(27)
此时,我对这一切茅塞顿开。我突然明白了那所有的关联和影响。直到此刻,我才深入骨血和灵魂地懂得:不存在——这意味什么。我的胃在痉挛。我恶心。可我也愤怒!
我会暴跳如雷,如果我知道,总有一天我将消失——而且是永远地离去,不是一两周,不是四年或者四百年,而是万劫不复。
我有一种感觉,好像自己变成了一个玩笑或者闹剧的牺牲品;因为,先是有人走过来说道:“这里有一个世界,你可以在其中随意玩耍。这是你的拨浪鼓,这是你的小火车,这儿有学校,你秋天就要上学。”然后他就开始诅咒般地念叨:“四月,四月,快快来!”于是,整个世界又从我的手中被夺去。
我仿佛已被所有的人遗弃。我无处立足。没有什么能拯救我。
我不仅已失去了世界,我不仅失去了我热爱的所有人,所有的物。我也失去了我自己。
“轰”的一下——我已消失。
我愤怒不已。我是如此愤怒,我几乎马上要呕吐。因为我看见魔鬼就在眼前。但我不想让魔鬼主宰一切。我要摆脱这邪恶的东西,在它的淫威压倒我之前。我决定,我要选择生命。我决定,我宁愿选择善,即使命运恩赐给我的那点东西微末如尘,少得可怜。也许存在某种东西,我们可以称之为善良的“他”或“她”——谁也不知道,是否有一个神,它君临一切。
我知道,有恶,因为我听过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而且也我知道,有善。我还知道,在两个深渊之间盛开着一朵美丽的鲜花;并且,从这朵鲜花之中,将会翩然飞起一只热爱生命的大黄蜂。
哈!现在我看清了。幸好在这个“方程式”中有一段愉快的小快板:两个悲剧之间出现了这段诙谐的木偶戏——这一想象我可不愿放弃。为了第二乐章,我准备孤注一掷!有一种东西,它叫“生的饥渴”,而那两个深渊,我无论如何也绝不要经历:它们不存在,根本就没有它们,它们不是为我而存在的。惟一存在的,就是一段勇敢的小快板。
我发现,此时我已能理智地思考——我得承认这一点。弗朗茨·李斯特把《月光奏鸣曲》的第二乐章叫做“两个深渊之间的一朵鲜花”。此时此刻,我眼前一亮:我已用一种十分巧妙的办法,解决了那个庞大的两难命题。
然后我再试着退回到数十亿年以前。因为我必须在那时作出决定:在遥远的将来,我是到地球上生活,还是放弃那种生活;因为那些规则不适合我。而现在我已知道,谁将是我的父母。现在我知道了,这个故事是怎样开始的。我甚至也知道了,我将爱上谁。
现在,答案即将出来。现在,我即将作出那个庄严的决定。我写道:
亲爱的爸爸!谢谢你的来信。它令我震惊,令我高兴,也令我痛苦。可现在,我终于作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我十分肯定,我会选择到地球上生活,纵然这生活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因此,你也终于可以不再担忧。你可以“安息”了,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谢谢你,因为你曾苦苦追逐!
你在信中向我提了几个关于哈勃望远镜的有趣问题,实际情况是:我最近才写过一篇很长的家庭作业,谈的就是这部望远镜!!!
现在我要向你透露一个重要的秘密:我想,我已经知道了,我圣诞节会得到什么礼物!尤尔根已经暗示过几次,我可能会得到一部天文望远镜。这本来是难以置信的,可尤尔根也看过我的家庭作业,他甚至看了两遍,虽然他根本就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但他说了,他为我感到骄傲。老实说,我对他不能再有别的要求了。我真的挺喜欢这个人,好像他就是我的亲生父亲。
要是我在圣诞节有了望远镜,我会带着它上费尔斯多伦去。因为在我们所住的这种平原上,大气中有太多、太多被天文学家们称作“光学杂质”的东西。我还知道,我要给我的望远镜起什么名字。它该叫做“让·奥拉夫-望远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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