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亚历克斯离开律师事务所位于“世纪城”的办公室回家。她和8岁的儿子杰米住在“罗克斯伯雷公园”附近的一套公寓里。杰米患了感冒,呆在家里没上学。父亲替她照料着孩子。
她看见父亲在厨房里做着通心面和奶酪。
“法官的裁决已宣布了,爸爸。”
“什么时候?”
“今天上午。”
“如何?”
“我们输了。”
父亲不安地踱着。“咱们全都输了吗?”
“是的,”她说,“咱们全都输了。你对自己身上的组织没有权利。他把它们裁决为你允许大学替你处理的‘废物’。法庭认为一旦你身上的任何组织离开人体,你对它就没有了一切权利,大学可以任意处置。”
“可他们又让我回去——”
“他说一个理智的人会明白,那些组织收集起来是因作商业用途的。所以你对此表示了默认。”
“可他们说我病了。”
“他们驳回了我们的一切理由,爸爸。”
“他们对我撒了谎。”
“我知道,可根据法官的意思,良好的社会政策是提倡医学研究的。这便是促使作出那一裁决的想法——为了公众利益。”
“这并非是公众利益的问题,是发不义之财,”父亲说,“天哪,30亿美元呀……”
“我知道,爸爸。那些大学都需要钱。从根本上说,这位法官与1980年的摩尔裁决后案,近25年来加利福尼亚的法官们的看法一致。和你的案子一样,法庭发现摩尔身上的组织是他无权拥有的废物。在20多年里他们没再遇到这个问题。”
“那么现在怎么办?”
“上诉,”她说,“我认为咱们并没有充分理由,可是在上加利福尼亚高级法院前咱们又必须这样。”
“那需要多长时间?”
“一年。”
“咱们有可能吗?”父亲问。
“绝对不行,”艾伯特边说边将椅子转向弗兰克。在法官作出裁决之后,艾伯特和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律师们来到亚历克斯的律师事务所。“你毫无上诉的可能,弗兰克先生。”
“你对加利福尼亚高级法院将怎样裁决如此恳定,”亚历克斯说,“真让我意外。”
“哦,我们对他们会怎样裁决一无所知,”艾伯特说,“我的意思只是——不管法庭如何认为你都会输掉这个案子。”
“怎么讲?”亚历克斯问。
“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是一所国立大学。校务委员会准备代表加利福尼亚州政府,依据国家对私有财产的征用权获取你父亲的细胞。”
她眨一下眼睛“什么?”
“假如高级法院裁决你父亲的细胞是他的财产——我们认为不可能——那么州政府就会依据征用权获取他的财产。”
征用权指政府获取私人财产而毋须经过拥有者同意的政府权力。行使这一权力几乎都是为了公众利益。“可征用权是用于学校或公路的……”
“本州在此案上也可行使,”艾伯特说,“它也会这样做。”
弗兰克直盯住他们,大吃一惊。“你们在开玩笑?”
“不,弗兰克先生。这是合法征用,州政府将会行使其权力。”
亚历克斯问:“那么我们干吗在这浪费时间?”
“我们认为应该把目前的局面告诉你,以免你再随意提起诉讼。”
“你是在暗示我终止诉讼吗?”她问。
“如果这是我的当事人,”艾伯特对她说,“我会这样建议。”
“终止诉讼会给政府节省一大笔开支。”
“给每个人都会节省开支。”艾伯特说。
“那么你提议如何解决呢,让我们放弃此案?”
“绝没有的事,弗兰克女士。如果你误解了我,真遗憾,这不是在谈判。我们只是来说明情况,让你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最明智的决定。”
弗兰克咳嗽了一声。“你们是在告诉我,他们可以随意拿走我的细胞,不管他们把它卖了30亿美元,那些钱都让他们揣进了腰包。”
“真是一针见血,”艾伯特说,“而且相当准确。”
亚历克斯朝父亲点点头,跟随律师们走出去。透过玻璃弗兰克看到他们在继续交谈。“那些该死的家伙,”他说,“我们生活在一个怎样世界啊?”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从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弗兰克转过身。只见一个戴着角质架眼镜的男青年坐在会议室较远的一角。“咱们面对此事吧,弗兰克先生,”他说,“你被他们欺诈了。结果证明你的细胞非常罕有和珍贵,它们可以产生出有效细胞因子,即抗癌的化学药物。这才是疾病没夺走你生命的真正原因。事实上,你的细胞比任何商业程序都更有效地产生出大量细胞因子,因此它们才价值连城。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博士们并没创造什么,也没发明什么。他们并没在遗传基因上作出任何变化,而只是把你的细胞拿走,在盘具里进行培养,再把它们卖给‘生物情报研究股份有限公司’。而你,我的朋友,就这样被欺诈了。”
“你是谁?”弗兰克问。
“你也无法指望得到公正的判决,”年轻人继续说,“因为法庭统统都是无能的。法庭意识不到如今事情变化得多么快。他们不明白我们已经处在一个新世界。他们弄不明白新出现的问题。由于在技术上处于无知状况,他们就不明白应该采取了什么方法步骤——或者就此案而言,并没采取什么方法。你的细胞被盗取卖掉了,这是明摆的事。而法庭却判断那是对的。”弗兰克长长地叹口气。
“不过,”年轻人接着说,“窃贼仍然会受到惩罚的。”
“为什么?”
“因为洛杉矶分校并没改变你的细胞,另一家公司也可获得同样的细胞,弄出一些较小的基因变体,再把它们当作一种新产品卖掉。”
“可‘生物情报研究股份有限公司’已经有了我的细胞。”
“不错。但细胞株是脆弱的,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
“什么意思?”
“培养菌易于受到真菌及细菌传染、污染和突变体的不良影响。各种各样的事情都会遇到。”
“‘生物情报研究股份有限公司’一定会十分谨慎……”
“当然。但有时这些谨慎也是不充分的。”年轻人说。
“你是谁?”弗兰克又问。他看看四周,透过会议室的玻璃看着外面更大的办公室。他看见有人走来走去,奇怪,女儿去哪儿了?
“我谁也不是,”年轻人说,“你从未见过我。”
“有名片吗?”
他摇摇头。“我不是这儿的,弗兰克先生。”
弗兰克皱起眉头。“我女儿——”
“什么都不知道,以前从未见过她。这是咱们俩之间的事。”
“可你在谈着非法活动的问题。”
“我什么也没谈,你我从未见过面,”年轻人说,“不过咱们可以考虑一下下一步怎么办。”
“好的……”
“此时你不能合法地出售自己的细胞,法庭已裁决你不再拥有它们——‘生物情报研究股份有限公司’才拥有。但你的细胞可以从其他地方获得。你一生当中在许多地方被抽取过血。所以找到你的血液毫无问题。假定另一家公司想使用你的细胞。它也可从公共数据库中获得。”
“那‘生物情报研究股份有限公司’呢?”
男青年耸耸肩。“生物技术是个难办的事情。污染的情况每天都在发生。如果他们的实验室出现麻烦,那可不是你的问题,对吧?”
“可如何能——”
“我不知道。很多事情都会发生。”
短暂的缄默。“我干吗要这样做?”弗兰克问。
“你会得到1亿美元。”
“为什么?”
“对6个器官组织进行活组织穿刺检查。”
“我想你可以从别处弄到我的血液。”
“在理论上是这样,面对诉讼的时候会作出那种这样的陈述。但事实上,任何公司都需要新鲜的细胞。”
“我不知说什么好。”
“没问题。仔细想想吧,弗兰克先生。”男青年站在那里,把眼镜往鼻子上推一下。“你也许被欺诈了,可没有理由要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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