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普克彭大勇与法医中心的同志一起对陈虹的死亡现场进行勘测。
陈虹身穿那普克见过的那件质地良好的家居服,仰面躺在地上,双脚微微张开,对着电视机柜。头斜朝着客厅深处,稍有些向右欹侧。顺着身体右边的血迹,很容易就发现她的右额有一个凹陷状创伤,血显然就是从那儿流出来的。普克仔细查看,发现这个凹陷的伤口略呈圆形,直径有6厘米左右。
尸体身边有一个破碎的蓝瓷花瓶,碎片散落在客厅各处。现场没有打斗和挣扎的痕迹,陈虹的衣服也很齐整。房间里的柜子、桌子都和普克上次看到的一样,整洁有序,客厅也是一样,任何地方都没有遭到翻动的迹象。除了陈虹的尸体之外,唯一惹眼的就是从尸体身边到门口之间,有好几个带有血迹的男式皮鞋印。
现场的法医不巧又是那个普克不喜欢的年轻人,他只对普克点了点头,一句多余的寒喧也没有,就开始埋头干活。痕迹科的同志负责采集痕迹。普克彭大勇则忙着在现场搜集有关线索。但普克对那个年轻法医不太放心,不时扫一眼,总觉得他有些漫不经心的态度,又不好多说什么。
对陈虹的尸体拍过照后,法医中心的同志将陈虹运走,年轻法医也匆匆准备离开。普克和彭大勇跟过来。普克还没开口,法医倒先发问了。
“又要问我老黄怎么没来?”年轻法医冷淡地说:“老黄住院了。”
普克心里有些不悦,但没表现出来,只问小伙子有什么发现。
年轻法医回答:“死者右额被别人用钝器猛力击中,而且是一击致命。从现场看,凶器就是地上这个细颈蓝花瓷瓶,死亡时间应该在昨天夜里九点到十点之间。显然是他杀。”
普克很想嘱咐年轻法医,对尸体的检查要更仔细一些,最后还是忍着没说,眼看着法医他们带着陈虹的尸体离开了现场。之后他们又对现场做了一些必要的斟测后,一起回到了局里。
站在办公室窗前,普克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要下雨了,气压很低,很多蜻蜓在窗外忽高忽低地飞着,令人有种焦虑不安的感觉。身后的彭大勇显然也有同样的感受。
“唉,本来以为只要陈虹承认自己知道陆天诚的骗保计划,咱们就可以结案了,想不到她却突然死了!”彭大勇叹道,“她这一死,咱们那个案子可就不好结了。”
“老彭”,普克转过身,说,“你有没有想过,说不定咱们的推理是一厢情愿,误入歧途?说不定真相远比咱们想象的复杂?”
“不会吧?”彭大勇想了想,说,“虽说咱们是受到那篇日本推理小说的启发,可咱们的推理严丝合缝,一点儿破绽都没有。普克你想,咱们有陆天诚知道自己病入膏肓的证据,有陆天诚查出绝症之后购买大额寿险的证据,有陆天诚临死前写信给陈虹的证据……这完全可以形成证据锁链了!”
普克苦笑,说:“是啊,我也对自己的推理很得意呢。可……”
看普克又停下不说了,彭大勇追问:“可什么?”
普克略一沉思,说:“可是,如果一切都像咱们所推定的那样,陈虹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发生意外。”
彭大勇想了想,试图解释,“说不定陈虹的死是一个偶发事件,和陆天诚的案情没有关系。”
普克略一沉吟,说:“这是一种猜测。但细一想就不大对头。陈虹被杀人死在家中,家里原封不动,显然不是入室偷盗导致杀人。陈虹身上衣着整齐,现场也没有打斗挣扎的迹象,也不可能是什么强xx杀人。非奸非盗,这就说明她的死不大可能是偶发事件。”
彭大勇点头说:“你说得有道理,但‘不大可能’并非‘绝不可能’。说不定是小偷入室,被发现以后杀人灭口,然后匆忙逃命……这种可能性也不能完全排除吧。”
“这当然是一种偷机取巧的解释”,普克坦白地说,“但从现场情况看,我觉得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更大。”
“这我同意,”彭大勇点头说,“咱们先假定陈虹的死有它的必然性,而且是熟人干的。那你觉得,这个必然性在哪里?和陆天诚的案子有什么联系?那个熟人又会是谁?”
“我想先听听你的想法。”普克说。
彭大勇挠了挠头,说:“那得看谁有作案动机了。”
“你认为现在谁最有杀死陈虹的动机?”普克既是问彭大勇,也是问自己。
“谁有杀陈虹的动机?”彭大勇思索着说,“那要看谁杀了陈虹会有好处,或者,陈虹的存在碍了谁的事儿,威胁到谁了。”
普克看着彭大勇,鼓励彭大勇继续说下去。
彭大勇接着说:“我觉得这里有好几种可能性。比方说,虽然咱们对陆天诚的案子推想得一点儿不错,陆天诚是实施了自己寻死以骗取大额保险的计划。但那天晚上,他确实是乔海明推下桥去的。要是这样的话,乔海明就有杀死陈虹的动机,因为他害怕陈虹死死咬定自己杀了她丈夫,于是他就把陈虹给杀了。”
普克点了点头,问:“还有呢?”
“还可以有这种假设:假定那天夜晚陆天诚虽然不是乔海明推下桥的,但是乔海明还是怕陈虹为了洗脱她自己的嫌疑,一口咬定是他乔海明杀了陆天诚。那么,乔海明就会担心,就算自己最终没吃上官司,也很可能从此断了今后步步升官的指望,于是他就动了杀机,好让警方死无对证。”
“还有吗?”普克进一步追问。
“还有”,彭大勇想了想,说,“说不定昨天夜里乔海明去找陈虹,本来是想跟她商量,别把陆天诚的死往自己身上推。但陈虹得到了陆天诚绝笔信中的提示,为了那笔巨额保险,不肯答应改口,所以乔海明觉得陈虹是他后半生最大的威胁,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痛下杀手。”
普克笑了笑,说:“都有道理,不过老彭,你为什么只揪住一个乔海明不放?为什么没有想到别人?”
彭大勇眨眨眼睛,看着普克,反问:“你还想到谁了?”
普克脱口而出:“比如说陆天晴。”
等他说出来时,自己都感觉吃惊。为什么会想到陆天晴呢?
果然彭大勇也对普克这个猜测感到不解。
“她?不太可能吧?”
“为什么不可能?”普克其实是在问自己,“理论上说,这个可能性完全存在。比如陆天晴其实早就知道她哥买保险的事儿。那么,如果陈虹死了,凡凡就成了孤儿,而爷爷奶奶年龄大了,凡凡的监护权肯定是交到陆天晴手里,那笔保险款也就自然而然落到她手里。”
彭大勇愣了一下:“那倒也是。不过,我看不至于,我看陆天晴不是那种人。”
“我现在也只是随口一说,”普克话题一转:“其实我跟你想法一样,就现在情况看,嫌疑最大的非乔海明莫属。”
“是啊。现场那些带血的脚印,一看就是男人的。现在与陆天诚案子有关的男人还有谁呢?不就他一个嘛!”
普克点点头,说:“好。咱们就从那些脚印开始!”
2
技侦处所采集到的带血脚印很清晰。
普克仔细地查看现场照片。脚印都是左脚,说明这个人右脚的鞋子没有沾到血迹。其次,向着客厅内,也就是向着死者的那个鞋印血迹最重,那些向外走的鞋印越来越淡。最重的是第一个鞋印,据此看来,这个人是向内走,踏到了血迹,然后再掉头向外走的。所有的鞋印都不全,第一个有半个多鞋长,很重、而且很清晰,而向外的那些则短一些,而且印迹前重后轻。这一点说明,这个人向内走的时候是小心翼翼的,向外走的时候则很仓促,显然是在匆忙逃跑。
普克与彭大勇交流了一下想法。
“死者只有一个伤口,鞋上的血迹就是从这个伤口流出来的血。所以,这个鞋印是血在地上流淌、积聚之后,才踩上去的。”普克说。
彭大勇点头赞同。“这说明这人踩到血迹时,死者肯定已经倒下了。”
普克陷入沉思。第一个带血的鞋印向内,是小心翼翼的脚印,后面的鞋印是匆忙向外的小跑。这说明什么?是否说明此人进来的时候,陈虹其实已经被杀,躺在地上了?也就意味着,留下带血脚印的人,其实并不是杀陈虹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这人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来陈虹家?仅仅是巧合,还是另有原因?此外,会不会陈虹仍然是他杀的,但他杀了人之后,又因为某个原因掉头回来?如果是这样,会是什么样的原因又让他冒险回头?担心陈虹没死?还是想从现场拿走什么东西?
普克将自己这些想法一一告诉了彭大勇。两人决定首先根据这些鞋印,查清这双鞋的情况。彭大勇自告奋勇说他有一位朋友,多年从事皮鞋生意,可能会对此有帮助。果然,在这位朋友的帮助下,普克他们很快查到了鞋印的来源。
这是一双42码的男式皮鞋。从鞋底纹路看,鞋子有九成新。根据皮鞋的尺码以及鞋印的间距估算,鞋主人的正常身高应在179到181厘米之间。另外,这位对鞋有着丰富经验的朋友还十分确定地告诉普克他们,这是一双世界名牌“老人头”的产品,价值至少在千元左右。
这双鞋提供的所有线索,都指向了一个嫌疑人:乔海明。
彭大勇问普克:“怎么着,先把乔海明弄来审一审?”
普克略一思索,说:“别急。咱们先找另外一个人谈谈。”
“谁?”彭大勇猜测,“张蕊?”
普克看看表,说:“乔心月这会儿应该在学校,走吧,过去看看。”
彭大勇明白了普克的思路。的确,孩子确实是一个最薄弱的环节。两人立刻驱车赶到乔心月的学校,正是上课时间。他们先打听到了乔心月所在的班级教室,然后便在教室外守候。十几分钟后,校园的下课铃响了,校园里顿时热闹起来,学生们三三两两跑到教室外嬉戏打闹。他们碰巧遇到了上次在教室打扫卫生的一个男生,普克将他拉到一边。
男生是个小胖子,性格很活跃。他也认出了普克。
“是你呀。”他大大咧咧地说,“又找乔心月吗?”
普克笑着说:“聪明!这回乔心月在吧?”
“在!”小胖子干脆地回答,“在教室呢!要不要我帮你叫她出来?”
彭大勇说:“叫一下吧,谢谢啊。”
小胖子掉头就往教室跑,普克忙叫住他。
“哎,等一下!”
小胖子又返身回来了。“怎么啦?”他问普克。
普克温和地说:“你跟乔心月熟吗?”
“熟呀,她就坐我前面一排!”
“我看你挺皮的,”普克笑着说,“乔心月肯定没你这么热闹吧?”
小胖子立刻大叫:“谁说的?她平时比我还疯呢!人家都说她是假小子!”
普克故意表示怀疑,“不可能吧?你看下课铃刚一响,你就从里面窜出来了。乔心月要是比你疯,怎么还待在教室呢?”
小胖子急了,大声辩解道:“谁骗你!她也就这几天老实点儿!平时下课比我窜得还快呢!不信你去问我班同学!”
“她生病了吗?”普克问,“上回来好象就说她生病。”
“生什么病!”小胖子神气地说,“没病!上回就没病!她都跟我说了!”
“是吗?”普克问,“没病为什么装病?她怎么跟你说的?”
“嗨,她心情不好,她……”
一直滔滔不绝的小胖子,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下来了。他有些警惕地打量普克彭大勇。
“你们是干什么的呀?”他老三老四地盘问起普克了,“给我看看你们的证件!要不然我就报告老师了!”
彭大勇觉得好笑,他伸手去掏证件,普克却给他使个眼色,示意他别拿。
普克对小胖子认真地说:“你这种警惕的态度是对的。不过第一,我们是从学校大门通过保安询问才进来的。第二,我们只是问你一些问题,并没打算把你带走。第三,我们并没有带什么凶器……是不是可以总结一下,我们并不是坏人,也没打算干什么坏事,你说对吗?”
小胖子被普克如此重视,有些小得意了,点点头:“嗯!好象是的!”
普克趁胜追击,问小胖子:“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乔心月为什么心情不好了?”
小胖子犹豫一下,凑近普克,小声说:“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别跟人家说是我说的!乔心月不许我告诉别人!”
普克举起一只手作发誓状,“保证不说!”
小胖子终于说出来了:“乔心月说她妈天天在家跟她爸吵架,也许要离婚了!”
说完,他忽然又有些后悔,自责道:“哎呀,我怎么又说了?乔心月知道该生气了!我去给你们叫她吧?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
说完他匆匆跑向教室。普克抓紧时间叮嘱彭大勇。
“不管乔海明干了什么,咱们还得考虑孩子的处境。”普克说,“就撒个谎吧,别说咱们是警察。”
彭大勇点头说:“你还真细心。行!那怎么说?”
普克略一想,说:“就说是她爸爸的朋友吧。”
彭大勇一撇嘴,不满地说:“跟他那种人是朋友……”
话没说完,小胖子跟一个女孩一起从教室出来了。小胖子朝普克他们这边指了指,女孩一脸疑惑地走过来,小胖子自己就跑开了。
女孩长得挺漂亮,一双目光灵活的大眼睛,睫毛忽闪忽闪地盯着普克他们。
“谁找我?”她问。
普克说:“你好,是乔心月吧?”
乔心月点点头,仰头盯着普克他们看,显得有些警惕。
普克蹲下身和乔心月说话。这样一来,他比乔心月基本一样高,可以保持平等对话的状态。
普克自我介绍说:“我们是你爸爸的朋友。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我们想问你几句话,可以吗?”
乔心月下意识地连连后退两步。她这样激烈的反应,令普克彭大勇不由对视了一眼。
乔心月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普克一愣,笑起来,说:“我还没问你呢。”
乔心月绷着脸说:“不管你问什么,我都不知道!”
普克倒没想到乔心月会是这样的表现。他想了想,语气温和地说:“乔心月,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很害怕?”
乔心月一哆嗦。她显然被普克这句话击中了,脸色变得苍白,一眼就能看出内心的紧张和恐惧。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她激动但是小声地嚷。眼泪涌到眼眶,但她极力忍着不让它们流下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普克沉默片刻,眼睛看着乔心月的眼睛,轻声问:“爸爸妈妈为什么吵架?”
乔心月哭了,蹲在地上,头几乎埋到膝盖间,压抑地、低低地哭着。
普克心里一阵难受。但他不得不继续用低低的声音说:“你知道爸爸可能做了什么错事,所以妈妈很生气,对吗?你可能不知道爸爸到底做了什么,但他们让你撒谎,这让你很害怕,对吗?你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你讨厌这样,可你又不想失去爸爸妈妈,不想失去这个家,对吗?”
乔心月“哇”地哭出声来。
普克克制着内心的不忍,接着说:“如果你想像以前一样,继续做一个诚实的孩子,告诉叔叔,昨晚爸爸是不是一直在家?”
乔心月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她不说话。但过了一会儿,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就是说,”普克问,“爸爸昨晚出过门?”
乔心月犹豫了一下,仍是摇头。普克有些疑惑,但他随即又换了问话的方式。
“爸爸昨晚没回家吃饭,后来回家也很晚,对不对?”
这一次乔心月哭着点了点头。
普克又在心里思忖片刻,再次试探地问:“爸爸回家的时间,可能你已经该睡觉了。但其实你是知道的,对吗?”
乔心月深埋着头,好一会儿没动弹。
普克有些明白了,轻声说:“告诉叔叔是几点钟,好吗?”
乔心月一动不动。
普克猜测,“可能是十点半?”
乔心月慢慢摇头。
普克再猜:“还要晚一些?”
乔心月不动。普克明白这就意味着他说的是对的。
“十一点之后,十二点之前,对吗?”他再次问。
这时校园里的上课铃忽然响了起来。乔心月立刻站起来,忙着擦眼泪,然后掉头就往教室跑。
“乔心月!”普克在后面叫她的名字,“刚才说的时间对不对?”
乔心月站住了。她站在原地迟疑了一下,转回脸来,泪汪汪地看着普克,问:“你们撒谎,是不是?你们根本不是我爸爸的朋友!”
普克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不知怎么回答。
但乔心月显然已经明白,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她的眼泪差点儿又涌出来,但她咬咬嘴唇,硬是忍着。然后什么也没说,踩着上课铃跑回了教室。
普克一直看着乔心月的身影消失。
彭大勇说:“真是作孽!坑来坑去,不是坑了孩子嘛!”
普克心里,也是同样的感慨。可他只能叹口气,说:“看来,这回乔海明夫妻俩又要同仇敌忾了。”
3
张蕊是第二次面对普克他们的调查了。她这样对普克彭大勇描述前一夜丈夫乔海明的行踪。
“快下班时,老乔给我打电话,说晚上有应酬,不回家吃饭了。晚饭我是和女儿一起吃的。吃完之后,女儿在她房间做作业,我给她辅导功课。快九点的时候,老乔应酬完就回来了。本来我们还打算看会儿电视,可老乔觉得很累,还有些头疼,他就先洗洗上床睡了。我接着给女儿辅导功课。女儿九点半才做完作业,然后就上床睡觉了。我自己又看了一会儿电视,然后回房间睡觉,那时候老乔已经睡着了。”张蕊一口气说完,然后问,“汇报得够详细了吧?”
普克笑笑,说:“的确很详细。”
“我能走了吗?”她显得有些焦急,“我很忙。”
“急什么?”彭大勇说,“急着和老乔串供是不是?”
张蕊努力表现出气愤的样子,质问彭大勇:“你什么意思?”
彭大勇冷笑,“你明白我什么意思。”
张蕊有些沉不住气了,眼神在普克和彭大勇之前闪来闪去。普克明显感觉,虽然张蕊和上次一样,仍然在努力保持镇定,但效果显然不佳。不过张蕊的回答也充分证明了普克的猜测,她和乔海明肯定再次串好了证词。为了防止警方从女儿乔心月那里入手,他们已经从证词上将女儿排除在外了。
普克很随意地问张蕊:“也就是说,你女儿昨晚没跟爸爸打过照面,对吗?”
“对,”果然,张蕊非常流利地回答,“老乔怕打扰孩子学习,回来也没去孩子房间,直接回房睡了。”
普克目不转睛地看着张蕊,微微一笑。张蕊下意识地躲避普克的目光。她的回答不出普克所料。这样一来,孩子只要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就足以应付调查了。
普克和彭大勇交换一个眼神。
“乔海明几点到家的?”彭大勇发问。
“具体时间记不清了,但肯定在九点之前。”回答得很快,想都不用想。
“好好想想,”彭大勇说,“时间越准确越好!”
张蕊无奈,做出努力思考的样子,然后说:“想起来了,是八点三十五分。”
“怎么记这么清楚?”彭大勇追问。
“我听见他回来,跟他打招呼。他说他累了,想睡觉。我还说怎么这么早就困了,然后随便看了一下墙上的钟,就是八点五十五。”张蕊详细地解释,“对了,他在楼道还碰到邻居,不信你们可以去调查。”
彭大勇看看普克,普克点点头。他们之间眼神的传递被张蕊发现了。张蕊越发不安起来,手指不自觉地捻着衣服下摆,自己完全没意识到。
普克彭大勇故意不说话,都看着张蕊。
“还……还有什么要问的?”张蕊忍不住了,问。
普克忽然说:“刚才你说乔海明是八点三十五回来的。”
“是的。”张蕊有些疑惑地看着普克。“怎么了?”
普克忽然提高声音,问:“你指的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
张蕊一惊,脱口而出:“当然是第……”她立刻发现上当,随即改口,“他回来就没再出去了,哪有什么第一次、第二次!”
普克心里有数了。他不再追究这个问题,而是开始询问张蕊,乔海明平时都穿什么牌子的皮鞋,家里又有什么皮鞋,昨晚乔海明穿的又是什么鞋……张蕊的回答又和他们预料的一样,张蕊清清楚楚历数了乔海明各种各样的鞋子品牌,唯独不提老人头。
结束了这次调查,普克和彭大勇离开张蕊单位。
“这女人还真能装,”彭大勇说,“我看比她老公定力还强!”
普克也有同感。和张蕊的平淡镇定相比,乔海明其实只能算色厉内荏,外强中干。说不定在串供的问题上,这个家是由张蕊说了算的。
彭大勇问普克:“刚才你诈张蕊她老公是第几次回来,她不是已经上当了嘛?干嘛不追究到底?”
普克说:“估计昨晚应酬的事情肯定是真的,因为这事儿很好调查。但应酬之后的下落,我本来有两种考虑。一是他确实先回家了一趟,然后再出去的。二是他直接从饭店去的陈虹家。不过后来听她说,乔海明回家的时候还碰到了邻居,我就基本确信,乔海明应该是回来之后再出去的,要不然碰到邻居的说法就是画蛇添足了。”
彭大勇点头赞同。
普克接着说:“张蕊在撒谎,这是毫无疑问的。说起来她的漏洞也不少。比如咱们问到乔海明的鞋子,一般家庭主妇,就算很关心丈夫,也未必能想都不想,张口就把丈夫所有的鞋子品牌说得一清二楚。”
“就是!”彭大勇说,“我刚才就想揭穿她呢!”
普克笑笑,说:“不忙。这些地方虽说都是漏洞,但算不上逻辑上的错误。张蕊如果咬死了不放,也不好把她怎么样。我是忽然想到一点,所以才决定不跟张蕊多纠缠。”
“想到什么了?”彭大勇急着问。
普克回答:“张蕊比乔海明冷静。一方面是个性使然,另一方面,毕竟她自己不是当事人。换了当事人呢?心理状态肯定大不一样。何况乔海明咱们打过交道,充其量只是个纸老虎,其实更容易戳穿。”
彭大勇笑起来,问:“有好点子了吧?”
普克胸有成竹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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