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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英羞涩地点头,说:“奇怪,以前我好像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其实跟你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可好像已经认识好久了似的。”
他们默默地并肩坐着,好一会儿没说话。方英第一次和林志远这么近地坐在一起,第一次看到林志远像现在这么安静,而且有点儿隐隐的忧郁和成熟,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很快就到了放学时间,操场上的学生大部分都走光了。
方英说:“我得回家了,太晚了,爸爸妈妈会着急。”林志远没说话,站起身,说:“还坐我的车吗?”方英微笑地问:“那得看你还愿意带我吗?”两人都笑了,约好十分钟在校门口见面,一起回家。稍后,他们在学校门口碰上头,林志远骑着他的单车,带着方英往绿园小区骑去。
到了小区门口,正好看见普克和彭大勇骑着摩托车从里面出来。方英马上从林志远的车后座上跳下来,和普克他们打招呼。普克也看到了方英林志远,和彭大勇一前一后地停下来。
方英笑着问:“普克叔叔,彭叔叔,你们又来啦?”
“噢,你是林伯森家的老二吧?”彭大勇问。
林志远好像显得有几分不自在,只“嗯”了一声,没说话。
彭大勇没等普克说什么,已经开口问林志远:“咦,奇怪,你们这个年龄的小孩儿,应该都是独生子了吧,你怎么还有个哥哥?”
方英听了,也有点儿好奇地看着林志远。和两个成年人相比,林志远自然仍是一脸稚气,似乎对彭大勇的直率感到不高兴,说话的语气有点儿冲:“这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普克给彭大勇暗暗使了个眼色,还想再问的彭大勇把下面一句话咽了回去。方英也看出了林志远的不愉快,忙在中间打圆场。
“普克叔叔,彭叔叔,要不然你们到我家吃晚饭吧。”方英乖巧地说。普克彭大勇当然谢绝了方英的邀请,跟两个孩子道了别,便骑上摩托车离开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林志远忽然问方英:“你跟他们好像挺熟的?”方英含糊地说:“主要是跟普克叔叔比较熟,他和米朵阿姨是一家的。”
林志远点点头,说:“好了,我该走了,再见。”方英也说了声“再见”,林志远刚要走,又停下来,眼睛看着地面,似乎想对方英说点儿什么,可犹豫了一会儿,又没说出来,一蹬车子,转身走了。
晚上,普克在卫生间洗澡,米朵在外面敲门叫他,说有人打电话给他,问他是马上接还是让对方过一会儿再打。普克正好已经洗完,便裹了浴巾走出来接电话。
米朵把话筒递给普克,似笑非笑地说:“N大的女孩儿。”普克接过电话,没有马上对着里面说话,而是用手掩住话筒,笑着对米朵说:“这表情好像有点儿意味深长嘛。”说完松开话筒,对着电话里的人说:“你好,我是普克。”
米朵提醒自己不要陷入女人的偏激和狭隘中。当普克接电话时,她有意回到卧室看书,并且把卧室门关上了。不过,只有米朵自己清楚,她必须努力促使自己将注意力放到手中的书页上,而不要对客厅中的电话产生兴趣。
梅佳一听到普克的声音,什么都没说,就在电话里压仰地哭起来。普克心一沉,不知道梅佳又出了什么事。从上次的谈话看,这个女孩子其实远比她所表现出的悲观。实事求是地说,普克对梅佳的生活并不负有责任,但以他的个性,却真的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因此,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普克都不能放弃和梅佳的接触,尽管,这个女孩子的确令普克感到几分头痛和麻烦。
现在,梅佳在电话里只哭不说话,普克只得一直听着,直到梅佳的哭声稍稍平息了一些,才用安慰的语气问:“小梅,出什么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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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佳又抽泣起来,说:“普克,我这人是不是很贱……”话说了一半,又哭。普克担心加重了,追问:“你喝酒了?现在在哪儿?”梅佳哭着说:“我心里闷极了,好想把这一切都忘了……普克,我恨他,我恨他……”普克追问:“梅佳,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追问了半天,梅佳才含糊地说出她的地点,原来她正在浅草湖边一个酒吧喝酒。
普克在电话里嘱咐梅佳不要乱走,他马上去酒吧找她,话没说完,梅佳那边的电话就断掉了。普克变得有几分焦急,马上穿了件外套,准备去湖边找梅佳。
临出门时,普克才想起来,应该告诉米朵一声。他来到卧室推开门,见米朵正无精打采地靠在床头看书,情绪不高的样子。心里知道自己这时出去,肯定会增加米朵的疑虑,可现在却没时间解释了。
“米朵,我出去办点儿事,尽快回来。”普克略显匆忙地对米朵说。米朵默默地抬眼看了看普克,勉强微笑一下,点点头,但没说话。普克有点儿不安,想了想,走到米朵面前,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说:“以后再跟你解释。”
然后,普克就匆匆出门,骑上摩托直奔浅草湖边的那个酒吧。但此时梅佳已经不在酒吧里,服务生告诉普克,刚才有个长头发的女孩子喝得半醉半醒地离开酒吧,向湖边方向走去了。
普克心里一边责备梅佳的任性,一边感到焦虑不安。他慢慢骑着摩托,沿着湖边不宽的水泥马路寻找梅佳。
最后终于找到梅佳,她坐在通往湖水的台阶最底层,手里还拿着一瓶没喝完的红酒,一头长发乱七八糟地散在肩背上。普克停好车,急步走下台阶,一把拉起梅佳,第一次用严厉的声音责问道:“你以为这样就解决问题了?”
昏暗的光线中,梅佳脸上全是泪痕,一层干了,新的眼泪又冒出来。她恍恍惚惚地看着普克,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慢慢地问:“你心里……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呢?”
普克看着眼泪不断涌出梅佳的眼眶,感到一丝怜惜,不禁放缓了语气,说:“好了,梅佳,你喝醉了。”
一阵夜风吹过,梅佳打了个哆嗦,普克这才注意到她只穿了件单薄的弹力衫,裸露的脖颈上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忙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到梅佳身上。普克柔声说:“梅佳,太晚了,我送你回家。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好吗?”
梅佳全身都是酒气,她目光朦胧地凝视着普克,表情显得有点儿困惑,仿佛弄不清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是谁,正在努力辩认。普克拉起梅佳的手腕,想强迫她离开这个地方,却被梅佳使劲一挣,脱离了他的控制。接着,梅佳又往台阶下走了一步,脚已经浸在冰冷的湖水里。
梅佳背对普克,望着黑漆漆的湖水,忽然醉意朦胧地说起来话来:“我知道……其实你从来没真正爱过我,我从你眼睛里……早就看出来了……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的。可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不是没有人喜欢我,可我不喜欢的人,怎么也没办法委屈自己……你告诉我吧,就告诉我一次,你心里都在想什么?”
普克初时有些迷惑,但很快就明白,梅佳并不是在对自己说话,而是对那个她一直没提过名字的男生在说话。沉寂寂的夜里,秋虫在做一生中最后的歌唱,那声音为寂寥的夜平添几分凄凉。
普克为这个失恋的女孩子感到心疼。梅佳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转过身来,朝台阶上走了两级,脚步有点儿摇晃,普克忙上前扶住她。她抬起头,恍惚地看着普克,她的身体向前一倾,倒在普克怀里,并张开手臂用力抱住了普克。
吹了很久的冷风,这个年轻的身体有些凉,还在微微地颤抖。然而那种青春女性的柔韧,还是如此真实地发送着深深的诱惑。梅佳用双臂紧紧抱住普克,脸埋在普克胸前,头顶的发丝若有若无地撩过普克的脸。两人的身体如此之近,令身为男人的普克,无法不感觉到那种女人诱人的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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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克身体一僵,不禁打了个寒颤,本能地想推开梅佳,可又不忍心地停住了。他用温柔的语气、无力的言语劝说梅佳:“小梅,过去的事情,就把它忘了吧。”
梅佳幽幽地说:“我想不通……为什么每个我喜欢的男人,都像避瘟神一样……躲开我?”她抬起头,很近地看着普克,令人哀伤地请求着:“我没醉,我知道你是普克,对吗?你看,我知道你是普克,我喜欢你……吻我好吗?吻我……”
说着,眼睛轻轻闭上,仰起头,嘴唇微微撅着靠近普克的脸,普克轻轻让开,阻止说:“梅佳,你醉了!”
梅佳被普克推开,睁开眼睛,里面是受伤的眼神:“我没醉!你知道我没醉!”她的声音忽然放得很低,像只受伤的、自卑的小动物,轻声问普克:“你不喜欢我?讨厌我?我……我不是女人吗?我,我……”
普克一筹莫展,不知该怎么安慰劝解伤心的梅佳。他甚至有点儿拿不定了,现在的梅佳,到底是真醉了,还是半醉半醒,甚至是在清醒地借着酒的力量,发泄自己内心真实的痛苦呢?
普克时刻担心着脚步不稳的梅佳,情绪失控之下,会跌落到湖中,因此一直留心着梅佳脚下的台阶,准备一旦出现意外,便冲上前拉住她。
梅佳看普克沉默着毫无表示,痛苦地闭上眼睛,失声哭了。继而推开普克,转身面对湖水,大声哭叫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想爱你,为什么那样骂我?我真的是贱货吗?我不是啊,不是……”她哭着,用力摇着头,抽噎得很厉害,普克几乎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可到了后来,普克听到梅佳在叫:“林志飞,你好狠心……林志飞,我恨你……”林志飞?普克一下子愣住了。
一个新的发现,给绿园小区凶杀案带来一丝曙光。
彭大勇无意中从另外一个专案组中得到一个消息,意识到了它的重要性,十分兴奋,半夜就给普克打来了电话。
“小普,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咱们到处要找的受害者,很可能已经找到了。”彭大勇开门见山地说。“真的?”普克听了,马上精神起来。
彭大勇说:“你还记得上个月浅草湖里发现的那具女尸吧?这具尸体,有可能就是咱们正在找的。”
现在普克才知道,那具尸体的后脑颅骨曾遭钝器重击,呈开放性破裂,且伤口不止一处,虽然这些创伤非常严重,却并非真正的致死原因。后来法医的尸检结果表明,从死者肺部积水状况判断,真正令死者死亡的,其实是肺部呛水,也就是说,这个女人是在受了重创但尚未死亡的情况下,又被沉到水中淹死的。
发现尸体之后,负责此案的干警在对浅草湖中相应区域的搜寻中,找到了部分可能与此案有关的证物。其中有一块沉重的假山石头,一个小铜像。假山石头的一端,绑着一根粗棕绳,铜像则没有和绳索相连。
死者在水里浸泡了至少十天,身上的衣物都泡烂了,无法判断出原来的颜色和质地。但从残留的布料看,隐约可知,死者上半身穿的,是一件类似于吊带衫的衣物,但吊带已经断了。下身只剩下一条内裤。死者的年龄约二十岁,偏瘦,身高一米六五。这就是有关的全部情况了。
几乎是与此同时,绿园小区A幢二十二层的一个房间里,方英忽然惊叫一声,从睡梦中惊醒。她的叫声如此惊恐,连隔壁卧室中熟睡着的父母都听到了,提心吊胆地跑过来,直接冲进了方英的房间。
方英一脸冷汗,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喘气。雪亮的灯光中,方英的脸色显得十分惨白。而她眼睛中那种有些恍惚的恐惧,令父母不由想起了前段时间女儿发病时的症状,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周洁和方启明忧心忡忡地对视一眼,周洁在女儿身边坐下,柔声说:“英子,是不是做恶梦了?”方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用力睁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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