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三个美女
雨停了,销声匿迹的行人和车辆又一下子冒了出来。我拦了一辆机动三轮车,载着我和张静宜来到B市边缘,换乘出租车。因为张静宜要办理辞职手续,因此在路过医院的时候我们就分手了,我独自一人回到住处。
对于张静宜这个交往只有不足一天的女朋友,我心中的感觉是很奇怪的。一方面我认为我们交往的时间实在太短,就此确立关系有点不妥。但是另一方面我又觉得很高兴,我的确很喜欢张静宜,也的确希望她成为我的情侣。因此当张静宜说要辞职让我来养活的时候,我并没有表示反对,也没有表示赞同,一切都让她率性而为了。
其实每一个男人,内心深处都有一颗冒险的种子。男人们渴望刺激,而最能刺激男人的绝对是女人,而且是绝色美女。那些能够抵抗艳遇诱惑的男人,只有两种,一种是胆子特别小,害怕负责任;一种是生理有缺陷,根本享受不了艳遇。即便是最痴情、最模范的丈夫,当他面对一个美女的追求的时候,都会动心的。区别仅仅在于,有的接受了,有的退缩了。
张静宜就是一个大美女,她年轻漂亮,是大多数男人心目中的理想情人。而我天生是一个大胆的人,生理正常,又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因此我接受张静宜是理所当然的,甚至心中还有那么一些沾沾自喜。
可是,经过一天来的交往,我对张静宜有了更深的了解之后,我依然无法判定我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张静宜人长得漂亮,声音清脆甜美,身材曼妙有致,的确能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带这样的女孩子上街,光是接受羡慕的目光就已经让我很开心了。然而张静宜却过于稚嫩了一点,说话的时候不经过大脑,想起什么说什么,人生阅历实在是需要加深。另外张静宜还表现出了暴力倾向,她踹看瓜人的那一脚,动作快、下手果断,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至今想来还有些毛骨悚然的。
这样一个女孩子,如果真的走进我的生活,我不知道这是福还是祸。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公司早下班了。我给老板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一下今天的行踪,并且声明明天还要请假一天。老板知道我最近的确遇到了不少麻烦事,因此很痛快地准了假。
我简单洗漱了一番之后,拿了一块面包和一根火腿肠,躺在床上开始研究灵魂挂件。
虽然在理智上,以及我所接受的科学知识都告诉我,所谓的灵魂复活是假的。但是,因为灵魂挂件能够突然变小,以及我得到灵魂挂件之后身边所发生的怪事,却早已经撼动了我的信念。
毕不凡说,镯子之所以不能从我的手腕上摘下来,是因为灵魂挂件已经认定我是牺牲者,要把我当做中山靖王复活时候所使用的鼎炉。只要我戴着这个灵魂挂件,我随时都有可能被窦家的人找到。到了那个时候,中山靖王的灵魂将会喧宾夺主,占据我的身躯,我也就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了。
说法虽然荒诞不经,但是我还是有些相信了,因此我对这只奇怪的镯子很厌恶、很恐惧,恨不得立刻把它摘下去。不过这一刻已经为时不远了,我决定明天一早就去采购贡品,让毕不凡开坛作法,帮我把镯子取下来。
将近十点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我拿起手机一看,是韩娟的电话号码。我按了接听键,懒洋洋地喊了一声韩娟的名字。可是韩娟并不回答,电话里只传来刺啦刺啦的噪声,以及韩娟轻微的呼吸声。
我连续呼叫了三四遍,韩娟依然沉默,最后竟然挂断了电话。当我又拨回去的时候,韩娟的电话已经处于关机状态了。
直到这一刻,我才突然意识到,在我和张静宜在一起的这一天里,我心中竟然丝毫没有想起过韩娟,也没有想起过白灵。
白灵是我的初恋女友,她的影子一直萦绕在我心中,无论我和任何女孩子接触,都会不自然地在心中和白灵作个比较。而韩娟是我共事了多年的搭档,我知道她对我颇有好感,只不过她太要强了,一直没有说破而已。事实上我也经常在想,如果我和韩娟结为了夫妇,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因为我和韩娟拥有共同的职业,共同的爱好,脾气秉性也彼此相容。
可是今天,一直盘桓在我脑海里的两个女孩子的形象突然淡漠了,我甚至需要认真去回忆,才可以想起她们的模样来。反倒是张静宜的形象一直清晰,她就像刚刚离开我不足三分钟一样,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
难道,我真的喜欢上了张静宜?
现在的情况是,我不再把别人拿来和白灵比较,或者是和韩娟比较,而是把白灵和韩娟拿来和张静宜作起了比较。
无可否认,三个人都是美女,各有各的特性。白灵如同一枝君子兰,那是一种孤傲高雅的美,是需要让人怀着一种崇敬的心情在远方欣赏的美。我突然觉得,多年以来,我从来没有走进过白灵的心灵,我对于她来说与其是一个前任男友,还不如说是一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的,而白灵总是和我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距离,让人心痒痒,却又不至于绝望。
相对于白灵而言,韩娟更像一团火,青春而又热情。我和韩娟在一起的时候,显得特别随意,一点拘束的感觉都没有。而正是因为这样,才令我产生了两种不好的感觉。因为她是烈火,因此我不敢靠近,害怕被烈火焚毁。因为太过随意,所以我有的时候竟然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如果说白灵是兰花,韩娟是烈火,那么,张静宜是什么呢?
2夜半歌声
三个女孩子的影子走马灯似的在我的脑海中转来转去,把我的心都转乱了。
我越想越乱,竟然无法安睡。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到十一点,这个时候,整栋大楼却突然停电了。
最近小区电网改造,频繁停电。不过每一次停电的时候,都会事先发布通知,而且都是在白天。可是这一次,不但是在深夜停电,而且我提前也没接到通知。
没有了电,空调也就停了下来,秋老虎很快发威。八月的天气,白天平均气温接近四十度,晚上也有三十多度,再加上风雨欲来,空气中凝集了大量水汽,感觉闷热闷热的。不一会儿工夫,我就大汗淋漓了。
实在是忍无可忍,我只好拿了一根蜡烛,到卫生间来冲凉。
我的卫生间很小,只有四个多平方米,里面除了装有一个马桶之外,就是一个洗脸池和一个淋浴喷头。好在这里的通风倒是不错,正面有一扇窗户,空气能够与房间对流。透过窗户,我看到整条街道都是黑糊糊的,看来停电的范围还不小。
我把蜡烛放在窗台上,打开喷淋头洗澡。清凉的自来水浇遍全身,我感到惬意非常,烦躁的心情慢慢平息了下来。
一个凉水澡用不了几分钟,当我关闭水龙头准备擦拭身上的水迹的时候,窗外一阵风刮过,蜡烛跳动了一下,大有熄灭的迹象。我连忙走过去,用手护住蜡烛。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了一阵歌声。
歌声很低很沉,似乎是一个老年人唱的。歌声的曲调舒缓,既不像现在的流行歌,也不像七八十年代的民歌,却有一种戏曲唱腔的韵味,但又绝对不是戏曲。虽然唱歌的人吐字很清晰,但是我却听不懂歌词的意思,因为歌词很拗口,似乎是一首古老的诗词改编而成。唱歌的人尾音拉得很长,咿咿呀呀的,往往一个字要唱上十几秒,甚至半分多钟。
歌声似乎是从门外的楼道里传来的。我心中很不满意,现在已经是深夜了,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这里扰民。
我草草穿上衣服,拿着蜡烛来到卧室。奇怪的是,少了一层门板作阻挡,歌声不但没有增大,反倒小了许多。站在卧室里面听,我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原来歌声并非来自楼道,而是来自隔壁。
我清楚地记得,隔壁住的是一家姓李的三口人,一对青年夫妇和一个只有一岁多一点的小男孩。在他们家中,从来不曾有过一个老年人啊?莫非是孩子的爷爷或者是姥爷来了,老人家不知道城里人的规矩,因此才在半夜练嗓子。
歌声经久不绝,反反复复总是那两三句单调的音节,再加上那旋律我实在是不喜欢,因此弄得我心烦意乱。我强自忍耐了十多分钟,实在是忍受不住了,于是我走到暖气管子旁边,用力在上面踹了两脚。
我家的暖气管子恰巧和隔壁的暖气管子相连,我这样用力地踹,他们一定会听到很大的响声,就会明白我在抗议,歌声应该很快就停止。
可是我这招根本不起作用,歌声不但没有停止,反倒示威似的更加嘹亮了。
我怒不可遏,再次踹了三脚。十几秒钟之后,我的房门响起了剧烈的敲击声:“干什么呢,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对方竟然恶人先告状,我的火气也上来了:“别再唱了,你知道不知道,这是扰民?”
“我正想问你呢,深更半夜的又唱歌又敲暖气管子,你想干什么啊!”对方的火气比我还大,在我的房门上踹了一脚,骂骂咧咧地回屋去了。
我气得一摔蜡烛,想要冲出去和他理论。正在此时,我突然发现歌声的位置变了。歌声并非来自隔壁房间,而是从我的卫生间里传出来的。
伴随着歌声,我居然还听到了哗啦哗啦的水流声,似乎正有一个人在我的卫生间里面洗澡,因为心情舒畅,放声高歌了起来。
就在那一刹那,我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有人走进了我的房间,并且正在使用我的洗浴设备,而我却毫无察觉!
“谁?”我的声音很低,这个字在喉咙里跳跃了好半天才发出去。我一边说话一边吹灭蜡烛,迅速扑向床头,掀开枕头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作为一个私家侦探,我时刻都与危险同在,因此长期以来我养成了在房间里存放武器的习惯。在我的房间里,枕头下面、床铺下面、花盆里、门后面、书桌的抽屉里,甚至卫生间的马桶水箱中都放着武器。武器的类型也五花八门,有匕首,有砍刀,有电棒,有喷雾剂,甚至还有一把进口射钉枪。
我暗自庆幸停电了。因为房间内漆黑一片,如果在这样的环境下发生打斗,我绝对比来人更熟悉这里的环境。毕竟,这是我自己的家,我不用睁眼,就知道每一件物品摆放的位置。占据了地利,制伏来犯之敌的把握就多了一些。
我手握匕首,悄悄向卫生间门口摸去。整个房间内,除了苍老的歌声和水流声之外,恐怕就只有我剧烈的心跳声了。
我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不错,歌声的的确确是从卫生间里面传来的,里面哗啦哗啦的,像是有什么人在洗澡。
“出来!”我飞起一脚,把卫生间的房门踹开,同时我的身子一侧,作好了应对袭击的准备。
歌声戛然而止。卫生间内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唱歌的人?
可是水龙头的水依然在流,哗啦哗啦的声音告诉我,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我快步冲到卫生间的窗户前,脑袋探出去,上下左右看了看,还是什么都没有。我居住的是高层住宅,下面有十几层,墙壁光滑而又平整。我可以百分百地确信,除非有电影中描绘的那些大侠一般的人物出现,别人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通过窗户逃走的。
喷淋头里的水依然在流淌,四溅的水花打湿了我的衣服,我站在水中,思想几乎要停止运转了。
我颤抖着伸出右手,艰难地拧紧水龙头。
在水流停止的那一刻,房间内突然大放光明——来电了!
3迟到三年的葬礼
这一夜,我是开着灯睡觉的。事实上,我根本无法睡着,我的眼睛一直圆睁着,明亮的匕首也一刻没有离开过我的右手。
我躺在床上,一次次试图说服自己,刚才我产生幻觉了,根本没有人在卫生间里洗澡。可是,我的假设又被自己一次次推翻。
我可以百分百地确定,我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水龙头是关着的。因为我有一个不好的习惯,每次洗澡之后,都会把毛巾搭在水龙头上。可是当我再次进去的时候,毛巾竟然平平展展地放在毛巾杆上。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因为我的毛巾绝对不曾如此平整过。
一定是有一个人,或者是一个奇怪的东西,他曾经来过我的房间,曾经唱了一首奇怪的歌,曾经打开过我的水龙头。这个人究竟是谁呢?他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离开的?
一整夜,我就这样睁着眼睛硬熬过来了。当隔壁传来开门声音的时候,我从床上一跃而起,光着脚丫飞快地跑出去,打开房门急切地问道:“李师傅,昨天晚上你听见唱歌了吗?”
邻家男主人出来买早点,手里拿着一个塑料盒子,他看到我之后先是一愣,旋即脸上显出迷茫的神情:“小林,你不会一夜没睡吧?瞧你的眼睛,红得吓人。”
“昨天晚上,那歌声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我一夜未睡,自然是这副样子。
“什么歌声?”他急于想去买早点,对我的话并不在意。
“快十二点的时候,停电了,有一个老年人唱歌,我以为是你们家里人唱歌呢,于是我就踹暖气管子,你还出来骂了我。”
邻居笑了:“你做梦呢吧?昨天晚上我看球赛,一直到一点半才睡觉,哪里停电了?”
要不是我的手一直在门框上抓着,我几乎站立不住了。昨天晚上没有停电,莫非整栋大厦只有我的房间停电了?“没停电?你再好好想想,你过来踹我的房门的时候,走廊里也没有停电吗?”
这个时候,楼层电梯到了,邻居一边往电梯里走一边说道:“我去踹你的房门,我有病啊!”
邻居已经走了,而我却瘫倒在房门口。昨天晚上没有停电,也没有老男人唱歌,可是记忆中的那一切为什么那样清晰呢?难道真的是因为我神经过于紧张,产生幻觉了?
我走回房间,首先检查了一下暖气管。我这人一向很懒,暖气管子经常是一个月才擦拭一次,因此上面积满了灰尘。很快,两个清晰的脚印被我发现了,那是潮湿的拖鞋和尘土结合后留下的。昨天晚上,我的的确确曾经用脚踹过暖气管。
然后,我又走进卫生间。我赫然发现,在窗台上有几滴蜡油,也就是说,昨天晚上我曾经在这里点过蜡烛!三条毛巾整整齐齐地挂在毛巾杆上,浴巾也叠得方方正正,像豆腐块一样放在洗脸池旁边。
“这不是真的!”那一刻,我几乎要崩溃了。
我顾不上刷牙洗脸,只是用水打湿了头发,随便拢了拢,就逃出了自己的家。在大街上,我首先去了一趟银行,取了一万块钱,然后就开始了疯狂的购物过程。
昨天因为走得匆忙,我没来得及问毕不凡需要什么样的供品,因此我只能按照从电影里和小说中学到的知识,着重采购食品和香烛。
我先到超市买了两条香烟,一箱好酒;到菜市场买了一个猪头,一个羊头,一个牛头,还有二十斤排骨;在地摊上买了五百块钱的香烛纸钱。如此采购下来,花了两千多块钱,一个出租车也塞得满满当当。我仍然觉得不够,于是又买了一张红纸,包了一个五千元的大红包。
出租车司机看到我买的东西,一个劲摇头,可能是在感叹我的铺张浪费。
办完这一切,我给张静宜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我自己去找毕不凡,不带她了。因为昨天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她今天处理辞职的事情,就不跟我一起去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单独给张静宜打电话,看来,她在我心中已经占据了一个重要的位置。
十几公里的路程很快就到了。当汽车转了一个弯,我怀着忐忑的心情看到昨天下午被雷电劈倒的那棵大树的时候,我的心一下子安定了许多。我的苦难就要结束了,用不了多久,毕不凡就会为我摘下灵魂挂件,那些非自然的生灵将会离我远去,我将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轨迹上来。
我下了汽车,想要寻找一条通往山坡的小路,好把供品运过去。
突然,山坡那边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紧接着锣鼓喧天,还有凄厉的唢呐声。透过玉米地茂密的叶子,我远远看到,毕不凡所在的那个小山坡上站满了人,一股浓烟正在袅袅升起。
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我丢下司机,飞快地向声音响起的地方跑去。
穿过玉米地,就是昨天张静宜偷西瓜的那片瓜田。短短一夜之间,瓜田完全变成了两样。所有的瓜秧都被连根拔起,长成的西瓜被摘下来,很多半大不熟的西瓜就直接和瓜秧一起堆成堆。在西瓜地的另外一头,停着两辆大卡车,七八个人正在往上面装西瓜。看这个架势,瓜农似乎要放弃即将到手的大好收成。
这是为什么?如果不是家里发生了重大变故,那这个瓜农一定是疯了。
从瓜田往上看,桃林里密密麻麻站了几百号人。这些人有的手里拿着纸钱香烛,有的抬着纸人纸马,还有十来个人在旁边燃放鞭炮。而毕不凡所居住的那间茅屋,此刻正在熊熊燃烧着。
天哪,他们在做什么,莫非想要烧死毕不凡?
我快步往前跑,跑到一个正在采摘西瓜的中年妇女身边,急切地问道:“请问大姐,山上在做什么呢?”
“打尸骨呗。”中年妇女抬起头,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说道,“村长亲自挂帅,给死了三年的毕疯子打尸骨呢。”
4殴打死人的尸骨
回到B市我就病倒了,一直在宾馆里睡了三天。
我之所以住进了宾馆,是因为我根本不敢进家。三天来我只让服务员给我送过两次饭,啤酒倒是送来了整整两箱,我不停地喝酒,希望能够忘却那些可怕的记忆。
负责给我打扫房间的服务员看到我这样,以为我失恋了,害怕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因此每天晚上都来我房间里坐一会儿,开导我千万不要想不开。
对于服务员的好意,我只能报以沉默。因为我知道,即便是我把我的遭遇告诉她,她也不会相信。我和一个老头子喝酒聊天,而这个老头子却是一个死了三年的人。这个世界上只要是精神正常的人,都不会相信我的故事的。
那天我发疯似的跑上土坡,却看到了一个令我魂飞魄散的场景。
一群农民正围着毕不凡的茅屋奔跑跳跃着,大火已经燃烧了好久,整座房屋都快要塌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手持一根皮鞭,正在抽打一张木制的桌子。而这张桌子我认识,就是前一天晚上我在毕不凡的炕上看到过的那张。当时在桌子上摆放着一个酒葫芦,还有一瓦盆香喷喷的兔子肉。可是今天,那上面摆放的不是酒壶,也不是兔子肉,而是一架人的骷髅!
那架骷髅的骨架上有不少泥土,似乎是刚从地下挖出来的,因为已经完全散架了,只能胡乱地在桌子上堆成一堆。头颅端端正正地摆放在骨架之上,一对眼眶组成的巨大窟窿正好对着我。在骨头上还放着一张木牌,是新鲜木头做的,制作得很粗糙,上面用红墨水写着五个大字:毕不凡之位!
拿皮鞭的人可能是村里的村长,他站在桌子面前,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村长手持皮鞭,一下一下地抽打桌子上的骨头,并且在嘴里念念有词地说道:“毕老爷子,快快走吧。毕老爷子,一路走好。毕老爷子,别再回来了!”
附近的农村流行一种“打尸骨”传统习俗,以前我只是听说过,现在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是打尸骨,原来真的是抽打骨头啊!根据传闻,打尸骨的对象主要是针对那些生前作恶多端的坏人,村民们为了不让这个坏人转世投胎重新回来作恶,就以这种方式把死者的灵魂赶跑,让他到远处去投胎。
莫非毕不凡生前是一个恶人?这我绝对不相信,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毕不凡都像一个和蔼睿智的老人家。一定是昨天那个看瓜人被张静宜打了之后回去向村长诉苦,村长认为毕不凡的鬼魂在作怪,因此才急急忙忙地把他的骨骸挖出来,施以残忍的鞭刑。
鞭炮的轰鸣声,皮鞭的抽打声,村长的呼喊声,一声声炸雷似的在我耳边响起。村长每一次鞭打毕不凡的骨骸,我就浑身抽搐一下,感觉那鞭子是打在我身上一样,令我肝胆俱裂。
面对如此恐怖的事情,我当场没有神经错乱,连我自己都在佩服我的坚韧神经。当我面无人色地回到出租车上,司机吓了一跳,以为我和当地的农民发生了什么冲突。因此司机二话没说,打着发动机就一路狂奔而回。
因为不敢回家,我就住进了公司平常招待客人的酒店。住进来之后,我关闭了手机,然后就是不停地喝酒。然而酒喝多了,却并不能让我忘记,那些可怕的场面反倒更加清晰起来了。
因为神经过于紧张,我终于真的出现了幻觉。我看房间内的任何东西,都和平时不一样了,它们似乎都有了灵魂,似乎随时都可能跳起来威胁我的生命似的。睡觉的时候,我担心被子里有另外的人;上厕所的时候,我担心马桶里会钻出一只肮脏的手臂;因为害怕鬼魂会突然跳出来用剃须刀谋害我,我干脆不再刮胡子。更有甚者,有一次我把进来给我送开水的服务员看成了鬼魂,我大声呼叫,吓得服务员摔了暖壶。
整整三天,我把自己关在宾馆的房间里不出来,每天都是在极度的恐慌中度过的。我每天都在担心,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个鬼魂,抓着我去做牺牲者。我担心着,如果我一觉醒来,我的身体还是原来的身体,我的灵魂会不会变成刘胜的灵魂?
我吃得很少,但是却不觉得饥饿;我几乎睡不着觉,也没有困倦的感觉。
我就这样消沉下去,如果不是有人找到我,我还不知道要在这家酒店里待多久。
来的人是韩娟,她进来的时候我正在喝酒。我手拿一个酒瓶,正趴在地上捡拾不小心弄翻了的花生米。三天来没有洗过的脸一定很脏,眼睛一定血红血红的,胡子至少有一厘米长。我以为进来的人是服务员,因此并没有抬头,而是不耐烦地挥挥手,想要让她出去。
韩娟一把抢过我的酒瓶,拎着我的衣领子,把我丢到床上去。“林峰,你怎么成这样了?”可以听得出来,韩娟的话语中充满了关切。
我睁开蒙眬的双眼,看着韩娟傻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别忘了,我是一个私家侦探。你失踪三天了,吴老大已经发了寻人启事,把整座城市都要翻遍了。”韩娟双手叉腰,气鼓鼓地说道,“你为什么关机,遇到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当我是你的搭档吗?”
“我怕,我真的好害怕啊!”我把脸蒙在被子里,颤抖着说道,“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我竟然和一个死了三年的人一起喝酒,一起聊天,天哪……我……”
我断断续续地对韩娟讲述了我在农村经历的那些事情,我讲得很仔细,韩娟也听得很认真。我本来以为,韩娟听了以后,一定也会像我一样,表现出恐惧。可是我错了,韩娟不但没有感到害怕,反而冷笑了起来。
“这有什么好害怕的,我让你看看这个。”韩娟说完,把随身带来的手提包扔在床上,命令我道,“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我拿起提包,打开往里一看,立刻就惊呆了。
在手提包里,竟然装着一颗人类的头盖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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