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笨还没说完,尤忻急切地说道:“看,有亮光!”
果然,在前方有一点若隐若现的模糊光亮,要不是我刚好把“鹰眼”转到大笨的方向,根本发现不了。
从离开水晶洞后我们一直在甬道中穿行,一直被黑暗所包围。这丁点的光亮就象大海中的一座灯塔,带给了我们希望。
尽管不知道这光亮后面会有什么迎接我们,但我们突然之间仿佛又增添了不少力气。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比在这好像永远都走不完的甬道里呆着更坏的情况了。
我们不约而同地加快了步伐,卯足了劲往光亮处逼近。
望山跑死马,在这近乎绝对黑暗中,看来没多远的地方真走起来却让我们用尽了力气。原来那是一个接近半圆形的洞口。
阳光斜斜地倾斜进来,无数颗尘埃在黑暗与光明交界的地方张牙舞爪地飞舞着。
我们有救了!说实在话,在甬道中挪动的时候我真不敢想像透出光亮的地方要是另一处诡异的所在的话……
再次站在阳光下,我们都有重见天日的畅快感。虽然其间不过一天的工夫,但我们此刻的心情简直比恢复视力的瞎子还要激动。
此刻,大家的身心都极度疲惫。但明晃晃的阳光撒到身上仿佛带给了我们澎湃的活力。大笨闭着眼面向太阳胡乱挥舞着双臂。而尤忻则坐了下来,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的眼睛被耀眼的阳光刺得生疼。下意识地举起手挡在了眼睛前面。光线从指缝间漏到脸上,暖洋洋地十分舒服。我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忽然间,我的脑袋里飞快地掠过那两具被漆的褐红的骷髅诡异的跪姿,在意识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时候,那满是水晶的神秘洞窟以及悬挂在洞中的巨“茧”的影像再次在我眼前浮现出来。
我明白,八成是因为强烈的反差才让我眼前出现了幻象。尽管只有几步之遥,但我忽然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身后的“鬼洞”好像只是我们的幻觉,不应该在现实中出现,在这一刹那,我甚至不确定我们是不是经历过那一幕幕匪夷所思的景象。站在阳光下,我才能再次真实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过了好一阵我才从失神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一问大笨,他也有同样的感觉。出来之后,尤忻就象变了一个人,不但不和我们搭话,连望向我们的目光都极其冰冷。
尤忻在我们质疑的目光下拖着踉跄的步子向前走去。大笨伸手去拉她,她甩开大笨坚定地继续前行,大笨涨红了脸,重重地骂了句粗话后叹了口气。
直到这时,我才有机会打量我们停身之处的地形。
我们停身的地方并不平坦,到处是高低起伏的土坷拉。放眼望去,入目满是苍凉的黄土地,两道不算太高的山脊把我们夹在了中间。
没想到“鬼洞”的出口竟在一个小山谷中,说是山谷也许不太恰当,宽度大概只有十米左右,长度不会超过一百米。倒更象是个小山沟。
在山沟尽头,这两道山脊以很自然的弧度拐向了左边。尤忻正蹒跚着向那走去。
我和大笨站在洞口前,自然看不到山脊夹口外的情形。我向大笨笑道:“你看我们象不象三明治里的肉馅?”
大笨望着尤忻瘦削的背影,不答反问道:“孙头,你说……你说大妹子到底是什么人?”
他没有问出来的话是:不管她是什么人,我们都绝对信任她,她为什么不相信我们!
烈日当空,尤忻的映在地上的影子拖得老长,四周又是毫无生气的黄土,更显得有一股说不出的落寞。
“其实你根本不在乎她是什么人。”我凝视着前方道:“既然不在乎,又何必再问。只要还把她当成我们的大妹子就好!”
大笨楞了一下,突然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我他娘的真是不折不扣的蠢蛋,不管她是什么人,我都相信她不会害我们!”
大笨凭的是感觉,就象他选择无条件地信任我一样,纯粹是种感觉。其实我又何尝不想知道尤忻的来历。从尤忻的表情来看,她接近我们显然有着特殊的目的。
从接到那通鬼来电到现在,一路上险象环生,在鬼洞里更是九死一生,能囫囵出来已经是烧高香了。在这个过程中,尤忻和我们产生了一种兄妹般的真挚感情,圣人也有动情的时候,更何况是一个二十郎当的女孩。
尤忻不想伤害我们,所以选择了离开我们。只要不是白痴都知道,在任何一个见不得光的组织里,失败者或背叛者都要接受严酷的惩罚。
想到这儿,我顿时生起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我甚至想不顾一切地叫住尤忻,告诉她:我们是她哥哥,无论有什么都说出来让我们一起面对。但我终究没这么做,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任何人都不能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别人。我喊住她,也许只会让她更为难。更难堪。我只能尊重她的选择。
尊重不代表放弃,我会以我的方式保护尤忻。不管他来自什么邪恶的组织,我都会让他们知道:惹上我姓孙的,算他们倒了八辈子血霉!!
不用太多废话,大笨已经明白了我的心意,重重地点了点头。
在接到那通“鬼来电”的时候,我怎么也想不到除了虚无缥缈的鬼魂,还会和一千多年的阵法,李世民的龙椅,李建成李元吉哥俩的骨骸,还有那水晶洞中不知死活的“龙”打交道。
极其突兀地,我又有了一个很大胆的假设:龙并不是人想像的产物,而是和老虎大象一样都是实实在在的生物。古时候帝王都会把自己比作“真龙天子”。这么说来,龙和天之间或许有着什么奇特的联系。
大笨嗤道:“孙头,你的想像力还真丰富。”他接着我的想像发挥说,也许龙是一种十分稀有的动物,只有皇帝或有资格做皇帝的人才有资格和龙接触。
后来有画技精湛的画师根据皇帝的描述把龙的样子画了出来,最后流传到市井中,几千年下来,就形成了根深蒂固的神话传说,而龙这种生物,因为不可知的原因慢慢消失,或许它们并没有消失,只是在人找不到的地方继续生活罢了。水晶洞里那个大茧里的大家伙没准是世上现存的唯一一条龙。
我们这时候也不在乎什么科学逻辑性,纯粹是为了放松神经,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大笨的话带给我很大的触动。龙之所以奇异,全在于腾云驾雾吞云吐雾的本领和被传说渲染的神秘色彩。换个角度看,这在相当程度上是民间传说以及帝王增加自己的威严所带来的结果。就算真有龙存在,看到龙的人第一眼没想到龙的传说话顶多以为是什么怪异的动物,而只要一联想到千百年年流传下来关于龙的传说就会感到一股莫名的震撼。我相信,大多数人的第一反映都会以为自己的眼睛或是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瞎掰归瞎掰。我的心里更加疑惑了。那通神秘的电话到底有什么目的?我们在“鬼洞”转了一圈,不但没有解开疑团反而多了很多关于“鬼洞”的疑团。我相信,傻子都可以看出来尤忻在这整件事中决不是个小角色。但她既然不说,我们也拿她没办法。随之而来的问题是,如果尤忻真和那个神秘的声音串通好了设计我和大笨的话,那她自己为什么要涉险呢?她那几次遇险任谁都可以看出来没有丝毫做作的成分。接下来的问题更另我们头疼:设计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为钱?看情形不大可能。为名为利就更不可能了,想着想着,我的太阳穴就突突地跳动起来,胀得十分难受。
一想到当初我们为了探索未知玄奇事物而发的那些广告,我不禁露出苦笑。接的第一桩“生意”就达到了当初订的标准。神秘得让我们一头雾水,完全理不清头绪。
我和大笨胡侃的时候眼睛一直没离开尤忻。尤忻走到一半的时候休息了一会。刚好是我们交换意见的那段时间,我们都没料到当她走到山沟的尽头,呆了一下后马上发出一声惶急的惊呼,随后象一根木桩似的杵在那里。
有情况!我和大笨只交换了一个眼色,马上用我们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冲了过去。
我们的身体都还很虚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到了尤忻身边。
“发生了什么事?”
“大妹子,你没事吧?”
我和大笨把尤忻夹在中间,紧盯着她因为惊愕而收缩的眼睛,异口同声道。
尤忻象是没听到我们说什么,迷茫地指着前方道:“你们看!”她的声音中飘忽之极,不象是害怕,倒象是忽然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情景后的自然反应。
我也张大了嘴,我想足能塞两个鸡蛋进去。
看到尤忻所指的景象后,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海市蜃楼。不到一秒钟,我马上否定了这个幼稚的想法。
这里不是沙漠,出现海市蜃楼的几率几乎为零。在大山中出现这样的景象的确怪异之极。
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道:“过去看看?”
大笨问我道:“孙头?你看……这会不会是鬼部落?”
我一听便皱眉道:“别胡扯,我没听说过有什么鬼部落。”
大笨想当然地说:“既然有鬼来电有鬼船还有xx巴鬼洞,为什么不能有鬼部落?”
我没继续讨论下去,因为尤忻抿紧嘴唇,已经朝着那地方走了过去。我和大笨赶紧急走两步,抢在了她的前头。
我们面前是一大片空旷的土地。正对着我们的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在广场周围有许多大小基本相等的房屋。一眼扫过去就能发现房屋分圆顶和方顶两种式样。这些房屋的式样和现代的房子大不相同,初看上去感觉十分别扭。
一条横贯东西的大路把广场包括密集的房屋一分为二。走近之后我们发现屋门都朝向广场,而房屋周围也不十分空旷,围绕着这些房子的是众多的窖穴和深浅不一的土坑。
窖穴的形状大多是口底等宽的直筒形和口小底大的袋形。土坑没有固定的形状,高的有半人多高矮的底部距地面只有二十多公分的样子。
除去我们进去的这面外,其余三面各有一道巨大的壕沟,壕沟上宽下窄,粗略目测一下,长大概有五百米的样子,深五六米,宽约六到八米。
在壕沟东边的外侧,我们看到一座比其余房屋大很多的房子。这座房子的形状和教堂有几分相像之处,奇怪的是别的房子都有窗户,唯独这座房子四面看不到一扇窗户。
从进到这个奇怪的村落后,尤忻就很沉默。她的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惊喜,难以置信,疑虑的神色在她脸上交替出现。很显然,她也是第一次来这。
从外观察,怪异的感觉还没这么强烈。只是觉得在大山中出现这么一座巨大的广场和许多奇怪的房子有些不可思议。
等在里面四处走动一番后,怪异的感觉愈加强烈。很快,我就明白了这种怪异感的来源。静!整个村落被一股诡异的静谧的气氛所笼罩。
不是那种可以听见自己心跳的静。也不是无人居住而产生的静。进来前,我就已经知道这里不可能有人居住。要是真有人住那就是我们真“见鬼了”。看情形这座村落也荒废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而且根本就不象现代的建筑,这也是大笨为什么用“鬼部落”来形容的原因。
我所感受到的静是一股死寂的静,简单地说就是听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都透出一股死气的静。
此时虽是艳阳高照,我的手心却出了一把冷汗。大笨碰了碰我的胳膊,他的脸上分明也有惊诧之色。我做了个我心里有数让他安心的手势。大笨看见我的手势吐了口气,脸上的神色也轻松了许多。天知道我心里到底有没有数!
前面我们也进过几间房子,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尤忻在这座没有窗户的房子前站了两分钟后看了我和大笨一眼,率先走了进去。
从说完那句“你们看”之后,尤忻再没和我们多说半个字。一进门,我马上感觉到一股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没想到是,这屋子里的寒意居然比鬼洞深处还要来的猛烈。那种阴森森的彻骨寒意令我后背的汗毛刷地一下竖了起来。
幸好这股寒意来的快,去的也快,只有一眨眼的工夫我感觉又从冰天雪地中回到了人间。接下来感受很奇妙,仿佛突然从严冬中到了百花盛开的季节,然后突然被人从北极拉出来扔到了赤道上。
心脏霎时间感到了难以遏止的剧痛。随着而来的是令人抓狂的心悸。我捂住胸口蹲了下去,张大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片刻间,身上已被汗水浸透。
等心悸的感觉过去后,我困难地直起身子,大笨和尤忻跟我一样,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满头都挂满了汗珠子。
太阳正对着房门。阳光撒进屋子,却没有为我们带来丝毫温暖的感觉。我们都不想在这间要命的房子呆下去。急急地退了出来。
出来的时候我顺手拿了只罐子出来。这只罐子就放在手边的台子上。不然我也想不到拿什么东西出来。
我的脑袋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赶快离开这里!!
出来后,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把罐子随手放在了一边。大笨和尤忻马上也退了出来。在阳光下,他俩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他俩感受到的那种感觉可能更加强烈,站在烈日下,身子还在不停地发抖。当然,也就能没带任何东西出来。
尤忻一眼就发现了我放在旁边的那个罐子。她用还在微微发颤的手把罐子提了起来,我和大笨急忙凑了上去。
即使不是行家,也能看出来这罐子是件陶器。有红黑两种颜色。线条单调,图形质朴,以三角形和折线纹为主,交织成了鱼的形状。
我只能看出来这么多。大笨更是大眼瞪小眼。象是要把这罐子看个洞出来。
“我想在那边应该还有座墓室。”
尤忻突然冒出一句不搭边的话,让我和大笨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指的是壕沟的北面,也就是向阴面。
不一会儿,我们就找到了她说的地方。这是一间十分低矮的房子,却被一般房子要宽出三倍有余。
我相信尤忻的话是对的,站在离这屋子十米远的地方,我就感到一股无匹浓烈的死气从屋子里扩散出来。战场上都没这么浓烈的死气!!
我的心脏又狂跳起来。似乎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正控制着我的心跳。我最厌恶这种心悸的感觉。急忙向后退去。
大约退了十步的样子。心悸的感觉终于消失了。就在这时,大笨的举动吓了我一跳,他把手圈成喇叭状,对着广场大声喊道:“到底有没有人?他娘的都给老子滚出来!”
虽然明知不会有人回答,但我还是紧张的屏住了呼吸。我们已经把这里转遍了,没有一个人,甚至没有一个能呼吸的东西。
大笨的吼声在这绝对静谧的诡异环境中显得更加响亮。他的喊声刚落,一阵难以形容的嘈杂声突然响了起来。
之所以用难以形容来描述,是因为这是一种绝对不该在此刻出现的声音。
如果非要用文字来形容的话,就好像北方某些城市中赶集时,所发出的各种杂音的集合。小孩的哭声,讨价还价声,骡马的嘶鸣声还有吃东西牙齿啃咬的声音。
这股突如其来的嘈杂声好像一锅冰水完全不需要加热的过程,在一秒钟内便达到了沸点。
其中夹杂着男人洪亮的交谈声。我从没听过这种语言。而且敢肯定不属于任何一个城市的方言。这种声音发声很怪,听起来是单音节发声,倒象是非洲土著的语言。
正当我错愕莫名的时候,天,突然暗了下来。
整片天空被一大块浓得象墨的乌云遮挡起来。
无数枝火把在广场四周燃了起来。跳动的火苗照出一片诡异的景象。
没错!这个巨大的广场确实是个集市。在火把的照耀下,我清楚地看到数百个围着皮裙,脸上画着油彩的人在广场正中的一个大火堆前尽情地欢跳着。他们的舞姿十分怪异,有点象南美洲的摇摆舞。从性别上,女人占了大多数。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但我敢肯定,他们绝对不属于文明世界。
“真他娘的见鬼!”
是大笨的声音!我这才发现忘了大笨和尤忻正站我旁边。转头一看,哪还有他俩的影子!
从赶集似的嘈杂声出现到现在不过一分钟的时间,但在我的感觉中过了不下两个钟头。很难说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时间仿佛在一刹那停顿了。
我离那群人大概只有三十米的距离。在熊熊篝火下,我甚至能看见离我最近的一个年青女人脸上的表情,那绝对是惊喜的表情!
由于这些变化太过离奇,我一时没感到害怕。只是奇怪那个身材很棒的女人为什么会露出那种连我也为之惊喜不已的表情。
我的脑子里瞬间掠过很多莫名其妙的念头。一个令我恐惧的念头从中窜了出来:大笨和尤忻不见了,我们进了该死的“鬼部落”!
这时,我的身子微微地颤抖起来。我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眼前的景象虽然诡异莫名,但也不会让我害怕到发抖的地步。
大笨和尤忻不见了,他们刚才还在我身边。我能听见大笨的声音,却看不见他!难道他俩已经出了意外?
眼前的情景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起了诡异的变化,这变化在我看来诡异在此时此景其实自然之极。正在跳舞的人发现了我!
那个离我最近的女人最先发现我,指着我连声尖叫。正在跳舞的人听到叫声马上散开,抄起放在一旁象是长矛的东西,朝我冲来。
人群一散开,我马上看见在篝火前摆着一只体型巨大的动物。这动物太大了,倒卧的身体居然比大象还要大上一倍。
我想不出地球上那种动物的身体这么庞大。毫无疑问,不管它是什么,现在也只是一具尸体。
我这才发现,我的全身上下只有脖子能活动!手脚根本不听我的指挥,紧绷的肌肉条件反射地打着颤。
几个身体最魁梧的人已经冲到了广场边缘,眼看离我还有不到十米的距离。而我却象毡板上的鲇鱼,毫无反抗的余地!
情形本来已经极其糟糕,更要命的事情发生。几只长矛越过众人头顶,直直向我飞了过来。
这个距离下,我已经可以看清楚长矛的样子。朝我飞来的居然是石矛!
眼看我将要被石矛贯穿心脏。石矛的速度却慢了下来。那些已经冲出广场一拥而上的“怪人”的步伐也不可思议的慢了下来。
就象电影的慢镜头似的,他们的动作变得十分夸张。每抬一下脚都要用上好几秒,石矛几乎顿在半空,象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托住一般,缓缓地向我逼近。
原本沸腾的喧闹声在一眨眼的工夫消失得干干净净。冲在最前面几个人离我已经很近,从们他的表情和嘴型上可以看到,他们正在发出各种呐喊助威的声音。
空气被抽走了!我的周围是真空!!
没有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我的呼吸还很畅通。这个想法刚一出现,我就象一个被扔到青藏高原上的肺病患者,用尽力气也呼吸不到足够的空气。
胸口马上感到一股无法忍受的闷痛。眼前金星乱冒,脑袋象炸开般嗡嗡乱响。按理说我此刻应该晕过去了。
昏厥是人“自我防卫”的一种有效手段。偏偏我的意志格外坚强,只好一边忍受无法言表的痛苦一边眼睁睁地看着“怪人”们呲牙咧嘴地向我逼近。而那几枝锋利的石矛最多再用十分钟便要一点一点地刺穿我的身体。
从那几枝石矛划行的轨迹看,有一枝将洞穿我的眼睛,有一枝刚好在我嘴巴的位置上,还有一枝沿着我的心脏刺来,小腹……
我此刻就象置身于一部无声慢放电影中,只能一点点感受死亡的滋味。这种滋味甚至比死亡本身还可怕。
就象正经受着一个无比恐怖的梦魇,意识明明十分清醒,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只能在痛苦中不停地挣扎……
胸口和脑袋越来越难受,如果再不想办法,只怕我的心脏会承受这种要命的压力,不是猝死就是变成疯子。
我想闭上眼睛,可眼皮随着“怪人”的逼近变得分外沉重。动一下都变得异常困难。我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地钻出一个念头:只要能让我摆脱这要命的感觉,我宁愿付出任何代价!
哪知道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一个幽幽的叹息声便在我心底响了起来,竟是我自己的声音:如果用大笨和尤忻的生命作为代价再加上你一生的自由,你愿意吗?如果愿意,马上放你出去!
不!我在心底大喊一声。
“该死的鬼部落!没想到我孙红兵一辈子堂堂正正居然死在一群野鬼手里,哎也许这就是命吧。”
脑袋里马上有个声音反驳道:“孙红兵啊孙红兵,枉你平日里称自己是条汉子,连娘们都不如,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我本来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又被仅余的一线清醒的潜意识唤醒,清醒也许是种最大的痛苦,石矛已迫在眉睫。“怪人”离我只有几步的距离。他们的表情狰狞得简直不象人类的表情。我毫不怀疑他们会在我还没断气的时候撕开我的胸膛,掏出我的心脏,大口大口地咀嚼……
不对!世上到底有没有鬼还是未知数,按科学的说法,所谓的鬼魂也只是人死后残余的脑电波和生前的记忆组。应该没能力直接杀人!
大笨和尤忻明明就在我身边,我为什么看不见他们?
为什么没有声音?
这些“怪人”的动作为什么这么慢?
太阳到哪去了?
在死亡的气息越来越近的时候,我的头脑变得异常清晰。许多问号在我眼前一闪而过,我突然想起一句人人都知道的佛教偈语——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我一面绷紧全身的肌肉,努力让自己抛除恐惧感,一边在心里默念那句偈语,同时集中全部的精神力,将视线集中到离我最近的那枝石矛的矛尖上。
虽然石矛划行的速度很慢,但依然在划行!
终于,打磨得十分锋利的矛尖戳到了我的睫毛上!!
虽然不停地告诫自己忘记恐惧,但这种无声的恐怖和心脏一跳一跳的抽疼感几乎让我到了崩溃的边缘。
为了不让自己崩溃,我将意志力集中到最大限度。
不用多想,一句话很自然地蹦到了我的脑子里:就算死,也要象个爷们!
矛尖穿过睫毛,离我的瞳孔只有几毫米的距离。这百分百是实实在在的石矛,绝对不是我的幻觉!
心跳的频率已经到了我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
我的意志力就象不断充气的气球,已经到了爆炸的临界点。
“啊!”我猛地一下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同时运集所有的力气想要挣脱加诸在我身上无形的束缚。
没想到我真的听见了我的吼声!我从来没发现原来我的吼声是世上最动听的声音!
来不及多想,我感觉我的手脚重又恢复了活动的能力。往前死命一挣,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象从一个旋涡中挣扎出来,或是从一面由胶水组成的墙壁上穿了过去。这样说可能很难理解,简单来说,就象高台跳水时的感觉,突然突破了某种界限或限制。
我发现我正趴在广场前,阳光依旧很明媚,没有什么篝火,也没有什么庞大的动物,更没有什么怪人。
我还没顾上喘口气,就看见大笨和尤忻半弓着身子双手前伸,站在三四米开外的地方。我不用形容他们的表情,一定和我刚才一模一样。
从神情上看,他们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地。我张开双手拼尽力气扑了过去,同时将他俩带倒在地。
他俩分别发出一声惨叫,茫然的看着我。
我相信,我们三人此刻的脸色只怕比死人也好不了多少。
“这地方邪门,先出去再说。”
我一手一个,拉起他俩便向前冲,但我的精力已经消耗了九成还要多,不但没拉动他俩,自己反而摔了个跟头。
可能由于我是自己挣脱出来的缘故,尤忻和大笨的情况虽然糟糕还是比我好一点。结果是他俩半搀扶着我出了村子。
一出村子,我马上觉得身上轻松了许多。自从一进村子,缠绕着我们的那股无形的压力终于散去了。
大笨和尤忻靠着一个土堆躺了下去,我不由分说地把他俩拉起来:“现在不能睡,睡了也许就再也起不来了,要休息只能坐着,休息两个小时继续赶路。我们既然能从鬼洞活着出来就一定不会死在这!”
他俩挣扎着坐了起来。大笨的眼睛里出现了很多道纵横交错的血丝。他捏了下拳头道:“操,真他娘的郁闷,总是和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打交道,真刀真枪干一场多痛快!不知道这是哪朝哪代的鬼部落,差点要了老子的命。”
“也许这不是什么鬼部落。”我沉吟道:“很可能是时空交错,我们看到了过去的景物。”
大笨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孙头,你的想像力越来越丰富了啊。一般只有在科幻小说里才有这样的情节吧,我们前面可是在和鬼怪打交道啊。”
“我们并没看到鬼啊。”我说:“只是看到了几个古代用来禁锢灵魂的厉害阵法,和两具骸骨,顶多在听到了鬼叫,根本没看到什么鬼怪啊。”
大笨想了想,同意了我的说法。我接着说:“而且刚才也不象撞鬼的感觉,我觉得我们看到的那些拿石矛穿兽皮的人都是活生生的人。”
果然,大笨他们和我看到的景象一样,大笨马上问道:“如果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为动作慢得也有些太离谱了。最重要的一点,我们怎么跑到他们的时代去了,又是怎么回来的呢?”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凭感觉,我知道那些人都是活人而不是什么鬼怪,你知道我的感觉一向很准,我也不知道刚才的情形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和这里的磁场有关,也许是因为那个广场,总之一进村子,就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在那个没窗户的房子里和尤忻说的墓室前感觉更加强烈。”
“一接近那个广场我们就看到了那些怪人,而且身体不受控制,所以我想可能和广场有关,至于为什么那些怪人的动作会变慢,我想可能由于我们穿越了时间的缘故吧,我猜只要有外力干扰或是自己用精神力去抵抗就能突破束缚我们的那道界限吧。”
别看我们说的轻松,心里其实极度镇骇。甚至比在鬼洞里探险的时候还要紧张。鬼怪的传说古以有之。而时空,宇宙生命的奥秘正是现代人追求的至高奥秘。
其实我们现在说的也只是自己的推测,真实的情况哪怕我们再经历一次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没等大笨继续发问,我转向尤忻道:“你怎么知道那有个墓室?”
“对啊,大妹子,难道你来过这?”大笨也憋不住了,连声问道。
尤忻的脸上闪现出复杂的神色。过了片刻,他缓缓地说:“你们应该知道仰韶文化吧?没想到不但能亲眼所见,还能亲身经历,真象是做梦啊!”
我和大笨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大笨道:“这么拗口,鬼才知道是……”话一出口,他马上反应过来,尤忻就知道仰韶文化,连忙闭上了嘴。
“也许换种说法你们就明白了。”尤忻沉思道:“仰韶文化又叫半坡文化。”
“啊!”
我和大笨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叫。只要有点常识的人,都听过我们国家的半坡遗址,这也是我们国家重要的文化遗产,在世界上都有很重要的地位。
大笨叫道:“你早说不就结了,害得我还自卑……”
尤忻打断他说:“在位于渭河支流产河下游的二级黄土台地上,背靠白鹿塬面向河,与现代河床相距八百米的地方发现了第一座半坡遗址,确立了仰韶文化的一个新类型—半坡类型。”
尤忻刚说到这,大笨问了个很蠢的问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半坡文化应该是原始社会的事吧,你怎么知道这是半坡遗址,再说鬼洞出口就有座原始社会的遗址,这也太奇怪了吧。”
尤忻把垂到眼前的一缕长发拨回去,道:“半坡文化在距今六千多年前是,在黄河流域就已经出现了,半坡人的旱地农业在世界上最早培育出了粟。他们的文化艺术以彩陶为代表,线条单调,图形简约,以红地黑花为主,也有黄地红花或加白衣饰黑红两色花的。团案纹样种类丰富,造型奇特,具有很强的象征意味。”
“而半坡人的房屋,从平面分,有圆形和方形两种,从立面分,有半地穴式和地面式两种。房屋建筑有较为固定的方法,首先是在地面上挖出方形或圆形的基槽,使建筑的房屋更加牢固,然后在基槽中埋栽木桩,这些柱子是房屋墙体的骨架,柱子洞里早期只是把挖出的土回填,并没有其他特殊的处理。房屋墙体用草木,植物纤维和细泥土混合贴在木柱两侧成形。”
大笨有好几次想插话,后来听得入神。终于让尤忻完整地叙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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