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沫影在网上寻找房源,下班后便打电话与房主联系。几通电话打下来之后,总算有一处房源听起来比较满意,于是马上风风火火地去看房子。房主报了地址,徐沫影恍惚觉得那地方离蓝灵的住处很近,等到了目的地才发现,却原来就是同一个小区。蓝灵住的是三号楼,而他这边的房子是五号楼,两幢楼之间只隔了两条小路和一个三米多宽的花圃,花圃里五彩缤纷地开满了月季花。
除了与蓝灵距离有点近之外,徐沫影对这房子都很满意。从风水角度讲,这房子不犯煞不犯忌,四吉星和四凶星的分布也比较理想,采光通风都很不错。从价格角度讲,租金比北京同地段的房租水准低了不少。七月份租房旺季,房主的电话还在接连不断的响起。徐沫影稍加考虑,便在房主撂下最后一个电话之后拍板付了定金。
回去收拾了一晚上东西,也给祝小天打了一个电话,叫他第二天来帮忙搬家。祝小天一听是他,十分诧异,忙问旅游的感受如何,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要不要帮忙寄钱之类。徐沫影这才想起,最近两天忙得团团转,竟把祝小天这码子事忘到了九霄云外,这也许就是见色忘友吧!他赶紧找个借口解释过去。祝小天胸脯子拍得啪啪响,一口应诺:搬家这等大事,非祝大将军我亲自出马指挥不可!
第二天下了班,两个人打了一辆车,把徐沫影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运走。其实他也没什么可搬的东西,除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便是几箱子从旧书摊淘来的二手书。徐沫影从抽屉里翻了翻,除了尸灵子给自己画的那几张图画,还有一堆自己从前与浅月往来的诗文,其中有几篇浅月写给他的诗歌。徐沫影拿在手里读了两句,回想起两人在一起的那些美好的日子,忍不住红了眼眶。祝小天拎着箱子在门外连番催促,他便把这些东西都夹在一个文件夹里,急匆匆地出了门。
锁上旧居的门,打开新居的锁。他还携带着伤心的记忆。
当出租车停在新居楼下,才发现那里早已停了一辆搬家公司的运送车,两个工作人员正往下搬运家具。祝小天跳下车,对着两个人喊了一嗓子:“看来今儿个还真是搬家的好日子,哥们,生意不错吧?”
有个人看了祝小天一眼,回道:“生意不错!老黄历说,今儿个适合搬家,所以这搬家的人们全赶在这一天了。这不,从早上忙到现在,忙完这家啊,还有一家呢!”
祝小天大笑:“我要是你们公司老总,一定找人下去重新编一本老黄历,从此以后,哪天都适合搬家!”
一面说笑,祝徐两人一面把东西从车上卸下来往楼上搬。走上去才发现,搬家公司那两人的主顾竟是徐沫影家的对门。徐的房间是302,另一家新迁来的人家住在301。徐沫影不禁对这个新邻居产生了一点兴趣,于是问那两个人道:“这家要搬进来的是个什么人?”
“是个小伙子。”
“哦。”如果是个小伙子,那相处应该是很容易的。但徐沫影有点诧异,总觉得那家具上面有一股脂粉气。难道是小夫妻俩?
把东西都搬进屋子,再重新摆设一番,然后把屋子清扫一遍。等一切收拾妥当,祝小天便拉着徐沫影出去喝酒。徐沫影爽快地答应下来。大夏天的,天气实在太热,搬家热得两个人汗流浃背,出去喝点啤酒正好清爽一下。
两人在小区外面找了个卖烧烤的小摊坐下来,要了几瓶啤酒,边说边聊。祝小天话匣子一打开就再也杀不住。
“问你句实话,你可别拿哥们我当猴耍!”
“什么事,你问。”
“我让你打听的那个妞儿,不会真的是什么六亲全伤吧?”
徐沫影知道祝小天还是忘不了柯少雪,他喝了一口啤酒,点点头说道:“千真万确。我没必要骗你。接近他的男人几乎都死绝了。”
“不是吧?真有那么恐怖?”祝小天一脸的不可置信,“不是说很多人在追她吗?”
“漂亮又有钱的女人当然会有人追。别人乐意追就随他们去,我管不了那么多,但是你不能追。你没那个命,就算追上也只是一场噩梦缠身。”
祝小天拎起酒瓶子,对着嘴咕咚咕咚狂灌了一气,“当”的一下把瓶子扔在桌上:“妈的,老子好容易看上一个姑娘,还不能追,这不是老天爷玩我吗?”
徐沫影叹了一口气:“各人有各人的缘分。好姑娘多的是,把眼光放开点吧!”
“好吧!就听你的。”祝小天仰起头看了看天,十分庄重地看着徐沫影,“说真的,这些话要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我还真不信。但是你说出来就不一样,你说话在我心里有份量,我信得过你!”
徐沫影默默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又跟老板要啤酒,但他张开嘴还没出声,却发现身后不远处的花圃边上影影绰绰地站着一个人,一个女孩。一身黑裙子,身材修长而匀称,淡然地站在灯火昏暗处,几乎与夜色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是柳微云。
徐沫影愣了一下,连忙向四处张望了一番,并没有找到蓝灵的影子,而柳微云也是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地站着,似乎在看什么东西。他转过身对祝小天说道:“今天喝得不少了,我看咱们就到此为止吧,改天我再请你!”
“行!我也不能再喝了,明天还得加班。妈的,***公司,周末还不让人休息!就为这个,老子迟早也得跳槽。”
祝小天喝了不少酒,骂骂咧咧地站起来,身子有点晃悠。徐沫影向老板结了帐,扶着祝小天出了小区,给他拦了一辆出租车。把他塞进车里看着出租车开走以后,徐沫影这才转身走回来。
花圃前面却空空如也,柳微云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有不远处的烧烤小摊旁边,还有几个人在围坐喝酒。
徐沫影抬起头望了一眼蓝灵灯火通明的窗户,便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回家去。爬上楼梯,将钥匙插进锁孔,轻轻转动一下,正要推门进去,却听到对门房间里传出一阵悠扬的钢琴曲。
这曲子,是徐沫影最喜欢的《星空》。
徐沫影并不懂弹琴的技巧,但他知道,邻家主人指下飞出的钢琴声实在令人迷醉。在此之前,这首曲子他只是数年前从随身听里面听过,他沉醉于曲子所描绘的神秘而空灵的境界,因此,数年之后再听,几个音符过耳便完全勾起了他心底的回忆。
忙碌了一天,能安静地听一听自己喜欢的钢琴曲不失为一种享受。徐沫影背靠着墙壁,闭上眼睛,全身心地投入到邻居的琴声里面。他仿佛看见眼前一面璀璨星空,铺展开一片绝美的夜景,偶尔有流星灿烂滑落天边,有如新年时午夜的焰火,缤纷绚丽。他觉得自己的灵魂正在星光中浮游上升,投身于浩瀚宇宙的怀抱,在飘飘荡荡中不断地消融……
据说古人弹琴,有知音偷听则琴弦必断。如果邻居弹奏的是古琴,恐怕这琴弦早已经折断两三次了。徐沫影偷听得有些忘乎所以,直到最后一个音符在一声轻轻的叹息中煞了尾,他这才有些惊奇地把眼睛睁开。
刚刚那叹息虽轻,但徐沫影听得出是女人的声音。看来这家必然是一对小夫妻同住了。徐沫影有心敲门去拜访一下邻居,但听琴声止住之后里面悄无声息,估计只有女主人一个人在家。想必是空闺寂寞,弹琴聊以自慰,这时候去拜访难免有些不方便。徐沫影想了想,还是推门进了自己的屋子。
手机一阵响动,蓝灵的短信来得恰是时候。徐沫影打开一看,却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你上阳台看一看。”
徐沫影的心不禁怦然一动。他握着手机走了几步,推门上了阳台,却发现正能望到对面蓝灵的窗户。那窗子里灯火明亮,蓝灵正一手支着下巴,趴在阳台上远远地望着他,脸上挂一抹浅浅的笑。
徐沫影正诧异,手机嗡嗡振动,却是蓝灵的第二条短信又到了。他望了一眼蓝灵,然后低头打开短信,只见上面写道:“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女人永远比你想像中聪明,你可要记住这句话哦!”
徐沫影微微有些发窘,抬头向着对面的女孩轻轻摆了摆手。蓝灵也笑着向他摆手,并向他远远地做出一个胜利的手势。徐沫影不禁摇摇头,快速按动手机键盘,发出了一条短信:“我其实是很想告诉你的,只是仓促间决定搬家,没能来得及。”
片刻之后,短信回复过来:“好蹩脚的借口!不说我也知道,你生怕我死皮赖脸地把你拉到我家来住,因此不敢告诉我。不过你搬到这里来,跟在我家住也差不多,我很高兴!”
徐沫影又回复道:“我总算做了一件让你高兴的事。好吧,希望你今晚做个同样让你高兴的好梦!”
片刻之后,蓝灵的短信又飞过来:“本来这间卧室是给微云住的,现在你搬过来了,我就跟她换了房间。每天一翻身就能看到你的窗子,我一定会有做不完的好梦!”
看着蓝灵的短信,徐沫影又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他把手机收起来,抬头向对面又摆了摆手,便转身走回了卧室。在他回过头之前,蓝灵依然坐在那,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托着脸颊,远远地看着他。
这个晚上,徐沫影睡得并不是很安稳。究其原因,还是房间的隔音效果不太好,徐沫影总是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坐卧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听到时不时地传来一声叹息,有时候还有几声杂乱无章的琴响。
照理说,房间的隔音效果再差也不应该一点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听得真真切切。徐沫影神经一贯敏感,在辗转反侧很久之后,他不得不晃晃悠悠从床上爬起来,披上衣服,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昏暗的灯光下,邻居的房门紧闭着。徐沫影走到门边,伸出右手想要敲门,手指头刚要触及门板,他却又把手收了回来。也许小夫妻吵了架,男人赌气出门,或者男人在外边跟哥们聚会喝酒,一夜未归,所以女主人在家心情烦躁,夜不能寐,那这一切就情有可原。他摒住呼吸,听到门内一阵脚板擦动地板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是奔着房门过来的。徐沫影赶紧蹑手蹑脚地又退回了屋子,然后轻轻带上了门。
还是睡觉吧。折腾一夜算不得什么,要是天天这么折腾再去跟邻居提意见。徐沫影这样想着,上了床倒头便睡。但脑袋还没碰到枕头,便听到一阵轻微而有节奏的敲门声:咚咚,咚咚!
深夜敲门,会是谁呢?徐沫影一个翻身从床上下来,刚想问是谁敲门,却十分清晰地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女人的叹息。叹息过后,是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四下里寂静一片,这声音格外真切。
徐沫影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边推开门,却发现门外什么都没有。只是对门的房门似乎挪动过,没有刚才关的那么严了,一条缝隙十分嚣张地敞开着,透出一条白亮的光线。
如果推断没错,敲门的一定是对面的女主人。
但她敲门又是为什么呢?刚刚搬家过来,也不知道邻居家里有什么人,深夜便去敲邻居家的门,未免过于荒唐。徐沫影在那静静站了一会儿,有意从那条门缝里窥视一下女邻居的真面目,但他还是忍住了。
每个人的心理都难免会有阴暗面,诸如偷窥、虐待之类,它们常常会在寂寞中抬头,会在黑夜里滋长。徐沫影本能地排斥它们。虽然这其中有极大的好奇心在牵引着他,但他还是转身回了房间。
既然睡不着,索性就研究易学,这是他现在的事业。徐沫影坐在写字台前,小心翼翼地取出爷爷的笔记,开始逐字逐句地阅读,一点一点吸取爷爷毕生研究的精华。他这样埋头在笔记中,很快也就忘掉了周围的一切,一直到天光大亮。
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是一阵毫不客气的敲门声,是有什么人在敲邻居的房门。徐沫影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呵,邻居的男主人终于回来了,小夫妻俩去团圆吧!但他刚刚想到这里,一个悦耳的男孩的声音便穿过门板钻进了自己的耳朵:
“柯小姐,柯小姐!您要的小狗已经给您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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