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沉睡了很久,在记忆的深处不断浮现出一道道门,在每一次推手间,都会感到脚下的道路变得越来越漫长。直到黑暗中突然迸发出一点光亮,在死寂中撕开一条口子,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到了……"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了一片殷红色的火焰,天空中滚动着层层叠叠的火烧云。夕阳坠入远方翠绿的山岭,蔓延至山脚的余辉一点点收缩,齐腰的野草随风而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朽气息。
我发现自己靠着一棵大树坐在地上,不远处是一条土路,路两旁依旧蹿动着疯长的野草。
黑夜将至,而我又在哪里?
我按着胸口,像获救的溺水者一样用力地呼吸空气。我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境中我不断地行走着,用力地推开一道道门。前一秒我还在石室中与一个叫夜二的女人交谈,可现在我却出现在这里,难道眼前的一切同样只是一个梦或者说是梦的一部分?
我用力地掐了掐了自己的胳膊,钻心的疼痛。
不是梦。
我忽然感到浑身无力,好像经历一段漫长的旅途。我虚弱地靠着大树喘吸着,清理着混乱的记忆。我记得上一刻发生的一切,却不记得我是怎么到这里的,还有为什么到这里。
夕阳终于收敛了余辉,沉沉地坠落连绵的山岭后。月亮悄悄地爬上天幕,大地一瞬间变得荒凉。偶尔有不明的生物从我头顶掠过,发出异样地叫声,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爬行……
黑夜不但带来了恐惧,也带来了饥饿。
我不知道我已经有多久没吃东西,肚子不停地叫着。
从夕阳西下到现在,没有一个人经过,我被丢弃在这片荒原上了。
过不了多久,我就会饿死了。到时候那些蛰伏黑暗中的生物就可以拿我的尸体每餐一顿了,想想真是悲哀……
"铃……"一串摇铃声在不远处的土路上响起,一群黑影晃动着身体朝我这边走来。
我凝视着那群黑影,心中一阵狂喜,竟然有一群人从这里经过,真是皇天佑我。
我扶着树挣扎着站了起来,实在没有力气喊了,只能拼命地冲土路上的黑影挥手。
摇铃声由远及近,走在最前面的黑影好像看到了我,摇铃声渐渐小了下去,最后消失了。
我也拼尽了最后的力气,瘫坐在地上。层层的野草遮住了我的身体,我奄奄一息地望着夜空。如果他们再不过来,恐怕我就要饿死了。
可过了很久,耳畔除了飕飕的冷风和生物怪异的啼叫外,再没有其他声音了。摇铃声没有再响起,可他们为什么不过来救我,连过来看一看都没有。
我真的有些绝望了,生命的气息在一点点流失,意识又开始涣散。
一道门缓缓地打开,那是通往死亡的大门。
终于空气中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衣服摩擦野草的声音,越来越近,一双枯槁的手拨开了我眼前的野草。我看到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如果人的脸都是一个雕塑品的话,那眼前的这张恐怕属于残次品那一类。对方诧异地打量着我,然后发出一声低低地叹息。
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草地上,嘴角残留着某种辛辣粘稠的液体。我虚弱的身体渐渐有了些力气,双手撑着地挣扎着要坐起来。朦胧中,一只枯槁的手轻轻地按在了我的肩头,那张苍老又有些狰狞的脸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小伙子,快躺下,你刚喝了药酒,需要休息。"对方的声音有些嘶哑,但隐约间却让人感到一丝温暖。
我躺在草地上,无力回答,只能借着漫天的星月余辉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人。
虽然对方面目狰狞满脸皱纹,但从刚才的声音和那只枯槁的手来判断,这应该是一个已尽古稀之年的老人。只见他一头蓬乱的银发,双目炯炯有神,下巴上留着一绺山羊胡儿,惨白的脸上皱纹与刀疤交错纵横,这让我不禁想起了地狱里的白无常。虽然老人蹲在我跟前,但从他微微发胖的身体看,这个老人也就一米五左右的海拔。老人身上穿着黑色的麻布衣服,斜挎着一个帆布袋子,袋子上印着一个猩红色的"唐"字。
老人左右挽起袖子,抓起我的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分别扣在我手腕的脉门上,闭目思索。许久后,老人轻轻放下我的手,长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没事儿,你是受惊过度,加上刚到湘西水土不符,又累又饿,导致身体虚脱过度。喝了我的药酒,安心躺一会儿就无碍了。"
说着老人又拍了拍我的肩头。
我感激地点点头,蓦地整个又怔住了。
湘西!
我惊鄂地瞪大了眼睛,这里是湘西!
我顾不上虚弱的身体,用力地说道:"大叔,您……您说……这……这里是哪儿?"
老人眨摸眨摸眼睛,不知所措地说:"湘西啊。"
老人站起身,指了指身后层层叠叠的野草和连绵的山岭说:"这里是湘西的八千里大荒原,以此为中心,方圆八千六百里内渺无人烟,只有噬人血肉的飞禽走兽和那连鬼都肝儿颤的-五滩十三岭-!"
"不……不可能啊……我……我刚才还在北京……怎……怎么一转眼就身在湘西了……"我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眼前的一切不可能是梦,那如果不是梦,我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求救前的那番疑问又回来了,可现在谁又能给我一个答案。
我忽然感到头疼的厉害,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小伙子!"我听到老人惊喝了一声,接着我的世界又开始变的混沌。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串摇铃声在耳畔响起,我感到自己的手臂笔直地平伸胸前,身体开始慢慢地移动,加入了一个陌生地队伍中,和他们一起向着某个未知的方向一起移动。这种移动方式很怪异,随着悠远地摇铃声一直向前,身体上下移动,脚尖时而触及地面,然后又迅速地抬起,整个过程像是在跳跃。
铃……铃……
铃……铃……
摇铃声有节奏地响着,老人手中仿佛有了某种魔力,支配着我身体的每个关节做出某种诡异地动作。漆黑一片的视野中只有那只锃光瓦亮的铜铃在一下一下地摇晃着,保持着某种神秘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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