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从身体的各个角落传递到大脑中。安耐特慢慢地从地上坐起来,由于身上的多处创伤而感到有些恶心。脖子和肠胃疼得要命,右手的腕骨折了,两个膝盖也开始肿胀——但是最难以忍受的是身体右侧的疼痛感,大概是肋骨骨折所造成的。
可恶,那个狠毒的女人。
她用受伤的手扶住疼痛的脖子,然后将身体向后仰去,只有金属和阴影映人了眼帘中。那个叫艾达·王的安布雷拉女间谍好像已经逃走了。虽然对方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自己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上当的。艾达大概已经前往研究所了——或者想要给自己最后一击,正在朝这边赶来。
安布雷拉,都是安布雷拉干的好事!
安耐特利用愤怒赶走了疼痛,勉强地站了起来。
一定要离开这里,如果不能赶在那些间谍之前到达研究所的话——但是,疼痛感实在是太剧烈了,内脏就好像是被刀剜斧砍一般,这种感觉在身体里奔腾不息。也正因为如此,对自己来说研究所就像在几百万公里之外一样,是那么地遥不可及……
——不能让那帮家伙偷走我丈夫的研究成果……
一只手用力地按住胸口,安耐特踉踉跄跄地朝着出口走去。忽然,她又停下了脚步,歪着脑袋仔细倾听着什么。
她听到了射击声,是从相邻的丢弃所那边传来的——紧接着,更多子弹的爆裂声响起了。
安耐特的脸有些扭曲,看上去像是在狞笑。大概自己可以抢先到达研究所。
绝对不能让那个女的逃出去……
虽然有些筋疲力尽,身体也很疼,安耐特还是挣扎着向液压式连接桥的控制台走去,并按下了下降按钮。连接桥强力马达所发出的轰鸣声,很快将隔壁战斗的噪音掩盖住了。连接桥旋转着下落,最后发出了一声沉重的金属声。
安耐特好不容易才使得身体按照自己的意志离开墙壁,然后靠在门旁的控制台上。找到换气扇的开关后—按,她一边笑一边听到了上面的“呜呜”声逐渐变成了轰鸣声。安耐特不希望艾达从这里上去,如果放下连接桥并将换气扇堵住的话,就算王小姐能够逃出去,也必须要赞一番工夫。
如果有那群舔食者的话就更好了,可恶的女人,真希望她能够被那群家伙撕得粉碎……
安耐特离开了控制台——接着瘫倒在地,疼痛的眩晕实在太严重了。当肿胀的膝盖撞在地面上时,如针刺般的疼痛感再次从腿上传来……
这时,眼前的门被打开了。安耐特虽然举起了手中的枪,可是却无法瞄准目标,她聚集起所有残留的余力才好不容易克制住想要发出惨叫的冲动。威廉,我好疼啊。对不起,但是,我做不到——
年轻的少女来到安耐特的身边蹲下来,满是泥垢的脸上带着警惕和担心的表情看着她。少女身上穿着的马甲和短裤还在滴着水——而且,手中泛着光泽的手枪并没有直接对准安耐特——但是也段有放下枪身。
又是问谍。
“你是艾达吗?”那个年轻的少女犹豫着问道并想要碰触安耐特——但是,安耐特根本无法忍受被这种阴险冷酷企业所派来的爪牙所同情。
“别过来!”她喊道,“别碰我,我没带着那个东西。虽然你可以杀了我,不过那样的话你也休想找到。”
那名少女向后退了一步,满是泥垢的脸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
“找到什么?你是谁?”
又一次的质问将愤怒消于无形,无力感紧接着朝安耐特袭来,她最讨厌拐弯抹角这种事。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情,自己已经没有战斗的力气了。
“安耐特·柏肯。”她疲惫地说道,“虽然你一定知道……”
这个女人会杀了我。已经结束了,全都结束了。
安耐特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了,眼泪滑过脸颊,这眼泪和她的计划一样无力。失去了威廉,作为妻子、作为母亲,即使作为一名科学家来说都是极为失败的。总之,现在全都结束了,终于能够从痛苦中解脱出去……
“你,是雪莉的母亲?”
这个少女的话让她大惊失色,一下子从筋疲力尽的绝望深渊又回到了现实中来。“你说什么?谁——不,你怎么认识雪莉?”
“在下水道里,我把她给看丢了。”这名少女在将手枪插进腰间的同时所说出来的话,让安耐特再次感到了绝望。“拜托,帮我寻找雪莉吧!她应该被某根排水管道给吸走了,但是我不知道该去哪儿,找……”
“但是,我明明让她去警署总部了啊……”安耐特发出了悲鸣的声音,甚至忘却了肉体上的疼痛,恐惧和疑问在心中不停地起伏。“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很危险的,会被杀掉的!那个G病毒——安布雷拉发现后就会夺走。为什么那个孩子也会在这里啊?”
那名少女再次靠近并伸出手想要拉她,安耐特此时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任由对方将自己拉了起来。如果雪莉在下水道里的话,如果安布雷拉找到了我的女儿的话……
在少女看着安耐特的眼神中混杂着罪恶感、恐惧,以及希望。“因为警署受到了攻击,所以……排水管到底通往什么地方?拜托,安耐特,告诉我吧!”
事情的真相渗进了安耐特疲惫的身体,恐惧犹如一道强烈的光芒射了进来。
排水管和过滤池连在一起——就在工厂的轨道立车旁边。
那是前往研究所最短的路线。
这是个巧妙的圈套。这个女人想要利用雪莉的名字,前往设施中得到G病毒的情报。雪莉现在肯定平安无事地待在警署总部里,这一切都是她的策略。
——但是,如果安布雷拉知道这条路线,那么为什么这个人还要问我呢?完全说不通啊!
安耐特用颤抖的手举起了手枪,从那名少女身旁向后退去。实在是太混乱了,疑点也太多——但是,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确信的,也就无法扣动扳机。
“别动,不要跟着我。”安耐特无视疼痛大喊道,接着打开了身后的门。“如果你敢跟着,我就开枪。”
“安耐特,怎么了,我只是……”
“闭嘴!闭嘴,我不管。为什么你们就不能放过我?”
安耐特退到了门外,将那个吓坏了的少女留在了房间里。接着,刚一关上门,她就用手捂住了不知是磕碰还是骨折的肋骨。
雪莉……
说谎,她一定是在骗我——而且怎么做,什么都不会改变。我还可以。我能回到设施,将开始的事情全都了结。
转过身,拖着受伤的腿,安耐特开始朝着冰冷阴暗深处踉踉跄跄地走去。每走一步都会从腿上传来剧痛,这让她想起了安布雷拉的所作所为。
冰冷安静的隧道墙壁如同冰面一样光滑,我在这里迷了路。我疲惫不堪,就算是奔跑,也一直都由于恐惧而精神紧张,所以最好还是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四周很安静,也很冷——我的手好疼。身后的墙上好像长出了刺,那些刺扎进了我的肉体。剧烈的疼痛,我想要站起身离开这里。找不到任何人,而且……
醒不过来。
里昂睁开了眼睛,意识到自己刚才又陷入了昏迷。刚一意识到这一点,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由于突然而至的恐惧彻底清醒了过来。
艾达、克莱尔——可恶,我昏迷多长时间了?
他慢慢地松开手,只见伤口周围的血已经凝固。虽然还有些疼,可不像之前那么严重了——至少好歹止住了血。
里昂稍微弯着身体,伸出手试着摸了摸被子弹贯穿的部分,一跳一跳地疼的伤口已经被制服组盖了起来。虽然看上去不太乐观,但好像子弹并没有打中骨头而只是穿过了肌肉——也就是说,自己的运气相当好。
我的手臂像是被卸掉了一样,现在该怎么办呢?艾这还在外面——另外,我让克莱尔去追她了。我也必须跟上去。
里昂认为导致自己昏迷的并不是疼痛和出血,而是由于受伤所带来的冲击——而且现在可没有时间再这么呆头呆脑地想下去了。他咬着牙试图用没受伤的手臂将身体支撑起来,可浑身的肌肉已经被冰冷的混凝土冻僵了。
这时,左肩擦过墙壁,一瞬间如同针刺的痛感突然传来——但是,几秒钟之内这股疼痛就消失了,慢慢地变成了仿佛脉搏跳动的闷痛。里昂稍微等了一会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这种小伤算不得什么。
挣扎着站起身来后,他觉得自己还能坚持住。即便现在头还有些眩晕,但身体已经不再摇晃了,那些粘在地上和墙壁上的血也没有想像中那么多。里昂一边小心地不让伤口裂开,一边转过身体,尽可能快地朝走廊尽头的门走去。
刚一穿过门,一条有污水流过的隧道朝两侧延伸。虽然左侧的墙上有一条梯子,不过里昂觉得为了不让伤口裂开还是尽量不要爬梯子比较好——此外在天花板上还有一个发出巨大噪音的换气扇。他转向右侧,在污水中缓慢前进,心里想着如果能够发现一点儿艾达或者克莱尔留下的痕迹就好了。
艾达去追那名狙击手……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弃我于不顾就走了呢?
在干掉那个令人作呕的怪物之后,里昂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要相信艾达所说的话。一想到她在卖弄风情就也人感觉有些疏远,而且如果说她的射击技巧都是来自于气枪训练的话,我还想说自己是银行的高层领导呢。但无论是令人困惑的态度,还是那些谎言,自己还是很喜欢她。艾达头脑聪明,充满自信,还是个美女——而且我相信在这种矛盾的表面之下一定藏着—个闪亮正直的人……
但是,她径直去追赶那名狙击手,而放弃了手臂中弹倒地的我。是啊,她真是太优秀了。如果试看向她求婚的话会怎么样呢?
里昂终于来到隧道的岔路口,放弃了在心中为艾达开脱的想法,所有的事情等到见面时再问她本人好了——如果能够找到她的话。由于路的右侧有一扇被锁起来的门,所以他朝左侧走去,一边迈着沉重的脚步一边不安地盯着阴暗的角落。不应该让克莱尔独自一人去追赶艾达,就算是再勉强也应该和她一起去。
这时有声音传来,里昂停下了脚步,从上面某个地方传来的枪声在犹如曲折迷宫一般的下水道响起。里昂紧紧地握着手枪,伤口处再次变得剧烈起来的疼痛让他感到有些恶心。即便尽最大的努力,他也只能是小跑着前进——但是最后的枪声在逐渐消失,他那焦急的心情也越来越强烈。
通道的前方有一条昏暗的支流,微弱的黄色灯光在寂静的水面上扩散开来。在到达那里之前,里昂有必要决定要往哪边走。在正面有—个类似楼梯平台的地方,一扇厚重的门就镶嵌在通道尽头的墙壁里,还有细小的水流从上面落下。
虽然是个筒单的选择,但……
里昂迈步走进昏暗的光线中,朝着那条支流放眼望去。虽然还有另一扇门,但就这样傻傻地站在这里是很容易遭到攻击的,所以根本没有犹豫的时间……
砰、砰!
是左侧。朝着门扑去的里昂感到手腕上传来新的疼痛感以及从伤口中流出的血液所带来的温热的感觉。他无视剧烈的疼痛,快速地将门打开,当进人门后空旷的通道时,更多子弹发射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虽然新的通道与下水道一样昏暗而冰冷,但是空间更加宽敞,大概是重型机械的运输场地。这条通道朝左侧延伸,在不远处再次向左转去,在一扇应该是装卸货物用的门前面第二个拐角处,放着一个摆放有箱子和不锈钢容器的架子
……乙块,大概是氧气。但为什么受到这样的攻击,对方还没有死呢?
又传来几声枪响和水声,接着是一些不同的声音。一种从喉咙里发出的“嘶嘶”声让里昂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被冻住了,虽然这是很耳熟的声音,但是好像要比之前听到的响亮。
上百万条蛇,或者几千只巨大的猫,也许是原始动物,甚至是恐龙……
虽然想要更快速地行动,但必须让手腕能够自由活动,于是里昂在重新包扎了伤口之后朝前方快速跑去。隧道的终点已经很近了,渐渐能够看到左侧有灯光闪烁的控制台和一个出口,那里有另一扇巨大的装卸货物用的门。
接着,再次被连射出来的子弹打在里昂的身前,水面就像爆炸一样绽裂开,大量的水花溅在地上。
“等一下,是我!”里昂大喊道。
艾达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感觉上就像是无论之前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情,极大的安全感终于降临了。
“里昂!”
她还活着!
不顾还在从伤口中汩汩流出的鲜血,里昂紧握手枪穿过敞开的门走了进去。
他看到艾达在一个泥泞的湖的另一侧,剧烈翻腾的液体之中漂浮着箱子和破碎的木材。她站在一条梯子下稍微凸起的混凝土平台上,手中的贝雷塔对准了翻着微波的泥泞水面。
“艾达,到底……”
哗啦!
一个巨大的物体突然从水中出现,紧接着里昂感到自己的腿被什么东西扫到,身不由己地向着通道的方向倒去。由于速度太快,他根本没有看清对方的样子,而闪过脑海的只有自己的身体猛撞在地面这件事而已。紧接着对于自己所目睹的事物的惊讶及剧烈的疼痛令他大声地叫了起来。
“……是鳄鱼!”
里昂站起身来,在没有意识到自己还能站起来这件事时就开始踉踉跄跄地跑—那条巨大的爬虫类的身长竟然有三十英尺,爬进走廊后就在他的身后大声咆哮起来。巨大的爬虫类刚一从自己居住的水中爬出,便张开长满锐利牙齿的下颚。吐出了大量的水。
——光是下颚就差不多有我这么大了。不,甚至比我还要大。
里昂拔腿就跑,先前的疼痛已忘得一干二净,心脏同时也在剧烈地跳动。千万不要被那个家伙追上,它会把我撕得粉碎。
巨大的鳄鱼再次发出叫声,难以置信的低沉吼叫让里昂的骨头发出了“喀哒喀哒”声,冷汗从浑身上下的毛孔中冒出。
里昂转过身开枪,并意识到比起那条露着利齿的爬虫,自己的速度显然更快。那个家伙现在还在装卸货物用的入口处,由于好像木棍一样的腿又短又平,所以巨大的身体无法轻易地移动。里昂内心的恐惧变成了发愣,然后忍着伤口的剧痛将子弹装填迸雷明顿的枪膛中。脚步不灵活地朝斜后方退去,渐渐地来到走廊的拐角处……
接着,他用最快的速度射出五颗子弹,强力的子弹在怪物鳄鱼丑陋的鼻子上炸开。怪物吼叫着左右摇了摇头,大量的鲜血从脸上喷出——但即便是这样,它还是摇着如同铠甲一样的尾巴咚咚咚地追了过来。
不够,霰弹枪子弹的威力还不够!
里昂转过身体再次奔跑起来,对于自己的失败感到有些恐惧。虽然心里还有些担心艾达,但他知道想要阻止身后那头怪物至少还需要五十颗子弹——或者是核弹。所以现在只能逃跑,然后再考虑该如何干掉它。
坚持住,艾达……
这时,那头巨大的怪物所发出的响彻整条通道的脚步声,在里昂经过那些箱子和不锈钢容器时传到了耳朵里。
于是,他停了下来。虽然本能在大声喊着快跑,但一个大胆的想法从脑海中浮现了出来——尽管鳄鱼仍然在扭动着身体,迈着沉重的脚步前进,可里昂却转过身开始往回走。不要失败啊。在电影里大家做得都很顺利。上帝啊,请你一定保佑我。
五个金属的容器被放置在镶嵌在墙壁里的架子上,四周被一条不锈钢线缆围住,架子旁边有一个绳索的释放按键。里昂按下按钮,沉重的线缆落下来。然后他将霰弹枪放在一边,抓起手边的容器。由于肌肉的收缩,鲜血从负伤的手臂流了出来,里昂强忍着将重心转移到后脚跟上,把手中的压缩气瓶拎下来。
很好!
里昂将银色的瓶子放在地面上,将其放倒后又后退了一步。抬头一看,鳄鱼又朝前移动了五十英尺左右——当它再次吼叫时,甚至能够看到这个家伙大概六英尺长的利齿,与此同时一股夹杂着肉类腐臭的热气迎面扑来。
里昂用尽全身的力气踢了这个容器一脚,于是气瓶便朝着逐渐靠近的鳄鱼慢慢地滚去。难以置信的是,这条走廊竟然是倾斜的,二百磅以上的重量在无形中加快了圆筒形容易的速度,一边旋转着一边滚向鳄鱼。
里昂抽出手枪并原地蹲下,将枪口瞄准了反射着微微光芒的气瓶,耐心地,等待着开枪的时机。鳄鱼还在慢慢地前进,由于尾巴狠狠地抽在墙壁上,所以它每前进一步,碎石便像是雨点一般落在走廊里。里昂内心的恐惧已经到达了最高点,而在本能的恐惧面前,他所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地不转过身逃走而已。
来吧,你这个混蛋……
在相距不足一百英尺的地方,鳄鱼与那个金属容器终于相遇——里昂扣动了扳机。第一颗子弹稍微有些偏,打在气瓶旁边的地面上——于是巨大的怪物张开满是利齿的嘴巴,似乎是想要把这个圆滚滚的障碍物扫开。
——冷静些。
第二颗子弹呼啸着喷出了枪膛,然后——
轰隆!
气瓶爆炸产生的强大的气浪将里昂震倒在地,那个怪物的脑袋也像是破裂的气球一样被炸得面目全非。与此同时,带着余温的肉块和骨头残渣从天而降,纷纷落在里昂的身上。
当那头没了脑袋的怪物变成尸体倒在地上时,里昂痛苦地喘息着从地上爬起来,伤口还在不停地流着血。他用沾满鲜血的手紧紧地按住伤口,虽然疲劳感顷刻间侵袭全身,但是,久违的满足则更令他感到兴奋。
“感觉不错吧,混蛋。”他脸上露出了笑容。
过了一会儿,艾达从通道的另一侧跑来,并且看到了他狼狈的样子——身上挂着怪物的血肉,而且自己也在流着血的里昂站在那里看着刚才作战的成果,脸上带着孩子般淘气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