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胡同外面等着,街对面有一家我在肚子饿得太厉害时进去吃过的小餐馆,我一直等到窗边那张桌子撤空。我只顾边吃边望着那条胡同,对所吃的东西看也不看一眼,也不品它的滋味。直到凌晨天刚亮之前我才作罢,而后便撤回仓库的藏身地,尽力使自己入睡,但是我辗转反侧,睡的时间怎么也不超过一两个小时。我醒来,瞪着不断发出窸窣声的黑暗,接着便赶快从窝里爬出来,迅速走向那胡同,一边咒骂我所浪费的时间,我在守候的那个人可能来过又走啦。
我再等,我眼睛凹陷,心里焦躁不安。
三天后,他出来了。那个眼睛闪闪发亮的黑脸膛小个子。他出了胡同,快步离去。我正在吃东西,我把一枚硬币丢在桌上,不管它面值是多少,拿起帽子,把帽子拉下来扣住前额,边走出门去。
那个无确定主人的雇佣兵曲曲折折穿过城市。他在一家店里停留了片刻,又进一家小酒馆呆了15分钟。一次,他走进一幢房子。我等着,他不出来。我以为他把我给甩了,可过了一个小时后他又上了街,我再次跟在他后面。
几分钟后,我注意到自己被人跟踪了。
我心里提醒过自己一路上“别忽略显而易见的事”。此话就是说:“别低估敌人。”我希望有机会认真对待这个忠告。两个穿黑衣服的无确定主人的雇佣兵在街上溜达,他们在我身后有半个街区距离,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认出了我,或者他们是否只是出于怀疑才跟在后面的。
当我走过下一条胡同时,我就掉转方向,我三大步跨到那条狭弄的尽头。我一纵身,抓住一个低矮的屋檐,就翻身上了屋顶。从弄口到屋顶只花了几秒钟。这时我又一跳,再过一秒钟,我已经处身于一座二层楼房之上,俯瞰刚才离开的那条街了。
他们在我下面大步走去,看似随意,其实很警觉,很留神,我宽心地吐了气。我在屋顶上奔跑,跳到一个较低的屋顶上,下到一条与那条街平行的胡同,奔向胡同尽头,对面也是个胡同口。我穿过那条街,沿着胡同跑去,又转身进了那条与之成直角相连的胡同。我在靠近那两个雇佣兵所走那条街的阴影中等着,深深地呼吸着。
一会儿后那个黑脸膛小个子就要出现了,我只有几分钟时间来做必须做的事。
“嗨。”
那个雇佣兵迟疑了一下,朝后面那两个他的人掠了一眼,跨进了胡同。他始终没有看见我,他还来不及有所动作,我已经把他的两条胳膊反剪过来了,我一只手攥住他,另一只手掏出他外套里的枪。
“不准说话!”我小声说,“不准动!别出声!听着,你不会受到伤害的。”
他等着。我能够感觉到他那两条瘦胳膊绷得紧紧的。
“告诉你主人——告诉萨巴蒂尼——戴恩要见他。叫他一个人到最靠近奴隶大教堂那条馆子街来,今天晚上,一个人来。要是他带别的人,他就不会见到戴恩。叫他在那儿等,到时候有个人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并说,“跟我走”,他就跟着。走到最后,他就会看到戴恩。要是你听明白了,就点点头。”
他点了点头。
我枯着那条被我清除做了埋伏者的街道快步走去,并不回头去看他是否跟着。他是做了准备的,他会跟着。
我引他朝大教堂走去。随着街道越来越暗,行人越来越少,当我放慢步子时,我听到在我身后响起的他的脚步声。我转身走进一条侧街,在我转身时,我瞥见他一眼。他穿着黑色衣服,像个影子,那样子使我背上起了一阵哆嗦。
我在那条街的半道上等他,他用了很长时间才转过那个拐角。他是在给他的人充足的时间,也让他们跟上来。但是他并不会指望看到他们。他们得到的命令会是这样:在阴影里偷偷地走,始终远远呆在后面,不让人看见。
他转过来了,我又开始走。我进入一条胡同,在阴影中停住。他在墨黑的胡同口停下来,竭力往里面窥看。不过这并不是我要他去的那个地方。
“往这儿走。”我小声说。
他等了更长的片刻,并不十分明显地回过头去看他走过的那条路,倘若我并没有看见过那两个人,我就不会知道他在找些什么。
来吧,萨巴蒂尼,别害怕,萨巴蒂尼,这可不是我们的目的地。你什么都不怕嘛,你在那儿用冷森森的眼睛微筻嘛,你的期望走着呢。来吧,萨巴蒂尼,跟着我。
我脚步利索地走开,这样他就可以昕到我的脚步声了,我觉得他不再迟疑,跟着走了。我打开那扇黑乎乎的门,进入了仓库。我跨了预定好步子大小的十步,一下转过身来,望着那个黑暗显得较淡的正方形。那地方黑下来了,一个身影在那儿踌躇不前。
“这儿。”我小声说,我拾起地上的两条绳子,将它们拿在手里,其中一条绳上有个结。因为这儿就是目的地。
他像猫似的跨进门。那影子变得更黑,不那么明显了,紧贴地板的那部分影子在移动。传来一个细小的声音,砰然一声门响,在黑夜中回荡。我再也看不到他了,但我知道他在哪儿。我可以在黑暗中感觉到他,他不愿移动身子,因为移动的声音会暴露他,他一动不动地等着,他的呼吸几乎都屏住了。
我轻轻拉那条上面打了结的绳子。两盏灯突然亮了,其中一盏将萨巴蒂尼笼罩在眩目的辉光之中。他手里握着枪,霍地转向那盏聚光灯,眼睛眨了眨又眯了起来。
“别对着这盏灯!”我小声说,因为小声说话几乎是听不出方向的。“看另一盏灯!”
他停住,他一动不动站在那儿,权衡着,而后他的头慢慢转过来,并抬了起来,他看到高高架在椽子上的枪正对准他所站的地方。那支枪是今天早上我从他的人手里缴来的。他看到拴在枪机上的绳子一直通到黑暗处。他知道那意昧着什么。
“别动!”我小声说,“放下枪。”
他的脸纹丝不动,一条肌肉都不动。但我能够感觉到他的头脑在一个劲地翻腾。他放下枪,枪落到地板上发出铿然的声响。
“把枪踢开。”
他踢了一下枪,枪滑到黑暗中。我上前一步,把枪踢得更远些,枪被踢进那堆乱七八糟的垃圾和箱子之中,再也找不到了。不过,我的眼睛从未离开他,我手里的绳子绝没有放松。我等着,我让他等待和纳闷,他打破寂静。
“戴恩?”他轻声说,边朝光幕那边窥望。“我走进你的陷阱了。你已经得到了那块卵石,除了报仇你还想要什么呢?”
“不是报仇,”我说,不再小声地说了,“那个姑娘。”
他皱起眉头。“芙丽达?她死了。你是知道的。”
“不是芙丽达。那个黑头发的,叫劳莉的那个。”
“我不知道你说些什么。”他的声音大些了,“我可没抓任何姑娘。”
“一个,只有一个。我要她,萨巴带尼。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可我要她。要是你把她杀死了,那你就得死在这儿。要是她还活着,那就告诉我去哪儿找她,我会放你走的。”
他咯咯而笑。在回声震荡的寂静之中,他的笑声响得出人意料。“你始终是个傻瓜蛋,戴恩。那姑娘要是在我手里,其实并不,你是不可能相信我会以实相告的,我也不会相信你,在我告诉你什么之后——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总之是为了脱身而说的——你就不会杀死我。”
“我可以断言,”我说,这话是千真万确的,“你不得不相信我,因为你别无选择。你要么相信我,要么死。”
“我无法告诉你任何东西,”他大声说,“即使为了拯救我的生命,显而易见,这是我讲实话的最好证据。”
“假如,”我指出,“这种说法并不是更为狡猾,更能使人相信的谎言的话。”
“你低估我了。”他不满地蹙起眉头说。
这样的谈话进行了一段时间,我那轻轻的声音从黑暗中飘向处身于聚光灯灯光之中的萨巴蒂尼。在我说话时,他全神贯注在听什么。
“他们不会来了。”我说。
他一惊,而后便松弛下来了。“你太聪明啦,戴恩,你一直是聪明的,从一开始起。你能统治一个天体,要是你心肠不是那么软的话。我们可以在一起干,你和我。让我们把我们所知道的东西合到一起来吧,谁知道我们会一起干出什么来呢,我们会征服星系。你把卵石以及你所知道的有关那块卵石的信息给我,我就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你,我甚至有可能找到你所要的那个姑娘。或者,要是她不在了的话——我发誓我没抓她,对她的情况我一无所知——我就给你搞它十几个来,使你完全忘记你曾认识过她。”
他急切地倾身向前。我把他的话仔细想了想,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他说的话是算数的,不过还有些别的没说出口的念头混杂在里面。当我竭力要把它琢磨出来时,他纵身一跳,那就是他没有说出口的念头,现在想到已经太迟了。
他成功地从亮处进入了暗处,现在成了一个向我扑来的影子,我放下绳子。我一步跨到边上,当他打我身边经过时用拳头给他猛烈的一击,他刚才被光照得两眼一抹黑,而我的眼睛是得到较好调节的,我知道我必须在我们变得较为旗鼓相当之前赶快制伏他。
他哼的一声,打了个趔趄,但他站稳了脚跟,飞快朝我回转身来,众多影子中的一个影子,我意识到现在我是冲着光显现出身体的轮廓来了。我俯身猛地一拉,灯灭了,但是在我弯下身子时萨巴蒂尼用肩膀猛撞了我一下,我朝后翻了个筋斗,翻着翻着,最后哗啦一下跌进了一只箱子,箱子碎裂成小木片。
我小心地站起来。那座仓库曾经储放过从出产香料的天体输入的香料,以及织物和异域食物,现在成了一个臭气扑鼻、黑黢黢的地方,萨巴蒂尼像我一样就呆在这黑暗中的什么地方等着。随着他所等待的每一秒钟,我的优势在不断丧失,他正在恢复自己的夜间视力。
“戴恩!”他叫喊道,可叫喊没有好处,因为仓库发出回声。“戴恩!戴恩!戴恩戴恩戴恩……我要杀死你,杀死你,杀死你。杀死你杀死你杀死你……”
我们要在这儿较量是最恰当不过的了,这儿是星系财富的荟萃之地,我们将赤手空拳像野兽似的斗,作殊死之斗,因为我知道我们之中将有一人不会活着离开仓库。我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以他向我倾泄出来的仇恨判定了他的位置,我为此而纳闷。当我将脚从鞋子里悄悄拔出来时,我想这可怪了,他的仇恨中竟会夹杂着恐惧。萨巴蒂尼害怕我,我,戴思,神父助理。那个长着巨大的鼻子、冷森森的眼睛、天不怕地不怕、脸上含笑的雇佣兵竟然怕我,我偷偷在黑暗中向他靠近,我那穿着袜子的脚没发出一点声音。
一块板在我脚下发出吱吱声,我一动不动地站住,等着。他不安地移动了一下,我看到了他,在一片墨黑衬托下的黑色。我跃起,挥拳。他本能地一蹲,我的拳头重重击在他肩上,而不是击在下巴颏上。他摇晃着后退,我跟着他,一下又一下地狠击他,大锤般的重击落在他的前胸和头部一侧,使他站立不稳。但是没有一拳击中要害。接着他便回击了,他正对着我站直身子,以拳还拳,他的拳头深深击中我的身体,我的身体突然变得软弱无力,我的双臂落了下去。他纵身跳开,再次进入黑暗之中。
我拼命喘息,无声地喘息,我的心跳缓慢下来了,我重新倾听,仓库一片寂静。他蹲伏在什么地方,使自己缓解过来,他的眼力现在会跟我一样好了。我在黑暗中探测,但我无法听见他,也无法感觉到他。
我听见贴近地板的一个细小的声音。他正在什么地方爬着,可我无法确定其位置。在远远的仓库后部,什么东西哗啦一声响,但那不是萨巴蒂尼。他为了把我的注意力引开掷了件东西,现在我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了。他正在想办法出门,我不发出声音地跑过去,朝我认为他所在的地方猛地扑去。
我正好直扑到他的背上,他发出尖尖的嗯的一声,趴倒在地板上,但他蛇一般在我身下扭动,对我又是拳打又是脚踢。不知怎么搞的,他翻到了上面,在朝下打了。我猛地给了他一拳,将他击回去,并再次跃向他,用双臂将他抱住。他的两个膝盖突然向上朝着我的腹股沟蹭来,我猛转开身子,一条胳膊箍住他的前胸,将他的身体弯过来抵在我的一个膝头上,就像将一段木条弯成弓形那样。他用力抵住我,他的肌肉鼓凸了起来。
随着咔吧一声响,他的身体瘫软下来了。“啊!”他以奇怪的破裂了的声音叫道。
我疲惫无力地站立起来,我走到绳子那儿,在肮脏的地板上摸找了一会,找到了那两条绳子。我拉了一下有结的那条绳,灯亮了。他的头和肩部正好在光圈里面。他的脚、腿和臀部处于黑暗中。我以为他死了,但他的眼睛闪眨着睁开了,阴沉而又冰冷,他竭力用一个臂肋将自己支起来。他的脸猛烈搐动着,牙齿咬进了下嘴唇,慢慢变红了。他闭上眼睛,仰面倒在地板上。
我在黑暗中找到自己的鞋子,将它们穿上。
“戴恩,”那声音是扭曲的,就像他的脊背;那只是个很小的声音,“你在那儿吗,戴恩?”
“是的。”
“你是什么,戴恩?”我朝他看看;他的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地朝着黑暗处窥看。“你不是人。我是从最底层杀上来的,我原来什么都不是,后来成了联合天体中那个最大天体的独裁者,那儿的竞争是极为激烈的,雇佣兵就像污水池中的气泡那样冒出来。可我取胜了,戴恩,我是单枪弧马取得胜利的。然后我放弃了一切,为了来这儿,我放弃了那个天体,我知道,我一走,我留下来代替我的那个人会立即夺取控制权,因为我要得到那块卵石,有了它我就能征服那些姐妹天体,随后就能征服星系。”
他长篇大论地说了一通,最后以一声痛苦的喘息而终止。他喘息了一会,而后又继续说下去。
“你是惟一一个挡我道的人,一个缩鼻子的神父助理,你每次都打败了我。这是个奇迹,戴恩。你是什么?”
这话千真万确。我打败过他,甚至在他把我关在那个洞室里的时候我就打败过他,有旁人救我。这事并不真正重要,因为他已经被打败了。那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是件奇妙的事,说到底,他害怕我并不那么令人惊讶。
“只是个人,”我轻声说,“只是个普通人。”
“我要的只是那块卵石,”他平静地、几乎像处于正常状态地说,“我要拥有星系。”
“不,”我说,“那对你不会有好处。对任何人都不会有一了点儿好处,也许除了某个至少尚未出生的人之外。”
“你在撒谎!”他嚷道,“我可以利用它,无论它是什么,我都可以利用。我曾经离它近在咫足,我感觉到它,它就是力量,它的力量向我涌来,星系窝在它里面,闪烁生光……”
他不顾一切地往下说。欲望,那块卵石即是欲望。对每个走近它的人来说,它成了某种不同的东西,对他们中间的任何人都毫无用处。对萨巴蒂尼,对西勒,对我或对劳莉,它都毫无用处。那是件令人伤心之物,死亡和痛苦都是白搭。但是,它也许并非毫无价值。我有个想法,震撼天体的并不是物,而是思想。
“戴恩!”他的声音又变得理智了,但也变得较为软弱。“除了仇恨你并不欠我任何东西。不管怎么,我要请你帮个忙,你无须为此付出任何代价。杀了我,戴恩,在你离开之前,杀了我。”
我仔细看着他的脸,此时在灯光中,他的脸是白的,脸膛上的黑色消失了,那鼻子比以前更加突出,投下了一个怪异的阴影。他说的是实话。
“我会叫人到这儿来找你,”我说,“你的身体能治好的。”
“不!”他的声音是激烈的,“戴恩!我求求你!别叫人来!要是你不杀死我,那就留我在这儿死吧。我的脊背断了,我永远走不了路了。他们把我治好了我也得终生在地上爬行。爬行!我!萨巴蒂尼!请动手吧,戴恩!动手吧!”
他的声音中断了。我知道这是萨巴蒂尼有生以来第一次求人,这是别人所能给他的最宝贵的东西,甚至要比他认为那块卵石所具有的价值更加宝贵。
“那姑娘在哪儿?”
“我不知道,戴恩,相信我,我不知道。”
他讲的是实话。即使我以前对此并不确信,现在我确信。他一心求死,现在他不会说假话。
“她是谁的人?”
“谁的也不是。”
“不是皇帝的人?”
“她!”他的声音是鄙夷不屑的,“那傻瓜连在她自己的天体上正在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
“市民帮?”
“不。
“商人们?”
“不。谁的也不是,我跟你说了。”
“你怎么知道?”
“雇佣兵和反雇佣兵,间谍和反间谍,他们所做的事我没有一件不知道的。他们的组织千疮百孔,都烂透了,因为他们并不像我那样强大,他们保守不了自己的秘密,那块卵石一到达布兰库什我就知道了。在芙丽达接到市民帮的命令之前,我就知道了,我知道她要到什么地方去取,要把它交给什么人。后来她没那么做,她要把它拿到另一个人那儿去。”
“谁?”
“我不知道,”他说,他的声音是困惑的,“在她告诉我之前她就发疯了。她始终唠叨着大教堂。”
我想了想他的话,他说得有道理。他的话跟正在我心里形成的想法相吻合,在这场游戏中有一个游戏者还没有露面,在星系里还存在着一股没有显山露水的力量,这是明摆着的。它简直洞若观火,我不由得几乎发起笑来,我,还有所有的人,以前竟然没有看出来。我知道劳莉在什么地方,那块卵石在什么地方,以及劳莉在纸条上所画的那个小圆圈的意思了。我还不知道怎样才能到那儿去,但我会想出办法来的。我会迫使那个尚未露脸的游戏者显出他的模样来。
我拾起那条绳子,上面没打结的那条,我手里拿着松松荡荡的绳子向仓库门走去。我打开门,在那儿站了一会,我看着躺在地上的萨巴蒂尼,他已成毫无希望的废人,他的脸不再是凶狠不可一世的了,他的脸变得丑陋而又可怜,就像一个长着一个招人指戳嘲笑的鼻子,知道自己跟其他孩子不一样的小男孩。
“戴恩……”萨巴蒂尼无力地说。那是一个孩子在请求怜悯与同情。
我将那条绳放到靠近他手的地方,出门走进夜色之中。
在我出胡同之前,一片稍纵即逝的强烈的蓝色闪光将那条胡同给照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