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太太一紧手中握著的枪,叫道:“我说谎?你以为晴子真是个纯洁的商人之女,告诉你,那只是一个虚假的身分,由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反毒组安排,目的是引你掉入布好的陷阱,可惜晴子这个蠢货,爱上了你这杀人魔,还傻得去自杀,她的死是你做成的,我一定要毁了你,为她报仇。”
她一边说,巴极面色一边由红转青,由青转白,口唇颤动,却说不出话来。
凌渡宇明白了一切,晴子和夏太太这对同父异母的姊妹花,是美国中央情报局训练出来对付南美毒枭的反间谍。可是晴子爱上了巴极,后者又不肯放弃毒品生意,晴子在重重矛盾下,唯有一死解决。
凌渡宇首次发言道:“那你为何又勾上邦达?”
夏太太右手的枪扬向凌渡宇,狠狠道:“你这见利忘义之徒,没资格和我说话,那天我还故意揭露韩林的事来助你,估不到你这么快便和这魔鬼一鼻孔出气。”跟著暴喝道:“不要动!”拿枪嘴指向巴极。
巴极刚要扑往栏干旁的电子仪器,无奈停了下来。
他俩已被剥夺了选择自己死亡形式的权利。
夏太太将蓄在心内的话一口气说出来,痛快非常,续道:“你那天杀的人,是韩林的相好,可笑你懵然不知,哈……”
凌渡宇恍然大悟,原来韩林是同性恋者,自己杀了他的相好,难怪他恨之刺骨,掳走了雅黛妮,可是自己目下自身难保,忽又想起曾把麻醉针发射器交给了雅黛妮,希望她能以之脱难,那就好了。
巴极道:“你既然是美国情报局的人,为何目下又助邦达对付我?”这也是巴极想知道的问题。
一个男人的陌生声音插入道:“道理非常简单,晴子自杀后,美中局改变了对南美的策略,不再进行对付巴极的计画,于是夏太太找上了我,南美唯一可与巴极博士抗衡的人。”
浓雾中十多人现身出来,挤满了露台近玻璃屋的一边。
一个秃顶的大胖子,排众而出,他的双目眯成两线,笑嘻嘻地打量著巴极。头戴高帽,一身礼服,就像来参加盛宴。
白理臣站在他身后,神情木然。
巴极沉声道:“邦达!”
秃头胖子脱下高帽,持帽夸张地在空中画了一个圈,见了一个礼,躬身道:“博士你好!”
四周手持自动武器的大汉,均是神情肃穆,巴极现在虽是阶下之囚,但他的威名,在完全劣势下所表现的通天手段,使没有人敢起丝毫不敬之心。
秃汉转向凌渡宇道:“凌先生你好!”
凌渡宇淡淡一笑,脑中转了几种逃生的方法,都派不上用场。这刻他反而不想死了。
想想也是奇怪,前一刻他还安然待死,这一刻想的却是如何逃出生天。
生命自有一股令人活下去的力量。
另一名领袖级的大汉问道:“巴极!其他的人到了那里?”
巴极道:“不知道!”
那人怒喝一声,大步抢前,举起枪柄,要痛击巴极。
白理臣喝道:“停手!”
那人动作凝在半空,询问的眼光望向邦达,表示只以邦达的意见为准。
邦达点首道:“住手!我和白理臣先生早有协定,可以处决博士,却不可以对他有丝毫不敬,对吗?白理臣先生。”
白理臣回复木无表情,走到巴极具前,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道:“博士,这次背叛你是别无选择,我不能置我庞大的亲族和利益不顾,随你一同退出毒品卖买,但你依然是我最尊敬的人。”跟著垂头道:“你可以为你和你的朋友,选择被处决的地方。”
巴极望向凌渡宇,后者双肩一耸,作了一个甚么地方也没有关系的姿势。
巴极笑了,道:“不如就在湖心的祭台上吧?”
能死在梦湖,还有值得遗憾的地方吗?
邦达和白理臣的联合部队,循著沿湖的两条主要大路,迅速驻进梦湖水庄,对他们的战利品进行彻底的搜索和查察,对敌人进行根绝的残杀。
邦达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尽避巴极力的炮火完全沉寂下来,仍然不敢掉以轻心。发射台的自动爆炸,使他心有余悸。
通出祭台的木制浮道,除了炸开的一两个缺口,基本上仍是完整。
凌渡宇和巴极两人,被一个手铐把凌渡宇的左手和巴极的右手锁连在一起。
十二个手持自动武器的大汉,把两人押往湖心的祭台。
众人的脚踏在木浮道上,发出“吓,吓”的声响,做成一种步向死亡的奇异节奏。
玻璃屋露台上的十二盏大雾灯,除了两枝被损毁外,全给亮著了。
沿著浮道直至祭台的百多支雾灯,一齐亮了起来,在大雾中散发著诡异眩人的黄光,把正在步往祭台的处决者和被处决者,照得毫发毕现。
啊道两旁的湖岸,沿湖的灯亮了起来,聚集了三千多名战胜者,默默旁观这最后的祭礼,气氛庄严肃穆。
将要被处决的两人。
一个是南美纵横不败的第一霸主巴极博士。
另一个是最富神秘和传奇色彩的中国人凌渡宇。
在南美的黑道历史上,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
枪声一响后,历史会以另一种形式进行,权力架构将重新安排。
邦达、白理臣、夏太太等数十人,站在浮道起点处的大平台,静待处决的来临,巴极和凌渡宇的身形在他们眼中逐渐缩小,最后停了下来,站在祭台的正中。
十二名大汉提起机枪,平指著祭台中的两人。
湖雾无风自动、不断旋转著,似乎为两人的处决欢呼狂舞,又似悲愤万状。
凌渡宇侧望巴极一眼,后者面上平静如昔,一点没有被处决的惊惶。
凌渡宇的目光由眼前的处决者,巡梭到左右两岸密麻麻的武装敌人身上,巡梭到浮道尽端的邦达等人,再移往玻璃屋那空无一人的大露台上,心中苦笑:想巴极每次在那里观察别人在祭台受刑,有否想到主客逆转的今天。
世事的发展,出乎人的意想之外。
凌渡宇望向锁连著自己左手和巴极右手的手铐,想不到竟和自己要杀的人死在一块儿。
这更是始料难及。
手铐虽把他们连在一起,他们仍只孤独地面对死亡的来临。
卡察!卡察!
子弹上膛的声响,扣动每一个人的心弦、数千人的灵魂。
凌渡宇忽地想到玻璃屋露台栏干旁的电子感应仪。
十二门黑幽幽的枪嘴,慢慢举起,动作似乎很快,又像世纪般的悠久。
他再次想到那电子仪,想到死亡和毁灭。
就在那一刻,他感到巴极和他相连的手铐一下剧震。
难道巴极惧怕了,凌渡宇不解地望向巴极,后者两眼睁大,射出前所末有的奇光,凝望著前方。
他顺著巴极的目光,望向玻璃屋的大露台,登时瞪目结舌起来。
晴子!
在给雾灯化成一晕晕金黄的大湖雾里。晴子在白纱飘舞下,冉冉地出现在玻璃屋的大露台上。
在这距离下,他只能看到一团若隐若现的白色身形,在湖雾中优美地盈盈俏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凌巴两人的身上,没有人注意到她,又或者只是他两人有见到她的能力。
凌巴两人的心神全集中在晴子的身上。
难道晴子来参与这死亡的盛典,这另一幕的湖祭。
有人大叫道:“准备!”
十二名大汉的手指扳上了枪掣。
湖水中忽地响起奇怪的尖啸,啸声倏忽从四方八面响起。湖水一阵翻腾,几条水柱在远近的湖面激冲而起。
巴极喃喃道:“天!她按动了毁灭装置。”
十二名处决者面上现出疑惑的神色,低头追察啸声的来源,枪嘴不自觉垂了下来。
邦达等人同时低头望向湖内。
沿岸的观刑者一阵骚动,没有人知道发生了甚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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