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动物和蔼可亲,修长的脖颈优雅的如弯弓,婰部,双腿细长而有力,肋部凹陷,毛色呈褐色,红里透黄,加附着白色的斑点,尾巴短小,威风凛凛,全身长着厚密的长毛,它在当地名叫Guahaeo,法语称它为原始羊驼。远远看去,这些反刍的原始羊驼,给人一种错觉,像似一匹让人骑着的马,而且不止一个游客被其外形所迷惑,误把一群向地平线奔驰而去的原始羊驼,当成了骑士群。
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地区,这是唯一可见的活物,这头原始羊驼,来到这广袤无垠、草原中央的小山岗上停住脚,草原上灯心草沙沙地作响,丛生的荆棘植物到处暴露出它锋利的尖刺,它迎风呼吸着从东方徐徐拂来的微风,它目光十分专注、警惕,两只耳朵竖立着,不停地前后扯动,它在侧耳倾听,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任何一点疑问,它将准备着溜之大吉。
平原的外貌并非一马平川,这里和那里,随处可见大地被狂风暴雨冲击出的纵横沟壑,留下凸凹的山峦小岗。离山脊仅一步之遥的山坡边,掩隐着一个土著人——印第安人,他正在匍匐前移,以至原始羊驼毫无察觉,他四分之三的身体裸露着,所谓的衣着,只是一片褴褛破碎的兽皮,他潜伏在深深地草丛中,像是在接近一只垂涎已久,而又怕把它吓跑的野兔一般,他蹑手蹑脚地向前挪动,然而这只原始羊驼还是有所察觉,感到岌岌危机就在眼前,开始显得焦虑不安。
蓦然,一阵噼拍的声响,打破了这万籁俱静的空间,一支索套呼啸地冲这头野兽飞落下来,长长的皮带与它擦身而过,掉在羊驼的尾巴后面的地上,却打空了靶子。计划落空了!原始羊驼快疾如飞地逃之夭夭,当印第安人爬到山脊顶端时,羊驼早已消失在树林丛中,无影无踪了。
然而,如果说原始羊驼已经脱离了危险的话,那么这回该轮到这个印第安人将面临巨大的潜在威胁。他把绳索套收回来,扣挂在自己的腰带上,然后正准备下山,就在这时,与他只有一步之遥处,突然发出豹子的狂怒咆哮,刹那间,那头野兽猛扑到他的前面。这是一头体格强壮的美洲豹,长着浅灰色的毛,毛上黑点斑斑驳驳,黑点中间像瞳孔似的熠熠闪亮。
这个土著人对这种猛兽的凶残、冷酷,是了如指掌的:它只要一张开那血盆大口,就能将自己置于死地。他往后一退,倒霉!他的脚踩滑的石头滚下来,而使他失去平衡,最后他还是从腰间拔出海豹骨头做成的细长尖刀,试图依靠这刀与之周旋而自卫,也正是这一霎时间,他希望自己能站起来,使之处于最佳位置,可惜为时已太晚了!那只被轻微触了一下的美洲豹,更加恼羞成怒,一下把他掀翻在地,猛地举起爪子,撕裂他的胸膛,他顿时失去了知觉,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响起了卡宾枪清脆的声音,一颗子弹打穿了美洲豹的心脏,它像被雷电击中一般,瘫倒在地。
离那百米远的地方,从悬崖中的一块岩石上,冒出一股淡淡的白烟,一位男子,卡宾枪仍然架在肩上,矗立在这块岩石上面。
他是一个典型的阿里乌斯派信徒,他肯定不是这个受伤者的同胞,因为他不是棕色皮肤,尽管他的皮肤历经风吹日晒,显得乌黑发亮。他也没长着个大鼻头,双眼也没有凹陷,他没有高高凸起颧颊和干瘪平塌的额头,也没有土著人那双眯缝的小眼睛,与之相反,他的面孔显得聪明绝顶,饱满的天庭上布满了一些睿智的皱纹。
这人留着方方正正的平头,头发和胡子都开始花白了,但是要说出他的年龄,恐怕要用大小十来岁的差距来判断,毫无疑问,他的年纪约在四十至五十之间,他高挑个头,有一副热衷于力量竞技、身强力壮、健康永存的模样,他面孔显得精神饱满,而又严肃认真,整个人散发出他的自豪。与那种骄傲自满、虚荣大相径庭,因而更显得他品质高雅,一举手,一投足,都显得高贵无比。
当他明白没有必要再补上几枪时,这位新来的人,放下枪炮,退下膛,把它夹在胳膊下面,然后向南边转过身来。
这边的岩石下面,一望无际的大海,逐渐映入眼帘,那个男人,躬下腰,喊了声:“卡洛里……”然后用喉头发音,三言两语,讲了几句晦涩难懂的语言。
几分钟后,一个年龄大约为十七岁少年人,从悬崖的破口处走出来,后面跟着一位壮年人,这两位显然是印第安人,与那位白人类型迥然不同,这可以一目了然。
白人刚才放的那举世无双的一枪,就可以证实他来自何方,他肌肉发达,肩膀宽阔,胸腔饱满,粗硬的脖子上长着方方的大脑袋,身长约五尺,肤色棕红,头发乌黑,稀疏弯曲的弓字眉宇,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络腮胡子稀稀拉拉,这个模样,约四十岁出头,他表现出一种温驯柔顺的特点,他在这个下等人种的家庭里,可以和人道主义相提并论。人们曾尝试将他们进行比较,更愿意将其比作一头猛兽,或是一种忠贞不渝而又本性善良的狗,比作勇猛顽强的纽芬兰犬,它们可以成为人类的伙伴,甚至超过伙伴关系,成为主人的朋友,这完全像是唤一声就跑过来的忠诚动物。
至于那个小男孩,一看长相就知道是他的儿子,他赤身裸体,身子像蛇一般柔软光滑,论智商,他远比他的父亲聪明,他额头前凸,双眸充满了激情,流露一种睿智之相,而且他的坦率和真诚更让人起敬。
当他们三人聚拢到一起的时候,两个男人用那种短促,一言半句就停的语言,交换了几句话,然后都朝受伤者跑过去,受伤者躺在地上声吟,身旁是被打死的美洲豹。
这个不幸的人,昏迷过去了,鲜血从被豹子撕裂的胸口流出来,然而他感到有只手在脱掉他身上的兽皮时,紧闭的双眼又睁开了。
一看到跑来救他的人,他的眼睛闪出了愉快无力的光亮,失血而苍白的嘴唇喃喃说道:“勒柯吉!……”
“勒柯吉”在印第安语中,这个词是朋友、好人、救星的意思,而这个响亮的名词,显而易见应属于这位白人,因为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他给受伤者包扎治疗,在此期间,卡洛里又从悬崖的断口处走下去,不一会,提着一个装着小匣子和盛满植物液体的瓶瓶罐罐返回来了。印第安人将受伤者的头抬起来,放到自己的膝盖上,好让他胸部露出来,这时勒柯吉给他清洗伤口,将血止住,然后将伤口拉拢,用旧布纱团放在瓶中液体里浸泡,然后将纱团盖在伤口上,随手解下身上的羊毛腰带,将受伤者的胸口围住,以便将伤口收拢。
这个不幸的人还有一线生命的希望吗?勒柯吉可没有这么认为,很显然,任何地方可能都回天乏术了!被撕裂的伤口,好像一直深到胃和肺部了。
这人刚刚睁开眼睛,又苏醒过来了,卡洛里利用这片刻的时间询问道:
“你的部落在哪里?……”
“那边……那边……”印第安人手朝着东方指了指,用微弱的声音说。
离这里也许有八千到一万里,在运河的岸边。
勒柯吉说:“就是昨天我们看到有火光的营地。”卡洛里点点头,附合着。
勒柯吉补充说:“现在才四点钟,马上要涨潮了,我们只好等到天亮了再走。”
“是的,”卡洛里说。
勒柯吉又说:
“你和阿尔吉去抬他,把他平放在船上,我们所能为他做的,只能有这么多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卡洛里和他的儿子,按照命令,开始动手干活,他们抬着伤员,朝海滩走去。很快其中的一个又很快的回来了,拿走了剥下的美洲豹的皮,以此卖给国外走私的商人,可以得个好价钱。
在勒柯吉的同伴干完这些事情的时间,他大步流星地走开,攀登到悬崖凸凹不平的岩石上,俯瞰下面,那一切都尽收眼底。
在他的脚下是起伏不平的、如诗如画的海滨,它构成了一条长达几万里的海岸线,运河的北方终点,在海峡的补托下,与隔岸相望是一些无边的凹陷,朦朦胧胧的海岸轮廓,若隐若现,在海岸的尽头放眼望去,宛若雾点的小岛和岛屿,无论从东部或西部都无法看到运河的终端,高大的悬崖,顺着运河伸展绵延。
北部是一些无际的草原,平原也渐渐映入眼底。无数条河流,在草原上奔腾,九转回肠、潺潺有声、澎湃汹涌、激流湍湍、铿锵有致,最终都归入到大海。在广袤无边、泉水浅涌的草原上,时不时的冒出个郁郁葱葱、绿油油的小岛,一片茂密的森林,要想在其间找出一户人家、一个村落,那将是徒劳,落日的余晖四溢,将草原尽头染成血红,放眼远眺,凝重的群山,将这边的天际遮挡着,只显出隐隐绰绰的轮廓,冰山冒出的白色雾汽,缭绕着群山。
在东边,地势愈加起伏,与海岸遥相呼应的是层叠挺拔、参差陡峭的悬崖,它们昂然挺立,直插云霄,逐渐又变得杳无踪影。
这个地方,荒无人烟,人迹罕至,同样,运河也显得万籁无声。死气沉沉。河面上尽管有几艘树皮做成的小划子,或是扯着小帆的独木舟,却见不到一艘与众不同的船。睁大双眼远远望去,无论是南边的群岛或海滨各地,还是被层叠起伏的悬崖掩映,到处杳无人烟,也难找任何活物。
此时此刻,清晨的熹微晨光,冉冉升起,但总有点悒郁、凄凉的味道!晨曦稍纵即逝,翱翔的大鹏在寻觅那昼伏夜出的巢袕,鸟群的叽叽喳喳的鸣叫声,划破了长空的寂静。
勒柯吉交叉双臂,伫立在岩石上,像座雕塑,纹丝不动,他一副如疾如醉而又心旷神怡的样子,他眨动眉毛,闪出一种虔诚而又狂热的眼神,此刻他正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神奇辽阔的土地,和那富有魅力,一望无际的大海,地球上这最后仅存的一小块净土,不隶属于任何人,这个仅存的地区,不为法律桎梏而摧眉折腰。
他就这样久久地伫立着,沐浴着阳光,让徐徐的微风吹拂着,随后他大张双臂伸向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挺起了胸膛,似要揽抱时空的姿态,又似要吸尽无穷的仇恨。他的目光转动着,对着这广袤的苍穹也不屑一顾。他傲然地环视这块土地,突然一声吼叫脱口而出,这声音里包含着有那无穷无尽、绝对自由的强烈欲望!
这吼叫,代表了这个地区无政府主义的呼声,成了举世闻名的格言,它的特性十分的鲜明,人们把它当作和平名词的同义语而随便运用,这个令人生畏的宗教,其教义概括在六个字里:“无上帝,无主人!……”他大声疾呼!
这时他对着前面就是大海的方向,将身子向前倾斜,伸到悬崖峭壁之处,他狠狠地做了个愤懑的手势,好像要清扫这整个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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