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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置:努努书坊->儒勒·凡尔纳->《格兰特船长的儿女》->正文

31.两位青年“坐地人”

  在东经146度15分的地方,旅行队安静地度过黑夜。第二天早晨7点钟,又继续赶路。他们一直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挺进,他们的足迹在平原上划下了一条直线。他们的足迹和“坐地人”的足迹几乎没有不同,只不过爵士的那匹马在尘土上留下了叶形马蹄印,这是黑点站的标志。

  平原有时出现一些曲折的河流,河边是黄杨树,河水有时满涨,有时干涸。这些河流都发源于山岭成串的野牛山,它在地平线上呈波浪起伏状,景象秀丽。

  大家决定当夜就宿在这山脚下。艾尔通赶着牛,加快脚步,这一天已走了55公里,牛已显得疲劳了。天黑了,他们终于按时到达此地。帐篷支在大树底下,晚饭也匆匆了事。疲惫已使他们感到睡觉比吃饭还要迫切。

  这晚轮到地理学家值班。他没有睡,扛着马枪在四周来回走动,巡视外面的动静。天空虽然没有月亮,但星光闪烁,夜色几乎是明亮的。那学者欣赏着天空的星座,好象天空便是一张大星图,谁读得懂,谁就能体味到其中的乐趣。

  沉睡的大自然默默无声,只有马脚上的绊索哗啦哗啦地响着,打破这幽静。

  因此,巴加内尔沉入了玄妙的幻想中。他的心正在天上,不在人间。这时忽然传来悦耳的钢琴声,把他从幻想中拉回来。

  他仔细听着音乐,有的节奏弹得高亢,宏亮的浑厚声波震动着他的耳膜。

  “在这荒山野地怎么会有琴声?”他非常诧异,“我一辈子也不会相信。”

  果然,这事的确有点离奇。地理学家想,是不是这里有种怪鸟能学卜勒耶尔或厄拉尔(两位是法国著名钢琴制造家)钢琴的音调,就象有些鸟会学敲钟和磨刀的声音一样呢?

  但是,这时又传来清脆的歌声。一个钢琴手再加上一位歌手!地理学家听着,还不敢相信会有这种怪事。然而,他听得出来这是一支非常出名的曲子,是歌剧《唐璜》中的一段。“真够奇怪的啊!”地理学家又想,“就算澳大利亚大陆上的鸟会唱歌,也不会唱出莫扎特的名曲啊?!”

  他把这达到登峰造极的杰作一口气听完。这种美妙的音乐,再加上这样的夜景,演奏效果之好,只能会意,不可言传。地理学家久久陶醉在那种难以描绘的仙境里。一会儿,歌声停止,一切又恢复了寂静。

  当威尔逊来接班时,他还是那副如醉如痴的神情。但是巴加内尔并没有把这一点告诉这位水手,他准备明天再把这怪事讲给大家听。因此,他交了班便回帐篷睡觉了。

  第二天,一阵犬吠声把旅客们吵醒。爵士立刻爬起来,有几条凶猛的猎犬——英国最好的品种——在小树林旁边站着。旅客们一走近,它们又缩了回去,叫得更厉害了。“这荒凉的地方难道也有‘坐地人’?”爵士说,“既然有猎犬,肯定会有猎人了。”

  地理学家正要开口说昨天的事,这时两个青年猎人骑着骠悍的良种马出现了。

  只见他们绅士模样,穿着标致的猎服,一看那支流浪人一样的旅行队,就停下了。看样子,他们在想,怎么会有这么一帮全副武装的流浪人出现在这里。正这时,两位女客下了车。

  两位猎人,立刻下马,摘下帽子,向女客们走来。

  爵士也迎了上去。因为他们是外路来的生人,便先通报了姓名和身份。那两位青年人鞠躬致敬,年纪稍大的开始说:

  “爵士,夫人如不闲弃,请寒舍休息片刻好吗?”

  “你们二位是……”爵士问。

  “噢,我是米歇尔,他是桑迪。我们是霍坦站的主人,既来到贱地总该到舍下坐会吧?”那年长的青年说。

  “你们太客气了,我们实在不敢打扰……”

  “爵士,如果肯接受邀请的话,”米歇尔说,“我们太感谢了,因为我们都是漂零者,诸位能光临寒舍,也是我们的荣幸了。”

  爵士只好点头应允了。

  “先生,”地理学家发话了,“如果你不嫌冒味的话,请问昨天唱莫扎特名曲的人是不是你?”

  “是我,先生,”米歇尔回答,“伴奏的是我堂弟桑迪。”“你唱得太好听了,请接受我由衷地赞美。”地理学家伸出手来,那青年绅士十分文雅地握了握。然后,米歇尔指着右边的路,带头开路,大家动身了。他们一面谈着,一面欣赏路边风景,向霍坦站走去。

  那是一座美丽的庄园,布置得和英国公园一样整齐。灰色的栅栏把一望无际的草地圈成一块一块的,上万头牛羊在吃草,许多牧人和牧犬守卫着这支嘈杂的大军:牛吼声、羊咩声和犬吠声,以及鞭策声响成一片。

  向东望去是一片树林,树林那边耸立霍坦山,它巍峨雄伟,高达5000多米。常绿绿树排成队列,显然经过人工的雕凿。到处是一丛丛的“草树”,其实它是一种低矮灌木,样子象棕榈,整个树身隐没在和头发一样细长的树叶之中。空气中流动着一种薄荷桂的香味,因为这些树正开着白花,散发着清雅的香气。

  “万绿丛中一点红”,在这片绿树丛中,还点缀着许多欧洲移来的果树:桃树、梨树、苹果树、无花果树、柑桔树,甚至橡栎树也有,旅客们看了欢呼起来。他们走在故乡的果树下并不感到过分惊奇,真正使之惊奇的是枝头唱歌的鸟雀;有羽毛如绸缎般的“缎鸟”,有羽毛一半金黄、一半象鸟绒的“丝光鸟”。在这些鸟儿中间,“麦尼儿”他们第一次见到。这种鸟又叫琴鸟,尾巴象奥尔斐(古希腊神话中的乐圣)弹的那种雅致的古琴。它在木本凤尾草中穿来穿去,但是当它尾巴触动树枝之间时,却听不到安飞翁(希腊神话中的乐神)为重建白城而演奏的那悦耳的音律。地理学家恨不得抓只麦尼儿,亲自在鸟尾上弹一弹。

  他们边走边谈,庄屋在一条两边栽着“卡苏琳娜,树的尽头出现了。

  那是一座用木材和砖石建造起来的漂亮房子,它深藏在“爱尔莫菲拉”树丛里。造形美观,是座瑞士式的别墅,墙外环绕着一圈回廓,廓檐下挂着中国式的灯笼,就象罗马古代建筑的前庭。窗外是五颜六色的鲜花。没有比这座建筑物再舒适,再漂亮了。在外面的草坪上隔不多远就有一根铜灯柱,柱顶上装着雅致的灯球,夜里,整个花围照得如同白昼,煤气是从在“米亚尔”树和凤尾草树下面的木棚藏着的一座小型煤气机里输送出来的。

  而且,住宅四周看不见脚屋、马房和厂棚,没有任何迹象说明这是一座农庄。所有这样的房屋一共有20来座,都座落在半公里路外的山谷里,形成一个小小村落。住宅之间都装上电话,而且可以随时通话。这种住宅仿佛隐蔽在一片异国风光的丛林中,听不到一点尘世的喧嚣。

  不一会儿,走完了那绿荫道,接着是一座小巧灵珑的铁桥,跨过潺潺的流水,另一端通过住宅外边的花园。过了小桥,红光满面的管家先生出来迎接。霍坦站的外宾们走进华丽的大厅,豪华的家具及摆设映入了大伙的眼帘。

  来宾们看出了主人的艺术生活和时髦生活很丰富。先看前厅,里面挂满了各种精美的取材骑马射猎的艺术品。对着前厅的是一间开着窗子的大客堂,里面有架钢琴,钢琴上摆着一堆乐谱,各个时期的都有。几只画架上摊着画稿;有个像座,座上放着大理石人像;墙上还挂着西欧名画,脚下铺着柔软的华贵地毯,壁毯上绣着美女图,天花板上悬挂着一古铜吊灯。此外,还有许多珍奇古玩。一所澳大利亚的住宅中居然有这些名贵物品,任何人见了都不免感到惊奇,这一切充分说明主人会欣赏艺术和懂得生活。总之,凡是在飘零生活中能使人消遣解闷的东西,能使人回忆起故乡的东西都布置在客堂中。人们到了这里,简直到了英国或法国的高级别墅一样。

  柔和的光线透过纱窗射进来,海轮夫人走近窗口,连声赞叹外面的景色。原来住宅下面是一片宽广谷地,一直延伸到东边山脚下。连绵的草地和树林,疏疏落落的空地,高低起伏的冈峦,崎岖不平的地势,这一切构成了一片精美的山水画。而这幅山水画是活的,它随着太阳的偏爱而时刻起变化。任何人,即使想象力再丰富,也难以勾勒出这幅山水画,这片明媚的自然风光会让人一饱眼福。

  这时,桑迪早已吩咐厨师把早饭预备好了。不到一刻钟,大家便都入席了。酒菜之佳自不必细说,客人们毫无拘束,畅所欲言。最喜悦的还是那两个青年人,他们认为能在自己家中款待一次佳宾,非常荣幸。

  主人很快知道了旅行队此行的目的,他们对队员们那种无所畏惧的寻访精神极为感动。他们对格兰特的儿女也说了一番安慰话。

  “格兰特船长,”米歇尔说,“既然他不在沿海各殖民区中,一定落到土人手中了。文件证明他准确知道他所在方位,可见他一上岸,便被土人掳去了。”

  “他的水手艾尔通就是落入了土人手中,又逃出虎口的。”

  门格尔船长说。

  “你们二位有没有听说过不列颠尼亚号失事的消息?”夫人问主人说。

  “从来未听说过。”

  “据你们看来,格兰特船长做了俘虏之后,会受到非人的待遇吗?”

  “本地土人不残酷,夫人,”青年“坐地人”回答,“你们尽管放心,他们性情温和。以前很多欧洲人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从来未受过虐待。”

  为证明这一点,巴加内尔说:“柏克探险队中唯一生还的金格就是一例。”

  “不只是那位大胆的探险家,还有个英国兵叫布克莱,”桑迪说,“1803年脱险到了腓力浦港,被土人收容了,一过就是33年。”

  “还有,最近以来,澳大利亚杂志上刊登,有个叫毛利尔的人,”米歇尔也说,“过了16年的奴隶般的生活,目前终于回到故乡。格兰特船长的经历或许和毛利尔一样。我想,你们完全有希望找到格兰特船长的。”

  这些话证实了过去地理学家和艾尔通说过的那些话是对的,因此,大家听了很喜悦。

  后来,女客离席之后,其余的人又谈到康登桥惨案。两个“坐地人”也听说了此事,可是这并没有引起他们的不安。他们的牧畜站有一百来人,这帮匪徒绝对不敢下手的。而且,在墨累河这片荒凉的土地上,无东西可抢,他们不会冒险来这里的。再说在新南威尔土那边戒备森严,他们也难以过来,艾尔通的看法也是如此。

  两位主人热情好客,爵士盛情难却,只好在霍坦站呆一天。这12小时变成了他们的休闲时间,牛马也好趁此恢复一下体力。因此,主客两方说好,提出一个消磨时光的好计划。大家都接受了。

  中午,七匹雄壮的猎马奔出院门,女客们乘坐的轻快马车也出发了,后面跟着打猎的仆人。猎人都背着标准猎枪。同时,一群猎犬也在快乐地狂吠着,跑在最前面。

  四小时之内,猎人骑马踏遍了那片林园的大路和小径。这片园林象德意志的一个小土邦,尽管居民少得可怜,山羊却多得数不清。至于可供打猎的鸟兽,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可是不会有很多跳到枪口前白送命的。所以,一旦枪声一响,安居在林里和平原里的小动物都不安起来。小罗伯尔在少校身边,特别兴奋,生龙活虎。不管他姐姐怎样嘱咐他小心,他总是一马光先,第一个开枪射击。好在门格尔船长负责照顾他,玛丽小姐也就放心了。

  这场围猎的猎物,最引人注意的是本地特产动物——袋熊和袋鼬。

  袋鼬是袋兽的一种,其狡猾超过狐狸,偷的工夫可以做狐狸的师傅。不过,它长得相当难看,只有1.5米长。巴加内尔一枪打死一个,由于这位猎人的虚荣心特别强,所以,仍觉这种兽十分可爱。“好个漂亮的小兽啊!”他说。

  小罗伯尔也灵巧地打了不少猎物,其中有一只袋狐,这是一种小狐,黑毛,有白然斑点,皮和貂皮一样宝贵。此外,还打了一对在树洞口休息的小松鼠。

  但是,这次围猎中最令人惊心动魄的莫过于追捕大袋鼠那一幕了。下午四钟不到,猎狗惊起一群这种稀奇的袋兽。幼鼠很快钻到母亲的袋囊中,大袋鼠一个接一个地奔逃。这跳远世界冠军,后腿比前腿长两倍,一屈一伸,跳得远极了,象装了弹簧一般。带头逃的那只雄袋鼠,有1.4米高,是最美的一个,当地人叫它“老头子”。

  紧张的追逐使那群袋鼠毫不疲乏,而猎犬又不敢接近它们,因为它们有锋利的后爪,实在可怕。但是追逐到最后,它们还是精疲力竭,再也跑不动了,那“老头子”躲在树后,转眼间,那猎犬被蹬到空中,掉下来时,肚子被抓开了。很明显,这一群猎犬一齐上去,也难以对付那群袋鼠。非开枪不可,只有子弹可以征服它们。

  也就在这个时候,小罗伯尔几乎送了命。他本想把枪瞄准些,于是走得更近些,哪知袋鼠一跃而起,冲了上来。

  罗伯尔大叫一声,倒下了。玛丽小姐在马车上吓得目瞪口呆。这时,谁也不敢开枪,因为怕伤了孩子。

  还是船长机智灵敏,只见他冒着生命危险,拔出猎刀,扑向大袋鼠,当胸一刀,结果了它的性命。罗伯尔还好,没受伤。

  爬起来后,姐弟俩拥抱在一起。

  “谢谢您,门格尔先生!’玛丽小姐紧握着船长的手说。

  “我是应该负责保护他的,这是我的工作义务。”这场意外事件结束了这次的打猎活动。“群龙无首”,那群袋鼠自然作鸟兽散了。被打死的大袋鼠成为大家的战利品。晚宴上,按照土法泡制的大袋鼠尾汤最“畅销”。

  饭吃完后,又喝了点冰淇淋和果子露,大家聚在大客厅中,仔细品味着音乐会。海轮夫人是个好钢琴手,特意为大家庆功。米歇尔和桑迪又善歌,他们唱了法国名作曲家古诺、马色-达维德的名曲中的一些段子,又唱了天才作曲家德国人瓦格纳的名曲。

  曲终人散,大家又吃了点澳大利亚名茶。而地理学家非要品味一下当地土茶,人家就给了他一怀黑得象墨水一样的饮料——那是一升水,半斤茶叶,熬了4个小时的结果。巴加内尔虽然喝得呲嘴,但还是称这是绝顶的好茶。

  夜深了,客人们入睡了,但好梦中还延续着白天的快乐场面。

  天一亮,爵士一行人告辞了那两位青年“坐地人”。彼此客套一番,他们相约在欧洲的玛考姆府再见。之后,车轮滚动,绕过山麓,那座豪华住宅便和幻影一般,消失了。走了8里路,马车没有迈出霍坦站地界。

  到了上午9点钟,才走出那牧畜站的最后一道棚栏,旅行者们又钻进了维多利亚省的那片连名字也不知的地区了。

  在东南方一排屏障横挡住去路,这就是澳大利亚的阿尔卑斯山脉。这山脉仿佛是一个伟大的防御工程,绵延2200公里,那陡的悬崖,阻止着空中的流云。

  天空布满陰云,炎热得叫你喘不过气来,这还不说,崎岖不平的路面,更增加了行进的困难。平原上的山丘遍布,到处都是稀稀疏疏的小胶树。稍远一点,丘陵耸得越来越高,形成了阿尔卑斯山脉的最初几个阶梯。人们显然越走越高,这很容易看出来的,因为牛拉得十分吃力,车轭被牛拖得咯吱咯吱地作响,牛累得直喘粗气,腿上的牛筋暴露。艾尔通虽是赶车能手,但有时,也不可避免意外的碰撞,撞得车板唉声叹气。车上的女客们倒没有什么怨言。

  船长和另外两名水手在前面开路,他们尽力挑好路走。这里几乎没有路,高低不平的地面和海边的礁石一般,牛车就象一只船在礁石缝寻找航道一样。大家仿佛就是在波涛汹涌的海上航行着。

  这段路程相当艰苦,而且很危险。遇到深密的棘丛,威尔逊不得不用斧头开路。湿漉漉的粘地面,脚一踩就往下陷。路程似乎特别长,因为障碍太多,象高耸的花岗岩,深邃的山谷,深不可测的河滩,非绕道而行不可。所以,他们的效率并不高。傍晚时分,他们就在山脚下的高本白拉河露宿了。这里有块小平原,平原上尽是长满淡红色叶子的灌木,高1米左右。“我们的苦还在后面呢?”这时爵士说,“阿尔卑斯!这个名字已经够叫你想想的了。”

  “这个名字要打个折扣,”地理学家回答,“这是一个雷同的名字,正如澳大利亚和欧洲一样,都有格兰比安山脉,有比利牛斯山脉、有阿尔卑斯山脉,也有蓝山山脉,但都是缩小的模型。这名不副实的情况只能说明地理学家想象力有限,想不出新名词,或者词汇太贫乏了。”

  “据你的说法来看,这条阿尔卑斯山脉是……”夫人问。“是袖珍山脉,”地理学家回答,“我们走过了不觉得有什么?”

  “只有象你这样粗枝大叶的人走过一座大山不觉得似翻山,”少校反驳说,“你这是替自己现身说法吧!”“你怎么还说我粗枝大叶呢?”地理学家不高兴了,“我早就不粗枝大叶了,叫二位女士评评,我说得对否?你们能找出我的错误来吗?”

  “对了,一个错也找不出,巴加内尔先生,”玛丽小姐说,“你成为十全十美的人了。”

  “太十全十美了,也不好,”海轮夫人又补充了一句,“你最好和以前一样,最合适不过了。”

  “真的吗?夫人,’地理学家回答,“我要是不犯点小毛病,就和普通人一样了。因此,我希望平时出点小错误逗你们笑笑。我要是不犯错误,仿佛没尽到职责。”

  第二天,1月9日,不管乐观的巴加内尔怎样保证,困难并未后退,相反,困难更多了。没有现成的路,要到处乱找,有时钻到又窄又深的山坳里,结果很可能“此路不通”。

  走了一小时许,艾尔通感到进退两难之际,无意中发现山路旁有小旅馆——一个不象样的酒店。

  “在这儿怎么会有酒店?老板在这儿难说发财。”巴加内尔叫起来。

  “不过,它起到了给你们指引路线的作用,”爵士说,“我们进去坐坐吧。”

  爵士和艾尔通一前一后跨进小店门槛。这酒店叫“绿林旅舍”,老板是条莽汉,一脸横肉。店里卖烧酒、白兰地、威士忌,他自己也是主要的顾客。没有顾客时,他自斟自饮。有时也可以看到几个过往的“坐地人”或赶牧群的人。

  爵士问了酒店老板几个问题。根据他那不高兴的答话,搞清楚了路途的方向。爵士给了老板小费。当他们出门时,猛地看见了墙上贴着一张告示。

  这是一张殖民地警察局的一个通告。通告上说,伯斯有一批流犯潜逃,现在通辑首犯彭-觉斯,如有人将该犯捕获,送交当局,赏金100镑。

  “这个大坏蛋,真该把他绞死!”爵士说。

  “首先抓住他才行!”水手长回答,“一百镑黄金!可不是小数目,其实那家伙不值这么多。”

  “这个老板,我看,也不象好人,”爵士又说。

  “我看也不象好人,”水手长附和道。

  艾尔通套上牛车又继续赶路了。他们向卢克诺大路的尽头走去。那里蜿蜒着一条羊肠小道,斜贯山腰。大家开始又要爬山路了。

  这条山路坡度大,不只一次马上和车上的人不得不下来步行。上坡时,车子太重,人要帮着推;下坡时,车速太快,人又要在车后拉着;转急弯时,车辕太长,拐不过弯来,又得把牛解下来。有时,上坡难度太大,不得不请那几匹已经疲惫不堪的马也来帮一下忙。

  这一天,不幸的事终于发生了。不知是疲劳过度,还是由于生病,穆地拉骑的马倒下了,再也没有起来。

  水手长检查了一下那死去的伙伴,并没有看出什么明堂。

  “这牲口一定是某条血管破裂而死,”爵士说。

  “可能是这样,”水手长回答。

  哥利纳帆把自己的马让给了穆拉地,他跟夫人坐车去了。这行人又继续前行,那匹死马只好不管它了,成了老鹰的一顿美餐。

  澳大利亚的这座山脉并不高大,宽度不过5公里,如果选择山路正确的话,翻越此山在48小时内可以完成。到山那边以后,路途就不再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障碍了。

  1月10号那天,行人终于到达山峰,海拔大约600米。“远看是山,近看成川”,用这句话形容阿尔卑斯山的山顶再恰当不过了。地势坦荡,四周没有什么障碍物,一眼望得很远。北边是奥美奥湖,湖面波光粼粼,水鸟漂浮在上面。湖的那边就是低平的墨累河流域的冲积平原。南边展开着象绿色地毯般的草场,那里的地层含金丰富,有茂密的原始森林。那里的物产、河流和动植物,到目前为止,大自然仍是它们的主人,倘未受到人为的破坏。耸立着的阿尔卑斯山脉就是“文明区”和“原始区”的分界线。这时,太阳西斜,几道阳光穿过西边天空的彩霞,把大地照得鲜艳夺目。相反,在山脉北陰的一面,显得一片苍茫,只有陰影在晃动,仿佛山南的夜幕拉开得特别早。不一会,整个山南面便沉沦在夜影之中。行人们处在两种境地的分界线上,很生动地看到光明与黑暗的对比。他们放眼望去,看看那茫茫的几乎全陌生的地面,心中不免又引起一种愁丝。

  当晚,他们露宿山顶。第二天一早,开始下山。下山路走得快,但是,半路遇到一场来势凶猛的冰雹,逼得他们退缩在一块大岩石下面。那不是一般的小雪珠,有冰砖那么大,从乌云中直冲下来,就是石炮所发出的石块也没有那么急。巴加内尔头上被打了两个大包,车篷也被打了好几个洞,那种尖棱棱的冰块,有时竟嵌到树皮里面。要想不被打得头破血流,非等冰雹停了再走不可。一个小时过后,冰雹终于停了。旅行队又在倾斜的岩石上缓缓地移动起来,地面湿漉漉地,岩石溜滑。

  老牛破车一路上摇摇晃晃,吱吱哑哑地叫着,有几处已脱了榫,不过整个车身还算结实。傍晚,他们下了阿尔卑斯山的最后几个阶梯,来到一棵棵孤立的杉树林中。前面的路一直通到吉普斯兰平原。阿尔卑斯山脉总算平安翻越,晚上照例宿营。

  一夜无事,第二天又上路了,大家都兴高采烈,精神焕发,都恨不得一下子找到目标,和格兰特船长团聚。只有到达太平洋海岸,才有可能找到失事船员们的踪迹,在吉普斯兰这块平原上找,是无济于事的。所以,水手长艾尔通催促爵士下命令给邓肯号,叫它开往太平洋沿岸来,以便于寻访。因为这里有条卢克诺能往墨尔本的大路,交通便利,依他的意思,现在就派人。

  水手长的话似乎有道理。地理学家也劝爵士接受此条建议。他认为叫游船开来,的确有帮助的,他并且补充说,过了此地,就难说再有通往墨尔本的大路了。

  爵士犹豫不决,要不是少校持反对意思,或许他就接受了。但是麦克那布斯说,旅行少了艾尔通,靠近海岸的路途他最熟悉;万一发现寻防线索,要追踪寻找,非有水手长在内不可。而且他还能指出不列颠尼亚号的失事地点。

  因此,少校的建议也有道理,船长同意这种意见,并支持他。门格尔的理由是:从吐福湾派人要从这里近得多,不必穿越320里的荒野。最后,大家决定到吐福湾再作打算。艾尔通仿佛有些失望,麦克那布斯瞟了一眼,但并未说什么,他习惯把看到的一切放在肚子里。

  吉普斯兰平原地势平坦,由东往西微有点倾斜。一眼望去,遍地稀疏的木本含羞草、桉树,各种胶树,打破了景色的单调。大花胃豆头的灌木,开着鲜艳的花朵;几条不那么引人注意的小溪中长满了蒲草,河水两岸开满兰花。河水淙淙,很浅,人们徒涉浅滩而过,成群的鸨鸟和鹂鹋在远处看见人就逃,树林中的袋鼠,蹦蹦跳跳的就象动画片中的小木偶。这时,旅行队员们并没有心思打猎,因为他们的马匹吃不消,已瘦得皮包骨头。

  而且,天气闷热,人畜难以忍受。他们什么也不想,只想快点前进。有时艾尔通对牛的喝吆声打破这片沉寂。

  从中午到下午2点,他们穿过一片奇怪的凤尾草丛。虽然好影犹在,他们却无心观赏。这是一种象树一样的草本植物,足有3米高,正开着花。人马都在那柔软的细枝下走过。在这些固定的大伞的荫庇下,行人还是比较满意的。特别是地理学家喜形于色。老是发现赞叹声,没想到惊起大群的鹦哥和鹦鹉,顿时耳边响起震耳欲聋的啧啧声。

  巴加内尔正在得意之时,忽然从马上摇摇晃晃,和门板一样倒下来了。难道是由于天热,他头晕了吗?大家都奔来相救。

  “巴加内尔!巴加内尔,怎么啦?”爵士叫着。“没什么,朋友们,我没有马骑了,”地理学家笑笑说,把脚从马蹬上褪出来。

  “难道你的马也死了?”

  “没错,说死就死了,和穆拉地的马一样。”

  这时,爵士、船长、少校都来检查这匹马的死因,仍毫无结果,它已经咽气了。

  “这事真怪,”门格尔说。

  “是呀,怎么回事呢?’少校也叽哩咕噜。

  这次意外事故的发生,开始使这一行人不安起来。因为在这荒芜人烟的地方想要补充马匹是不可能的。要是这些马都得了马瘟,他们就无法继续前进了。

  真是祸不单行,这天还没到傍晚,威尔逊的马也死掉了,并且这次更严重的是倒下了3头牛。“马瘟”似乎也已成为事实。这样一来,拉车的和人骑的牲口乘下3头牛和4匹马了。

  问题很快严重起来。骑马的人,没了马还可以步行,许多“坐地人”就曾步行穿过这带荒区。但是没有了车,两位女同胞怎么办呢?这时离吐福湾还有200公里路呢,她们能走得过去吗?

  船长和爵士很着急,他们检查了一遍剩下的牲口,想法防止再发生意外。但没有发现任何不良迹象,甚至一点细微的毛病也没有。每个牲口都是好好的,他们还可以经受长途跋涉的辛劳。但愿那离奇可怕的瘟疫到此为止,牛马不要再倒下了。

  虽然,大家被这种怪现象弄得莫名其妙,但又开始前进了。没马的人走累了就轮流地坐会牛车。这天行动缓慢,共走了16公里路。晚上,停止行军的信号一发,大家都马上睡下了。这一夜在高大前凤尾草丛中度过,没有什么麻烦,庞大的蝙蝠在草丛中飞来飞去,当地称它们为”飞狐”。

  1月13日,一天平安无事。牲口倒毙事件没有再发生,大家总算松了口气。牛马各做各的事,精神也很好。海轮夫人的客厅里最为热闹,因为来坐的人多了。30度的气温热得大家感到有喝冷饮的必要,所以司务长奥比尔忙个不休。在这个时候,苏格兰啤酒最为畅销。大家都赞扬巴克来酒厂的老板是大不列颠最伟大的人物,甚至比英国名将威灵顿还要伟大,因为威灵顿再伟大,也造不出这样的好酒来。地理学家喝的酒多,话也多,谈论古今洋洋洒洒喋喋不休。

  这一天一开始就很顺利,看样子必然会顺利到底的。大家一口气走过一片高低不平的红土地带,足足有25公里的路。他们计划在傍晚赶到那条在维多利亚南部流入太平洋的斯诺威河,在它的河边宿营。不久,牛车就走在黑土层的平原上,路的一边是荒草,另一边是长满花胃豆的田野,天晚了,天边出现了一道雾气,那里奔流着的斯诺威河。大家快马加鞭,就在一个土丘后面,大路的转弯处露出一片森林。艾尔通赶着牛车穿过那参天古林,在离斯诺威河不过半公里的路上,忽然牛车掉到沼泽中,一直陷到车轴。

  “后面的人当心!”艾尔通赶快回头说。

  “当心什么?’后面的人问。

  “牛车陷到沼泽中了。”他一边怞动鞭子,凭那几头牛的力气,车子纹丝不动,而且越陷越深。

  “我们就在这里宿营,等到明天,再把车子拉出来吧!”水手长回头说。

  爵士同意了。

  黄昏时间很短,夜幕迫近,但炎热依旧。空中充满水汽,闷得人喘不过气来,一道道闪电把天边照得通亮,好象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大家很快在大树下布置好营房,只要不下雨,就能在此安静地过一夜。

  若是下雨,车更难弄出沼泽了。所以艾尔通连夜费了不少劲才把3头牛和牛车从沼泽中拉出来。泥巴一直糊到牛肚子上。水手把它们和马牵到一块,细心照料。这天晚上,爵士更是百般周到,很感激这不会说话,任劳任怨的老黄牛,因为现在没有比它们再重要不过的了。

  旅客们简单地吃了点晚饭。他们又热又吃不下去,最需要不是吃饭而是休息。夫人和玛丽道了声晚安,回她们的安乐窝了。至于男客们有的钻进帐篷,有的索性躺在芳草地上,在这种气候下,露宿到没有什么害处。

  大家睡熟了,天空的乌云在移动着,夜在乌云的笼罩之下,越发陰暗了。夜深人静,连一丝风也没有,有时可以听到猫头鹰的叫声,唱着小三度低调,和欧洲的那种多愁善感的杜鹃鸟一样,叫得十分凄凉。

  快到11点钟的时候,少校一觉醒来,半睁半闭着眼睛,由于过度疲惫,不愿起来。忽然看见一片隐隐约约的亮光在树林中流动着。象一幅白缎子,又象阳光下的湖面闪闪发光,起初少校以为是鬼火在野地烧起来了。

  他爬起来向树林走去,仔细一看,马上大为惊讶。原来这是一种奇特的自然现象,发磷光是许多菌类植物。这种植物的胞子囊在黑暗可以发射出高强度的光线。

  少校是个大公无私的人,他正要去叫巴加内尔,也让这地理学家也饱饱眼福,看一下这奇景。不料这时发生意外了。

  那磷光照亮的树林面积并不大,少校借着光亮隐约看见在树林边缘几个人影迅速走过。这是真的呢?这是一种幻觉呢?

  少校伏在地上仔细地观察着,他看清了几个人在忽起忽伏,似乎在地上寻找什么。

  这些人在干什么呢?我一定要弄明白。少校毫不犹豫,并没有带上旅伴,独自一人在地上匍匐前进,象个草原上的土人,躲到草丛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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