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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维兹靠回椅背时,觉得自己有着一种相当愉快的焕然一新感。以“特米诺”标准而言,这家餐厅并不算贵,然而它却的确很新颖。某个角落上,有着一座热拱烘的炉子用来烧菜。肉都切得小块小块的,刚好可以一口一块,全部用各种调味料卤过,香喷不已,每块肉外面还用一种绿油油,光滑滑的菜叶子包到,当你用手指去拈起来时,就不会被沾得满手是油腻,也不会被烫到;叶子又凉又湿,还带着薄荷香。
每块肉都可以拌着那片菜叶子一起送进嘴里嚼。侍者还替他们详加解释了该怎么个吃法。他大概常常招待外星来的游客,所以在看到特维和詹诺夫两个人狼吞虎、风卷残云般的大快朵颐时,就以慈父般的微笑和满足远远望着。
特维兹吃完一道,忍不住大喊,“鲜美无比啊!”跟着又叫了第二道。詹诺夫岂肯示弱,当然从善如流。
他们又吃了一块松软微甜的尾食,还有一杯带了糖焦味的咖啡,两个人忍不住边喝边摇头,双双又如了些糖浆之类的玩意儿进去,惹得那名侍者在旁大摇其头。
詹诺夫吃饱喝足后,就说,“好啦,戈兰,你就说说看,到底‘旅游中心’那儿有什么不对劲吧?”
“你是指跟康柏?”
“难道还有其它方面值得讨论吗?”
特维兹四下一望。他们坐在一个凹凹里,有某种程度的隐密性,再加上餐厅高朋满座,人声嘈杂,不失为一种最好的掩护。
他以低声说道,“他跟我们跑到‘赛歇尔’来,不是很奇怪吗?”
“他说是凭着他的直觉能力。”
“不错,他当年在大学里曾是‘超太空追逐大赛’的冠军。这点我到今天仍然毫未质疑过。我十分了解,当你要去追踪某个人进行‘蛙跳’前,你可以从他预先所做的准备动作中,去猜出他大概的方向,久而久之就可驾轻就熟,轻轻松松的在一次‘蛙跳’中,算准别人的行进方向、速率,和落点了。然而,问题在于,我无法了解一个人怎么可以在追踪时,去判断对方所进行的一连串蛙跳行动!你只跟电脑准备了一次,去完成所有紧跟而来的跳跃,让电脑自行处理。对,不错,追踪者仍能猜出被追者首次的‘蛙跳’,可是他凭了什么魔法,能让电脑去算出其它连续不规则的‘蛙跳’呢?”
“可是事实上他明明办到了,戈兰。”
“他的确是办到了,”特维兹说,“而唯一我想他能如此晓得我们要到哪去的方法,是‘预知’,预先就知道我们打算去哪儿了,藉预知,而非判断。”
詹诺夫考虑了一下。“不太可能,孩子。他凭什么能预先知道?我们在登上‘远星号’之前,根本还不晓得自己要到哪去啊。”
“我了解这点。那今天是‘沉思节’的说法,又是怎么讲?”
“康柏并未欺骗我们。当我刚才进餐厅时,已经问过侍者了,他告诉我说是。”
“不错,他是有说过,可是他是说,这家餐厅并不休业。事实上,他的讲法是,‘赛歇尔市可不是什么穷乡僻壤的落后地区。它可是不作兴这一套的。’是有人在沉思今天可是大城市的人根本不甩这套风俗习惯,仍然照常。所以外面才会有交通、忙乱。只不过也许比平常稍微不繁忙些可是照样很忙。”
“可是,戈兰,我们走进‘旅游中心’时,的确没什么人哪?我注意到了。一个人也没进来。”
“我也注意到了。我甚至故意晃到窗口去看,发现外面行人车辆来来往往,可是就没任何一个人走进来。如果不是我早就下定决心,不再相信那个王八蛋的话,也许我就不会对‘旅游中心’突然间变得这么冷清到适合谈私事的情况,感到怀疑了。”
詹诺夫听他这腰说,就问,“那你认为这中间究竟有什么古怪?”
“我认为很简单,詹诺夫。我们这儿有某个我们一有什么打算,就能预先知道我们要到哪去的人;即使他和我们分别是在两艘分开的宇宙飞船上,而且我们这儿还有某个能把一处公共场所腾空到一个人也不剩,以便可以让我们和他能放心交谈的人。”
“你是想要我相信他乃是个能耍魔法和奇迹的人?”
“不错。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康柏就是‘第二基地’派出来的特务,所以他能控制心灵;如果他能从老远的一艘宇宙飞船上,看清楚你和我心中的打算;如果他能影响‘赛歇尔空中海关’,毫不考虑的放他通过;如果他能直接以重力直降法落到地面上,而又不会使巡警大怒,怪他不遵循电波光束导航,直接降落;而且他能用某种方法去影响外面的行人,要他们别进入某栋建筑的话,他除了是这种人,绝不可能办到任何一点。”
“凭宇宙中所有星辰发誓,”特维兹以悲痛欲绝的口吻回忆道,“我现在甚至可以顺着这条线索,一直想到毕业后的那次旅行事件。我根本没跟他去旅行。不是不愿,而是不想去。这难道不也是被他影响的吗?他必须一个人单独去才行。而到底他真正又去了哪里呢?”
詹诺夫忍不住把面前的杯盘推开,好象想腾出点空间来好让他思考那样。这个动作好象正好触发了隐藏着的“清桌子感应器”,一转眼的工夫,就走上来一个清桌子的机器人,推着一辆自动盘碟收集小车,停在他们旁边等着;两个人就把杯盘刀叉和那些剩饭残羹往里放。
等他们桌旁又没人了,詹诺夫才说,“这简直太疯狂了!这种事不想则已,一想可就走火入魔了。只要你脑子里一有某个人正在暗中控制事件的想法,你就会觉得好象事事都在被人左右支配之下,完全不能自主了。算了吧,老伙计,这完全只是捕风捉影的诠释和狂想。可别弄到后来陷入偏执狂,而无法自拔呀!”
“可是我也不愿意就此不闻不问。”
“好,就让我们用逻辑的态度来看这件事吧。假定他是‘第二基地’的特务。那为什么他又要冒着让我们起疑的危险,去腾空‘旅游中心’呢?就算当时那里面有些人的话就算他讲的话很重要那些人又不站在旁边这又有什么影响呢?”
“答案相当简单,詹诺夫。他是想要把我们两个人的心灵加以严密的观察,他不想有其它心灵在附近干扰。没有噪音,没有紊乱的机会。”
“这可又是你自己的解释了。我们这么谈来谈去,到底又有多重要呢?合理的推测,只可能正像他所说的,他想来找我们,只是想向你解释他曾经做过的,想道歉,想警告我们那些正等着我们的麻烦。为什么我们非得再更深一层的去想呢?”
餐桌侧边上那具“信用卡收受机”的小灯亮了起来,把这餐饭的消费额打了出来。特维兹伸手掏进长袍,拿出他那张在“银河系”到处承认通用的“基地信用卡”,往机器卡槽孔一塞,一转眼工夫帐就结清了,卡片随着就重新跳出来,特维兹顺手一拿,看了看上面的馀额,才放回口袋中去。
他向四下望了一下,那些还没走的食客,并没有对他有兴趣的模样。“为什么我们还要更深入的去想?为什么要更深的去想?他故意装做很吃惊的谈到‘地球’。他告诉我们它已经完蛋了,却又催我们去‘康柏里昂’。我们要去吗?”
“我也正在想这件事呢,戈兰,”詹诺夫承认。
“就此离开?”
“等我们搞清‘希里厄斯星座区’之后,还可以再回来这儿啊。”
“难道你就没想到,他是故意要我们忽略掉‘赛歇尔’,要我们早点滚吗?把我们支开,骗到别处去?”
“为什么?”
“我不知道。先看清一件事,他们希望我们到‘川陀’去。也许就因为你也刚好想去,所以他们就希望我们能去。可是没想到被我从中搅局,临时跑到‘赛歇尔’来了,这可是他们最不希望的,所以他们希望我们能尽快离开这里。”
唐诺夫一听,顿时明显的表示不乐。“可是戈兰,你这不是又在妄下结论了吗?为什么他们不希望我们来‘赛歇尔’呢?”
“我不知道,詹诺夫。可是由各种迹象看,他们就想要我们早点走。我偏偏就要留下来。我不打算离开。”
“可是可是哎呀,戈兰,假如‘第二基地’想叫我们离开,为什么他们不直接影响我们心灵,让我们自行产生这种想法呢?何必还那么麻烦的跟我们讲道理呢?”
“现在你可是终于谈到关键性的重点了;以你目前的突然转变,是否正是受了他们的影响呢,教授?”特维兹说出这番诂来之时,眼睛也跟着一眯,突然感到狐疑了。“难道你不想离开吗?现在你不是突然想走了吗?请问,这又如何解释呢?”
詹诺夫吃惊的瞪着特维兹。“我只是认为那番话颇有点道理。”
“当然你会这么认为,假如你已经被影响了的话。”
“可是我并没有”
“当然你会一口咬定你并未改变,而是本来就是如此罗。”
詹诺夫说,“如果你硬要把我局限在这条路上,那我也不能再反对你的论断了。好吧,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留在‘赛歇尔’。而你当然也得留下来。没有我,你无法驾驶那般宇宙飞船,所以,如果康柏的确已经影响了你的话,他就找错对象了。”
“好吧,戈兰。我们就留在‘赛歇尔’,直到找出完全独立的理由再走。反正我们能做的最差劲事比去留问题更差劲的,就是自己先闹得窝里反。好了好了,戈兰,老伙计,就算我曾被影响过的话,难道我就不能再改变心意,高高兴兴的顺着你,就像我现在打算这么办吗?”
特维兹认真想了一会儿。然后,就好象内在猛然颤抖了一下那样的,突然破颜为笑,把手一伸。“完全同意,詹诺夫。现在让我先回到船上去,明天再重新开始。假如能另外找到条出路和方法去着手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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