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奇怪得很,本区最出名的一点竟是脐眼,一个半传奇性的地方,无数的传说都以它为中心。事实上,如今存在一个完整的文学派别。其中的主角与冒险家(或牺牲者)必须挑战穿越脐眼的危险。
这些故事已经变得太形式化。因此有一个流传甚广,而且想必真实的传说。是关于哈里·谢顿与铎丝·凡纳比里的一次历险,仅仅由于背景为该地,因此看来近乎传奇……
——《银河百科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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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哈里·谢顿与铎丝·凡纳比里再度独处时,铎丝语重心长地问道:“你真打算去见那个叫‘嬷嬷’的女人?”
“我是有这个打算。”
“你是个怪人,哈里,你似乎每况愈下。当初在斯璀璘,你为一个合理的目的到穹顶上去,那样做好像没什么害处。后来在麦曲生,你闯进长老阁,那是件危险许多的行动,为的却是个愚蠢许多的目的。而如今在达尔.你又想去那个地方,那年轻人似乎认为这样做无异自杀,而这回的目的根本毫无意义。”
“我对他提到的地球感到好奇。如果它有任何蹊跷,我一定要弄清楚。”
铎丝说:“它只是个传奇,甚至不算是有趣的一个。那只是老生常谈,每颗行星上的使用名称都不同,不过内容完全一样。有关起源世界和黄金时代的传说始终不曾消失;处于复杂而邪恶的社会中,人们几乎都渴望一个想必简单且良善的过去。就某个角度而言,所有的社会都是这样,因为每个人都习惯地把自己的社会想象得太复杂、太邪恶,而不管它实际上有多单纯。把这点记下来,放进你的心理史学中。”
“即使如此,”谢顿说,“我仍须考虑某个世界的确曾经存在的可能性。奥罗拉……地球……名称并不重要。其实……”
他顿了许久,最后铎丝终于不得不问:“怎么样?”
谢顿摇了摇头:“你记不记得在麦曲生的时候,你对我说的那个毛手毛脚的故事?当时我刚从雨点四三那里拿到那本典籍……嗯,前两天傍晚,当我们和堤沙佛一家聊天时,它又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有那么一瞬间,我说的什么事提醒了我自己……”
“提醒你什么?”
“我记不得,它钻进我的脑袋,马上又溜了出去。可是不知怎么搞的,每当我想到那个单一世界的观念,我就觉得好像摸到什么东西,然后又给它溜掉了。”
铎丝惊讶地望着谢顿:“我看不出那会是什么,毛手毛脚的故事和地球或奥罗拉并无任何关联。”
“我知道,可是这件……事情……这件在我心灵边缘徘徊的事情,似乎就是和这个单一世界有关。而且我有一种感觉,我必须不惜任何代价.找出更多和它有关的资料。这点……以及机器人。”
“还有机器人?我以为长老阁的事已经为它画上句点。”
“根本没有,我还一直想到它们。”他带着困惑的表情,凝视了铎丝许久,又说:“可是我并不确定。”
“确定什么,哈里?”
不过谢顿只是摇着头,没有再说什么。
铎丝皱了皱眉头,然后说:“哈里,让我告诉你一件事。在严肃的史学中——相信我,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根本没提到过起源世界。它是一个广为流传的信仰,这点我承认。我指的不只是民间传说的天真信徒,例如麦曲生人和达尔的热闾工;有许多生物学家,也都坚称必定有个起源世界,根据的理由远远超出我的专业领域。此外还有些倾向神秘主义的历史学家,也喜欢对它做些臆测。而在有闲阶级的知识分子之间,我了解这种臆测已逐渐变成时尚。然而,学院派的史学对它仍旧一无所知。”
谢顿说:“既然这样,或许我们更有理由超越学院派史学。我要的只是个能为我简化心理史学的机制,我不在乎是什么机制,无论是数学技巧、历史技巧,或是什么全然虚无的东西都好。如果刚刚和我们晤谈的那个年轻人,曾多受过一点正规训练,我会把这个问题交给他。他的思考具有可观的巧思和原创性……”
铎丝说:“这么说,你真准备帮助他?”
“正是如此,一旦我有这个能力之后。”
“可是你该承诺吗?你根本不知道这事是否能兑现。”
“我是想兑现。如果你对不可能的承诺那么斤斤计较,想想夫铭是怎么对日主十四说的。他说我会用心理史学帮麦曲生人带回他们的世界,这件事成功的机会根本等于零。即使我真的完成心理史学,谁晓得能不能用在如此狭窄而特定的目的上?要说无法兑现的承诺,这是个现成的实例。”
不料铎丝带着一点火气说:“别忘了,哈里,契特·夫铭当时是试图救我们的命,让我们不至落入丹莫茨尔和皇上手中。而且我认为,他是真的希望帮助那些麦曲生人。”
“而我也真的希望帮助雨果·阿马瑞尔。比起那些麦曲生人,我能帮助他的可能性要大得多,所以如果你认可前者,就请不要再批评后者。除此之外,铎丝,”他的双眼闪出怒火,“我真的希望找到瑞塔嬷嬷,我准备独自前往。”
“绝不!”铎丝断然说道,“如果你去,那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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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马瑞尔离开一小时之后,堤沙佛夫人牵着她的女儿一块回来。她没对谢顿或铎丝说半句话,只是在他们跟她打招呼时随便点了点头,并以锐利的目光扫视整个房间,仿佛要确定那热闾工未曾留下任何痕迹。接着她猛力吸了几口气,又以必师问罪的眼光望向谢顿,这于穿过起居室走到主卧房。
堤沙佛自己较晚回家。当谢顿与铎丝来到餐桌旁,堤沙佛趁着妻子还在张罗晚餐最后的细节,压低声音说:“那人来过了吗?”
“来过又走了,”谢顿严肃地说,“你太太当时也不在。”
堤沙佛点了点头,又说:“你还需要请他来吗?”
“我想不会了。”谢顿答道。
“很好。”
晚餐几乎在沉默中进行。但在晚餐过后,当小女孩回到她的房间去练习趣味性可疑的计算机时,谢顿将身子往后一靠,说:“告诉我有关脐眼的种种。”
堤沙佛看来吃了一惊,蠕动的嘴唇并未发出任何声音。然而,卡西莉娅却没那么容易目瞪口呆。
她说:“你的新朋友住在那里吗?你准备要去回拜?”
“目前为止,”谢顿平静地说,“我只是提到脐眼而已。”
卡西莉娅尖声说道:“它是个贫民窟,住在那里的都是渣滓。没有人到那里去,只有秽物才把那里当自己的家。”
“我知道有位瑞塔嬷嬷住在那儿。”
“我从没听说过这个人。”卡西莉娅说完猛地闭上嘴巴。她的意思相当明显,她根本不打算知道任何住在脐眼的人叫什么名字。
堤沙佛一面不安地望着他的妻子,一面说道:“我曾听说过她,她是个疯癫的老妇人,据说靠算命为生。”
“她住在脐眼吗?”
“我不知道,谢顿老爷,我从未见过她。她偶尔做出预言的时候,全息电视新闻便会提到。”
“它们成真了吗?”
堤沙佛嗤之以鼻:“哪个预言最后成真了?她的预言甚至毫无意义。”
“她曾经提到过地球吗?”
“我不知道,即使有我也不会惊讶。”
“提起地球没让你摸不着头脑,你知道有关地球旧事吗?”
此时,堤沙佛才显出惊讶的表情:“当然啦,谢顿老爷。所有的人类都来自那个世界……据说如此。”
“据说如此?你不相信吗?”
“我?我受过教育,但许多无知的民众都相信。”
“有没有关于地球的胶卷书?”
“儿童故事有时会提到地球。我记得当我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我最喜欢的故事是这样开头的:‘很久以前,当地球还是唯一行星的时候……’记得吗,卡西莉娅?你也喜欢这个故事。”
卡西莉娅耸了耸肩,不愿就此软化。
“我希望改天能看一看,”谢顿说,“但我指的是真正的胶卷书……呃……教学用的……或是影片……或是列印表。”
“我从未听说有这些东西,不过图书馆……”
“我会去那里试试看——有没有任何禁忌不准提到地球?”
“禁忌是什么?”
“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一个强烈的习俗,不准民众提到地球,或是不准外人问起?”
堤沙佛的惊讶看来如此货真价实,似乎毫无必要等待他的回答。
铎丝插嘴道:“有没有什么规定,不准外人前往脐眼?”
这时堤沙佛变得一本正经:“没有什么规定,但任何人到那坐去都是不智之举,我就不会去。”
铎丝说:“为什么?”
“它充满危险,充满暴力!每个人都带着武器——我的意思是说,虽然达尔是个武装地区,可是在脐眼他们真的使用武器。留在这里吧,这里才安全。”
“目前是如此。”卡西莉娅以阴郁的口吻说,“总之,我们最好离开这个地方,这年头热闾工无处不在。”说完,她又朝谢顿的方向白了一眼。
谢帧说:“你说达尔是个武装地区是什么意思?帝国政府有管制武器的强硬规定。”
“我知道,”堤沙佛说,“这里没有麻痹枪或震波武器,也没有心灵探测器或任何类似的东西,可是我们有刀。”他看来有些尴尬。
铎丝说:“你随身带着刀吗,堤沙佛?”
“我?”他现厌恶至极的表情,“我是个爱好和平的人,而且这里是个安全的小区。”
“我们家里藏了几把,”卡西莉娅一面说,一面又哼了一声。“我们并不那么确定这是个安全的小区。”
“是不是每个人都随身带着刀?”铎丝问道。
“几乎人人都带,凡纳比里夫人。”堤沙佛说,“这是一种习俗,但不代表每个人都用得到。”
“脐眼的人却用得到,我这么想。”铎丝说。
“有些时候。他们一激动就会打起来。”
“政府准许这种事吗?我是指帝国政府?”
“他们有时也会试图将脐眼扫荡干净,呵是刀子太容易藏匿,而且这种风气又很难扭转。此外,被杀害的几乎总是达尔人,我想帝国政府不会为此太过烦心。”
“万一被杀的是个外地人呢?”
“如果有人报案,是有可能惊动到帝国官员。不过实际上,绝不会有人看到或知道任何事。帝国官员有时会根据普通法令逮捕民众,但他们向来无法证明任何事。我想他们总是认定,外地人到那里去是自己的错。所以不要前往脐眼,即使你有一把刀。”
谢顿烦躁地摇摇头:“我不会带刀去,我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用。”
“那还不简单,谢顿老爷,不要进去。”堤沙佛忧心忡忡地摇了摇头,“总之不要进去。”
“或许我也无法做到这点。”谢顿说。
铎丝瞪着他,显然是不耐烦了,然后她对堤沙佛说:“哪里才能买到刀子?或是我们能借用你们的吗?”
卡西莉娅立刻应道:“没有人借用别人的刀子,你必须自己去买。”
堤沙佛说:“卖刀的店里到处都有——其实不该这样,理论上它们是不合法的,你知道吧。然而,任何用品店里都有出售。如果你看到店面展示着一台洗衣机,那就准设错。”
“还有,怎样到脐眼去?”谢顿问道。
“搭乘磁浮捷运。”堤沙佛无奈地望向铎丝,铎丝正皱起了眉头。
谢顿又接着问:“抵达磁浮捷运站之后呢?”
“搭上向东的列车,注意沿途的路标。不过假使你非去不可,谢顿老爷,”堤沙佛迟疑了一下,又说,“你一定不能带凡纳比里夫人。妇女有时会遭到……更糟的下场。”
“她不会去。”谢顿说。
“只怕她会去。”铎丝的回答斩钉截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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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品店老板的八字胡显然与年轻时一样浓密,只是颜色已变斑白,不过他的头发乌黑依旧。他一面凝视着铎丝,一面抚摸着两撇胡子,并将它朝两侧往后梳,这全然是一种习惯性动作。
他说:“你不是达尔人。”
“没错,但我仍还要一把刀。”
他说:“卖刀是违法的。”
铎丝说:“我小是女警,也不是什么政府特务。我要到脐眼去。”
他意味深长地瞪着她:“一个人?”
“和我的朋友一起。”她将拇指朝肩后一甩,指向谢顿所在的位置,后者正绷着脸等在外面。
“你是要帮他买?”他瞪了谢顿一下,很快就做出判断。“他也是个外地人,让他进来自己买。”
“他也不是政府特务,另外,我买刀是给自己用。”
老板摇了摇头:“外地人都很疯狂。但如果你想花掉些信用点,我倒是乐意帮你的忙。”他伸手从柜台下面掏出一根粗短的圆棒,再以行家的动作轻轻一转,刀锋立刻冒出。
“这是你这里最大的一种吗?”
“最好的女用刀。”
“拿一把男用的给我看看。”
“你不会想要一把太重的。你知道如何使用这种家伙吗?”
“我可以学,而且我不担心重量。拿一把男用的给我看看。”
老板微微一笑:“好吧,既然你想要看——”他伸手探向柜台的更下层,拿出一根粗得多的圆棒,随手一扭,一把看来像屠夫用的利刃便出现了。
他将刀柄朝前交给她,脸上仍旧带着微笑。
她说:“让我看看你是怎么扭的。”
他掏出另一把为她示范,先慢慢扭向一侧,刀锋立时闪现,再扭向另一侧,刀锋随即收进。“一面扭一面压。”他说。
“再做一遍,阁下。”
老板遵命照办。
钎丝说:“好啦,收起来,将刀柄丢给我。”
他依言照做,刀子缓缓画出一个上抛弧线。
她接住后又还回去,说:“快一点。”
老板扬起眉毛,然后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反手将刀丢向她的左侧。她并未试图将右手伸过去,反而直接用左手将它接住。刀锋立刻冒出头来,下一刻又随即消失,老板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你这里最大的一种?”她说。
“是的。如果你试图用这把刀,一定会令你筋疲力尽。”
“我会做深呼吸。我还要另外一把。”
“给你的朋友?”
“不,给我自己。”
“你打算用两把刀?”
“我有两只手。”
老板叹了一声:“夫人,奉劝你离脐眼远一点。你不知道他们那里怎样对付女人。”
“我能猜到。我如何将这两把刀插进皮带里?”
“你身上那条皮带不行,夫人,那不是刀带。不过,我可以卖给你一条。”
“它能装两把刀吗?”
“我应该有一条双刀带放在哪里,它们的需求量不大。”
“你现在就有一个买主。”
“我也许没有符合你的尺寸。”
“那么我们可以把它切短,或是想别的办法,”
“你得花上许多信用点。”
“我的信用磁卡付得起。”
当她终于走出来时,谢顿口气有点尖酸地说:“你系着这条笨重的皮带看来真滑稽。”
“真的吗,哈里?是不是太滑稽了,不配跟你到脐眼去?那就让我们一同回公寓吧。”
“不,我要单独去,我自己去会比较安全。”
铎丝说:“这样说一点用也没有,哈里。我们一起向后转,否则就一起向前走。不论在任何情况下,我们都不会分开。”
此时,她监眼珠所透出的坚决眼神,她嘴角弯成的弧度,以及她双手放在腰际刀柄上的姿势,使谢顿终于相信她是认真的。
“很好,”他说,“但如果你活着回来,如果我还能见到夫铭,那么,我继续研究心理史学的代价就是让你离去——虽然我越来越喜欢你。你能了解吗?”
铎丝突然露出微笑:“忘掉这件事吧,别在我身上展现你的骑士精神。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去,你能了解吗?”
69
在凭空闪烁的路标写着“脐眼”的那一站,他们两人下了磁浮捷运。路标第一个字左边被弄脏了,只剩下一个暗淡的光点,这也许是一种意料中的象征。
他们走出车厢之后,沿着下方的人行道前进。此时刚过正午,乍看之下,脐眼似乎很像他们在达尔居住的那一带。
然而,空气中有一种刺鼻的味道,人行道处处可见丢弃的垃圾。由此即可看出,这个小区中绝对没有自动扫街器,
此外,虽然人行道看来并无不同,此地的气氛却令人不舒服,有如扭得太紧的弹簧那般紧绷。
或许是因为人的关系,谢顿想,这里的行人数目并无太大差异,但他们与其他地方的行人不一样。通常,在繁重工作的压力下.每个行人心中只有自己;置身川陀无数大街小巷的无数人群中,人们唯有忽略他人才能活下去——就心理层面而言。例如目光绝不流连,大脑完全封闭;每个人罩在各自的浓雾中,隐匿在一种人工的隐私里。反之,在那些热衷于黄昏漫步的小区中,则充满一种仪式化的亲切感。
然而在脐眼这里,既没有亲切感也没有漠然的回避——至少对外人而言如此。每个擦身而过的人,不论是来是往,都会转头朝谢顿与铎丝瞪上一眼。每对眼睛仿佛都有隐形绳索系在这两个外人身上,带着恶意紧紧追着他们不放。
脐眼人的衣着较为肮脏、老旧,有些已经破损。这些衣服都带着一种没洗干净的晦暗,使谢顿对自己光鲜的新衣感到不安。
他说:“你想,瑞塔嬷嬷会住在脐眼哪里?”
“我不知道,”铎丝说,“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所以应该由你来想。我打算专注于保镖的工作,我想我唯一得做的事,就是保护你的安全。”
谢顿说:“我认为现在得做的事是找个人问路,但我就是不太想这么做。”
“我不会怪你,我想你找不到任何愿意帮助你的热心人士。”
“话说回来,别忘了还有少年人。”谢顿随手指了指其中一个。那个男孩看来大约十二岁,尚未蓄起成年男子不可或缺的八字胡,正停下脚步盯着他们两人看。
铎丝说:“你是在猜想,脐眼人对外人的厌恶还不会出现在这种年纪的男孩身上。”
“至少,”谢顿说,“我猜想他的年纪还不够大,不至于具有脐眼的暴力倾向。如果我们走近他,他可能会拔腿就跑,在老远的地方高声辱骂,但我不信他会攻击我们。”
谢顿提高声音说:“年轻人。”
男孩向后退了一步,继续瞪着他们两人。
谢顿说:“到这里来。”同时招了招手。
男孩说:“干啥,哥儿们?”
“我想跟你问路。走近点,我才不用大声吼。”
男孩向前走了两步。他的脸孔脏兮兮的,一双眼睛却明亮而敏锐。他穿的凉鞋式样与众不同,一只短裤腿上有个大补丁。他说:“啥样的路?”
“我们想要去找瑞塔嬷嬷。”
男孩的眼睛亮了起来:“干啥?”
“我是一名学者,你知道学者是什么吗?”
“你上过学?”
“没错,你没有吗?”
男孩不屑地向一旁啐了一口:“没。”
“我有事要请教瑞塔嬷嬷,希望你能带我去找她。”
“你要算命?哥儿们,你穿着拉风的衣服来脐眼,连我都能帮你算命,霉运当头。”
“你叫什么名字,年轻人?”
“这跟你何干?”
“这样我们才能以更友善的方式交谈,这样你才能带我去瑞塔嬷嬷的住处。你知道她住在哪里吗?”
“也许知,也许不知。我叫芮奇,如果我带你去,我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芮奇?”
芮奇的日光停留在铎丝的腰带上,他说:“这大姐带着双刀,给我一把,我就带你去找瑞塔嬷嬷。”
“那是成人用的刀,芮奇,你的年纪还太小。”
“那我也认为我的年纪太小,根本不知道瑞塔嬷嬷住在哪里。”说完他抬起头,透过遮住眼睛的浓密头发狡猾地望着对方。
谢顿开始感到不安,他们这样有可能引来一群人。几名男子已经停下来,但在发现似乎不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之后,他们全都掉头离去。然而,如果这个男孩发起脾气,以言语或行动攻击他们,街上的人无疑会群聚过来。
他微微一笑:“你识字吗,芮奇?”
芮奇又啐了一口:“不!谁要识字?”
“你会用计算机吗?”
“会说话的计算机?当然,任何人都会。”
“那么,我告诉你怎么办。你带我到最近的一家计算机店,我帮你买一台属于你自己的小计算机,以及一套能教你识字的软件。几星期之后,你就识字了。”
谢顿发觉男孩的眼睛似乎因此亮了起来,但只一会儿,那双眼睛又随即转趋强硬:“不,不给刀子就拉倒。”
“关键就在这里,芮奇。你自己学识字,别告诉任何人。过一阵子之后,你可以打赌说你会识字,和他们打赌行个信用点。这样你能赢得不少零用钱,可以帮自己买把刀子。”
男孩犹豫了一下:“不!没人会和我打赌,没人有信用点。”
“如果你识字,就能在刀店找到一份工作。你把工资存起来,可以用折扣价买一把刀子。这样好小好?”
“你什么时候去买会说话的计算机?”
“现在,等我见到瑞塔嬷嬷就给你。”
“你有信用点?”
“我有一张信用磁卡。”
“让我们一起去买计算机。”
计算机的交易进行得很顺利,但是当男孩伸手要接过计算机时,谢顿却摇了摇头,将它放进自己的囊袋。“你得先带我去找瑞塔嬷嬷,芮奇。你确定自己知道在哪儿能找到她吗?”
芮奇让不屑的表情掠过脸庞:“我当然确定,我会带你到那儿去,只是我们到了那里之后,你最好把计算机给我。否则我会找些我认识的哥儿们。去追你和这个大姐,所以你最好小心点。”
“你不必威胁我们,”谢顿说,“我们自会履行承诺。”
芮奇带着他们沿人行道快步走去,穿过了许多好奇的目光。
谢顿在行走时一言不发,铎丝也一样。不过与谢顿比较之下,铎丝儿乎没有什么心事,因为她显然始终在警戒周遭的人群。对于那些转头看他们的路人,她一律以凶狠的眼神直视回去。有些时候,当他们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会立刻转头怒目而视。
然后芮奇停了下来,说道:“就在这里。你知道,她不是无家可归。”
他们跟着他进入一组公寓群。谢顿本想在心中默记走过的路线,以便待会儿能自行找到出路,但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他说:“你怎么知道在这此巷道中该走哪一条,芮奇?”
男孩耸了耸肩:“打从我还是小孩的时候,我就开始在这些巷道中游荡。”他说,“此外,这些公寓都有号码——只要没脱落,而且还有箭头和其他记号。如果你知道这些窍门,你就不可能迷路。”
芮奇显然深通这些窍门,于是他们逐渐深入公寓群。目所能及尽是一种完全腐朽的气氛:无人清理的瓦砾堆,居民脸上一闪而过的对外人入侵的明显恨意。又皮又野的少年沿着巷道奔跑追逐,似乎正在进行某种游戏。当他们的飞球险些击中铎丝时,有些还大叫道:“嘿,让路!”
最后,芮奇停在一扇斑驳的深色门前,上面微微闪着二七八七这组数宁。
“这里就是。”他一面说,一面伸出手来。
“先让我们看看谁在里面。”谢顿轻声说道。他按下讯号钮,可是没有任何反应。
“没用,”芮奇说,“你得捶门,捶得很响才行。她的耳朵不太好。”
于是谢顿握拳猛捶门板,里面立刻有了动静。一个尖锐的声音传出来:“谁要见瑞塔嬷嬷?”
谢顿喊道:“两名学者!”
他将小计算机连同附带的软件套件一起扔给芮奇,芮奇一把抓住,咧嘴一笑,立刻快步跑开了。然后谢顿转过头来,面对着打开的门与门后的瑞塔嬷嬷。
70
瑞塔嬷嬷或许已有七十好几,不过她的脸孔乍一看似乎没那么老。她有着丰满的面颊、一张小嘴,以及又小又圆的双下巴。她的个子很矮——还不到一百五十厘米,却有一副粗壮的身躯。
不过她双眼周围有着细微的皱纹。当她微笑的时候——例如她见到他们之后露出的笑容——脸部其他各处的皱纹也会绽露出来。此外,她的行动有些困难,
“进来,进来。”她一面以轻柔高亢的声音说,一面眯着眼睛凝视他们两人,仿佛她的视力已开始减退。“外人……甚至是外星人士,我说对了吗?你们身上似乎没有川陀的气味。”
谢顿真希望她没提到气味。这间过分拥挤的公寓发出一股食物的怪味,几乎接近腐臭的味道。屋内还有许多四处乱丢的小东西,看来陈旧而盖满灰尘。这里的空气浑浊黏稠,他可以确定当他们离去后,他的衣服仍会带着这种强烈的气味。
他说:“你说对了,瑞塔嬷嬷。我是来自赫利肯的哈里·谢顿,我的朋友是来自锡纳的铎丝·凡纳比里。”
“好。”她一面说,一面在地板上寻找空位,以便邀他们坐下,可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
铎丝说:“我们乐意站着,嬷嬷。”
“什么?”她抬起头望向铎丝,“你说话必须中气十足,孩子。我的听力已经不像你这个年纪时那么好。”
“你为什么不弄个助听装置?”谢顿提高音量说。
“那没有帮助,谢顿老爷。好像是神经方面出了毛病,我却没钱去做神经重建。你们是来向瑞塔老嬷嬷请教未来之事?”
“并不尽然,”谢顿说,“我是来请教过去之事。”
“好极了。判断人们想听些什么可不容易。”
“那必定是一门高深的艺术。”铎丝微笑着说。
“它看来容易,可是必须说得别人心服口服。我就靠它赚钱为生。”
“如果你有刷卡插座,”谢顿说,“我们会付你任何合理的酬劳。只要你告诉我们有关地球的事,不要为了满足我们而编织巧妙的话语,我们只想听事实。”
老妇人本来一直在房中踱来踱去,东摸摸、两弄弄,仿佛要将房间弄得更漂亮,更适合两位来访的贵客。此时她忽然停下来.说道:“你要知道有关地球的什么事?”
“首先,它究竟是什么?”
老妇人转过身来,目光似乎投射到太空中。当她开始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变得低沉而稳重。
“它是一个世界,一个非常古老的行星。它遭人遗忘,如今下落不明。”
铎丝说:“它并非历史的一部分,这点我们还知道。”
“它比历史更为古老,孩子。”瑞塔嬷嬷严肃地说,“它存在于银河的黎明期,甚至在黎明期之前。当时它是唯一拥有人类的世界。”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谢顿说:“地球的别名是不是……奥罗拉?”
这时,瑞塔嬷嬷的脸孔突然皱成一团:“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在我四处飘荡的过程中,听说有个古老而遭人遗忘的世界叫奥罗拉,上面的人曾经享有太初的平静岁月。”
“那是个谎言。”她擦了擦嘴,仿佛要将她刚才听到的东两从嘴边抹去,“你提到的那个名字绝对不可再提,它只能指邪恶之地,它是邪恶的源头。在邪恶之地和它的姐妹世界登场前,地球一直是独一无二的。邪恶之地几乎毁灭了地球,但是地球人最后团结起来,借着一些英雄的帮助,终于摧毁了邪恶之地。”
“地球早于这个邪恶之地,你确定这点吗?”
“早得太多。地球曾在银河中独处数万年——乃至数百万年。”
“数百万年?人类在其上存在了数百万年,而其他任何世界都没有人?”
“没错,那是事实,事实就是如此。”
“但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呢?这些都在一个计算机程序里吗?或是住一份列印表中?你有任何东西能让我读一读吗?”
瑞塔嬷嬷摇了摇头:“我从我母亲那里听来这些古老的故事,她又是从她的母亲那里听来,自古就是这样传下来的。我没有子女,所以我把这些故事说给别人听。可是它也许会就此失传,这是个失去信仰的时代。”
铎丝说:“并非真正如此,嬷嬷。还是有人在推论史前时代的种种可能,并且研究有关那些失落世界的传说。”
瑞塔嬷嬷手臂挥了挥,仿佛要将那句话扫开。“他们用冷眼面对这个问题,以学术的眼光。他们试图将它纳入他们的观念中。有关大英雄巴雳的故事,我可以跟你说上一年,但你不会有那么多时间听,我也没有那么多精力讲。”
谢顿说:“你曾听说过机仆吗?”
老妇人突然抖了一下,她的声音几乎变作尖叫。“你为什么要问这种事?那种东西是人工的人类,是那些邪恶世界的产物,本身就是一种邪恶。它们早就遭到毁灭,再也不该提起。”
“曾有一个特殊的机仆,是那些邪恶世界憎恨的对象,对不对?”
瑞塔嬷嬷蹒跚地走向谢顿,紧紧盯着他的双眼。他甚至能感到她的热气喷在自己脸上。“你是专门来愚弄我的吗?你已经知道这些事,而你还要问?你为什么要问?”
“因为我希望知道。”
“曾有一个人工的人类帮助地球,他名叫丹尼,是巴雳的朋友。他从来没死,一直活在某个角落,等待他的时代重返。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时候,不过总有一天他会回来,复兴那个伟大的古老时代,并除去所有的残酷、不义和悲惨。那是他的承诺。”说到这里,她闭上眼睛.露出微笑,好像回想起……
谢顿默默等了一会儿,然后叹了一口气。“谢谢你,瑞塔嬷嬷。你对我有很大的帮助,我该付你多少酬劳?”
“很高兴能遇见外星人士,”老妇人答道,“十个信用点。我能招待你们一些吃的吗?”
“不用了,谢谢你。”谢顿一本正经地说.“请收下二十点,你只需告诉我们怎样从这里回到捷运站。还有,瑞塔嬷嬷,如果你能设法将有关地球的传说录进电脑磁盘一些,我会付你很好的价钱。”
“有多好?这将花费我不少力气。”
“那要看故事有多长,以及说得有多好。我也许会付一千点。”
瑞塔嬷嬷舔了舔嘴唇:“一千点?可是,当故事录好之后,我要怎样才能找到你?”
“我会给你一个计算机址码,你可以通过它联络到我。”
谢顿将计算机址码写给瑞塔嬷嬷后,便与铎丝一同离去。相较之下,外而巷道的空气清新宜人,令他感到谢天谢地。他们根据老妇人的指引,踏着轻快的步伐向前走去。
71
铎丝说:“这不是一次很长的晤谈,哈里。”
“我知道,可是那里简直令人受不了,而且我觉得打听得够多了。真难想象这些民间传说如何放大到这种程度。”
“你所谓‘放大’是什么意思?”
“嗯,麦曲生人将他们的奥罗拉说成上面住有能活好几世纪的人,达尔人则将他们的地球说成上面存在延续数百万年的人类,而两者都提到一个长生不死的机器人……这的确耐人寻味。”
“既然有好几百万年,就该有机会——我们现在要到哪里?”
“瑞塔嬷嬷说我们应该沿着这个方向走,直到抵达一个休息站,然后找一个写着‘中央走道’的路标,沿着左边走,再一直跟着那个路标前进。我们来的时候有没有经过一个休息站?”
“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也许和来时的路线不同。我不记得有个休息区,不过刚才我没注意看路。我的眼睛一直紧盯着我们身边的路人,而且……”
她的声音逐渐消失——前方的巷道两侧向外敞开。
谢顿想了起来,他们的确曾经路过这里。他还记得在两侧的人行道地板上,弃置着一些破烂的沙发垫。
然而,铎丝不必像进来时那样防范路人,因为现在一个路人也没有。不过在前面的休息区里,他们发现有一群人。就达尔人而言,那群人的个头相当高大。他们的八字胡向上竖起;在人行道的昏黄光线照耀下,他们裸露的上臂全都肌肉暴实,而且皮肤闪着光泽。
显然,他们是在等待这两位外星人士,谢顿与铎丝几乎自然而然停下脚步。一时之间,双方形成了一个静止画面。然后谢顿匆匆向后看了看,发现后面又走出两三个人。
谢顿抿着嘴说:“我们落入陷阱了。我当初不该让你跟来,铎丝。”
“刚好相反,这正是我来这里的原因。可是你为了见瑞塔嬷嬷,付出这种代价值得吗?”
“只要我们能脱身,那就值得。”
然后,谢顿以响亮而坚定的声音说:“借过一下,好吗?”
前排一名男子向前走来。他与身高一米七三的谢顿不相上下,但肩膀比谢顿更宽,而且肌肉更结实。不过谢顿注意到他的腰部有点松垮。
“我叫玛隆,”他以自大自满的口气说,仿佛这个名字具有某种意义。“我在这里是要告诉你,我们不喜欢外星人士进我们的地盘。你想要进来,可以——但是如果你要出去,你就得付出代价。”
“很好,多少?”
“你身上所有的财产。你们阔气的外星人士都有信用磁卡,对吧?把它们通通交出来。”
“不行。”
“由不得你说不行,我们自己会动手。”
“除非将我打伤或杀掉,否则你休想得到。而且它们必须配合我的声纹,我的正常声纹。”
“并非如此,老爷——看,我很有礼貌。我们可以从你身上取走,却不必把你伤得太重。”
“需要多少你们这些粗壮汉子?九个?不,”谢顿很快数了一遍,“十个。”
“就一个,我。”
“没有帮手?”
“就我一个。”
“如果其他人能闪开,腾出点地方,我倒愿意看看你要怎么办。”
“你没有刀子,老爷,你要一把吗?”
“不,你用你的,这样打斗才算公半,我要赤手空拳和你打。”
玛隆环顾一下其他人:“嘿,这小个子真有种。听他的口气甚至不害怕,可真不简单。打伤他简直没面子——我告诉你怎么办,老爷,我要对付这姑娘,如果你要我停手,就把你和她的信用磁卡一块交出来,再用你们的正确声音启动。如果你说不,那么等我收拾完这姑娘……那可要点时间,”他放声大笑,“我就不得不伤害你。”
“不,”谢顿说,“让他走。我已经向你挑战——-对,你用刀子,我不用。如果你想掌握匹夫的胜算,我一个跟你们两个打,可是得先让她离开。”
“别说了,哈里!”铎丝叫道,“如果他要我,就让他过来抓我。你就待在那儿别动。”
“你听到了吗?”玛隆咧嘴大笑,“‘你就待在那儿别动。’我说这小妮子想要我。你们两个,把他看牢。”
谢顿的双臂立即像被两道铁箍紧紧锁住,他还感到背后抵着刀尖。
“不要动。”谢顿耳际传来厉声的耳语,“你可以看着。那女的也许会喜欢,玛隆这方面很高明。”
铎丝再度叫道:“别动,哈里!”说完,她转身警觉地直对玛隆,半握的双手挨近腰际的皮带。
他不怀好意地向她凑近,她则不动声色。等到他来到一臂之遥,她的双臂陡然一闪,玛隆蓦地发现眼前出现两把大刀。
他猛然向后一仰,随后哈哈大笑:“这小妮子有两把刀——像是大男生用的那种。而我却只有一把,不过这够公平了。”他把刀子迅速亮出来,“我可不愿意失手砍伤你,小妮子,因为要是不那么做,我们两个都会获得更多乐趣。也许我可以只把它们从你手上敲掉,啊?”
铎丝说:“我不想杀你,我将尽可能避免那样做。话说回来,我要求大家做个见证,如果我真杀了你,那是为了保护我的朋友,我责无旁贷。”
玛隆装出害怕的样子:“喔,请别杀我,小妮子。”说完他忽然哈哈大笑,在场的达尔人也跟着笑起来。
玛隆举刀向前刺出,落点距离铎丝相当远。接着他又试了第二次、第三次,但铎丝始终一动不动。对于并非真正瞄准她的攻击,她根本不曾试图抵挡。
玛隆的表情变得阴沉,他本想让她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样子,不料只是使自已显得徒劳无功。于是,他下一次攻击直指铎丝。铎丝的左手刀立即闪电般挥出,猛力迎向他的武器,将他的手臂震开。她的右手刀则迅疾内转,在他的短衫上划出一道对角线。短衫下长满黑色胸毛的皮肤,立时绽出一条细微的血痕。
玛隆在震撼中低头单向自己,围观的人则在惊讶中喘不过气来。谢倾觉得抓着自已的两个人手劲放松了点;这场决斗并未完全按照他们的预期进行,他们的注意力全被引了过去。谢顿暗自蓄势待发。
玛隆再度举刀进攻,同时左手朝铎丝的右腕抓去。铎丝的左手刀再度挡住他的利刃,令它动弹不得;她的右手做了一个敏捷的回旋,在玛隆的左手挨近的当儿向下一沉。结果,除了刀刃之外他什么也没抓到,当他张开手的时候,手掌上赫然出现一道血痕。
铎丝随即向后跳开。玛隆在发觉胸部与手掌挂彩后,闷声咆哮道:“再扔把刀给我!”
一阵迟疑之后,一名旁观者将自己的刀偷偷掷出。玛隆正要伸手去接,铎丝的反应却比他更快。她的右手刀击向那把掷出的利刃,将它原路送回,那把刀一面飞还一面打转。
谢顿感到两只手臂上的抓力变得更弱。他突然举起双臂,向上往前一推,立时挣脱。抓他的两个人惊叫一声,转身面对着他,但他迅速以膝头踢向其中一人的腹股沟,并用手肘击向另一人的腹部,两人随即应声倒地。
他跪下去拔取那两人身上的佩刀,起身之后,他就成了像铎丝样的双刀客。
然而与铎丝不同的是,谢顿不懂如何使用这种武器。但他知道那此达尔人不会发觉这点。
铎丝说:“别让他们靠近就行,哈里,还不要攻击。玛隆,我的下一击将不只是皮肉伤。”
玛隆陷入极度的愤怒,一面发出毫无意义的咆哮。一面展开盲目的攻击,试图想以蛮力压倒对手。铎丝微一蹲身,向侧面踏出一步,低头避开他的右臂,同时在他的右脚踝踢了一记。玛降立刻瘫倒在地,手中的刀飞了出去。
然后她跪在地上,将刀架在他的后颈,另一把抵住他的喉头,说:“投降!”
玛隆大吼一声,猛力用手臂将她推开,挣扎着要站起来。
当她再度逼近时,他尚未完全站稳。只见一把刀向下砍去,他的八字胡马上被削去一节。这次他像一头重伤的巨兽般发出哀号,一把按住了脸部。当他将手拿开时,那只手上淌满鲜血。
铎丝喊道:“它不会再长出来了,玛隆,有一片嘴唇跟它一起飞了。敢再做一次攻击,你就是一具死尸。”
她严阵以待,但玛隆已经受够了。他一面呻吟,一面跌跌撞撞地逃开,沿途留下一条血迹。
铎丝转身面向其他人。被谢顿打倒的那两个仍躺在那里,他们已被缴械,并末急着想爬起来。她弯下腰,用一把刀将他们的皮带切断,又将他们的裤子划开。
“这样一来,你们就得提着裤子走路。”她说。
她瞪着仍站在原处的七个人,他们都以敬畏的眼神出神地望着她。“刚才扔刀子的是你们哪一个?”
众人一片沉默。
她又说:“对我而言没有差别。一个一个来或一起上都行,可是我每砍一刀,就会有一个人丧命。”
七个人不约而同立即转身,拔腿就逃。
铎丝扬起眉毛,对谢顿说:“至少这一次,夫铭不能责怪我未尽到保护你的责任。”
谢顿说:“我仍然无法相信我见到的一切。我一直不知道你有这种能耐——或是能说这样的话。”
铎丝只是微微一笑:“你也有你的本事,我们是一对好搭档。来,收起你手中的刀子,放进袋囊中吧。我想消息会迅速传开,我们可以顺利离开脐眼,不必担心再被拦住去路。”
她说得相当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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