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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第五章 太空艇争夺战

  17

  崔维兹的第一个感觉,是自己彷佛身处于一个超波戏剧的场景中,尤其是像以帝国为时代背景的历史传奇剧。那种戏剧有个特别的场景,几乎干篇一律,没有什么变化(也许——据他所知——每个超波戏剧制作人沿用的都是同一个布景)。那个场景模拟的是全盛时期的川陀,一个伟大的环球大都会。

  场景中有庞大的空间,有来去匆匆的行人,还有些小型交通工具,沿着保留给它们的道路急驰而去。

  崔维兹抬起头,几乎以为会看到计程飞车爬升到幽暗的圆顶窟窿中,但此地至少还没有这一部分。事实上,他惊魂甫定之后,注意到这个建筑显然比川陀上的小得多。这只是一栋单一的建筑物,不是向四面八方绵延数千公里的建筑群。

  此外,色调也完全不同。在超波戏剧中,川陀的绚丽色彩被夸张到不可思议的秤谌,而人物的服饰若认真考究起来,则完全不实际又不实用。不过,那些五颜六色与褶边总带都只具有象征性意义,是用来影射帝国——尤其是川陀这座城市——的颓废与堕落(如今,这种观点有绝对的必要)。

  这样说来,康普隆与颓废堕落完全背道而驰。袭洛拉特在太空航站对色调所做的评语,在此地可找到充分佐证。

  墙壁几乎是一片灰色,屋顶是白色的,人们身上的衣服也只有黑、灰、白三色。偶尔可见一套全黑的服装,全灰的则更常见,不过崔维兹一直没看到全白的。然而衣服的式样则各有不同,彷佛人们虽然被剥逗笏色彩,却仍然坚持设法塑造个人的风格。

  每个人不是面无表情,便是紧绷着一张脸。女性一律留短发,男性的头发则比较长,不过都往后梳成短辫。路人擦肩而过时,彼此都不会多望一眼。此地看不到悠闲或茫然的人,仿佛每个人心中都有件正事,找不到空位装别的事情。男女的穿着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分别在于头发的长度、胸部的轻微隆起,以及臀部的宽度。

  他们三人被带进一座电梯,一口气下了五层。从电梯出来后,又被带到一扇门前,灰色的门上有行不显眼的白色小字,写的是“运长:蜜特札·李札乐”。

  带头的康普隆人在那行字上按了一下,不久之后整行宇都后起来。房门随即打开,一行人便鱼贯而入。

  那是个很大的房间,而且相当空荡,没有什么陈设。也许是故意如此设计来突显空间使用的奢侈秤谌,以展现主人的权威与气派。

  远处的墙边站着两名警卫,他们脸上毫无表情,眼睛紧盯着进来的每个人。房间中央略偏后的地方摆着一张大办公桌,在办公桌后面的,想必就是蜜特札·李札乐。此人身材壮硕,黑眼珠,脸上毫无皱纹,强有力的双手放在桌上,手指很长,指尖接近正方形。

  这位运长(指的应该是“运输部长”,崔维兹想)一身暗灰色的服装,只有外套的翻领是显眼的白色,并有两道白色线条从翻领向下延伸,在胸前正中交叉后继续向下走。崔维兹看得出来,虽然这套服装的剪裁刻意淡化女性胸部曲线,那个白色交叉却具有突显的作用。

  这位部长无疑是女性。即使从她的胸部看不出来,她的短发也是明显的标志;她脸上虽然没有化妆,五官也足以显出她的性别。

  她的声音也是不折不扣的女性化,彷佛是浑厚的女低音。

  她说:“午安,我们难得有这个荣幸,接待来自基地的男性访客,再加上一位报告中未提到的女子。”她的目光扫过每个人,最后停在崔维兹身上。崔维兹眉头深锁,僵直地站在那里。

  “其中一位男性还是议会的一员。”

  “一名基地的议员,”崔维兹试图使自己听来很有派头,“葛兰·崔维兹议员,正在执行基地的任务。”

  “执行任务?”部长扬起眉毛。

  “执行任务——”崔维兹着复了一遍,“所以,为什么把我们当成着犯一样对待?我们为何会被武装人员逮捕,然后像犯人一样被带到这里?我希望你能了解,基地议会绝不会喜欢听到这种事。”

  “姑且不论这些,”宝绮思说——跟那位较成熟的女性比起来,她的声音似乎尖锐一点。“我们得永远这样站着吗?”

  部长神态自若地盯着宝绮思,好一会儿之后,才举起一只手臂。“三张椅子!快!”

  一道门打开来,三个穿着康普隆典型朴素服装的男子动作敏捷地搬来三张椅子。原本站在办公桌前的三个人坐了下来。

  “好,”部长脸上带着冰冷的笑容说:“舒服些了吧?”

  崔维兹可不那么想,这些椅子都没有衬垫,坐起来冷冰冰的,而且椅面与椅背都是平面,完全未考虑到人体曲线。他说:“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部长看了看摆在桌上的文件。“我会解释的。但我首先要确定一下,你的太空船是端点星出厂的远星号。这点是否正确,议员先生?”

  “正确。”

  部长抬起头来。“我称呼你都加上头衔,议员先生。为了礼貌起见,你称呼我的时候也能这样吗?”

  “部长阁下成不成?或是有别的尊称?”

  “没有尊称,阁下,而且你不必多费唇舌,‘部长’就足够了。或者‘阁下’也行,如果你不喜欢一直着复。”

  “那么对于你的问题,我的回答是:正确,部长。”

  “这艘太空船的船长是葛兰·崔维兹,基地的公民,端点星议会的一员——而且还是名新科议员——而你就是崔维兹。我说的这些是否完全正确,议员先生?”

  “你说的都没错,部长。既然我是基地的公民……”

  “我还没说完,议员先生,等我说完你再抗议不迟。与你同行的是詹诺夫·裴洛拉特,学者,历史学家,也是基地公民。那就是你,对不对,裴洛拉特博士?”

  看到部长锐利的目光转向自己,裴洛拉特不禁吃了一惊。“是的,没错,我亲爱……”他突然住口,又着说一遍:“是的,没错,部长。”

  部长严厉地拍了一下手。“送到我这里来的报告,并未提到有名女子。这女子是太空船上的褂讪成员吗?”

  “是的,部长。”崔维兹说。

  “那么我自己跟这名女子谈谈,你的名字?”

  “大家都叫我宝绮思,”宝绮思坐得笔直,以冷静而清晰的口吻说:“不过我的全名很长,阁下,你需要全知道吗?”

  “暂时不需要。你是基地的公民吗,宝绮思?”

  “不是的,阁下。”

  “你是哪个世界的公民,宝绮思?”

  “我没有任何文件,能证明我是哪个世界的公民,阁下。”

  “没有证件,宝绮思?”她在面前的文件上做了个注记,“这点我记下了,你在这艘太空船上做什么?”

  “我是一名乘客,阁下。”

  “你登上太空船之前,崔维兹议员或裴洛拉特博士有没有要求查阅你的证件,宝绮思?”

  “没有,阁下。”

  “你曾经主动告诉他们,说你没有身分证件吗,宝绮思?”

  “没有,阁下。”

  “你在太空船上的职务是什么,宝绮思?你的名字和你的职务相符吗?”

  宝绮思以傲然的口气说:“我只是乘客,没有其他的职务。”

  崔维兹插嘴道:“你为什么要为难这女子,部长?她触犯了哪条法律?”

  李札乐部长将目光从宝绮思转到崔维兹身上。“你是位外星人士,议员,你不清楚我们的法律。然而,如果你决定到我们的世界访问,就得接受这些法律的管辖。你不能随身带着你们的法律,我相信这是银河法的通则。”

  “这点我同意,部长。不过光这么说,我还是不知道她犯了你们哪条法律。”

  “银河中有一条通则,议员先生,任何人到另一个世界造访,只要这个世界和母星属于不同政治领域,他就必须随身携带身分证件。许多世界在这方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许因为他们着视观光业,或者根本就漠视法律规章。我们康普隆则不同,我们是个法治的世界,并且严格执行各项法令。她是个没有星籍的人,这就违反了我们的法律。”

  崔维兹说:“这件事她根本没得选择,太空船由我驾驶,我把太空船降落到康普隆,她只好跟我们一起来。部长,难不成你认为她该请求我将她抛到太空中?”

  “这只表示你也触犯了我们的法律,议员先生。”

  “不,事实并非如此,部长。我可不是外星人士,我是基地的公民,而康普隆和它的藩属世界都是基地的联合势力。身为基地公民,我可以自由通行此地。”

  “当然可以,议员先生,只要你有证明文件,证明你的确是基地的公民。”

  “我的确有,部长。”

  “不过即使身为基地公民,你也没有权利触犯我们的法律;你带着一名无星籍人士同行,便已经触犯我们的法律。”

  崔维兹迟疑了一下。显然那位海关人员肯德瑞未信守承诺,所以自己也没必要再保护他。于是崔维兹说:“我们在入境站没被拦下来,我认为,这就等于默许我可以带这名女子同行,部长。”

  “你们的确没遭到拦阻,议员先生。入境当局的确未将这名女子报上来,反而让她一起通关。可是,据我猜想,入境站的官员们判断——相当正确地判断——放你的太空船登陆比追究一个无星籍人士更着要。严格说来,他们这样做是违法的,这件事我们自然会做适当处置。不过我可以肯定,他们的违法行为将被判无罪。我们是个绝对法治的世界,议员先生,但并未严苛到不讲理的秤谌。”

  崔维兹立即接口:“那么,我现在要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部长。如果你真未从入境站那里得到消息,说太空船上有个无星籍人士,那么当我们降落时,你并不知道我们是否触犯了任何法律。然而很明显的是,在我们降落的那一刻,你已经准备逮捕我们,而事实上你也的确这么做了。在不可能知道我们犯法的情况下,你为什么会采取这种行动?”

  部长微微一笑。“我能了解你的疑惑,议员先生。我可以向你保证,不论我们当初知不知道这件事,都和你们遭到逮捕无关。我们如今是在为基地办事,正如你指出的,我们是基地的联合势力之一。”

  崔维兹瞪着她说:“伹这是不可能的事,部长。简直比不可能更糟,根本就是荒谬。”

  部长发出咯咯的笑声,听来好像一串缓缓流动的蜜汁。“我觉得你这种说法真有意思——比不可能更糟,根本就是荒谬。议员先生,我同意这个说法。然而不幸的是,对你而言这两者都不适用。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我是基地政府的官员,正在为基地执行任务。他们绝不可能想逮捕我,他们也根本没这个权力,因为我拥有立法者豁免权。”

  “啊,你漏掉了我的头衔,不过你实在太激动,这也许情有可原。然而,我受托之事并非直接将你逮捕,我这样做只是为了完成我真正的任务,议员先生。”

  “什么任务,部长?”崔维兹问。面对这个难缠的女人,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就是将你的太空船把押,议员先生,然后把它送还基地。”

  “什么?”

  “你又漏掉我的头衔了,议员先生。你实在太过懒散,这样对你自己没好处。找想,这艘太空船不是你私人的吧。难道它是为你设计,为你建造的?还是你自己出钱买的?”

  “当然不是,部长,它是基地政府拨给我使用的。”

  “那么,基地政府想必有权将它收回,议员先生。我猜,这是艘很有价值的太空船。”

  崔维兹没有回答。

  部长又说:“这是艘着力太空船,议员先生。这种太空船不可能太多,即使基地也只拥有少数几艘,他们一定后悔拨了一艘给你。也许你能说服他们,拨给你另一艘不那么珍贵,但仍足以应付你任务需要的太空船——不过,我们必须将你驾来的这艘扣下。”

  “不行,部长,我不能放弃这艘太空船,我也不相信基地要求你这么做。”

  部长微微一笑。“不是专门要求我,议员先生,也不是特别找上康普隆。我们有理由相信,在基地管辖范围之内,以及跟基地结为联合势力的各个世界与星域,全都收到这项请托。从这一点,我可以推论基地不知道你的行踪,正气急败坏地到处找你;我还可以进一步推论,你到康普隆,根本不是来执行基地的任务——因为如果是那样,他们应该知道你在哪里,只需找我们帮忙就行了。总而言之,议员先生,你一直在对我说谎。”

  崔维兹有些心虚地说:“我想看看基地政府给你的那份公函,部长。我想,我应该有这个权利。”

  “如果一切诉诸法律,当然可以。我们对于法律程序极端着视,议员先生,你的权益必能获得完全的保障,我向你保证。然而,如果我们能在这里达成一项协议,不必对外张扬,不让法律行动耽误时间,那将会更理想、更简单。我们比较喜欢这样做,我确信基地也一样,它绝不愿全银河都知道有个立法者逃亡,否则基地将处于‘荒谬’的难堪情境,据你我的估计,那比‘不可能’还要更糟。”

  崔维兹再度沉默下来。

  部长等了一会儿,继续以一贯的沉着口气说:“好啦,议员先生,不管走哪条路——非正式的协议或采取法律行动,那艘太空船我们都要定了。你带了一个没有星籍的乘客,究竟会使你受到什么惩罚,将由我们所采取的途径决定。若是诉诸法律,她将使你罪加一等,你们都会被判最着的徒刑。我向你保证,刑罚绝对不轻。假如能达成一项协议,我们将以商用太空船,送你这位乘客到她想去的任何目的地,你们两位也可以跟她一起去,如果你们希望的话。或者,假如基地同意,我们可以提供你一艘我们的太空船,绝对足敷你的需要;当然,前提是基地必续还给我们一艘同型太空船。此外,如果由于任何原因,你不希望回到基地控制的疆域,我们或许会愿意提供你政治庇护,最后你还有可能成为康普隆鲍民。你看,倘若你和我们达成一项友善的协议,将会有很多有利的选择;假使你坚持自己合法的权益,那么你将落得一无所有。”

  崔维兹说:“部长,你太过热心了,你答应了一些自己办不到的事。基地既然要求你们将我遣返,你就不能为我提供政治庇护。”

  部长说:“议员先生,我从来不做无法实现的承诺。基地的要求只是收回那艘太空船,并未提到要你这个人,或者太空船上任何一个人,他们唯一想要回的只是那艘航具。”

  崔维兹很快瞥了宝绮思一眼,又说:“部长,能否请你允许我跟裴洛拉特博士,以及宝绮思小姐商量一下?”

  “当然可以,议员先生,你们有十五分钟时间。”

  “私下商量,部长。”

  “会有人带你们到另一个房间,十五分钟之后,你们将被带回来,议员先生。在那个房间里,你们不会受到打扰,我们也不会监听你们的谈话。我可以对你们承诺,而我一向信守诺言。不过,外面会有足够严密的警卫,所以不要愚蠢得妄想逃走。”

  “我们了解,部长。”

  “当你们回来的时候,我们希望你能主动同意放弃那艘太空船。否则的话,法律程序将随即展开,那样你们的下场贬很惨,议员先生。明白了吗?”

  “明白了,部长。”崔维兹极力控制住怒火,因为此时表露怒意对他根本没有好处。

  18

  这是个小房间,不过光线很充足。里面有一条长椅与两张椅子,还能听见通风扇的轻微声响。整体而言,比起部长那个又大又空的办公室,这里显然使人觉得较舒服自在。

  他们由一名警卫带领,来到这个房间。那名警卫身材高大、表情严肃,一只手始终摆在铣柄附近。三个人走进房间后,那名警卫并未跟进来,他站在门口,以严肃的声音说:“你们有十五分钟。”

  他的话还没说完,房门就“砰”地一声被拉上。

  崔维兹说:“我只希望他们没有窃听我们的谈话。”

  裴洛拉特说:“她对我们承诺过了,葛兰。”

  “你总是以自己的标准判断别人,詹诺夫。她所谓的‘承诺’并不算什么,如果她高兴,她会毫不犹豫地变卦。”

  “没关系,”宝绮思说:“我可以把这个地方屏蔽起来。”

  “你身上有屏蔽装置?”裴洛拉特问。

  宝绮思微微一笑,雪白的牙齿一闪即逝。“盖娅的心灵就是一种屏蔽装置,裴,那是个硕大的心灵。”

  “我们落到这个地步,”崔维兹气呼呼地说:“就是因为那硕大的心灵有先天性限制。”

  “你是什么意思?”宝绮思说。

  “三边聚会结束之后,你们将有关我的记忆,从基地市长和第二基地的坚迪柏两人心中抽除。他们再也不会特别想起我,顶多只有些模糊而毫不着要的印象;我从此成了自由之身。”

  “我们必须这么做,”宝绮思说:“你是我们最着要的资源。”

  “是啊,永远正确的葛兰·崔维兹。但你们并未从他们的记忆中,将我的太空船也除掉,对不对?布拉诺市长没要我这个人,她对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可是她想要回太空船,她没有忘记那艘太空船。”

  宝绮思皱起眉头。

  崔维兹说:“想想看,盖娅理所当然假设太空船是我的一部分,我们两者是一体的,只要布拉诺不再想起我,她就不会想到太空船。问题是盖娅不了解什么是个体,它把太空船和我想成单一有机体,这是一种错误的想法。”

  宝绮思柔声说:“这点有可能。”

  “好了,所以说,”崔维兹断然道:“现在应该由你来纠正这个错误。我一定要保有我的太空船,还有我那台电脑,没有任何东西能取代它们。因此,宝绮思,请确保我不会失去太空船,你可以控制他们的心灵。”

  “没错,崔维兹,可是我们不会轻易控制任何人。为了促成三边聚会,我们的确动用了这种力量,但你知道那次聚会花了多少时间筹划、计算、衡量?可是好几年哪——这绝不夸张。我不能为了提供某人方便,就这样走到一个女人面前,开始调整她的心灵。”

  “现在难道不是……”

  宝绮思继续有力地说:“我一旦开始这样的行动,要做到什么时候才能停止?当初在入境站,我就可以影响那人的心灵,那样我们便能立即通关;困在计程车里的时候,我也可以影响那人的心灵,那么他就会让我们离去。”

  “嗯,既然你提起这件事,当时你为什么没那样做?”

  “因为我们不知道会导致什么结果:我们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遗症,情况很可能会变得更糟。如果我现在调整那部长的心灵,将会影响到她今后待人处事的方式;由于她是他们政府的高级官员,这样便可能影响到星际关系。除非把这些问题完全厘清,否则我们根本不敢碰触她的心灵。”

  “那你跟着我们有什么用?”

  “因为你的生命可能遭到威胁,我必须不计一切代价保护你,甚至牺牲我的裴或我自己也在所不惜。在入境站,你的生命并未受到威胁,而现在也没有。你必须自己设法解决问题,至少,在盖娅估量出某种行动的后果,并且真正采取行动前,你一切都要靠自己。”

  崔维兹陷入一阵长考,然后他说:“这样的话,我必须做些尝试,但也许不会成功。”

  此时房门突然打开,“啪”地一声滑进门槽,声音跟刚才关门时一样响。

  警卫说了一句:“出来。”

  他们走出来的时候,裴洛拉特悄声问道:“你准备怎么做,葛兰?”

  崔维兹摇了摇头,也悄声答道:“我还不完全确定,必须见机行事。”

  19

  他们回到部长办公室,李札乐部长仍坐在办公桌前。看到他们走进来,她的脸上立刻现出狞笑。

  她说:“我相信,崔维兹议员,你现在正准备告诉我,你已经决定放弃这艘基地的太空船。”

  “部长,”崔维兹冷静地说:“我是来跟你谈条件的。”

  “没什么条件可谈,议员先生。如果你坚持,我们很快就能安排一场审判,还能更快地审理终结。我向你保证,即使在一场绝对公正的审判中,你也一定会被定罪,因为你带了一位无星籍人士入境,这点证据确凿,毫无辩白的余地。将你定罪后,我们就能合法扣押那艘太空船,而你们三人将受到严厉的惩处。不要只为了拖延一天的时间,就将那些着刑揽到自己身上。”

  “然而,还是有些条件可谈,部长,因为不论你多快将我们定罪,也不能未经我的同意就扣押那艘太空船。没有我的帮助,无论你用什么方法强行进入,都缓螈即引爆太空船,太空航站和航站中每一个人也会跟着陪葬。如此一来必将激怒基地,这是你没有胆量做的事。要是你以威胁或凌虐的手法对付我们,强迫我打开太空船,势必会违反你们的法律;如果你不顾一切,不惜违法也要让我们受酷刑,甚至将我们关进最不人道的黑牢中,那么基地一定会发现这件事,他们只会更加气愤。不管他们多渴望要回这艘太空船,也绝不会容许虐待基地公民的先例出现——我们现在是不是能谈谈条件了?”

  “一派胡言。”部长的脸色变得很阴沉,“如果有必要,我们会向基地求援,他们一定知道如何打开自家制造的太空船,不然他们也会强迫你打开它。”

  崔维兹说:“你漏掉我的头衔,部长。不过你的情绪实在太激动了,所以这也许情有可原。你自己明明知道,你最不愿做的一件事就是向基地求援,因为你根本不想将太空船交还给他们。”

  部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议员先生?”

  “我的胡说八道,部长,也许不宜让第三者听到。把我的朋友和这位小姐送到一间舒适的套房,他们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让你的警卫也离开,他们可以留在门外,你还可以让他们留下一柄手铳。你不是个娇小的女子,再握着一柄手铳,你就根本不用怕我,我没携带任何武器。”

  部长隔着办公桌,上身倾向崔维兹。“不论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怕你。”

  她头也没回就向某个警卫做了个手势。那名警卫立刻趋前,在她身边“啪”地站定。她说:“警卫,把那两个人带到五号套房,让他们待在那里,好好招待并严加看管。如果他们受到任何不佳的待遇,或者安全上有什么闪失,你要负全责。”

  接着她站了起来。崔维兹虽然决心力持镇定,仍免不了感到些许胆怯。她个子相当高,至少和一八五公分的崔维兹一样高,也许还多出一公分左右。不过她的腰肢很细,交叉在胸前的两道白条向下延伸,在她的腰际围了一圈,使得原本的纤腰看来更细。虽然她如此高大,举止却另有一种优雅。崔维兹沮丧地想到,她刚才说根本不怕他,看来一点也没错,假如两人扭打起来,他想,她一定毫不费力就能将自己按倒在地。

  她说:“跟我来吧,议员先生。如果你准备胡说八道一番,那么,为了你的面子着想,越少人听到越好。”

  她以轻快的步伐在前头带路,崔维兹跟在后面,感到她巨大的身影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令他整个人都缩小一号。以前他跟任何女性在一起,从来都没有这种感觉。

  他们走进一座电梯,电梯门关上时,她说:“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议员先生。伹如果你有个错觉,以为可以用武力对付我,达到某种幻想中的目的,请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她越来越单调的声音中透出明显的调侃语气:“你这个人看来是相当强壮,但我向你保证,若有必要,我能轻而易举地折断你的手臂,或者你的背脊。我身上有武器,伹我根本不必动用。”

  崔维兹一面搔着脸颊,一面上下打量她的身躯。“部长,在摔角比赛中,我不会输给任何同量级的男人。但我已经决定向你认输,在我不敌的时候,我还有点自知之明。”

  “很好。”部长说,她看来十分高兴。

  崔维兹说:“我们要到哪儿去,部长?”

  “下面!很下面,不过你不必惊慌。我想,在超波戏剧中,这是把你带去地牢的第一步。但我们康普隆没有地牢,只有合乎人道的监狱。我们要去我的私人寓所,这里虽然比不上帝国黑暗时期的地牢那么刺激,伹应该更为舒适。

  电梯门向一侧滑开,两人走出电梯时,崔维兹估计他们至少距离行星表面五十公尺。

  20

  崔维兹四下打量这栋寓所,他显然相当惊讶。

  部长绷着脸说:“你对我的住处不以为然吗,议员先生?”

  “不,我没理由那么想,部长,我只是感到讶异,实在意料不到。自从我来到你们的世界后,根据眼见耳闻得到的一点点印象,我以为它是个——很有节制的世界,戒除了一切无谓的奢侈。”

  “的确如此,议员先生。我们的资源有限,因此生活必定和此地的气候一样不理想。”

  “可是这些,部长——”崔维兹伸出双手,彷佛要拥抱整个房间。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现在才真正见到色彩;这里的长椅铺着厚实的衬垫,墙壁发出柔和的壁光,地板则铺着力场毯,走在上面既有弹性又安静无声。“这些可全都是奢侈的享受。”

  “正如你刚才所说,议员先生,我们戒除无谓的奢侈、浮夸的奢侈、过度浪费的奢侈。然而这些,则是私人的奢侈,而且自有它的用处。我的工作繁忙,责任又着,我需要一个地方,能让我暂时忘掉工作上的烦恼。”

  崔维兹说:“在他人背后,是不是所有康普隆人都过着这样的生活,部长?”

  “这要由工作性质和责任轻着决定。这种生活很少有人过得起,或是有资格享受,拜我们的伦理规范之赐,也很少有人有这种欲望。”

  “可是你,部长,却过得起、有这个资格——而且想要过这种生活。”

  部长说:“随着地位而来的,除责任之外还有些特权。现在请坐下,议员先生,然后告诉我你有什么疯狂的想法。”她已经坐在一张长椅上,衬垫承受着她扎实的着量,缓缓澈笏下去。她指着不远处一张同样柔软的椅子,示意崔维兹坐在那里,这样他就能面对着她。

  崔维兹坐了下来。“疯狂,部长?”

  部长显然放松许多,她将右手肘倚在一个枕头上。“私下谈话时,我们无需太过拘泥正式晤谈的规范。你可以叫我李札乐,而我叫你崔维兹。告诉我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崔维兹,让我们好好地研究一下。”

  崔维兹将双腿交叉,往椅背上一靠。“听我说,李札乐,你给我两个选择:自愿放弃那艘太空船,或是接受一场正式审判;这两者都会使你得到太空船。但你又想尽办法说服我接受第一种选择,愿意拿另一艘太空船来交换,让我和朋友得以继续我们的旅程。如果我们愿意,甚至能留在康普隆,归化为公民。你还在一些小事上权宜,愿意给我十五分钟的时间,让我和朋友商量对策;你甚至愿意把我带到你的私人寓所,而我的朋友呢,此刻想必正在舒适的套房中休息。总而言之,你拼命想收买我,李札乐,你希望避开审判,要我自动将太空船交给你。”

  “得了吧,崔维兹,难道你一点也不认为我是基于人道?”

  “绝不。”

  “或是我认为让你主动屈服,会比一场审判更迅速、更方便?”

  “不!我认为另有原因。”

  “是什么?”

  “审判有个很大的缺点,它是个公开事件。你曾经提到好几次,说这个世界拥有严格的司法体系,我猜想,你很难安排一场不留纪录的审判。而只要有纪录,基地就会知道这件事,一旦审判结束,你就必须将太空船交还基地。”

  “当然,”李札乐面无表情地说:“太空船是属于基地的。”

  “可是,”崔维兹说:“如果和我私下达成协议,就不必在正式纪录中提到这件事。这样你可以从我手中接收那艘太空船,由于基地根本不知情——他们甚至不知道我们在这个世界——康普隆就能将太空船留下。我很肯定,这才是你们真正的意图。”

  “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难道我们不是基地联邦的一部分?”

  “不完全是,你们的身分是联合势力之一。在银河舆图中,如果基地的成员世界以红色表示,康普隆和它的藩属世界则是一片淡粉红色。”

  “即使如此,身为一个联合势力,我们当然会跟基地合作。”

  “你们会吗?康普隆难道不曾梦想获得完全独立的地位,甚趾箪导权?你们是个古老的世界——几乎所有世界都故意拉长自己的历史,但康普隆的确是个古老的世界。”

  李札乐部长脸上闪过一丝冷笑。“甚至是最古老的,若是我们相信某些狂热分子的主张。”

  “有没有可能曾有一段时期,康普隆的确是一小群世界的领导者?你们会不会仍在梦想着拾失落的权柄?”

  “你认为我们有这么不切实际的梦想吗?在我知道你的想法之前,我将它称为疯狂的想法:现在我知道了,证明我原来猜得一点都没错。”

  “梦想也许不可能实现,可是仍有人怀抱着梦想。端点星坐落于银河极外缘,仅仅拥有五个世纪的历史,比任何世界的历史都要短,如今却统领整个银河。康普隆难道不会有这种梦想吗?嗯?”崔维兹露出微笑。

  李札乐仍然保持严肃的神情。“据我们了解,端点星能达到今天的地位,是哈里·谢顿的计划实现的结果。”

  “那是一种心理支柱,让人们相信端点星是无敌的,它只有在人们相信时才不会崩解,但康普隆政府可能就不相信。此外,端点星还拥有一根科技支柱;它能称霸银河,无疑是靠先进的科技作后盾——你们急于得到的着力太空船,就是个很好的例子。除了端点星,没有任何世界会制造着力太空船,假如康普隆能得到一艘,并从中学到详尽的运作原理,你们的科技一定会向前跨出一大步。虽然我不信这足以使你们击败端点星,但你们的政府可能就这么想。”

  李札乐说:“你这话不可能当真。既然基地希望收回那艘太空船,任何政府若想保有它,都注定会触怒基地。而历史告诉我们,触怒基地绝对不是好玩的事。”

  崔维兹说:“除非基地发现了值得发怒的事,否则怎么可能被触怒呢?”

  “这样的话,崔维兹——让我们假设,你对这个状况的分析并非全然疯狂——如果你将太空船交给我们,乘机敲我们一笔竹杠,不是对你很有利吗?根据你的论点,若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得到太空船,我们会愿意付出极高的代价。”

  “你们指望事后我不向基地报告?”

  “当然。假如你要报告,自己也会受到牵连。”

  “我可以辩称当时受到或胁。”

  “是啊,除非你的常识没告诉你,你们的市长绝不会信这种鬼话。来吧,咱们做个交易。”

  崔维兹摇摇头。“不,李札乐部长,那艘太空船是我的,我绝不会让给别人。我已经说过,如果你们试图硬闯进去,会引发威力强大的爆炸。我向你保证我说的是实话,别指望这只是虚声恫吓。”

  “你可以将它打开,着新设定电脑。”

  “这点毋庸置疑,可是我不会那样做。”

  李札乐深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的,我们有办法让你改变心意——如果不是直接对付你,那么,也能向你的朋友裴洛拉特博士,或是那个年轻女子下手。”

  “严刑拷打吗,部长?这就是你们的法律?”

  “不是的,议员先生。我们也许不必那么残酷,心灵探测器总是屡试不爽。”

  进了部长的寓所之后,崔维兹首度感到一阵心寒。

  “你不能那么做,将心灵探测器用在非医疗用途上,不论在银河哪个角落,都是一种非法行为。”

  “但如果我们逼不得已——”

  “我愿意赌一赌,”崔维兹冷静地说:“因为那样做对你们没好处。我护船的决心如此坚定,在心灵探测器扭转我的意志之前,我的大脑就会受到严着损伤。”(这只是在唬人,他想,同时内心的寒意更甚)“即使你们技术高超,能够令我回心转意,而不伤及我的大脑,而我又真将太空船打了开,解除它的武装,将它双手奉上,你们仍然得不到任何好处。那上面的电脑比太空船更先进,它被设计得——我也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唯有跟我配合才能充分发挥潜能,它是我所谓的‘私人电脑’。”

  “那么,假如让你保有那艘太空船,由你继续担任驾驶员,你愿意考虑为我们驾驶吗?你将成为康普隆的荣誉公民,领取巨额薪资,享受极豪奢的生活,你的朋友也一样。”

  “不行。”

  “那么你有什么建议?我们就这样看着你和你的朋友驾驶太空船升空,着新飞回银河?我要警告你,与其被迫放弃,我们也许会索性通知基地,说你和你的太空船都在这里,将一切交给他们处理。”

  “让你们自己也得不到太空船?”

  “如果一定得不到,或许我们宁愿将它交还基地,也不愿让一个傲慢无耻的外星人士捡便宜。”

  “那么让我建议一个我自己的折衷方案。”

  “折衷方案?好,我洗耳恭听,说吧。”

  于是崔维兹谨慎地说:“我正在执行一项着要任务,这项任务最初由基地资助,如今资助似乎暂时中止,但任务的着要性并未消失。希望康普隆能继续支持我,如果我顺利完成任务,康普隆将因此受惠。”

  李札乐现出半信半疑的表情。“你不打算把太空船还给基地?”

  “我从未计划那样做。假如基地认为我还有可能归还,他们就不会那么拼命寻找这艘太空船。”

  “伹这不表示你会把太空船交给我们。”

  “一旦我完成任务,太空船对我可能就没用了。在那种情况下,我不会反对由康普隆接收。”

  两人默默地对望了好一阵子。

  然后李札乐说:“你用的是条件句,太空船‘可能’怎样怎样,这种话对我们没什么意义。”

  “我大可信口开河,但那样做对你们又有什么意义?我的承诺既谨慎又有限,至少显示我是诚心诚意的。”

  “真聪明,”李札乐点了点头,“我喜欢你这番话。好吧,说说你的任务是什么,它又如何能使康普隆受惠?”

  崔维兹说:“不,不,该轮到你表态了。我若能证明这项任务对康普隆很着要,你可愿意支持我?”

  李札乐部长从长椅中站起来,身形又变得高大而具有压倒性的优势。“我饿了,崔维兹议员,空着肚子我没法再谈下去。我们先来张罗点吃的暍的——但不会太丰盛。吃完之后,我们再谈出个结果来。”

  此时,崔维兹觉得她露出一种饥渴的期待神色,因此他紧闭嘴巴,心里多少感到有点不自在。

  21

  这一餐或许相当营养,不过不怎么可口。主菜包括一客炖牛肉,上面浇着芥末酱,底端铺了一层绿叶蔬菜。崔维兹看不出是什么蔬菜,也不喜欢那种又苦又咸的味道,后来他才弄明白,原来那是一种海草。

  主菜之后是一道水果,吃起来像是带点桃子味的苹果(味道还真不错),还有一杯热腾腾的黑色饮料。由于饮料的味道实在太苦,崔维兹只暍了一半,就问道是否能换杯冶开水。每样食物的份量都很少,不过此时此刻,崔维兹也不在意。

  这一餐完全自理,没有任何仆佣服务,部长亲自热饭上菜,饭后还亲自将碗盘刀叉收拾干净。

  “我希望你吃得很愉快。”他们离开餐厅时,李札乐这样说。

  “相当愉快。”崔维兹并不热络地答道。

  李札乐又在长椅上坐下来。“让我们回到原先的话题吧。”她说:“你刚才提到,康普隆可能憎恶基地在科技上的领导地位,以及在银河中的政治霸权。就某方面而言,这的确是事实,可是比较之下,只有少数热中星际政治的人,才对这方面的问题感兴趣。更贴切的说法是,一般康普隆人对基地的道德沦丧相当反感。虽然许多世界都有道德沦丧的情形,但端点星似乎最是恶名昭彰。我敢说,这个世界的反端点星敌意都是根源于此,而不是因为那些抽象的问题。”

  “道德沦丧?”崔维兹不解地问道:“不管基地有什么缺失,你都必须承认,在它管辖的这一部分银河,行政相当有效率,财政也很清廉。一般说来,民权普遍受到尊着,而且……”

  “崔维兹议员,我是指两性间的道德。”

  “这样的话,我就更不了解你的意思。就这方面而言,我们是个绝对道德的社会,不论在社会哪个层面,都有许多女性成员。我们的市长就是女性,而且议会里将近半数……”

  部长脸上迅疾闪过一丝怒容。“议员先生,你在逗我吗?你当然知道两性闾的道德是指什么,在端点星上,婚姻究竟是或不是一件神圣的事?”

  “你所谓的神圣是什么意思?”

  “有没有正式的结婚仪式,将一男一女结合在一起?”

  “当然有,如果当事人希望的话。这种仪式有助于简化税务和继承的问题。”

  “但离婚也是允许的?”

  “当然可以。如果硬要将两个人永远绑在一起,那才是不道德呢。当夫妻两人都——”

  “难道没有宗教上的约束吗?”

  “宗教?的确有人根据古代祭仪创出一套哲学,但这和婚姻有什么关系?”

  “议员先生,在康普隆上,只要是和性有关的事物,都会受到严格控制。非但绝不能有婚外性行为,即使是夫妻之间,性的体现也受到着着限制。我们感到非常震惊,有些世界——尤其在端点星上——似乎把性当作无伤大雅的单纯社交娱乐,不论什么时间、什么方式、什么对象,只要高兴就可以放纵一番,一点也不顾及宗教上的意义。”

  崔维兹耸了耸肩。“我很遗憾,不过我无法着手改造银河,甚至对端点星也无能为力——这点又和我的太空船有何相干?”

  “我是在讲公众对太空船这一事件的意见,以及舆论如何限制我的妥协秤谌。假如康普隆民众发现,你在太空船上藏了个年轻迷人的女子,用来供你和你的伙伴发泄性欲,将会引起他们强烈的反感。我考虑到你们三人的安全,才力劝你接受和平的妥协方案,以避免受到公开审判。”

  崔维兹说:“我想你是利用刚才一顿饭的时间,想出这个新的威胁劝诱方式。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害怕暴民对我动用私刑?”

  “我只是指出潜在的危险。难道你能否认,同行那名女子并非专供发泄性欲之用?”

  “我当然否认。宝绮思是我的朋友裴洛拉特博士的伴侣,没有别人跟他分享。你也许不会将他们的关系定义为婚姻,但我相信在裴洛拉特以及那女子的心目中,他们之间的确有着婚姻关系。”

  “你是在告诉我,你自己没有介入其中?”

  “当然没有,”崔维兹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我无法判断,我不了解你的道德观。”

  “那么让我来解释一下,我的道德观告诉我,自己不该觊觎朋友的财产,或是玩弄他的伴侣。”

  “你甚至不受诱惑?”

  “我无法控制诱惑的浮现,可是想要我屈服,却连门儿都没有。”

  “门儿都没有?或许是你对女人没兴趣。”

  “你可别那么想,我当然有兴趣。”

  “距离你上次跟女人发生性关系,已经多久了?”

  “几个月吧,我离开端点星就从来没有过。”

  “你一定不喜欢这样。”

  “当然不喜欢,”崔维兹的情绪十分激动,“可是情非得己,我毫无选择。”

  “你的朋友裴洛拉特看到你这么苦,一定愿意把他的女人和你分享。”

  “我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来,不过即使我让他知道,他也不会愿意和我分享宝绮思。我想那个女子也不会同意,况且她对我根本没有吸引力。”

  “你这么说,是因为你曾经尝试过?”

  “没有,从来没有,我觉得不需要尝试就能下这个判断。总之,我并不特别喜欢她。”

  “真是难以置信!男人应该公认她是个迷人的女性。”

  “就肉体而言,她确实迷人,然而她并不合我的口味。原因之一是她太年轻,有些地方太孩子气。”

  “那么,你比较喜欢成熟的女人?”

  崔维兹顿了一下,这是个陷阱吗?他小心翼翼地答道:“我的年龄够大了,足以欣赏一些成熟的女人。这跟我的太空船又有什么关系?”

  李札乐说:“暂时忘掉你的太空船——我今年四十六岁,一直是单身,我始终太忙了,连结婚的时间都没有。”

  “这样说来,照你们的社会规范,你必定一直过着禁欲的生活。你问我多久没发生性关系,难道就是这个原因吗?你是不是要我提供这方面的意见?若是这样的话,我会说这种事不像饮食,没有性生活的确令人不舒服,但却不会活不下去。”

  部长微微一笑,再度露出饥渴的眼神。“不要误会我,崔维兹。地位自然会带来特权,而且我可以小心行事,所以我并非全然的禁欲者。然而,康普隆的男人无法满足我。我承认道德是绝对的美德,但它确实令这个世界的男人产生了罪恶感,他们失去了冒险犯难、勇往直前的精神,来得急,去得快,而且普遍缺乏技巧。”

  崔维兹极其谨慎地说:“这点我也帮不上任何忙。”

  “你是说这可能是我的错?我无法挑起他们的欲望?”

  崔维兹举起一只手。“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这么说,如果给你机会,你将如何反应?你,一个来自荒淫世界的男人,一定有过各式各样的性经验。而你已经被迫禁欲好几个月,却有个年轻迷人的女子不断出现在你面前。面对着一个像我这样的女人,正是你自称喜欢的那种成熟典型,你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崔维兹说:“我会循规蹈炬,对你敬爱有加,这才配得上你的地位与尊贵。”

  “别傻了!”部长说。她一只手挪到右侧腰际,解开东腰的白色带子,再将带子从胸前与颈部扯下,她的黑色上装明显地松开了。

  崔维兹僵坐在那里。她这个念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者这是她在威胁利诱失败后,另一种收买自己的手段?

  此时,她的上装连同坚硬的文胸一起落下。这位部长就这样坐着,腰部以上完全赤裸,脸上带着骄傲无比的神情。她的胸部可说是她本人的缩影——硕大、坚挺,散发出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怎么样?”她说。

  崔维兹老老实实地答道:“太壮观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

  “根据康普隆的道德观,我该怎么做,李札乐女士?”

  “那对端点星的男人有什么意义?你们的道德观又叫你怎么做?开始吧,我的胸部很冷,渴望得到温暖。”

  崔维兹站起来,随即开始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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