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
这样叫你,我很别扭,因为在家里,我是你姐,你得叫我老大。歪在病床上,一只手打着点滴,一只手给你写信,很考验我的技术。当然,你也可以窝在被窝里或是蹲在厕所里,像翻报纸一样读这些字,我一点都不会介意。无论你摆弄出怎样奇怪的pose,挤兑出如何不屑的表情,我都不会介意的。胡乱走路让我跌了大跟头,所以只能躺在病床上任人摆布;聚众殴斗打伤他人,所以你得待在派出所的留置室里忏悔罪行。每一个人都要承担自己言行的后果,我们谁也逃不了。
可以想像你率领五、六个小弟游荡在凌晨的街角,随意丢翻那几可怜的打工仔的情景;可以想像你们一群孩子疯狂过后肆无忌惮的笑容以及你脸上洋洋的得意——那应该是你从出生至今,我所见过的最丑陋的表情!
“如果打架可以解决问题,那要警察干什么?”我可能因为这句话而喜欢上道明寺,但我却做不到像平时对其他犯罪份子那样痛骂你、厌恶你。握在手里的拖鞋掉到地上,老姐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刷刷直下,你从什么时候开始长得这么高,如今我想给你一板儿砖,都够不到你的头了。
往腰后塞了一个枕头,从今儿早上得知你出事的消息后,脚伤的疼痛就传染到腰上,中医讲这是气血淤积不通所致。然而我知道,最难受的疼痛不是身体上,在我心里,压着一股莫名的怨火:凌晨四点,连陈浩南们都回家睡觉了,你们几个孩子还在街上游荡个啥?文化部早就发文规定,所有网吧的营业时间不得超过晚上十二点,那家网吧老板是谁,怎么那么大胆子敢放你们几个孩子玩通宵?你爸妈咋就不管管呢,男孩子就可以夜不归宿,就可以放纵“非凡”吗?还有学校、社区,都是吃什么素的,怎么只知道讲经济效益不晓得真正教育关怀一下这些孩子们呢?……
尽管如此,我还是没有想过要狠狠地责怪你。从十七年前你可怜巴巴地出生(那时你爸身无分文,连生孩子的费用都是你妈娘家人凑的)到现在出落成你们那帮孩子堆里倍受“敬仰”的“老大”,在我眼里,你始终是我的小弟,淘气帅真,有点霸道又不失善良。我还记得你刚出生时就染上新生婴儿肺炎的凄惨模样,我还记得全家人讨论给你起什么名字时的热和儿劲头,我还记得那年春天领你去田野放风筝时你绯红的小脸蛋;或许,你已经忘了小时候你有多么得粘我这个姐姐,你已经忘了我是如何扔下工作赶往学校搭救上体育课摔伤的弟弟,你已经忘了在我失恋那天你孩子气地安慰,“没什么大不了,喝几杯就好啦!”
我忘不了这些有关你成长的点点滴滴,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弟弟。
每个人都是娘生爹养的,你们打伤的那几个人也一样,有属于自己的兄弟姊妹亲人朋友。我不知道你凭什么要去伤害别人的身体,也不愿意将你这种行为归类于心理疾病的变态偏执,我只想告诉你:生命都是平等的,神圣不容许侵犯。也许你觉得太空洞,那我就跟你讲大实话:如果有一天你像这样被别人莫名其妙地伤了,你爸妈还有你老姐,是会去跟别人拼命的!
读书的时候,有个妖气很重的化学老师告诫班里的男生,“你们这辈子能处理好美女和金钱的问题就不错了!”你身边暂时没有美女,我不用担心。说到money这个问题,倒是值得我们好好切磋切磋。当你跟朋友们泡网玩游戏K歌蹦迪的时候,当你穿着Fox、“勾勾鞋” (注:耐克运动鞋)招摇过市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花花绿绿票子是你老妈在又热又脏的车间里辛苦劳作的血汗?你又是否知道衣着讲究的老爸有几年没添过新衣了?去数数你妈眼角的皱纹,去看看你爸头顶的白发,但愿下一次花钱的时候你会规矩点。
我向毛主席保证,这一定是你所收到的第一封信。哈哈,比你打架更有创意吧!老大,什么时候你也来点有新意的东东,古惑仔已经不流行了。好累。知道你最怕女人唠叨,我还不想提前进入“更年期”,就说这些。
但愿我的脚早点好,但愿你的祸事早点过去。
暂时还爱你的老姐 二00六年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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