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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21节 上海的夜晚

  因为无穷无尽的梦而苍白的

  女人,我向你献上激情的音韵。

  ——叶芝《诗人致他的爱》

  如果从一棵树的角度来看,人生只是命运的玩偶,无论是轰轰烈烈还是平平淡淡,都是在命运屏幕上演戏。说的直白些,那是命运在拿我们取乐呢。混沌中的人们始终听不懂我的叹息,没办法,谁让我是一棵树呢?

  静夜里,我听见了孔萧竹的哭泣声,她说女人一生的幸福全系乎一念之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而林紫叶则说,想听那些没听过的歌,想流那些没流过的泪,想爱不能不爱的人,她甘愿守侯在巴立卓的生命里。

  21、上海的夜晚

  孔萧竹执意要离婚,惊动了局长柳鹏,他就去找书记商量此事。两巨头认为巴立卓是根正苗红的年轻干部,后院起火了很不应该,而且孔萧竹还是局办秘书,他们夫妻反目的影响很不好。可是个人的生活问题,组织上又不便介入太深。宋书记提议,不如叫巴立卓外出学习一段,先躲一躲降降温。蒋对对在电话里欣然领命,说正好有个TS1240的培训班,可以叫他去充充电。

  沈阳飞来的航班徐徐降落在虹桥机场。细雨蒙蒙,绿意葱茏的水杉笼罩在浓重的雾气之中。巴立卓独自乘坐出租车,沿高架桥疾驶直奔闸北的石油宾馆。上海贝尔公司事先安排好了住处,所以巴立卓未费周折就住下了。接待方说晚六点在二楼餐厅聚餐,好为远方的客人接风洗尘。客房里的席梦思床软得惊人,巴立卓往上面一倒,那床便颤了又颤,很阴险很暧昧的感受。看看表还有一段时间,巴立卓就去冲了个热水澡,然后想打个电话,打给谁好呢?是孔萧竹吗?他将手机摆弄了好久,才给史群和蒋对对去了电话,分别报告说按时抵达,云云。

  巴立卓迈进餐厅时,仿佛触电似的愣住了。他看见了林紫叶。林紫叶也深感意外,毫不掩饰地直直地去看他。就在这时,省局计建处带队的刘工招呼他,“这是松河地区的局长助理兼电信科长小巴。来来来,我来介绍一下。”

  巴立卓恢复了常态逐一握手问好,轮到和林紫叶握手的时候,巴立卓没敢再看她,只感觉那手好凉。席间相洽甚欢,厂家的接待工作准备的很细致,连白酒都特意选择了“北大仓”。也许他们以为东北的客人最好以东北的烈性酒招待,但是并不劝酒拼酒只是说随意请便。谈笑风生中,林紫叶很少说话,很淑女很娴静的样子。而巴立卓的一颗心怦怦直跳,暗自纳闷这是怎么了?

  更叫巴立卓想不到的是,林紫叶的房间就在他的隔壁。他陪同林紫叶打开房门,又听“咔哒”一声落锁的轻响,才返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意念中的热热乎乎并没有发生,很难说清是谁在顾虑,巴立卓不免有些失望。回到自己房间,巴立卓来回地去调电视频道,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长长的深呼吸之后,伸手去拨隔壁的电话,不料却是占线的声音。反复试了多遍始终是忙音,他忍不住要去敲门了,但又怕遇上刘工等人,只得罢了这个念头。巴立卓来回地踱步以至于浑身燥热,干脆脱光了自己,又钻进卫生间冲了一遍热水。水汽蒸腾流水激溅就像奔涌的思绪,这时房间里的电话响了。巴立卓顾不得擦拭身子,连蹦带跳地冲出去接电话。

  电话里传出刘工的声音,语气很不满:“干嘛呢?不接电话,不是有小姐吧?”

  巴立卓赶紧道歉,“刘工啊,我正洗澡呢,接晚了。”

  刘工说:“洗什么洗,快来打扑克,三缺一。”

  巴立卓想推辞:“还以为什么军国大事呢,我这人智商低,牌打的臭。”

  “那太好了,我们就喜欢臭手,赢的就是你!欢迎扶贫办巴主任来402房间报到。”刘工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巴立卓悻悻地穿好衣服,磨磨蹭蹭地去了。几个人正在等他,磨拳擦掌的样子。无须客套,赶紧入了座,洗牌、揭牌、摸牌。

  一轮下来,巴立卓输了三十块钱,隐隐间有些心疼。又一回合,还是个输。巴立卓本来就牌艺不精再加上心不在焉,所以输得一塌糊涂,原来姓巴的钱很快变成姓刘姓李和姓张了。巴立卓输成这样了,牌友还是不满,因为眼看着的好局,竟因他昏招叠出而转胜为败了。

  刘工就笑:“挺精明的人,咋这么弱智呢?”

  其他人大笑,“赌场失意情场得意,八成要交桃花运了。”

  接连几圈还是输,巴立卓想尽快撤离,就装着去裤袋里摸烟,偷偷打开了手机。他知道,只要手机一开就会有电话打来。刚摸几张牌,手机果然就响了。

  刘工将手里的牌一摔,“有没有牌德?不事先说好了的吗?手机一律关掉,你看你怎又……”

  巴立卓低头一看,是单位上的号码,满脸歉意,“家里来电,接一下就回,接一下就回……”说着跑到走廊里接电话,就听见梁菁菁连连质问:“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不接电话?”

  “刚换块电池,这不开机了吗?”巴立卓空欢喜一场,刚才还以为是林紫叶呢,结果不是。

  梁菁菁:“史局长说你到了,怎么不想着给我来个电话?”

  巴立卓承认错误:“呀,对不起了大姐,把你忽略了。”

  听声音梁菁菁是笑了,还一语双关地说:“下不为例啊,要记着远方有人关心你呢。”

  巴立卓犯油:“嗯,千好万好不如大姐好,爹亲娘亲不如大姐亲。”

  梁菁菁:“说正经事儿,下午开会了。外线工程忙不过来,耽误市话放号了。局里要再成立一支工程队,队长人选有张中华、王二美,要求广泛征求意见,你的意思呢?”

  巴立卓:“那就王二美吧。”

  “理由呢?”其实这个电话可有可无,选用班组长一级的人员是副局长定夺,何况巴立卓已出差在外。但是梁菁菁这样郑重其事,在巴立卓这边很受用,说明她还是很尊重他这个科长的,也说明她和他很知近。

  巴立卓:“这小子干活是把手,管住了是块好材料……”

  梁菁菁:“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好吧,回头我报告史局长。还有,你要想着给萧竹打个电话,你主动点儿……”

  巴立卓不想听,也不说什么再见之类的话,就关掉了手机。一抬头看见走廊尽头有监控镜头,巴立卓做了个鬼脸。正欲回402房间,就听里面牌局热闹知道人手齐了,便返身脱离了战场,看看表已是午夜时分。

  窗外车声隆隆,巴立卓始终无法入睡,起来掀开窗帘的一角向外张望。街灯璀璨,雾一般的细雨在街灯的周围化做了稠密的金丝,梧桐树叶像刷了油似的闪闪发亮。巴立卓呆了半晌,有种诗情在胸中弥漫:烟花三月下扬州。烟雨中的夜上海,很像他此刻的心境,细细密密的又柔柔软软的,叫他忽然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巴立卓应该明白,这个夜晚最少有两个女人为他失眠,一个是孔萧竹,另一个就是林紫叶了。

  林紫叶确实没睡,她听见隔壁的电视机细若蚊声嗡嗡作响,禁不住猜测巴立卓在做什么。她之所以拔掉了床头的话机,一是担心有小姐骚扰,二来也害怕巴立卓来找她。她自己也奇怪,为什么要害怕巴立卓呢,她是那样的喜欢他想念他。林紫叶的心情是矛盾的,既害怕又担心,既逃避又向往。隔壁的电视仍然细微地轻响着,她终于忍不住接上了话机,左等没铃声右等没铃声,她开始埋怨巴立卓了,埋怨他的冷淡埋怨他的无动于衷。林紫叶最终还是无法克制自己,下决心拨通了对方的房间电话,铃声大作却无人接听。林紫叶明白了,原来巴立卓唱的是空城计!林紫叶有些生气,她认为巴立卓是故意的,故意冷落不说还有点儿恶作剧。想到这一层,林紫叶赌气似的合上被子,强迫自己睡了。

  翌日开课,巴立卓迟到了,林紫叶的身边已没了空座。他怏怏不乐的坐到了后排去,听着听着竟打起了瞌睡。课间休息时,巴立卓凑过去,对林紫叶说:“昨晚给你打电话了,老是忙。”

  林紫叶很冷淡:“是么,我怕别人骚扰。”

  巴立卓怔住了,改口说:“对不起,对不起。”

  林紫叶转身走开,丢下巴立卓站在那里发呆。周围都是各地的学员,寒暄攀谈乱哄哄的情景。刘工还沉浸在昨晚的欣喜之中,过来砸了巴立卓一拳,“嘿,扶贫办公室巴主任!”

  直到午休前,巴立卓都无精打采的老是溜号。他出神地看着林紫叶的背影,见她轻衣薄衫,担心她可别着凉了——这个念头刚从心头闪过,巴立卓就吓了一跳:她是你什么人?

  贝尔公司的工作餐很不错,南北饮食中西餐点应有尽有,还供应香蕉等水果。巴立卓故意排在林紫叶的身后,胡乱装满菜盘就尾随而去,面对面相坐,只隔一张方桌。林紫叶不欢迎也不反对,只顾埋头吃自己的。巴立卓没话找话,说自己昨晚如何如何笨蛋,怎样大败而归输掉了四百多块钱。

  林紫叶的神态慢慢舒缓了,就问:“你怎么出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巴立卓反诘。

  林紫叶叫起来,“你怎么能来,你不是大忙人吗?”

  巴立卓压低了声音:“我发现,只有开会学习才有机会见到你,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去你的!”林紫叶瞪他一眼,那一眼瞪得风情万种。

  当日学习结束,众人步行回宾馆。刘工他们急着回去打牌,所以走得很快,转眼就把巴立卓和林紫叶甩在了后面。

  雨停了,湿润的空气中有种甜丝丝的味道,巴立卓发觉这个黄昏很诱人。进了电梯,林紫叶强压兴奋,问:“我们去哪儿好?”

  “外滩或者淮海路、南京路,四川北路也不错。”巴立卓胸有成竹。

  林紫叶莞尔一笑:“那好,你等我一会儿。”

  巴立卓知道女人要打扮打扮,心里叮叮咚咚的,就说:“我去门前的站点等你,不见不散。”

  正如巴立卓估计的那样,林紫叶打扮了好长时间。左等右等才来。她穿了件蛋青色的长袖毛衣,黑影格灰裙子,怯生生地望着他笑,那模样简直就像一个中学生。一瞬间,巴立卓的心头涌起了许多怜爱。

  巴立卓看了又看,说:“你化不化妆都好看。”

  黄昏的外滩游人如织,好像全国人民都来了。暮霭沉沉里,高耸入云的东方明珠通体透明,闪烁着灰绿色的眩光。巴立卓拉着林紫叶在人群里又冲又突,好不容易才挤到了栏杆处,去看黄浦江里的游船,去听那悠长的汽笛声。对岸的陆家嘴光怪陆离,回过身来,外滩的建筑群灯火辉煌。巴立卓评点对岸的金茂大厦,说好像是一把巨大的锉刀,林紫叶不同意,又找不出反驳他的话来,嘻嘻嘻地笑着更像是赞同。白天的大上海是毫无规律的一堆高层建筑,让人恐慌又压抑,可夜晚的上海却美仑美奂光彩夺目。人潮汹涌中,巴立卓和林紫叶紧挨着说话,很像是耳鬓厮磨窃窃私语的情侣。生活真是奇怪,活在现实中的人很难有风花雪月的空隙,偶尔有了机会却没有机缘,所以巴立卓和林紫叶都懂得珍视,全身心地陶醉于眼下的分分秒秒。巴立卓为此爱上了富丽堂皇的外滩,内心里充满了感激,他开始感激这座繁华的都市,感激这样特殊的夜晚,感激自己重新拥有了未曾经历过的另一种初恋。

  刚刚九点多钟,淮海路上熙熙攘攘,那些流光溢彩的玻璃橱窗惹得林紫叶一次次轻叹。巴立卓和林紫叶手拉手走着,巴立卓好像想都没想似的就牵住了她的手,而林紫叶也好像毫不察觉似的,就这样很自然而然地牵手了。在拥挤又浪漫的夜晚,是很容易让人情意荡漾的,他们手牵着手,握得紧紧的生怕对方跑掉。林紫叶忘情地进进出出,专心致志地去看时装,亦步亦趋的巴立卓则在端详她。林紫叶的面孔是那样的生动传情,一颦一笑都别具风姿。巴立卓认为人确实是有情商的,而且情商与智商、学历无关,有气质的女人能让人产生好感,孤傲的林紫叶如果再懂风情就更好了。过马路的时候,巴立卓借机挽住她或搂住她的腰,林紫叶没有回应也没有躲闪。淮海路似乎是永无尽头的,两人走得又累又乏,巴立卓提议说吃点什么吧?

  出租车将一男一女带到了乍浦路。刚一下车,卖花的小女孩就跑过了来口口声声叫老板。巴立卓随手买了一支玫瑰,大概是紫红色的。林紫叶接过来,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又嗅,夜色掩盖了她脸上的红晕。巴立卓就想,灯下看人平添姿色,人花相伴更增浪漫。但凡女子都爱花,其实爱的是自己鲜花般的青春岁月。

  酒肆云集餐馆一家挨一家,巴立卓不由得踌躇再三,不知如何选择。有一家饭庄叫做“上海故事”,巴立卓才不再犹豫,带着林紫叶走了进去。此处虽小但环境优雅,餐桌上铺着林紫叶喜欢的那种蓝色调方格台布,只是饭菜不敢恭维,贵且难吃,甜甜的腻腻的很不和遥远的东北味蕾。对巴立卓和林紫叶来说,在哪儿吃饭、吃什么饭均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可以从容地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边休息边感受彼此间暗涌的微妙情意。巴立卓觉得,对于一对正在试探的男女来说,欢爱是绝对不应该谈论的,因为一谈论就会是别人的事了,离自己也就远了。所以他什么也不说,只是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反复设计着如何一把捧起她的脸,去吻她。

  可是用餐的人很多,大有络绎不绝源源开进的意思,巴立卓没机会下手。这时林紫叶央求他,“你说点什么吧?”

  巴立卓脱口而出:“画图临出秦川景,亲到长安有几人?”

  林紫叶:“不想听你吟诗,说点别的吧?”

  巴立卓说:“谈过恋爱的人都知道,冷静是恋爱中最致命的障碍。”

  林紫叶一怔:“我没谈过恋爱,不懂你指的是什么。”

  巴立卓摇头:“你是和自己谈恋爱……”

  “没有,绝对没有。”林紫叶矢口否认。

  巴立卓坏坏地笑了,突然说:“你怎么一点都不怕我?就不怕我……”巴立卓用的是欲擒故纵之术,引发了林紫叶的无限浪漫联想。学过神经语言学的人都知道,突然转换话题叫做重建神经链,也叫设心锚,勾引女人的高境界莫过于此。

  林紫叶阵脚大乱,喃喃道:“不怕,不怕,你又不是坏人。”

  巴立卓又是一笑:“还真难说。”

  半夜了,巴立卓和林紫叶才转回宾馆。

  林紫叶拧开了房门,迟疑而忸怩地说:“再陪我坐一会儿吧,好吗?”

  轻轻带上门,两人都感到了有些慌乱。房间里的空调开得有些暖,巴立卓的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林紫叶低头去削苹果,慢慢地削,似乎想以此来抵消不安。巴立卓有点想告退了,可转念一想,白白酝酿了一晚上的情绪,如果不作为真是可惜了。

  林紫叶将削好的苹果递过来,说:“给你。”

  两人的距离很近,巴立卓想拥抱她,又觉得最美最浪漫的拥抱应该是从后面拥住女人。他说:“放下手里的水果好吗?”

  “可以。”林紫叶说着就扭过身去,将水果放到茶几上。巴立卓猛地张开臂膀抱住了她,头紧紧贴在了她的后颈上。

  不想林紫叶“咦”了一声,挣扎着回头:“喂,喂,快放手!”那口气就像是面对正在行窃的盗贼一样。

  人家显然没有预期的心理期待,巴立卓心凉了半截,松开了手。

  “你不可以这样。”林紫叶顺势挣脱,闪开了身子,“我们是朋友,很要好的朋友。”

  巴立卓兀自尴尬:“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林紫叶躲避他的目光,轻柔低语:“没关系……”

  巴立卓知道自己的动作太突兀了,她毕竟还是没有经验的姑娘家。他后悔了,自我调侃道:“别害怕,我不是大灰狼,吃不了你的。”

  林紫叶勉强笑笑,“你吃苹果吧?”

  巴立卓摆摆手,“时候不早了,我回去了。”

  林紫叶起身送别,欲言又止。

  巴立卓说:“明晚还陪你上街,如果你愿意。”

  林紫叶抿着嘴笑了,“当然愿意。”

  巴立卓叹口气,望了望印在墙壁上的两个身影,心想:任务虽然没有完成,但这是个春风沉醉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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