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还在梦中,手机闹铃就响了。我又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好一会儿才记起是在齐总家,而不是在苏总家,也不是在地下室。意识渐渐清醒,突然感到不踏实,忙忙地披件衣服出去看看,门确实是插好的,肯定是插好的,不会错,肯定不会错,不信拉一拉,拉不开,这才放心了。
我洗漱完就上厨房,用小砂锅熬一点小米粥,把西葫芦插成丝,打了俩鸡蛋,加入少点面粉,再加点蒜末,姜末调成糊状待齐总起来边摊边吃。凉拌了两根黄瓜,不知齐总吃不吃辣,先不放辣椒,取了块王致和豆腐乳放入小碟。又切些苹果和火龙果在盘里,插上牙签,用保鲜膜蒙上。拿最小的碗按齐总说的调好燕窝,待她食用时再加点热水。做完这些,齐总还没起来,我去外面做卫生。
才把台面擦完,齐总起来了。忙过去向她问候早,说早餐马上就好,又问她吃不吃辣。齐总说不吃,回屋洗漱。
小米粥早熬好,只摊糊塌子。我用小火慢慢烙。香味出来了,颜色也略显金黄。火候把握得恰到好处,我真是想像不出齐总还有什么理由不吃得满意,吃得舒心。
端出时,齐总正好洗漱完。我请她吃早饭,然后退下。昨晚没吃多少,今早该多吃一点了。
出来看时,粥喝了不少,糊塌子只吃了一小块,看来没引起她的兴趣。到底是哪儿不合她的口味,她该给我说明一下。难道她胃口就那么一点点,呆会儿饿了她会不会怪我。
待我收拾完厨房出来时,齐总已穿戴整齐。我忙把她送到门口,为她拉开门。齐总换了鞋,对着镜子照照。看见她转身过来,我说,再见,您慢走。她吭都不吭一下就从我面前走过。目送着她推开楼道门走出去,楼道门关上,她的身影消失了,我才关门,插好。回到屋里继续做卫生。
从齐总的卧室做起。做大卫生间时才想起梳妆台下面,搁秤的地方,昨天没留意到。一擦,果然有一些土。幸好及时发现,再探下身去仔细擦,居然擦出一张一元钱来。我把钱捡起来。这下齐总的袜子还蹭得到什么。我像是破解了一个秘密,有点得意。做完后再检查了,确信卧室里没有没擦到的地方,才拉上卫生间的门,拉上卧室的门出来。
依然是仔仔细细、一丝不苟,尤其是平常不留意的家具下面。我甚至把杂货间全倒腾了一遍。在杂货间角落里居然又捡到一张一块钱。在音箱旁的旮旯里还捡到一个一块钱硬币。咦,昨儿晚上我巡查到这儿时擦过的,怎么没看到有一块钱。看来我还不够细心,我把心放细了,再认认真真搜寻有可能没留意到的地方。
做雯雯房间的卫生时,觉得木地板已有些暗淡,且干燥,看得出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打过蜡了。大多数保姆都不会给地板和家具打蜡。顺便又看了看齐总家的高档家具,也该打点蜡了,还得用核桃油保养。以前张太太家的酒柜就是这样护理的。
可是我找遍了整个屋子,也没找着蜡,只有一个用完了的丽珠得乐空瓶,只好作罢。等齐总回来,跟她说了,买了再打。
卫生做完,一早上也过去了。以后搞顺手了还用不了那么多时间。中午齐总又不会回来,下午的时间就很空闲了。空闲的另一个说法叫寂寞,很多保姆在人家里呆不住,不是因为太累了,而是因为太寂寞了。活干完没事做,雇主又不准大白天老看电视,没人说话,又不可能去逛大街,你说寂寞不寂寞。她们宁肯去那些人多的有老人和小孩的累一点的家庭,总会有人跟她们说上几句话。
我上厨房热一点剩饭吃了,就发现没事可做了。得找点事儿做,一来可以打发时间,二来可以精益求精,做到最好,齐总才会喜欢我,慢慢地信任我。又巡查到门厅时,我被那只象牙吸引了,伸手去摸。齐总居然买得起象牙,真的还是假的呀,我有点不相信。回过头看到齐总的拖鞋没放好,重新摆放时,又对齐总的鞋柜产生了兴趣,拉开来。
一个女人居然可以拥有那么多鞋,就像是秦始皇的兵马俑,真是太壮观、太奢华了。想起何小姐说都是很贵的鞋,得定期擦,上油。不知上个保姆什么时候擦过,要是齐总拿出一双来,发现不亮了,甚至有土,她会怪我的。反正都没事儿,我不如来擦一遍。刚想到这儿,下意识扭过头去望客厅。客厅的上空悬着一个奇怪的东西,像是摄像头。如果是摄像头,那就太好了。齐总可以看到我没有偷懒,我每时每刻都在干活儿,还能看到我把她的鞋都擦了一遍,不是一双两双,是几十上百双呀。我不能向她表功说我把你的鞋全擦了,那是我保姆该干的活儿。可是干了活儿雇主没发现,我不是跟没干一样。她能自己看到,那才叫好,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把鞋全取下来,好家伙,一百二十七双,我像是站在鞋海之中。有三十六双运动或休闲鞋,可能是齐总的女儿的。鞋腾空了,鞋柜上有些土,看来有一段时间没擦过了。正是我表现的时候。先把柜子擦了,然后把鞋一双双擦了,大多不用上油,只有点土,擦亮了,又整整齐齐摆上,关上鞋柜门,很有成就感。
可是也才消耗了俩小时,还有时间。我又巡查,走过来走过去寻找目标。一下就看到那对很前卫的音箱。想起来了,看看齐总都听些什么碟子。去拿了抹布,把碟全取下来,一张张擦。
不擦不要紧,一擦真是让我惊慕不已。除了流行音乐外,还有不少古典音乐和歌剧。其中就有我热爱的普契尼、威尔第、比才,还有韦伯。每翻过一张,我的心就狂跳一次。这些都是谁的碟子,齐总的,还是她女儿的,是真有这种兴致,还是故弄风雅,太意外了。我想起了我的音乐老师,只有在她家我才看得到、听得到这些东西。我们那小地儿,想买都没处买。想起音乐老师教我们唱《人们叫我咪咪》,那熟悉的旋律又在我耳边响起,我哼了起来,仿佛又坐在了音乐老师身边,听她弹钢琴,那时我们都曾为艺术痴狂。
往事不堪回首,多年以后我却沦为这般模样。不过,还好,我的女儿总是有希望的,有一天她会实现我年轻时的梦想。我一定要尽快挣着钱,给她买钢琴,让我的音乐老师来教她,她一定会像教自己的女儿一样教我的女儿。
擦完碟,五点,可以准备晚饭了。晚上吃什么?真是伤脑筋。昨天做得那么好的饭菜齐总竟然没动多少,到底是哪儿不对呀?今天给她上面食。做什么呢?包子馒头冰箱里都有。做打卤面吧,最保守的鸡蛋西红柿卤,绝对的大众口味,几乎没人不爱吃,要是真遇着,那也只能算我倒霉透了。
这回蒙对了,齐总果然吃了整整一碗鸡蛋西红柿卤面,而且把我给她备份的卤也吃了。看来齐总喜欢吃面食。摸清了这点,心情轻松了许多。自己吃了,归置完出来。齐总正在沙发上翻看报纸。我故意去她的卧室看了看,没有脏袜子。她肯定检查过了,结果还用问吗。我有点得意,又想她吃好了晚饭,或许心情不错,我得去跟她说说话。汇报工作既是一种交流方式,也是一种表现方式。
走过去,把钱还给齐总,说是我做卫生时捡到的。齐总无动于我的拾金不昧,看也不看我,说,搁那儿吧。
我把钱搁茶几上,说,齐总,今天我想给两间屋的木地板打蜡,可是没找着蜡,是不是没有了,明天买一瓶,好吗?
齐总抬起头来问,打蜡?
我说,是呀。
齐总说,你会打。
我说,是呀,我来打。
齐总说,我去年年初才打的。
我心里一阵好笑,去年年初打的,到现在都快一年了,苏总家的地板我每个月都要打,我说,那么久了,早就该打了。
齐总有些不相信,说,还那么光滑的,哪儿用得着打,要打,我也找专门的人来打。
我说,不用了,我就会打,很简单的。
齐总还是不相信,说,得了,你不用管了,我去年初才打过,哪儿那么快就要打了。
我也是一片好心,想尽自己所能把她家搞好,媚笑着想说服她,齐总怎么不相信我呢,您干大事情的,可能对这些家务小事不太在行,这些事我就能为您做好。
齐总有点恼了,说,你说我不懂?算了算了,要打我也请专门的人来打,你干你的吧,才打过没好久,又要打,对了,以后玻璃窗也不用你擦。有专门的人擦,你看着楼上吊人下来,不要怕,专门擦玻璃的。
我有点受挫,又觉好笑。她找我干吗来啦,养着我?或许她压根就不相信我。成功的男人我不知道,成功的女人我有点了解,只相信自己,不相信别人。得,不打就不打呗,省得我又累。不过窗子倒是要擦的,楼上吊人下来只擦外面,里面还得我自己擦,只是我不好再说,怕她真恼了,只得答应道,好的。
13
第二天一早,齐总吃完早饭,穿戴好了要出门,自己拉开鞋柜找鞋。我有点心情愉快。齐总肯定监视到我为她擦了那么多鞋。就算她忙,没监视到,这会儿也能感受得到。
齐总拉出一双鞋,不对,推进去。又拉出一双,不对,又推回去。她拉出越多越好呢。才想着,却听到齐总问,你动了我的鞋了。
我忙说,我全给您擦了一遍。
齐总问,你把我那双棕色的鞋搁哪儿了?
我说,就在里面呀。
齐总说,你来给我找。
我忙凑过去。好多棕色的鞋呢,她要的是哪双呀?我取出一双给她。她说不是。我再取出一双,她还说不是。我紧张起来,好一会儿都找不着她要的鞋。总算找着了。齐总很不耐烦穿上,对我说,你把我的鞋按原样摆好。
我的天呐,一百二十七双鞋,按原样摆好。原样,原样是什么样。早知道我还不擦呢。脑子里才嗡嗡乱开,又听到她说,做卫生细心一点。
天哪,难道我做得还不够细心,到底是哪儿没让她满意呀,我委屈死了,禁不住说,请问我哪儿没做好,我都做过了。
齐总说,窗帘下面没擦,按摩椅背面没擦。边说边走出门去。
我还要说什么忙打住,只说,再见,您慢走。
眼看着她走出楼道门,插了门,急忙奔到窗帘前。窗帘已收拢到墙边。我得承认,擦到这儿时,确实没有探进去,从边儿上过去了。伸手下去一摸,其实也不算太脏,就算没擦着,也不是很容易就看得出来。齐总怎么就这么确定我没擦呢。不禁向那个摄像头一样的东西望去,心里充满了畏惧。可是按摩椅我是擦了的呀。认认真真看,琢磨半天,才发现,我注意力全集中在前面,忘了擦后面。后面底座上果然有些土。看仔细了,还有淡淡的手指印。齐总摸过。
有什么可以为自己辩解的。雇主不要辩解,只要结果。我忙去拿抹布来把这俩地方擦了。
那鞋,那像兵马俑一样多的鞋该怎么办呀。它们都编了号码吗。我就是想做好也不知该如何下手呀,怎么就遇上了这么难缠的主了。
发愣和发牢骚是没有用的,只要新进一家,就有一个适应和磨合的过程。遇着脾气好的雇主会好过一点,遇着挑剔的,这个过程够折磨人。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我跟俞小姐发疯呢,就算再换一家,谁又能说不遇着更难伺候的。
想起何小姐给我说过哪儿搞不清楚打电话问她。我打电话给何小姐。何小姐的声音很温和,问我,林阿姨,什么事儿?
我说,何小姐,齐总的鞋怎么搁的?
何小姐笑着问,你把齐总的鞋擦了。
听到一丝认同感,我有些委屈说,是呀,昨天我全擦了。
何小姐说,第一层搁拖鞋,往上是冬天的,从左往右,颜色从浅到深,鞋帮和鞋跟从高到矮,再往上是那些运动鞋,休闲鞋,多是雯雯的,再往上是春秋天的,再往上是夏天的,也是浅色高跟排前面,每次换季要倒腾一遍,把要穿的鞋换到下面,还有你自己一定要记住哪双鞋在什么位置,齐总找不着你要找得着。
我的天,昨天我正好把冬天的鞋搁在了该是休闲鞋的位置。幸好有何小姐,她很和气。我再一次感到温暖,说,谢谢您,何小姐。
何小姐说,别客气,还没完呢,齐总的衣服也是这样,颜色由浅到深,依次排列,短的挂前面,长的挂后面,去就能找着要穿的,没事儿的时候你先看一看是怎么挂的,也记着,齐总找不着,你要找得着,换季时要倒腾一遍。
心里轻松了许多,又繁杂了许多,我说,嗯,知道了,谢谢您,何小姐。
何小姐说,别客气,不懂打电话问我。
我说,好的,谢谢您。
电话挂了。我去把齐总的鞋按何小姐说的重新摆放了。以后每天都来看一遍,就像读书时记英语单词,我要记着它们在什么位置。
屋子又被我仔仔细细擦了一遍,今天齐总该不会找出哪儿不对了吧?我一直忙进忙出,她能监视到我。
齐总爱吃面食,晚上我给她包饺子,鲜虾馅儿的,是从张太太家学来的。把那整条的大虾切成两三截,每块有拇指头那么大,一个饺子里包一块这么大的虾肉,吃起来倍儿爽。中午面就和好了,饧这么大会儿,这时候开始包,包好也差不多了。把发好的木耳和洗好的韭菜切碎,炒两个鸡蛋搅碎,全和在虾肉里,加入料酒、胡椒粉、盐、鸡精、香油拌匀,馅就做好了。张太太和俞小姐都爱吃这种馅的饺子,齐总该不会不爱吃吧。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
齐总回来了。我把她迎进门,告诉她鞋搁好了,还拉开鞋柜让她检查。齐总望了一眼,什么也不说就往里走,好像根本就忘记了要我把鞋给她按原样摆好。
我忙去为她煮饺子。
齐总换了衣服在客厅看电视。我把煮好的饺子端上桌,请她吃饭。
齐总站起来,还舍不得手中的遥控器。我说饺子坨了,她才过来。我退下。
没想到十二个饺子齐总一个也没动。我都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以为齐总根本没过来过。再次走过去低声说,齐总,饺子坨了。
没想到齐总转过头来问我,这饺子怎么吃呵?
不知道又出了什么问题,我忙过去看了又看,没什么呀,好好的,看不出什么问题呀,煮好时我尝了一个,味道正常。可她连尝都不尝一下,就彻底否认我。
我自己委屈倒还不算,可齐总不能饿着。齐总饿着就是我的失职。端了饺子走到齐总面前,说,请问,是什么让您不满意,我马上改?
齐总说,还要我说,你自己没看着,这饺子糟里叭叽的,上面还有韭菜叶,那黑的是什么,怎么吃呀?
我的天呐,原来是煮破了一个饺子,里面的馅漏出来,粘了一点在别的饺子上,我没看仔细,给盛了出来。就为这,她一口也不吃。有那么挑剔的人么。我想要辩解,都被她炝糊了,找不出话来。端了饺子一声不吭退回厨房。换水,重煮。幸好有我准备冻上的。
这一次一个也没破,煮好端上。十二个饺子齐总全吃完了。我松口气,问她还要不。她说不要了。
这时,我竟想起俞小姐的可爱来。
14
走到齐总面前叫声齐总。齐总不看我,问,什么事儿?
我说,我刚到您家,对您家情况不了解,一些在您看来再自然不过的事,对我却是陌生的,我想努力把活儿干好,可总是不得要领,请您帮助我尽快熟悉起来,我能更好地为您服务,每一个新雇主和新保姆之间都有这种过程,我会很用心,不会太费劲,既然挣了您的钱,我会努力把活儿干好,请您相信我,时间长了,您会慢慢了解我。
话说完,心里舒爽多了,要怎么,随便吧。
齐总沉默了一小会,居然说,没事儿,去做你的吧。
我肯定不会走,我还说,请问我做的饭菜是不是不太适合您,这两天您吃得很少。
齐总说,油太多,盐太多,还有,我不吃鸡精和味精。
只要她肯和我说话,情况就会变好。我说,知道了。
齐总不再多说,我退下。
好像情况也不像我想像的那么复杂。除了必要和必干的活儿,齐总其实很少对我呼来唤去,自己能解决的就自己解决了。
人都有缺点。人也都有优点。
吃了齐总没吃的那盘饺子,规置完厨房出来。齐总没在沙发上,去书房了。
我去她的卧室为她铺床。把床上的西式靠垫拿下,把床罩揭开,折叠好放在竹椅上,又把她刚才换下的衣服折好,把那只兔子放在枕头边上。那兔子雪白的,眼睛扑闪闪的,像是在看着我,非常可爱,有一个抱枕那么大,正好可以抱着睡。我也有这个习惯,坐着或一个人睡的时候爱把一个东西抱在怀里。想着自己的这个习惯,就觉出了齐总的冷清,她一个人睡在这么大的卧室里,这么大的床上该多寂寞呀。那个刮胡刀的主人会是谁呢。
加湿器加了水打开,喷出水汽来。窗帘刚才就放下了,到处都弄妥当了,我才退出,带上卧室的门。
我把客厅里的大灯关了。偌大的客厅顿显得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只有书房里泄出些光亮来。这个豪华阔大的公寓里只有两个人,一个穷女人,一个富女人,她们还各自在一边,不说话。难道她们不寂寞?
我去书房拿我的衣服洗澡。走进书房,差点吓傻了,齐总的手被刀子割破了,正流着血。我一个箭步冲过去,紧捏住她的手,叫道,您做什么呀。
齐总说,削支铅笔。
桌子上一支圆珠笔,一支签字笔,显然都写不现了,齐总才削铅笔,她好像想从电脑上抄点什么。她怎么能自己削铅笔呢,还把手削破了,破得还不轻,伤口那么深那么长。这肯定是我的失职。我说,您该叫我来削的,是我该做的。
齐总说,快去给我拿个创可贴。
我紧压着她的伤口不肯松手,说,别动,先不包扎,刚破开,按着别动,一小会儿肉就长在一起了,要是这会儿放手,伤口裂开时间长了,要好多天才能愈合,很管用的,每次我家小孩划破了手都这样,一会儿就好了。
齐总问,你家小孩多大了?
我说,八岁。
齐总说,儿子还是女儿?
突然觉得有种异样的东西沁人心脾,抬起头来,齐总亮闪闪的眼睛看着我。她第一次这样看我,眼里没有令我畏怯的光芒。我正紧捏着她的手。说,女儿。
齐总问,读几年级了?
我说,三年级了。
齐总说,学习还好吧?
我说,还可以,齐总,您女儿多大了?
齐总说,今年十九了。
我说,快考大学了吧?
齐总说,明年考。
我说,放假了吧?
齐总说,上她姥姥家去了。
我说,喔,以后削铅笔请让我来做。
齐总说,没什么,不小心。
我说,这是我该干的活儿,您做是越权,我没做是失职。
齐总笑起来,我懒得那么远叫你,哎,今天的饺子馅是怎么做的,挺好吃的,有点像我在香港吃的云吞。
心里暖烘烘的。来她家干那么多活儿,总算受到了她的表扬。所有对她的不恭和不满都消散开去。我细细地告诉她馅是怎么做出来的。我们俩聊起美食来。齐总很有兴致。原来她很爱美食,且很有见解。
大概十来分钟,再看时,伤口已长在一起,只有一线细细的愈痂。我说,可以放开了,但别用劲,一用劲又裂开,就不容易长拢了,也不要沾水,我去拿一个创可贴来包上,没事儿,明后天肯定会好。
齐总看着已愈合的伤口,惊奇地叹道,真的耶,你哪儿学来的?
我说,厂里师傅教我的,药搁在哪儿?
齐总说,在吧台最下面的抽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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