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沿海某市,蒙蒙夜色,细雨纷飞,已近午夜的街头,行人稀少,偶尔一辆奔驰的轿车,在不太平整的路面溅起片片水花,洒向两旁。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人从街对面的巷子里出来,刚走下人行道,一辆轿车从左边飞驰而过,水花溅到了他的身上,他站立一下,低声地骂了句什么,急步穿过马路走向路边的电话亭,他拿出电话卡插进卡孔。
"喂,公安局吗,两小时后有一辆外省的运钞车携带一批香烟过境。"说完挂上电话匆匆离开电话亭。消失在夜色中。
电话铃声响起,床上伸出一只手拉开床头的台灯,拿起电话。
"喂,局长,刚才值班室接到一个匿名电话,两小时后有一辆运钞车带烟过境。"
"什么,运钞车,这还用问,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马上通知烟草稽查,在全市各个路口布控。真是狗胆包天,运钞车也渗进来了。"床上的人一下子坐起来匆匆穿上衣服出门。
午夜两点左右,一辆面包车驶向灯火通明的检查口,车上的司机原本轻松的表情,被突然从检查口两边冲出的警察惊呆了,下意识地将脚放在油门上,车刚往前一窜,一阵扳枪机的声音响起。
"停车,下来。"一阵严厉的喝斥声吓得司机脚离开了油门将车靠边停下。
司机有些哆嗦地下车,警犬一下子凑了过来吓得司机直往后退。"我这可是运钞车,免检的,你们不能……"司机小声地嘟哝着,也感觉没有了底气。
"哼,等的就是你这运钞车,给我老实点。下来!"一个穿着烟草稽查制服的人喝斥着,一旁的警察用枪指着司机。
司机看着认真检查其证件的警察,全身上下不由得哆嗦起来。
"报告,检查完毕,车上全是香烟。"检查的战士走过来,车厢后门面开着,堆满了箱子,地上一只箱子上趴着的警犬狂吠着。
2
这里是南方的一个公路交通枢纽小镇,沿街的餐馆主要的招徕对象就是过往的司机,吃住玩全方位提供服务,嫖赌在这里是公开的秘密,除了逢年过节当地治安部门统一清理打击一通外,平常时候是昼夜繁荣。小镇的豆花原本是当地远近闻名的特色菜,主要是制作工艺是用当地井盐卤水点制,石磨磨浆,加上独特调味料的佐制。凡品尝者无不交口称赞。所以无论是南来北往的客车,还是货运司机,都把这里当作了最佳的进餐休息之地。而近年来这里的特色服务业的名声却远远盖过了传统的豆花饭。
只要一见汽车驶进小镇,路边的一家家餐馆门口,三五成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招待便一拥而上,异乎寻常地热情招呼着过往的客人,轿车要是行驶慢一些的话,有的甚至叫喊着将胳膊伸进车窗乱抓一气,初来乍到的人常常会被吓得大惊失色。
一辆警车和面包车相跟着驶近,车上的人下来,几个女招待拥了上去。
"大哥,里面请。"说话间一群女人将从两辆车上下来的三个人团团围住。
"曹局长,就在这儿歇一脚吧。"司机讨好地说着往里让。
"大哥,好久不见,不认识了。"一个打扮得十分妖冶的女招待一把拉住了司机。
"去,去,今天有事。"司机将被女招待拉住的胳膊甩开,小声地呵斥着。
穿警服的中年男子四下看了一眼,看看身边的这群嘈杂叫喊的女人,皱了一下眉头,"快点准备,我们还要赶路呢。"他不耐烦地说着。
"你这店里有什么特色菜都给我上过来。"贾仁冲着老板娘喊着。
胖胖的老板娘,穿着件大红底带白花的衣服,四下张罗着。"快给几位大哥准备三份豆花,啤酒鸭,干锅鸡,脆皮鱼,大份羊杂汤。洗脸水端过来,里面雅间请。"
酒过半巡,曹局长眯着眼看着对面坐着的贾仁。
"你呀你,真是的,亏你们想得出,运钞车运香烟,这要是一传回来喊开了,谁帮得了你们。"
"都是这阵子严打弄的,要不是余老大那儿断货三番五次地催促,也不会走这一水。"贾仁一伸脖子呷了一大口,赶快夹了一大块啤酒鸭放到嘴里。
"我听拦我车的那烟警察说,就等你这运钞车,我想十有八九是遭点水了。怎么公安局也查起烟来了,那条大狼狗一过来,吓死我了。"司机插着嘴。
"余老大一向谨慎,我是打了招呼让他这阵子收敛点,过了风头再弄,可怎么又让你给他弄这事,真是的。现在查烟不仅是烟草局的事,是和公安部门联合办案,卖家那里又是全国假烟最泛滥的地区,幸好得到信后我马上打了电话稳住了他们,我们来得及时,要是对方一个传真发到市局,我想盖都不行了。"曹局长埋怨着。
"不说了,不说了,兄弟谢了,我干了这杯,没承想给你添麻烦。"
"这阵我是擦了几个屁股了,也不多你这一个,张副市长的小舅子在王珂的红楼给堵了,还不是我给摆平了的,那小子没耳性,屡教不改。"
"有钱嘛,经罚,你就使劲让他掏腰包,不敢有怨言的,嘻嘻。"贾仁怪笑起来。
3
回到家中,贾仁进门脱下皮鞋,换上拖鞋,老婆听见动静从卧室走出。
"你可是回来了,家里出大事了,昨晚上七点多,我带着花花去散步,才一个多小时,我的戒指、玉镯,哎呀心痛死我了。你要是在家就不会有事的,你干什么去了,一走两三天,电话也打不通……"
"你不要啰嗦了,丢了多少东西?"
"我的首饰盒全倒空了,十几万的东西呀。楼上周军家也是把梳妆台抽屉撬开了,项链、戒指都拿走了,可人家那里不全是真货。我给警察说了,一定要给我追回来,我亲自给曹局长打了电话,可就是打不通。"
"什么,你报案了,你还打电话,你个笨蛋婆娘你报哪门子案啊,那些东西是能追回来的吗?"正在脱衣服、准备洗澡的贾仁恼怒地将已脱下的衣服狠狠地扔在老婆身上。
"我当然报案啦,丢了这么多东西,我就干吃哑巴亏不成。"
贾仁一巴掌将老婆推倒在沙发上。
"你还嚷嚷,等我洗完澡再给你上弦,笨蛋婆娘!"贾仁"砰"的一声关上浴室门,他老婆张大嘴莫名其妙地呆坐在沙发上。
贾仁斜躺在沙发上,老婆递过来一杯茶,贾仁端在手里喝了一口:"丢就丢了吧,反正也不是你掏钱买的,你一报案我们家的底人家可都全知道了,平时你也知道我是一向不让人进家门的,这下倒好,警察把哪个角落都看遍了,你说你是不是猪脑子。"
"我当时是没想那么多,工会黄主席来了,后来周平两口子也过来坐了会儿,我当时都气晕了,都在安慰我。"
"你呀你,以后遇事长长脑子。"
贾仁无可奈何地训斥着。
电话铃声响起,贾仁拿起电话。
"喂,曹局长什么,你也……好,明天见。"
贾仁挂上电话,一下子冲到书房,又一下子冲出来。
"我放在桌上的那包东西呢,你看见了吗?"
"什么东西,你那天半夜接到电话就走了,没给我说什么东西拿回家了啊。"
"哎呀,那是两万元国库券,一定是给顺手牵羊了。"
"真是的,你不是一向都放在金库的保险柜了吗?怎么……"
"我那是打算第二天上班就收拾的,可谁知弄的这事。"贾仁气急得一下子将茶几上的茶杯猛摔在地上。他冲到阳台上,老婆跟了出来,告诉他说公安局现场勘察结果是两名小偷从没装护窗的阳台爬上来,仙人掌花盆下留有脚印。他低头看了一下,老婆靠过来指点着。"去,去!"贾仁不耐烦地挥挥手,铁着脸回到屋里。
市临江大酒店六层的雅间,一共十八间,东面最头上的一间是没有铭牌的,其他屋子门楣上都有各种名称,什么松竹轩、梅兰坊、桃艳居等等。当初酒店竣工前,贾仁就给王珂吩咐了,要留一间自用,在装修时一律按贾仁的要求,用了上好的隔音材料,临江面的玻璃窗也是用进口的隔音隔热的镀镆玻璃,室内的设施也是酒店最好的。酒店里除了王珂没有人进过这间屋子,每次他们都是提前预约好,等到地方后王珂早把一切准备好了。此刻贾仁斜躺在沙发上,吃着王珂送过来的进口火龙果听曹局长在那里埋怨。
"我回家一看屋里进人了,倒是没丢什么,就是你给我那包东西没了,我还没来得急收拾呢,就给他妈的卷了去。局里大院还有两家据说丢的都是现金,刑侦队汇报说你那里也被洗白了,你老婆又哭又闹又是到处打电话的,局里没办法,当晚就成立了专案组。这都是他妈什么事啊,我可没吱声。"曹局长看了一眼贾仁,一脸的不高兴。
"女人没见识,我也臭骂她一通,没法子,已经这样了,你看怎么平稳处理就行了,你的损失我让余老大补偿,加倍补,都是因他而起。"贾仁好言哄着,心里也在骂着自己不长眼的婆娘。
门开了。
"张副市长,快坐下,就等你呢。"贾仁和曹局长起身迎了上去。
"坐,坐,完了会我马上赶来了,听说贾主任受了点损失,不过你老兄可不是输不起那点东西的人啦,市里政法口的领导都接到你老婆电话了,这一嚷嚷弄得满城风雨的,不好吧。"张副市长呷了一口贾仁递过来的西湖龙井,看着玻璃杯里直立的茶叶。
"都是我家那猪脑子,我会好好上上弦的。"
"他的损失你就关心,我还委屈着呢,几万元还没捂热就化了。"
"怎么,你也是受害者,哈哈,什么人敢偷到你曹胖子头上,不要命了。"张副市长伸手用手背拍拍曹局长胖胖的肚子。
"这两天共有六家,银行大院两家,公安局大院三家,税务局大院一家,手法一样,都是冲现金或首饰,别的没动,算上我其实是七家。"
"那你这哑巴亏可是吃定了,能破吗?难吧。"张副市长有点幸灾乐祸的表情。
"当然有难度,不好追赃呀,已经成立了专案组在查呢。"
"曹局长,还是把家属弄过来算了,也好有人看窝子。"张副市长故意取笑着,向贾仁挤了一下眼睛。
"他的窝子在这后面的红楼里,王珂早就给他安好了。"贾仁怪怪地笑着说,哈哈……三人一起大笑起来。
"贾主任,有消息说你要高升了,到时候吱一声,哥们儿儿给你庆贺庆贺。"张副市长看了一眼贾仁。
"调令没下,还不算落定呢,要组建城市商业银行,我真是要过去了,还要你这地方父母官关照呢。"贾仁笑了一下。
"没说的,到时候,精诚合作,给地方经济做贡献,呵呵。"
"张副市长,你换的美元弄好了,让我老婆给你家夫人送过去?"
"算了,弄好了,你打个电话,我让小舅子自己来拿,是帮他换的,让你费心了。哎呀!这损失嘛,想开些,来日方长,咱们有的是钱打脚后跟的时候,看远点呵,哈哈。"
张副市长正坐在办公桌宽大的座椅上面翻阅着文件。打字员拿着文件夹推门进来,径直走到张副市长跟前放下文件夹一屁股坐在扶手上。
"你又不敲门就进来了,跟你说过多少次,这是上班时间,在你的文印室呆着去吧。"张副市长表情有些烦。
打字员不高兴地拍了一下文件夹:"哼,谁愿意跑这一趟,我是去传达室拿报纸,见有你一封信,就顺便就给你带过来,好心当成驴肝肺。"她戳了一下张的脑门,起身坐到了沙发上。
张副市长把信从文件夹里拿了出来看了一下信封,撕开后从里面抽出一张纸,他脸色一下子发白了。
看着张副市长变脸变色的样子,打字员心里往外冒着酸水:"看你德行,又是哪个相好的讹你来了吧,就知道你是处处留情。"
"你瞎咧什么呀,快给我滚出去,去去。"张使劲挥手。打字员一脸不高兴起身出去,重重地关了门。
张副市长重新打开信纸,上面写着两串数字,他赶紧拿起电话,随即放下,拿出手机。
"喂,你赶紧回家,所有的地方都要看,检查后回话。"
不一会儿手机响了,他一把抓在手里听着听着脸上豆大的汗珠流了下来,他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片刻,又拿起手机:"喂,老贾,两小时后到临江大酒店,有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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