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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就在这时,客房的门打开了,小光一副受了伤却极力表现无所谓的样子走出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他,刘雪婷想开口,可是想到身边的罗语烟,便装作不在意地转过视线,罗语烟掐灭烟头,轻松地说:“小光,我送你回去吧!”

  小光的目光像飞逝而过的冰刀一样没有目标地掠过整个大厅的人和物,径直走向大门,拉防盗门扣链,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过了两天,刘雪婷拿产检卡准备去医院例行产前检查,突然看到钟辉匆匆忙忙从小光的房子里出来,看起来非常焦急的样子,刘雪婷正想给罗语烟打电话问问她的情况,没想到对方打电话过来,说她正在机场,准备去欧洲玩一段时间。刘雪婷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祝她玩得开心,一路平安。

  九月底的时候,刘雪婷的身子已是极其笨重了,算时间,也就怀了七个月,可是好像人家八九个月的身孕一样,妇产科医生每次帮她做产检后总会说:胎儿发育得很好,你要多吸收营养啊!

  刘雪婷幸福地对他笑笑,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听说女人一般怀了孩子后很能吃,特别是在怀孕后期,可是她胃口并不怎么好,有时也会担心孩子营养跟不上,可医生这样说,又让她放心了。有的胎儿就有那种能力,当母体供给的营养跟不上时,会吸收母体储存的能量,想必自己的孩子就是这一类吧。保姆是个很尽职的人,不时地弄花样饭菜出来,她也尽可能地让自己多吃,虽然有的菜确实让她感到讨厌,虽然大多的时候她的脸色是憔悴的,但是眼睛很有神采,她爱范之勋,她对他们的孩子充满期待和无法言传的爱。她现在已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去打扰范之勋,她知道他有多为难,她对他的爱有多深,就对他的处境有多心疼。虽然范之勋出院回北京后越来越少地来深圳,但她再也不抱怨了,想起他自杀时的满身鲜血,她就会后怕得一阵一阵地颤抖。她无法想像这个世界没有他,她将怎么样活下去。他每天给她一个电话,这就足够了,她一点也不孤单,她有孩子,他们的孩子,想到这里,她会微笑,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最幸福的女人!

  亲爱的,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在深圳很多东西是必不可少能带给你快乐的,比如:名誉、理想、金钱、职位、权力、成功……只有爱情是美丽的罂粟花,少了它你会更安全。

  在北京,王虹和范之勋打冷战已过一个月了。

  她真的不明白,当范之勋自杀的那一刹那,她怎么会如此失态,难道他对她真的是那么重要?她无法明白,当她在医院里看清范之勋的伤口只是横着拉长的而非想自杀的人直插入的伤口,明白范之勋用的只是苦肉计时,她不揭穿他,更没有弃他而去;但她更不明白,为什么一切看透后,她还像个最贴心的女佣样侍候在他身边,和刘雪婷比赛似的显示自己对他的温柔体贴来;最让她自己无法明白的是,她无法做任何动作,下不了任何决定。

  她当然不会明白,这是人的一种惰性和惯性,还有女人的虚荣心和不甘心。眼前的痛苦再大再深,毕竟是一点一点地接受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的。有时候,退一步往往需要比进一步有更大的勇气和魄力,她不知道怎么办,但也不想这样,便只好在心里摧残自己,在人前的时候,他们依然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可是一转身只有两个人面对的时候,谁都无话可说。

  然后,有一个周日,范之勋从外面回来,她要出门,两个人在门口遇到,看到范之勋那疲倦憔悴的样子,心里还是很难受。她的眼光碰上他的,略愣了一下,范之勋突然一下子把她揽进怀里,狠狠地吻着她说:“亲爱的,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王虹挣扎了一下,突然便哭了,哭得稀里哗啦的,哭得身软骨酥,范之勋把她半拥半抱着带回屋里,拥在沙发上坐着,不住地吻她脸上的泪水,不住地说:“亲爱的,对不起,对不起亲爱的……”

  女人假装的坚强外壳一旦打破,所有的事就好办了,范之勋放了心。最可怕的往往不是哭泣或者有要求的女人,真正可怕的是那些一声不响转身离去不提任何要求的女人,那是一

  种死了心不再对男人有任何奢望的女人,那也是任何的甜言蜜语和任何的行动也打动不了绝不回头的女人。

  范之勋应和着听王虹哭诉一番后,开始做自我检讨,当然也不忘暗示自己一定要孩子的决心。他春风化雨般地表示这样的意思:论感情,当然是和王虹的深,但刘雪婷一个女孩子家,连个名分也没有,愿意为一个已婚男人生孩子,这份痴情足以让他感动和欲罢不能;论身份,刘雪婷只是一个打工妹,就算月薪再多,也只是替人家做事的,不像王虹出身富贵;论相貌,刘雪婷虽然年轻漂亮,但没有王虹有女人味和性感;论将来,王虹和范之勋有太多共同的理想太多可以共同实现的愿望,而刘雪婷只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王虹听到这里的时候,心里已经舒坦很多了,这个时候,她已在心里帮范之勋为刘雪婷定了位——一个二奶,或是借腹生子的机器。王虹娇嗔地抱怨诉苦了一番后,开始理智地和范之勋讨论问题,最后达成了一个口头共识:刘雪婷的孩子生下来后,范之勋把孩子要过来,跟外人说是抱养的孤儿,从此跟她一刀两断,买断的价格不超过一百万人民币。

  十月的深圳,依然炎热如夏。

  何韵的饭店已慢慢走上正轨,人来人往,生意十分红火,可是每到月底结账,却看不到账目上所反映的盈利现金。清理下去,账本里尽是一张一张的借条收条或支出白条,比如朱志新今天支三千借朋友,后天支一千寄回家,这个员工支一百,那个员工因为什么意外支一百五。何韵看了一个头两个大,总想找个机会好好理一理这事,可是没经验,又因为没时间,一拖再拖。更让她郁闷的是老觉得李钊对她心不在焉,十天半月做不了一次爱,有时候情意浓浓地想跟他说说悄悄话,他总是忙忙碌碌,要不就算有空了也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可是说他很累吧,看到那些水灵灵的女服务生就像活过来了一样,眼睛放亮,谈笑风生,跟她们眉来眼去,有时候看得冒火,恨不得手里一把菜刀飞过去。

  有一天何韵向带客人来吃饭的吴崇良诉苦,关于饭店收支的问题,吴崇良一听就察出端倪来,直截了当地跟她说:“你钻进人家的套儿里去了,赶紧把这饭店转让把本捞回来,不然到时候两手空空。”

  自己花费许多心血支撑起来的正红火的饭店一下子转手,何韵实在是舍不得,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最后何韵采纳吴崇良的建议,在他的介绍下找了两个可靠的人,一个出纳一个会计,从此做甩手掌柜,虽然大多时候还在饭店晃,但也时不时能抽出点时间去逛逛华强北,或是去书城买买书什么的。朱志新借钱的事因为有时候故意脱身或找借口逃掉了不少次,省心了不少。

  周日,何韵突然接到罗语烟的电话,说现在没什么事,想去商场逛逛看能不能买到点什么东西,何韵正想为自己买一两套换季衣服,便答应了。罗语烟想去西武,何韵想去女人世界,最后折中一下,到茂业百货见面。

  两个多月没见,两人都吃了一惊,罗语烟看起来神采奕奕,倒不像是那种老公有了外遇自己身心备受折磨痛苦不堪的女人,何韵却显得苍老起来,但多了一种事业女人的精干。

  “你没事吧?”何韵试探地问。

  正在这时,罗语烟的手机响了,何韵仔细揣测,听口气像是在对钟辉说话,不由地暗暗称奇,罗语烟说完了扣掉手机,接过刚才她的话说:“哈哈,我能有什么事?刚才是钟辉的电话。”

  见她如此轻描淡写,想必不会有什么猛料能曝出来,何韵只好扯起了刘雪婷,两人边聊边从茂业百货一楼逛到五楼,最后的收获是,罗语烟花了三千多为钟辉买了一条BALLY的皮带,何韵帮李钊买了一只五百多的金利来公文包,和一条四百多的鳄鱼领带,自己在几件看上的衣服前摸了又摸,试了又试,来回逛了好几圈子,还是一件也没买。罗语烟知道她是心疼钱,叹息道:“何韵,我不知道你有多在乎李钊,但有一件事我可以告诉你,在深圳,你爱任何一个人不要超过爱自己的限度,不然,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死得很难看!”

  何韵不在乎地笑笑,拎着礼物袋回饭店。客人不多,在厨房门口正撞见李钊半抱着一个叫小玉的女服务生在抢一块西瓜吃,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把领带和公文包隔着门甩进小休息室的沙发上,转身噔噔地故意从他们身边挤过去到洗手间,慌得李钊连忙松了手,小玉低眉顺眼地去收拾大厅的残桌。

  女人一般少有藏得住心事的,尽管已半个多月没有和李钊做床上运动,但是当那天两人洗刷干净后李钊有那意思时,何韵还是疙疙瘩瘩的。李钊本来收到价值不菲的领带和公文包心情挺不错的,正想借此机会表现表现,见何韵的手脚真真假假的推拿了几下,索性省了工夫,就势理所当然地睡去,把何韵气得牙痒痒,欲火焚身却无法消除,马上转成怒火燃烧起来,“叭”地摁亮床头灯,把枕头放在背后靠着,拿起一本书翻得哗哗响。

  “这么晚了还不睡?明天还要去饭店呢!”李钊咕哝一句。

  说到饭店又火上加油,何韵气冲冲地说:“朱志新怎么回事啊?怎么老支钱啊?他投资的那点钱已经快支一半去了,还有你啊!你上次支三千块钱干吗呢?薪水不够你用吗?”

  “朱志新的事我也准备跟他说说,我那三千块钱借给一哥儿们了,说下个月还。怎么这么晚说这事啊?困死了,睡吧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李钊说。

  “李钊,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不再爱我了?”何韵委屈了半天,把书扣在胸前,终于说出了这句自己真正想说的话。

  对于男人来说,女人到了手上了床还对她说“爱”真是有些浪费,李钊模棱两可地说:“不要瞎想了,睡吧睡吧,困死了……"

  “钊,我真的感觉到你对我的爱少了很多,我的直觉很准,如果你厌烦我了,就告诉我吧,我承受得起……”何韵说。

  “真的不要想得太多了,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我的个性?”李钊有些不耐烦地说。

  “那你干吗老跟那些女服务生打情骂俏的?下班了还腻一块儿不舍得走?”何韵说。

  “我那是工作,是人性化管理,知道不?我不跟她们打成一片,老高高在上的,哪能管好她们啊?再说,你吃醋也太不是地方了吧?我再怎么着也不可能吃窝边草啊!”李钊本来就很困了,加上对何韵半夜三更地说这些话多多少少有些厌烦,不客气地说。

  何韵一听更来气,口不择言地说:“还人性化管理呢!大家都看不过眼呢!再人性化管理都要管理到人家的床上去了……”

  “你有病啊?”李钊抬高声音说。

  何韵一下子呆了,和李钊在一起这么久,他还从没对自己说过这种话,一下子接受不了,扯起枕头砸过去,口里骂道:“姓李的,你骂我有病?你也不想想你是个什么东西?”

  李钊烦到极点,噌地坐起来,伸手把衬衣套上,什么话也不说“砰”地关上门走出去了。

  “……在深圳,你爱任何一个人不要超过爱自己的限度,不然,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死得很难看!”何韵想起罗语烟说的话,抽抽嗒嗒地抱着枕头哭了。

  李钊甩门而出后,并没有目的地。不夜城的深圳,无论在晚上几点,都繁华热闹异常,不时的有男男女女游魂样地荡来荡去,也不知道到底是干什么的。李钊在路边呆立了一会儿,想去哪个酒吧泡吧,看看手机时间,都凌晨一点了,一般酒吧二点就打烊,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溜溜达达地走到田面的草地上,还没想到是不是要坐一下还是走走就回租房,突然见一个女孩子跟了上来,大大方方地问:“先生,你晚上要伴吗?”

  李钊仔细地看对方一眼,路灯照得这个女孩子的脸庞有一层软和圣洁的光茫,白色的T恤遮不住她那丰满的胸部,蓝色的牛仔裤包着她娇俏而上翘的臀部,像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路灯照得她的眼睛明亮而热烈。

  那一瞬间,说实话,说不动心肯定是假话。和何韵一起快一年了,真的是没有任何的新鲜感,大多时候是为了做爱而做爱,再说何韵极保守,很少能配合他玩一些床上花样,少了不少乐趣。看着女孩子坦率的目光光洁的脸,还没开口说话,心就咚咚地跳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四处看了看,就算再怎么样坦然,想到是跟一个站街女搭话还是有些心虚。

  女孩子看到他东张西望不说话,又问道:“先生,你听我说话了吗?”

  “看起来你很年轻啊!干吗要做这种事啊?”李钊刚一开口说出这话,便恨不得用牙把舌头咬掉。

  “你认为年轻应该做什么事?”女孩子带着一种戏谑的语气问。

  “比如说,你这么年轻,可以找一份正当的工作,可以去商场当收银员,可以做一个普通文员,可以做推销小姐,深圳很多人都没有文凭的,可是他们可以……”看着对方故作一本正经地看自己说话,李钊结结巴巴起来,越说越心虚,到最后,声音小得连自己也听不见了。

  女孩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尴尬的样子,突然就势坐在草地上,李钊也不由自主地坐在她身边,两个人天南地北地海扯。女孩子叫赵晴晴,是个话匣子,虽然说话慢条斯理,但一开嘴就止不住,这时李钊才明白她并不是什么站街女,不仅是个大学生,还是名牌大学生,和同居三年刚结婚不久的老公吵架后赌气跑出来的。

  “同居久了多没意思,连做爱这么富有激情的事现在做起来都显得那么无聊无趣,你说是不是?”赵晴晴一边用手在草地上无意识地划着一边无奈地说。

  “也许吧!”李钊说,他想起自己和何韵,也觉得没意思透了。

  “你知道吗?”赵晴晴问。

  “知道什么?”李钊问。

  “唉!”赵晴晴叹了一口气,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李钊是不是个可靠的值得倾诉的对象,“我一直想问别的男人,是不是女人到手了就不会再珍惜了?说句不怕难为情的话,我们结婚前做那事非常有激情,有时候一晚上四五次,就算快结婚的时候一周也要做三四次,可是一结婚,现在快两个月了,只做了两次,我每次想要,可他总是说很累,下班回家宁愿上网待在电脑前消磨到凌晨一两点,也不愿意拿出一点点时间和我说话;以前我们在一起可以一连牵着手说上几个小时的话还不舍得分开,可是现在整天待在一起还说不上十句话,而且还是我主动找他说的,更烦的是,就连做那个,他也像是完成任务似的,你要知道,这真的很难受,我甚至为这事都后悔跟他结婚了,你不是女人,你无法体会得不到满足的女人的痛苦……”

  李钊听到这里,早已欲火焚身,顾不得其他,试探性地拉起赵晴晴的手,见对方没反感,又试探性地去亲她,对方还是没有反抗的表示,还陶醉地闭上了眼,立马“噌”地从草地上站起来,拉起赵晴晴就往附近的宾馆冲去。

  良宵一夜,几度销魂,李钊美滋滋地从睡梦中醒来,伸手去摸赵晴晴,扑了个空,却摸到一封信,睡眼迷蒙地刚看了个开头,吓得差点晕过去。

  亲爱的艾滋病受惠者:

  很荣幸,你是我的第(21)个艾滋病受惠人,也是我们冷罂粟女子中心的第(381)个艾滋病受惠人。对于所有乐意为自己的情人和老婆找“同情姐妹”的,对自己的精力和魅力自信无比的男人我们都会毫不吝啬地奉上我们年轻的身体和我们狂热的感情以及我们暗藏的极乐之疾,谢谢你的合作和奉献精神!

  冷罂粟女子中心5号

  传播人即日

  李钊跳起来,惊恐地四处张望,想找到昨晚称自己叫赵晴晴的女孩子,想问个究竟,想知道这是不是一个恶作剧,可是整个房间里除了那一封信外,没有任何可以代表赵晴晴曾存在的证据。噢,不!地上有一团团擦过完事后的精液的卫生纸,它们或团成团或放肆地摊开,或隐或显一些污秽的痕迹,像交战后不幸阵亡且又被脱了衣服显得极难看的白花花的尸体。他想起来他们做第一次的时候,他说没有避孕套,他以为女孩子会不高兴或拒绝跟他做爱,没想到对方说:“我知道男人都不喜欢戴套,宝贝,没关系……”

  当时他还在想,这个女孩子真是善解人意,现在看来,自己不过是钻进了人家下的套套里去了。想到这不可能是一个玩笑,他拿着信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发疯似的冲进洗手间,不要命地一遍一遍冲洗自己,特别是下身。有一瞬,他恨不得自己从来都没长过那玩意儿,恨不得拿个剪刀剪掉,拿个斧头来剁掉。腐烂,死亡,卧床不起,没有眼珠,身上的肉和皮一块一块地腐烂掉,像鸡爪一样变黑的手颤巍巍地伸出去,旁人惟恐避之不及的身影,一幕一幕可怕的景象折磨着他,每一个镜头里的他都那么令人厌恶,让人恐怖。也不知过了多久,连宾馆的订房押金也没想到退,摇摇晃晃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母病重,速回”!

  何韵看着手中李钊家里打来的加急电报,急得团团转,已经是第三天了,李钊自那晚甩门而去后,鬼影子也没见一个,手机根本不通,他的为数不多的同学或朋友那里也得不到他的任何消息,而她也不知他家里的电话,无法问候他家人,最后一咬牙取出五千块钱按电报地址寄了过去,心急如焚地等着他归来。

  到第五天的晚上,何韵从饭店收工回家,发现李钊胡子拉碴地在租房里坐着,像个被打了劫饿了好几天的倒霉鬼,又像个从地狱里转了一圈终于捡回性命的病痨鬼。何韵担心受怕委屈了好几天,本来想损他几句或是不理他,没想到他这个样子,先就难过心疼起来,忍不住轻言细语地问:“你怎么啦?”

  李钊茫然地转过脸看了何韵一眼,不说话。

  何韵见此,不知道再能说什么了,突然想起他家里打来的加急电报,连忙掏出来交给他,心里想,不知道他是不是早已知道这个消息,所以才这个样子。

  “我明天回趟老家。”过了许久,李钊说。

  “应该的,你也不用太担心,老年人不像年轻人,有个三病两痛的都很正常,你一直没回来,我自作主张地帮你寄了五千块钱给你家里了,还有,你明天什么时候回去?想带多少钱?我想法帮你筹备一下,饭店的公款也不能老挪用,五千块够吗?”何韵问。

  李钊听着何韵在那里温柔地说着话,突然一阵冲动,觉得她是那么善良和美丽,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何韵以为他是临别前舍不得自己,也有些伤感,轻轻地去吻他。其实她做梦也没想到,这封电报,只不过是李钊半个月前和家乡的朋友合计设的一个骗局,想诈骗她的钱财而已。李钊想到自己现在身藏恶疾,而何韵倾心为己,心里有愧,不知不觉温存起来,也去回吻何韵。何韵正慢慢陶醉,李钊突然神经质地一把推开她,像是推开梦醒时突然变成了魔鬼的美女。何韵惊异地看着他,李钊也一脸惶恐地看着她,低下头不置一词。

  亲爱的,如果你不知道这世界正在发生什么,那么就请沉默以对吧。

  夜越来越浓了起来,刘雪婷将翻开的书倒扣在书桌上,突然感到下腹一阵硬痛,后腰也发酸,开始并没在意,想到可能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打算简单冲一下凉去睡一觉。近两个月来,因为BABY长得越来越大,睡觉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腹部也曾偶尔硬痛过。刚进了浴室,腹部又开始痛了一阵,突然心慌起来,算预产期还有近一个月,应该不会是要生产了吧?

  过了一会儿,腹部没有痛了,松了一口气,暗暗安慰自己,这可能只是正常现象,刚低下头准备洗脸,腹部又开始疼了,而且疼得比前一次更厉害,知道这不能再大意了,稍稍镇定片刻,走出洗手间敲保姆的门。保姆到底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听刘雪婷说了,一点也不惊慌,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开始有条不紊地打电话。

  “范先生关机了。”保姆说。

  刘雪婷听了这话,突然很委屈,想到自己快要生孩子了,孩子的爸爸却在别的女人身边,说不定在风趣幽默地与别的女人打情骂俏,或者正赤身裸体和别的女人疯狂。想到这里,忍着腹痛她开始掉眼泪,保姆看她的样子,也心酸不已,说:“雪婷姐,我陪你去医院吧。”

  “不要,死了算了。”刘雪婷赌气地说,说的时候,手却开始不自主地拨坐机上的号码,除了证实范之勋确实关机外,一无所获。等又一阵腹痛过后,她开始拨何韵的电话,何韵告诉她马上打的来蛇口。

  医院,妇产科的夜间值班医生正在看一本搞笑的书,见刘雪婷的保姆急匆匆地叫她,慢条斯理地问刘雪婷:“什么时候开始痛的?”

  刘雪婷:“有三四个钟头了。”

  “多久痛一次?”医生一边用手来测按她的腹部一边问。

  “没有确切地看过时间,几分钟痛一次吧。”刘雪婷说的时候正好又一阵痛疼,边冒汗边噙着眼泪边说,这个时候,她真的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哭一场。

  “几个月了?”医生还是没有表情地问。

  “九个月。”刘雪婷痛得有气无力地说。

  “上一次的产前检查是什么时候?”医生问。

  “一个多月前。”刘雪婷想想说。

  “这么高的月份产前检查最好是半个月或一周来检查一次,这是头胎吧?”医生问。

  “是的。”刘雪婷疼得要死过去了一样。

  “不要慌,放松一些,头胎是会难一些,而且也没这么快就要生产,叫护士带你到妇产科病房休息吧。”医生说了,又开始低头看书。

  保姆看值班医生漫不经心的样子,气得恨不得一拳把她的眼镜捶进她的眼睛里去。一个护士带她们到一间待产房,已有好几个待产妇人在哼呀叫着。何韵和潘渊赶到病房的时候,很吃惊地看到刘雪婷居然像没事一样看着那些人哼叫。一阵阵疼过后,刘雪婷含着眼泪笑着对何韵说:“我本来觉得自己疼得要死过去了,不过看那些女人的惨样,我就觉得好笑,而且也好像没那么疼了。一个女人还咬烂了她老公握她的手……”

  几个人看着她哭中带笑的样子一阵心酸,谁都能体会她此时的失落和难受的心情,可是谁又无法真的代替她去感受她的难受和失落。潘渊跑到住院部找值夜班的人交涉,终于把刘雪婷弄到一间单独的病房安顿下来。保姆跑去夜市买了许多吃的东西过来,可是谁也没有心情吃,几个人不住地陪她说话,想分散她的注意力。刘雪婷明白他们的良苦用心,尽量不想范之勋,阵痛过后,也会强颜欢笑附和他们说几句。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范之勋终于开了手机,收到何韵发的短信息后马上打了电话过来,问清在什么病房,说马上赶到机场坐最快的飞机到深圳。羊水破后的两个小时,刘雪婷终于被送进产房,那时候,她已痛得死去活来几回,惟一想说的和能说的就是:“医生,拜托你帮我剖腹产吧,帮我打麻药吧,只要不痛,怎么样我都愿意……”

  下午三点,刘雪婷终于顺利产下一个六斤九两的男孩,第一个从护士手里接过孩子来的是潘渊。他看着孩子小小皱皱的脸,紧闭的眼睛,紧握的粉粉的小拳头,像捧着圣婴般激动不已。

  “妈妈,你看……”一个小女孩用力摇着妈妈托着她的手,胖乎乎的小手指着。

  “啊,你看,好漂亮啊!”行人里有人发出惊叹声。

  “太奇怪了,怎么新娘子一个人在路上走?不太像是照婚纱照啊!”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对她身边的男友说。

  “好美的新娘子,好漂亮的婚纱啊!”几个过路的女孩子叹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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