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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女人的风情万种或是拙笨朴实在男人面前有时有异曲同工之妙,只要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间,遇上合适的人。

  自卑的女人往往无法准确为自己定位,但旁人的眼神或言语若用得恰当就足以给她一种力量,支撑着她暂时去修复失衡的心,李钊这些话真实性暂且不考究,但何韵真的被感动了,也好像从这些话里间接证明了自己暗藏多年而未展示的价值。就好像丑陋的蚌里的珍珠,突然间被人发掘出来摆上台面,显得格外光彩夺目。她不由自主地身子软和了,更深地陷进对方的怀里去。李钊一激动,忍不住去吻何韵,第一次,何韵没有生硬地抗拒,慢慢地迎合他的唇,萧瑟的寒风中,她那冰冷了近两年的唇第一次有了一丝女人所特有的柔软温和的气息。

  “你知道吗?我们认识这么久,虽然常常牵手散步,相拥,可是直到现在我才感觉到你对我有一些爱意,之前我总是感觉你不太喜欢我,就算有一点点喜欢,也没有爱上我。现在我不担心了,我感觉到你接受我多了许多。”这个小男生像电视里的主角般在她的耳边呢喃细语,虽然无情的冷风吹过来,把他的话吹得微微发抖变调。

  何韵在心里轻叹了一下,这个敏感而细腻的傻男孩儿,如果他知道当她听到自己深爱多年的男人被自己女友像踢臭虫般踢下床并让他在地毯上睡一夜后她的心是多么无奈凄凉,对他的暗藏期待的有可能回报的爱变成了一种鄙视和恶心的情感而报复性地找寻其他安慰时,他会不会转身走开?会不会还像现在这样耐心对待她?可以一个电话便让他从凄风中飞奔而来?一个不耐烦的眼神便让他立刻转身离去?

  那时候,她压根没想到过自己的老公,而是那个静静占据自己心灵多年的叫潘渊的男人。她闭上眼,眼泪莫名地流了出来,开始主动疯狂地吻他,像垂死的病人拼命地呼吸保命的氧气。在狂乱的吻中,她潮湿的眼看到各种交叉飞舞的画面,赤身裸体被踢下床的潘渊;在学校图书馆里的一角静静欣赏刘雪婷的潘渊;在校门口醉痴痴装作看花实则等待刘雪婷路过的潘渊;在深圳同学聚会中眼光总是情不自禁跟着刘雪婷的潘渊;在火石山那头偷望这头和同学们说笑的刘雪婷的潘渊;在校园内的名人纪念亭装作等人实则为了看一眼经过的刘雪婷的潘渊;在公共课上时不时转身偷望刘雪婷的潘渊;在假期同学们组织短期旅行总小心翼翼地守着刘雪婷的潘渊……当李钊的手终于颤抖地摸索着到达她那柔软的胸部时,何韵情不自禁呻吟了一下。李钊狂热的声音带着极力的压抑感,颤抖着说:“我受不了了,到我宿舍去吧,今天只有我一个人。”

  “我不。”她面红耳赤心跳得厉害,但还是这样回答。

  然后,在小湖旁渗透着远处暧昧灯光的几棵树的阴影下,在四周可能有的人的眼光里,在何韵脑海中千万幅来回交错着潘渊的身影里,在李钊集聚已久情难自控的欲望中,在大年初一的寒冷的荔枝公园,在这个被许多人为了理想冲进又惧怕人情冷漠而奔出的叫做深圳的城市里,他们互相占有或者说拥有了对方。

  “你到底想要什么?”

  当大年初三送走了范之勋回到自己的家里,看着手里精致的LV包,贴身柔软舒适的VERSACE上衣,闻着CHANEL.NO.5在自已身上隐约散发的香味,刘雪婷感受着自己莫名其妙焦燥的心理,不住地追问自己!

  幼稚园的时候,她想要邻座胖姐姐漂亮的头饰,回家向妈妈哭,她得到了;初中的时候,她想要精装的《红楼梦》和全套的红楼梦人物剪贴画,爸爸在北京的同学帮她寄来了;高中,她梦想考上自己向往已久的全国闻名的大学,不懈的努力和刻苦用功后,她接到了录取通知书;大学时,校蓝球队的第一帅哥让她暗恋了一个月,还没来得及向他开口,他就向她表示爱意了;临毕业时,她在一次闲谈中说自己想去深圳,一个几乎没有任何交往的学长带她顺利地进入了深圳一家知名公司;上班后,在同龄人还在为是租房还是住公司宿舍而苦恼时,离婚后各自组织了家庭的爸妈听说她想长留深圳便不远千里每人凑了十多万元送来深圳为她付了首期和装修款。

  “你到底想要什么?”

  刘雪婷把LV包拎起来狠狠地看了一眼又狠狠地扔到沙发上,沮丧得不知如何是好,思绪像怒涛般在脑海里翻腾。难道我要的是这些吗?她问自己,和一个莫名其妙的所谓的好男人结婚,生一个莫名其妙的儿子或女儿,天天早上九点上班下午五点下班,按月计算着多久可以把房子按揭还清,哪一年可以去买车子,做着三年或是五年计划以便看起来生活得更像个幸福的人,然后在日渐苍老而模糊着明天和昨天的日子里慢慢老去慢慢闻着死亡的气味直到生命结束。

  她焦燥不安,像只困兽般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可是不这样又能怎么样呢?所有人都在过着这样的日子,进取,攀爬,播种,收获,生儿育女,买房买车存款,和同阶层的人比较,或艳羡或鄙夷跟自己不在同一个阶层的人,心安理得地过着属于自己的日子。在这之前,准确地说,在见到范之勋之前,她对一切都无所谓,那些该怎么样活才算不枉来这世上,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的问题偶尔也会烦恼她,但很少,她这样对自己说:虽然没有目标,跟着大家走就不会有大错误。

  然而,现在,在范之勋面前,在他挺拔的身影边,在他淡定的笑容里,在他幽默睿智的谈话里,在他和来电话的朋友轻松而风趣的对话里,在他优雅吐出的烟圈里,在他细心地吻她的甜蜜里,在他开心地帮她选择服饰诚恳地给她意见大方地帮她付钱的动作里,在他若有似无地说起自己的梦想里,她觉得自己是那么贫穷而庸俗,低下而平凡,她想起了张爱玲形容初见胡兰成的心情时说,觉得自己很低很低,低到泥土中去,却又从泥土中开出花来。她便是!在这之前,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用这样的一种姿势看着一个男人,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还可以如此害羞,如此害怕又喜欢看一个男人的眼睛,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跟多个没有感觉的男人上过床之后而在这个自己很有感觉的男人面前矜持起来,她和他同居酒店两个晚上,没有做爱。

  然后,她像突然被针扎了一下似的跳起来,翻出自己的几张银行卡。在这之前,她从来没关心过自己的钱袋。在范之勋随意陪她逛西武或地王或友谊国际名店时,她跟着气定身闲的他走得心惊胆战,以前从来没觉得名牌有什么重要,但走在这些名店里,她只有一个感觉,自己是个穷人。但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穷人,只有把头抬得更高,装作对这些名牌不屑一顾。当他轻松地刷卡为她付了LV包八千多的款子时,她就开始为回报他什么而头疼,他好像什么也不缺,钱夹,皮带,领带,公文包,这些能想起送给他的东西一样一样看起来都那么老土又恶俗,最后她咬咬牙买了一条BURBERRY驼色格纹围巾送给他,听售货员说是限量版的,品牌不错,价格当然也不坏,8880元人民币,她不想给他留下一个不懂回报贪图钱财的印象。

  卡里面的钱算出个大概,一下子沮丧起来,这些漂亮气派的银行卡里面,有的只剩一千来块,有的甚至根本只有五十块钱。可能谁也不信,月薪八千单身的她居然到现在存款不足一万。每月按揭要去掉二千六,水电等要去掉一千,午餐和全月打的去掉一千,和朋友泡吧以及有时吃饭买单的钱最少两千,用在服装和化妆品上的钱倒是不多,但平均每月也要花一千,而过年的奖金和双薪,从来都是为一年一两次的国内旅行准备的,上班这几年来,她已分别去了杭州、上海、海南、西安、厦门等几个城市。

  想到她答应在情人节去北京看他的事,又想想自己瘪瘪的钱包空空的卡,刘雪婷哀叹不已!恨不得蒙上面去抢银行。

  何韵轻轻抽出钥匙推开门,用眼角瞄了一眼曾家远,后者坐在沙发上看碟片,面前放着一杯白水,和他并排坐着的是几本香港出的《便利》杂志,杂志上照例是那些千娇百媚但却恶俗的美女靓照,她进门,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就好像压根没有进来一个大活人一样,何韵进门前的愧疚心理瞬间烟消云散,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他这副样子她就来气,可是有气也没处发,不声不响地换上拖鞋进房间,轻轻地拉开梳妆台前的抽屉,三千五百块人民币。分文不多,分文不少,跟六年前第一个月他给她的家用一模一样。这些钱里的每一块钱她都会好好计划,八百块用来交水电等等费用,七百块用于两人一个月的伙食费,或者有时候两方面哪一方面失算,就在另一方面去收缩平衡开支。其他两千块,就算死了人她都会每月五号去银行定期存起来,她是一个极其节约又会打算的妻子。对于一个年轻的女大学生来说,勤俭持家是多么可贵的一种品质,对于一个嫁给家乡人人羡慕的香港人的女人来说,在深圳一个月用一千五百块开支出家庭所有费用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啊!有时候也会因为从来不在同学聚会或是朋友聚会中买单而有一些难为情,但更多的时候,她会为自己而自豪,为自己拥有这种居安思危未雨绸缪的想法而自鸣得意。

  嫁给曾家远六个年头,她存了十七万多,这些钱里不仅有每月家用里存起的两千块钱还包括其他方式敛聚来的人民币,比如说有一年她回老家,曾家远给了她一万块,她回去只用了两千五——当然,她会告诉曾家远她用光了;有一次她把旧手机偷偷卖掉而告诉曾家远她去市场买菜手机被小偷扒了,曾家远给了她三千块,她买了一只一千五的手机,把剩下的一千五和卖旧手机的八百块一起存起来了;有一次本来强壮无比的爸爸打电话给她,而她转身忧伤地告诉曾家远爸爸病得奄奄一息而弄到五千块的“看病费”。

  生活中不乏意外的智慧和惊喜,就看你有没有心。对于这些小智慧,她认为自己用得恰到好处且灵活非凡,对于刘雪婷的高薪,她也会羡慕,但她更相信各人有各人的命运。自从初来深圳求职受打击,这些年在曾家远的庇护下,她连去工作的想法都很少冒出来。她知道自己太平凡,不适合在竞争激烈的深圳找工作,只适合做曾家远的妻子。做这个老男人的妻子。她不需要年轻,不需要化妆品,不需要漂亮的服饰——所以直到现在,她穿的依然是五年前曾家远新婚前后为她买的那些衣服,也不需要激情——就算曾家远九个多月不跟她说一句话,就算她千方百计也根本弄不懂曾家远为什么九个多月不跟她说一句话。

  然而,到了这个初五,她没有存钱,确切地说她还在犹豫,她在照镜子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眼角几条已有些明显的皱纹,她需要买一瓶眼霜——雪婷早就叫她好好地爱护自已,但她从来不置可否,现在看来它那么触目惊心;她还要合适一点的润肤霜或晚霜什么的,这几年她一直只用价廉量足的大宝,她的皮肤看起来又黄又糙;她还需要一套或两套合身的内衣,雪婷跟她讲她的几百块钱一套的内衣都是穿了一个半月就要扔掉的——因为内衣的正常寿命是两个月,洗变形的内衣容易使身材变样,而她的内衣从来都是在夜市的地摊上买的,不超过十五块钱一件的胸罩,两块到三块钱一条的内裤,而且从来都是在穿过一两年之后变形变色得惨不忍睹才买新的来代替。李钊说她穿裙子肯定好看,因为她的腿非常匀称又修长;李钊还说她的指甲非常漂亮,如果她凃上那种透明的亮亮的指甲油,当她伸出手来时一定非常诱人。而她自己更想买一对漂亮的鞋子,除了两双五年前买的皮鞋因聚会的需要偶尔穿出去,她只穿拖鞋和一些地摊买的便宜家常鞋。

  所以,初五那天,她推脱了小区内跟她一样状态的一个小女人要她打麻将的要求,在银行门口犹豫了一下,坐公车到了华强北商业圈。她在创景名店坊转了转,只是暗暗地咋了下舌头又出来了,到紫荆城也走了一圈,但比到创景名典坊待的时间更短。到华强路的商业一条街走了走,因为价格的不可承受而两手空空,然后到了女人世界,那里的摊主开价之高吓坏了她,虽然有一两件她看着顺眼的衣服,终因一件砍价太低被人骂另一件因感觉上当受骗而临时拒付款又被人骂而逃之夭夭。最后,她在自已家附近的海雅百货为自已买了一瓶小护

  士润肤露和一瓶眼霜,并暗下决心,第二天一定到东门去买两套合适的内衣和漂亮的外套。如果价格可以承受,鞋也是要买一对的。

  刘雪婷的公司是从事通信系统集成、计算机软件、信息服务的高科技公司,她的职务是产品总监。新年第一天上班,市场部经理师景明正在给他的手下发利是。看到她,张大嘴笑:新年好啊!

  她也笑答新年好!用眼瞟了一眼一个员工的办公桌,发现有三封利是,不用说,其中一封是董事长叫会计发的,一封是总经理的,一封就是师景明刚刚发的。关于发利是的事,她

  有些尴尬,自己被老总挖过来,是因为她对行业的过人触觉对产品的独到眼光以及对市场的一份把握。初来公司,她只管产品策划,名为市场部经理而实管一切的师景明管了信息部的所有部门。对于此,她本无意争权夺名,甚至可以说是极满足于这种轻松惬意、逍遥自在的日子。后来因为产品构思、技术开发、平台测试、销售广告……等等环节的僵死和沟通不力以及师景明的重外(市场部)轻内(策划和技术开发)而导致公司在几个大产品上的失利,刘雪婷忍无可忍终于在一次会议上与师景明发生口角,当着董事长的面争得面红耳赤。公司的人当然知道谁对谁错,可是师景明是总经理的心腹,跟他汗马多年,谁也不好为了一黄毛丫头得罪一个在公司根深蒂固的人。好在董事长也不是老糊涂,在那次争吵后把信息部的权力分了两半,指出:为了更好及时有效地推出新产品,策划部、设计部、技术开发部、广告部都要配合刘雪婷的工作,客服部、运营部和市场部还是归师景明来打理。实际上,按道理来说,刘雪婷应该像师景明一样给这几个部门的人发利是,可是,她怎么可能在这种有实无名的情况下做这种傻事?这不是明摆着把自己摆上台让人宰割和玩笑吗?

  节后一般公司都不会太忙,坐在办公室不过是装装样子,大家忙着谈最近流行的禽流感,异国他乡的脑膜炎,假借正义之名的莫名其妙的战争。刘雪婷坐在电脑前发呆,思绪恍惚,尤其想到范之勋,心里既甜蜜又期待,想到情人节去北京的事,忍不住给对方发个短信:Missingyou。

  对方很快回:Metoo。

  刘雪婷看着短信,忍不住笑咪咪地亲了手机一口。

  这是一个多情而迷人的时节,虽然少见的寒冷笼罩住了年轻的深圳,却无法带走快乐的刘雪婷那美丽的心情。她在路边的报摊买了一本《瑞丽》杂志,打的回家,哼着歌儿掏出钥匙把门打开,刚一放下公文包,看似守候多时的彭一峰满脸神秘带笑地问:“雪婷,你猜我有什么要送给你?”

  刘雪婷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后悔不该在去年把家里钥匙给他,这个长得好看工作不赖的公认好男人,此刻看来让她如此郁闷。彭一峰也并不真的等她的回答,已快步进书房拎出一只漂亮的笔记本,脸上带着那种刘雪婷一表现出惊喜和回赠他笑容他就装作不在意的矜持表情。没想到刘雪婷看了看,无动于衷地说:“笔记本啊?很贵吧?”

  彭一峰的表情有些意外,也有些受伤,用钱一向小心谨慎的他对于花近一万四千块钱买的IBM5GC笔记本还是很肉痛的,虽说深圳的公务员薪水最近又提了一点,但毕竟不同于做生意或是暴发户类的。公务员培训的时候培训官曾讲:“在深圳,像你们这样的公务员如果不能一次性贪污受贿五百万,那就千万不要尝试伸出这只手,因为已经有人计算过,你们这样的一个公务员一辈子领的薪水及福利补贴乱七八糟加起来可值五百万左右。”对于他这种行事谨慎靠拿月薪生活暂时也没机会贪污五百万的人来说,这真不是一笔小数目。

  而这次,要不是刘雪婷年夜时不声不响地把他丢在家里走掉,要不是连续几天找不到她的人让他抓狂,要不是这几天的思来想去让他明白自己是极喜欢刘雪婷这个事实,他是不会痛下决心去买这玩意儿来讨好她的。这几年来,他送给刘雪婷的礼物仅限于鲜花、卡片、巧克力、衣服等等,也就是说他还从没送她超过一千块的礼物,当然,这跟刘雪婷自己的自立和高薪也很有关系。

  “谢谢你了,你自己拿去用吧,我不要。”刘雪婷说。

  “你不要?你不是一直想要买这样一只笔记本吗?我要来干什么?我家里有,上班办公室里也有。”他诧异地说。

  “我也是啊,我家里有电脑,公司也有电脑啊!你退回去吧,要不送给别人。”刘雪婷

  依然淡淡地说。

  彭一峰热脸贴了个冷屁股,极其失望,本来买这笔记本是想让自己和她的关系有一个质与量的飞跃,没想到她这副表情,很是让他郁闷,他气呼呼地说:“反正我是买来送给你的,你不要就扔掉吧!”说完到门口穿上鞋,用力关上铁门和防盗门,走了。

  刘雪婷坐在沙发上呆了半晌,想想还是自己不对,不管怎么说,人家的父母都见了,自己是他公认的未婚妻了,大年夜半个字没留像扔抹布一样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他也没生气,新年几天不开机他也没说自己,反过来买了这么贵重的东西送自己,对于这样一个条件不差的男人来说能表现得这样还是不易的,于是逼迫自己给他发了一个信息:你吃过饭了吗?

  彭一峰马上打来电话说:我们一起吃饭吧。

  周六下午两点。

  “我在威尼斯酒店。”范之勋说。

  刘雪婷正和彭一峰在看《罗马假日》,听到手机响顺手抓起来接听,根本没想到是他,意外得差点把手机给扔掉。昨晚彭一峰陪她去酒吧喝了两瓶红酒,半醉半醒地回来把彭一峰当做范之勋亲热良久。这会儿彭一峰正满面春风地守在自己身边,自己也看他不是那么讨厌,不料范之勋现在来到了深圳,对方轻轻地加了一句:“我挺想你的,所以没告诉你就来深圳看你了。”

  彭一峰看了一眼刘雪婷惊慌的表情,转过头去,很认真地看碟。

  刘雪婷扣好手机盖,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上海一个同学来深圳了,我们早就约好一起聚一聚,我现在要出去了。说完装作甜蜜地亲了彭一峰的脸颊一下,出门坐上的士,也没明白自己为什么把北京来的人说成是上海来的,也弄不明白怎么会有如此动情之举,因为——她从来没有这样主动亲热地吻过彭一峰。

  刘雪婷一进范之勋订的酒店房间,一大捧妖艳诱人的红玫瑰便呈现在面前,跟着范之勋从花团边探出头来,脸上带着调皮的男孩那种又邪恶又纯真的笑容看着她。刘雪婷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接过花想说谢谢,却被范之勋的吻轻轻封住,刘雪婷挣扎了一下,但很快便消融在他那浪漫而多情的吻里。玫瑰花坠落到地上,静静地散发着淡淡的香味,看这尘世男女如何缠绵交汇。

  天气已经慢慢转暖,何韵口袋里揣了几百块钱从人潮汹涌的东门这头晃到那头,从步行街到贸业百货,依然是一无所获。不用说,看得上的衣服的价钱总让她心理难以承受,而承受得了的实在是看不过眼;适合那些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的衣服倒是不少,花里胡哨,前卫时尚,可是一穿在她近三十岁的家庭妇女身上实在是不合适,也有些失身份。买这些衣服不如穿自己那些虽过时但牌子不错的旧衣服,她对自己说。正在这时收到刘雪婷的电话,吵闹的商品市场让她差点晕过去,大声叫嚷了半天才弄明白对方的意思:如果彭一峰打电话给她,就说她和自己在一起与老同学聚会;如果晚了,晚上可能不回家了。

  彭一峰收到刘雪婷说和同学们相聚的电话后,极其生气,可又不敢发作,咬牙切齿却故意情意绵绵地说:“好啊,你玩开心点吧,我等你回来!”

  说完他便真的冲澡换了睡衣,边看碟边等刘雪婷,就算哈欠连天也不爬上床,似乎这屋子里有谁在看着他打个什么极有价值的大赌或是做一个什么伟大的证明。实在撑不住时便去泡杯速溶咖啡,洗把冷水脸。他就想试试,当刘雪婷在半夜三更回家看到他这副样子时会是一副什么表情,会不会面露愧色心存愧疚。事实证明他这做法是极其愚蠢的,因为直到天亮,刘雪婷不仅没有回家,甚至压根就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一个叫彭一峰的倒霉男人在她家等着她。

  真正的同学聚会是在元宵节前夜进行的。同学中在深圳暂时混得最好的要数罗语烟了,她刚从国外旅行回来,在同学们眼中很是潇洒:不仅她手上动辄十几万的钻戒被她说成是破环子;不仅她在一家国际保险公司做部长年收入几十万;不仅她嫁给一个风流倜傥开车行的有钱上海男人做老婆;不仅她出国旅行跟到深圳关外一样轻松平常;不仅她是同学中惟一的一个丁克家庭成员;还因为她和老公在外各自风流而彼此互不干涉且互相欣赏而让人好奇艳羡。

  另外一个常见面的男同学叫吴崇良,大家喜欢叫他“没从良”,自已开了一家贸易公司,整天忙得屁颠屁颠的。他已经正经八百地向同学们无数次字正腔圆地介绍过他的公司业务,大家依然是一头雾水,并毫不留情地打击他的公司是:骗子公司。不过这人脾气极好,总是笑呵呵的。其他几个同学就不提了,因为他们跟所有走在深南路上的一分子没什么区别,一句话,活得不好不坏,长得不丑不好,个性不张不扬,分开了不想不念。

  大家约好到“西湖的春天”,才发现往常积极无比的潘渊不见踪影,说了半天才想起来以往总是他张罗到哪里聚餐,这次不是他牵头的,是罗语烟。给他打电话一直关机,大家有些失落,但也不至于影响相聚的情绪。何韵说现在深圳偷情的新动向已惠及社会最底层人了,保姆与男主人偷情早不是新鲜事,小区保安跟清洁工或是业主的保姆们打得火热,这也算是好事一桩,起码门当户对。

  “没从良”依然是活跃异常,说起他在福田区买的房子仍是愤愤不平,被开发商的售房广告轰晕后,激动万分东凑西挪弄到二十几万交了首期,不料无良开发商先是没按期交房,交房后又不能按规定及时办房产证。更气人的是当初开发商承诺做大型超市的小区裙楼改成了大医院,去年“3.15”投诉日,小区业主们组织几十人身穿白衣头顶白纸,哭丧大队般地拥到深圳大剧院投诉现场投诉,收投诉信的一乌黑着脸的老女人有气无力地说:“投诉房屋质量的太多啦,几千宗啊!有消息通知你们。”那天投诉现场热闹异常,电视台的记者拍这些投诉者的又激动又愤恨又凄苦的样子时,个个一脸包青天外加观世音。“没从良”窜来跑去流了不少臭汗,收到一大把记者的名片,把上当受骗的事重复无数遍,说到激动处,都差点要与不知身在何处的无良开发商一决死活。记者们一脸同情,听得严肃无比,大家以为有戏,不料,半个月过去,报纸电视根本就没此事的报道,三个月过去,才弄明白开发商有铁的关系,集体投诉事件不了了之。

  罗语烟的乐趣是谈男人和说黄段子,酒过半酣讲了个笑话:“帝见妃愁容满面,急召御医,御医开出处方:壮汉八条。几日后,帝出巡回宫,见妃容光焕发,大喜,忽见殿前瑟瑟立着八名瘦汉,惊问:何人?御医答:药渣。”

  大家笑个前仰后合,问罗语烟现在为止有了几个药渣,罗语烟笑而不答。“没从良”也讲了一个:“两只海龟在沙滩交配后相约来年再聚,第二年公龟早早来到海滩,见母龟已在等候,不料母龟一见公龟破口大骂:他奶奶的你爽完了倒是把老娘给翻过来呀!都他妈的晒一年了!”

  大家听了笑得死去活来,环境还算清静的大厅,其他客人都往这边看来,刘雪婷笑得直咳嗽,吃到清蒸桂花鱼的时候,也说了一个笑话:“小鲤鱼问妈妈,爸爸干啥去啦?鱼妈妈愤愤不平地说,“哼!打官司去了,挨千刀的厨师请你爹洗桑拿,幸亏你爹眼神好,发现那是油……”

  罗语烟看大家笑得差不多了,轻描淡写地爆出一新闻:昨天她旅游回来带了自己情人和老公以及老公情人一起吃饭。

  大家安静下来,何韵忍不住问:你吃醋不?

  “吃个P啊?”她不屑地笑笑,“那女的太嫩,没去年国庆节时的那个有女人味,不过我的那位就比去年国庆节时的要强多了,他刚才跟我电话时就这样说的。”

  基本上大家有这样一个印象,罗语烟除了签大笔的保单外,便是出去旅游,满世界乱混,而且还有不少男朋友。用她自己的话说,这是一种生活方式。她好像有意炫耀自己的优越行似的,不停地告诉别人她认识的那些男人如何如何,甚至拿他们和自己的丈夫作比较。更让那些传统本分的同学吃惊的是,她居然声称自己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有女人的感觉。在一旁听着的刘雪婷不由得面红耳热,说实话她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生活态度,这种把爱和性分开的态度在她耳中听起来是这么刺耳,她也不是个守旧的女性,并不认为罗雪婷的观念有多么

  新潮,她只是觉得一个女人忠实于自己的情感和忠实于自己的身体应该是一致的。

  刘雪婷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很快有几个同学发现了她的心不在焉,一个男同学打趣说“刘雪婷,想什么呢?是不是又在为谁牵肠挂肚了?”刘雪婷笑骂道,“去你的,罗语烟几句话,怎么就把你撩拨成这样?”大家一起哄笑起来。

  刘雪婷和同学们散了后回家洗完澡爬上床,已是夜里十一点半了,想起聚会中的荤笑话和同学们的笑脸,不由得莞尔,无意中看到化妆台前范之勋送的香水,心轻轻地跳动了一下,忍不住拨了那一串号码,在拔出最后一个号码时,做贼般惊慌地关机了。辗转返侧了半天,数了无数只绵羊,正迷迷糊糊间,听到彭一峰开门的声音,赶紧闭紧眼假装睡着了。

  不料这次彭一峰没脱鞋,穿着梆梆作响的硬底皮鞋直接冲进卧室,摁亮吊灯,叫一声:雪婷!

  雪婷闭紧眼,假装睡得很死。

  彭一峰见此,“呼”一下揭开刘雪婷身上的被子,刘雪婷无名火起,困乏地睁开眼,冷冷地盯着他,刺眼明亮的吊灯照得她面孔苍白。

  “为什么我跟你说话你不理我?”彭一峰气呼呼地说。刘雪婷看他那样子,知道他喝多了,把掀开的被子“呼”地扯过来连头带脚全蒙住。

  彭一峰又伸手过来掀被子,不料这次刘雪婷有准备,被子没被他掀开,但这更惹恼了他,用双手来拉扯,这次用力很大,刘雪婷系了一只蝴蝶结的粉紫色日式睡衣也被带开,白嫩的肚皮都现出来了。被子被掀到地板上,软沓沓的一摊,彭一峰顺势坐在上面。

  “你到底想干什么?”刘雪婷头都大了,怒火像倒了汽油的火苗般一下子蹿起来,用一种莫名其妙又愤怒的表情看着他。

  “你到底想干什么?”彭一峰满身酒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种极力想睁开眼睛看清楚刘雪婷的样子,可是因为酒精的缘故,又让他的表情显得滑稽而可笑,脸上有一种故作不屑的笑容,但刘雪婷看得出来他更像是要咧开嘴开始哭。

  “把被子给我。”刘雪婷冷冷地说。

  “凭什么给你?你说,你到底当我是什么?”彭一峰把头俯下来,面对只穿睡衣不知是冻的还是气得发抖的刘雪婷冰冷的脸,酒气像蒸气般喷出来。

  “你现在醉了,我不想跟你说话。等你清醒了我再跟你说。”刘雪婷推开他,弯腰捡被子,盖上自己。

  “你跟我说话,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话,知道我要来你就走掉,没经过你的同意到这里来看你,你一见到我就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宁愿坐在房间发呆或者看书也不愿意跟我聊聊天。你从来不问我在想什么,也不关心我的感受,那天一个男的电话,你马上跑出去,骗我说是一个同学,你以为我是傻瓜,王八蛋才是傻瓜……”彭一峰说着说着便真的咧开嘴哭了。

  刘雪婷一阵腻歪,生平她最痛恨流眼泪的男人。这次,她主动掀掉自己身上的被子,飞快地打开衣柜拿出衣服到另一间房换上,也不管是夜里几点,也不管有没有下雨,抓起手机和钱包及钥匙便冲出了自己的家。

  已婚女人的情欲就像爆了口的火山岩浆,喷薄出来势不可挡。和老公生活在一起多年,何韵形容两人的关系是比白开水还淡,甚至干脆连水都不是,因为不流了。至于潘渊,纯粹是她一人的精神之恋。“地毯事件”之前,她如珍宝般把他藏在心底最深最软处,固执认定他是自己的。他高大,纯洁,英俊,聪明,高不可攀而且威风凛凛,随心所欲在心里为他的形象添枝加叶,并毫不怀疑他身上所有优良品质都是为了她而存在的。但在那之后,他变得渺小,龌龊,丑陋,低俗不堪而且猥琐无能。更重要的是——他是刘雪婷的,而且还是刘雪

  婷鄙弃和不屑的。这种古怪的感情混合起来,她不仅可怜潘渊,更可怜自己。

  很多时候,女人喜欢在心里放一个男人,或远或近,或真或假,或存在或虚无。潘渊在她的心里竖起的偶像轰然倒塌后,她把这种想要的感觉不知不觉转到李钊身上了,这种肉体和精神双依恋的情感让她开始有些失控。

  李钊长着一双男人少有的温情脉脉的大丹凤眼和一双软绵绵的女人手,是那种大部分中国高等学校教育模子里滚出来的一个七八年生的男孩,很明显地打上了这个年代人的烙印:没有信仰也不特别祟拜谁;对女人的兴趣超过对国家大事的兴趣;喜欢享乐却不怎么去冒险;相信奇迹但不相信会降落到自己头上;

  做不了管理者又不安分低级员工职位;想留深圳看不到发展想回内地又有点不甘心。除了偶尔买彩票盼望中大奖激动一下之外,只好在做好本分工作之余潜心研究武打和上网交友,有几次成功哄到几个妹妹见面,却不料是一个比一个更有科研价值的恐龙,而不是适合谈情说爱,这让他很悲愤。可以说,一离开学校,他的光辉岁月就宣告结束,性生活更是困扰他的大难题。找妓女吧,一来怕有病二来费钱,这对于一个月薪才三四千块的年轻人来说可不算妙事;想找个同居女友,除了同事没有任何其他机会,而那些月挣几千块钱的女同事长得不成人形,眼睛却跑到头顶去了,非有车有楼的她不干,拒绝的理由冠冕堂皇:办公室不谈爱情!

  一次哥们聚会,几个大男人说起深圳漂亮女人的事,顺便也扯到了二奶,一个脸上像抹了猪油的长发男人一脸得意地说起自己的猎艳经验:上沙,下沙,新州,沙嘴,皇岗,这些都是有名的二奶村,这些地方的二奶姿色不差,安全可靠,容易上手;至于湖贝新村,东海花园那边出入的一些二奶,是真正有钱人的玩物,吧嗒吧嗒口水是可以的,但最好少动真格的,因为惹恼了有钱人,搞不好不是掉老大就是掉老二,就算只是弄个伤残,也够呛的。去年一高级花园区某二奶和二爷偷情,保安早被男主人买通,得到信号带了几个手下赶回家里,二爷情急之下跳楼,二十几层楼扎下去,脑袋摔了个稀巴烂。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有一天寂寞难捺的李钊甩掉平时像跟屁虫似的哥们独自晃荡到新洲村某处去猎艳,心里像揣了只吃了亢奋药的小兔子般,激动又兴奋;又像拿了全副身家去买彩票等待开奖的赌鬼,期待又害怕。经过一个饭店门口时,一个嘴上抹蜜的女人叫他帅哥殷勤地拉着他要他进去吃饭,急得他一头汗。好不容易挣脱掉那女人肥大的手,见到一个穿粉红色紧身上衣的顶着满头黄色卷发的女孩子对着他“哧哧”地笑,立马来了精神,鼓起勇气不紧不慢地尾随红衣女孩到了一家美发店门口,女孩子站住,睁着大眼看着他:“干吗跟着我呀?”

  “我?!我想……”李钊没想到对方这么大方,一下子满脸通红,跟个呆瓜似的。

  “别跟着我呀!”红衣女孩半嗔半怒地说。

  李钊不死心,还是跟着那个女孩子,想着用什么办法把她给勾搭上,不料没走几步,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出现了,看到红衣女孩子,牵着她的手进了一家饭店。临进门两人回头看了一眼李钊,直看得李钊出了一身的冷汗,赶紧溜之大吉。

  还有一次李钊跑到皇岗村的食街,边吃饭边捉摸晚上做些什么,隔壁桌的几个浓装妆艳抹的女子围坐在一起吃鸡煲,旁若无人的笑又脆又响,李钊倒是想过那些是什么人,但碍于她们人多,也不敢下手,吃完饭依依不舍地往前面走。一个刚才在吃饭时就狠命向他抛媚眼的短发女孩子跟过来,爽爽脆脆地问:“靓仔,去‘肥猫’迪斯科跳舞不?”

  李钊的心“咚”地一下子从胸口跳到嗓子眼,干巴巴地说道:“不跳舞,我想去……”

  “好啊!跟我来吧!”女孩子走过来就挽住了他的胳膊,就像老婆挽老公一样自然。

  李钊腿开始发软,约摸走了几分钟,到了一处不起眼的黑糊糊的民房,终于鼓起勇气问道:“多少钱?”

  女孩子说:“一次两百,一晚上四百。”

  李钊用没被女孩子挽住的手伸进裤口袋摸了摸钱包,里面刚好有四百块钱,于是站住了脚步,说道:“对不起!我不去了!”说完转身就溜了,像后面有鬼跟着似的越跑越快。刚才还跟他亲昵得像热恋情人的女人在背后骂骂咧咧地:“丢你老母!”

  两个月后,金钱和胆量双不足而寂寞难忍的李钊在朋友的朋友的介绍下,和一个在泥岗工业区工作的工厂妹过起了同居生活。这种关系是这样的,男人租房子并负责两人日用开销,工厂妹下班负责做饭洗衣做家务,定价一般是六百一个月。李钊和一个还算有几分姿色的工厂妹同居了几个月,后来那女孩子怀了孕,要跟他结婚,这让他很是郁闷,性伴侣跟爱情是两回事,跟老婆更不是一个概念,就算这几个月处出了点感情,他也不可能下决心娶个初中生做自己老婆。支支吾吾开始就想开溜,没想到看起来单纯的工厂妹也不是吃素的,见结婚不成,便问他要高额打胎费和营养费,不然的话就打电话到他家里和公司,让他好看。这笔钱对有钱人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但对于一个“月光族”来说真是件烦心事。李钊本想一走了之,换个公司,但没勇气丢掉那份工,虽说那份工不咋的,但突然失去也不是好事,毕竟深圳的工作不是那么好找,总处于僧多粥少的状态。李钊某个晚上和一铁哥们愁眉苦脸说起这事,哥们说,这好办,交给我吧!

  接着一段时间,李钊下班准时回家,像从前一样跟她温存备至,工厂妹见他没开溜的意思,喜上眉梢,也就不再逼营养费和打胎费的事。不料一天不小心弄掉了身份证和工作卡,急得不行,几天后的一个上午被一帅哥送回,帅哥风度翩翩,极力向她献殷勤,十几个回合的你试我探,帅哥愿出两千块包她,在金钱和美色的双重诱惑下,工厂妹义无反顾地奔向帅哥的温暖怀抱。李钊极力挽留,百般伤感,千种情意,也打不动工厂妹奔向幸福美好未来的决心。至此,李钊安全脱离工厂妹,而工厂妹的帅哥,在揩够了工厂妹的油以后便人间蒸发了。

  那天李钊去南山区看了那位帮自己设计脱身的哥们,心情大好,在海雅百货站等车准备回市区,边哼歌儿边四周看美女,忽听到身旁一老头子说:“大姑娘,看你的气色,你的性生活有很大问题啊!”

  此人虽老中气却足,李钊不由自主地转头看老头子所说的大姑娘,发现一个打扮老土长相普通面色灰暗的妇女(说实话,他当时就是这种感觉)正羞红了脸,眼神慌乱地躲避着四周好奇看她的人,不巧正撞上李钊的眼神,后来K113路车来了,两人坐在了一排位子上,也可能是太羞愧——因为老头子的话,心神不宁的何韵下车忘了拿包,被李钊追着送到,从此两人有了交往,并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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