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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说一个故事 “美好”未来的开局

  “美好”未来的开局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麻烦,这在最近成了付国涛的信条。先是车雅尼背叛自己,转投陆帆的怀抱,接着琳达仗着有几分姿色,在BTT和他死扛到底,都说女人是弱者,可付国涛觉得,女人天生就有优势。这种优势是他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

  琳达已是刘俊办公室的常客。刘俊的秘书也早就习惯这位IT界著名的黄金剩女,每天坐在老板的办公室“上班”。琳达不仅熟悉了刘俊的办公流程、刘俊的客户,甚至也熟悉了来找刘俊的家人,其中有刘俊的母亲,还有刘俊十一岁的女儿。

  这个四十六岁的男人,离婚长达七年,却一直没有再婚,就是为了女儿。琳达向来不喜欢小孩,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喜欢刘俊女儿眼中透出的精明。这个小女孩显然看穿了父亲对琳达的用意。她没有像别的小孩那样充满敌意地看待琳达,而是和琳达聊天,要琳达带她去吃饭,甚至向琳达索要礼物。与其说琳达在观察她,不如说她在观察琳达。

  刘俊女儿的早熟让琳达无所适从,她不知道如何和一个小姑娘竞争,也不知道如何向一个女孩表现母性。虽然年近三十八,可琳达觉得自己身上还有很多年轻人的天性。她一直没有放弃结婚的愿望,尤其像刘俊这样,有身份、有地位,也有财产的男人。但是她从来没想过,嫁人之后她还要承担母亲的责任。刘俊并没有对她有任何明确的表示,琳达也表现得像个普通朋友。两人一直只是朋友式地交往、吃饭、喝茶、聊天,但由于这样的交往过于密集,又拉了一个过长的战线,加上两个人都刻意保持冷静、互相观察,等到BTT项目又面临签单之时,两人之间的了解,只怕比一般恋人还要深入。

  这一天,快下班的时候,琳达应约到了刘俊的办公室。刘俊说要请她吃法国晚餐,她陪着刘俊下了班,和刘俊一起开车到了那个餐厅,两人各自点好单,刘俊向琳达推荐了一个风味特别的法式冰淇淋。它做成了一个棒棒糖的样子,外面是一层糖,里面是一团各种口味的冰淇淋。两个人边吃边聊,等冰淇淋端上来的时候,琳达拿起那个棒棒糖,不觉笑了。她像个小女孩一般,将棒棒糖拿在手里,不时地将糖果放进嘴里,动来动去地品尝。

  刘俊从未见她如此模样,不由得笑了,他忽然问:“琳达,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BTT的单子对你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琳达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拿下这个大单,我能拿不少奖金呢。”

  “如果有十倍这个项目的回报给你,而且时间不是半年,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你愿意接受吗?”

  琳达听了一愣,突然红了脸,她听出了刘俊的弦外之音。刘俊观察着她的表情,这恰恰是他想要的,一个职场女强人的另外一面,一种害羞与不好意思。这是每一个女人都应该具有的可爱的一面。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琳达娇嗔着说,“哪有这样的项目?”

  刘俊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丝绒盒子,把它放在餐桌中间。琳达看着那个精美的盒子,觉得心脏一阵狂跳。她曾无数次地幻想,有人坐在她的对面,拿出这样一个盒子。这么多年过去了,有的是人不合适,有的是时机不合适,她从来没有等到过这一幕。琳达极力克制着自己,装作平静地看着刘俊。

  刘俊又从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放在小盒子的旁边,他看着琳达,娓娓道来,“这个小盒子里,装着我对你和一个家庭的承诺,如果你愿意接受我、嫁给我,成为我的太太,我会向你保证你以后的生活,以及你的幸福。如果你不愿意接受我的求婚,那么作为这么长时间你极力争取的一个客户,我出于对你的私人感情,我会帮你争取我们BTT的合同。虽然我们和SK(SiltconKilo)合作良好,但是,所有的技术核心都压在一家供应商身上,对公司来说未必是件好事情。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婚姻和这份合同不能兼得,原因是什么,我想你很清楚。”

  琳达觉得太意外了!她的第一个意外是刘俊的求婚;第二个意外是BTT的合同。至于刘俊说不可兼得的原因,她当然清楚。如果她答应了求婚,就是刘俊的太太,刘俊不可能把公司的业务签给自己的夫人。刘俊看着琳达,她的目光一直在小盒子上盘旋。很明显,合同和婚姻比起来,还是婚姻的魅力比较大。

  琳达看着刘俊,“如果我接受你的请求,我还可以继续工作吗?”

  “当然可以。”刘俊温柔地笑了,“但你的工作不可以再和BTT有关系。”

  “我可以继续当销售吗?”

  刘俊耸了耸肩,“有什么不好吗?”

  这是琳达的第三个意外,“很多人都不喜欢自己的太太做销售。”

  “那是很多人,”刘俊说,“不是我。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很喜欢你。”

  琳达困惑地看着他,“为什么?”

  刘俊意味深长地笑了,他想了想,说:“因为我想找一个年龄相当的女人,可大部分这个年龄的女人,不是别人的太太,就是已经离了婚。我这个人,又比较自私,希望我的太太在婚姻中能全身心地属于我。所以我不想找一个重组的家庭,希望与一个单身女性组成新家庭。在我看来,你很合适。”

  琳达轻轻一笑,“照你这么说,我年龄大倒是优势了?”

  “对我来说是这样的。”刘俊笑道,“我不喜欢老牛吃嫩草。”

  “这我能看得出来。”琳达格格地笑了,“可是你知道吗?我也有很多过去……”

  “没有哪个成年人的历史是清白的,”刘俊立刻打断了她,“我不想知道过去,我只希望如果能组建新家庭,双方都能带着真诚的态度,并且在新家庭中保持忠诚。”

  琳达不知道说什么好、自从见刘俊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平庸的男人,不仅仅因为他的成绩,更因为他的人生态度。她感动地看着刘俊,“我能考虑几天吗?”

  “可以。多长时间?”

  “还有半个月,BTT的合同就必须要签了。”

  琳达笑了笑,“到时候我告诉你我的选择。”

  琳达把合同拿起来,翻了一翻,交还给刘俊。然后,她又拿起盒子,似乎想打开,又不忍心打开。她盯着小盒子,看了两秒钟,毅然把盒子还给了刘俊。

  刘俊没有立即接过来,“你不想打开看看?”

  琳达摇了摇头,“我怕一打开,就舍不得还你了,你不知道钻石是所有女人的梦想吗?”

  刘俊假意无奈,轻轻叹了一口气,嘴角却挂着幸福的微笑。他相信她会同意的,他期待着她的答案。

  晚饭过后,刘俊送琳达回家。琳达住在国贸附近的一座公寓里,她很爱这套房子,布置得相当漂亮。她觉得这个房子就是自己的家,不管外面的男人如何变化,家只有一个。以往她带回家的,有男人的味道、酒的味道、商业的味道,但今天,她带回家的,有幸福、爱情和快乐。

  她当然愿意嫁给刘俊,可她还有一些不确定,一个人自由自在惯了,就会体会出单身的好处。何况,她能不能当好一个“母亲”,还是一个巨大的难题。她思来想去,拨通了欧阳贵的手机。欧阳贵像刀片刮过的、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去约会了?这么晚了还不睡?”

  “你怎么知道我去约会了?”琳达嘻嘻一笑。她和欧阳贵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一起,欧阳贵虽然外表凶恶,但对女人,却有一种老派的绅士风度。他希望每个和他好过的女人都有好结局。当欧阳贵觉察到刘俊在追琳达的时候,便不再与琳达约会,琳达也意识到这一点。两个人现在倒像朋友,甚至琳达觉得,欧阳贵常对她拿出长辈的风范。

  “我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琳达说,“刘俊向我求婚了,但他有个条件。”

  “条件?”欧阳贵的声音冷了冷,“什么条件?”

  “如果结婚,就不能签BTT的合同,如果签合同就不能结婚。”

  欧阳贵嗯了一声,“你怎么想?”

  “签合同是公司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琳达的声音有些撒娇,“你说刘俊那人到底怎么样?”

  欧阳贵听她的声音充满喜悦,不觉笑了,“你都想好了,还问我干什么?”

  “你说我跟刘俊合适吗?结了婚我就不自由了,你说结婚到底有多好?为什么女人一定要结婚?”

  “哼哼,”欧阳贵发出像哭一般的笑声,“你真想听我的意见?”

  “对呀,”琳达说,“你有什么建议?”

  “我这个年纪的人,当然觉得你应该结婚!刘俊在这个行业当中,一向名声不错,低调又有才干。”欧阳贵冷笑道,“我奇怪他为什么看上你,所以中国有句古话说得好:好汉无好妻,赖汉配仙女!”

  “喂!”琳达大发娇填,“你这样说,就是我配不上刘俊了?”

  “你知道就好。”欧阳贵说,“能抓住的赶紧抓住,这样的好男人再落到哪个女人手里,就不会还给你了。”

  琳达觉得受到了打击,但欧阳贵如此称赞刘俊,还是让她有几分开心的。“那BTT这个单子,我就不打了?”

  “打!”欧阳贵说,“接着打!至少能牵扯SK(SiltconKilo)的精力,我要你一直打到他们签合同的那一天。”他顿了顿,接着又说,“你记住,男人可以没有家,女人却不能。BTT丢了可以再打新单子,刘俊丢了,你想再找一个,就不容易了。”

  “这话听起来可不像赛思中国的VP说的。”琳达笑道。

  欧阳贵也笑了,他慢慢地说:“现在是下班时间,我没有和你谈工作。”

  琳达脸色一变,“我知道。您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时间一晃,已是六月初,陆帆和云海完成了外包最初的预算方案。何乘风带着这个方案飞向了大洋彼岸。

  美国加州的天气永远风和日丽,充满着干净的空气、适宜的温度和灿烂的阳光。何乘风与詹姆斯来到加州的一个高尔夫球场。詹姆斯是赛思公司的CEO,比何乘风小十岁。他的祖父是澳大利亚人,祖母是英国人。所以他常开玩笑,说他的身上既有澳大利亚人的精明狡诈,又有英国人的绅士风度。

  他和何乘风是校友,也是老朋友。由于何乘风来得匆忙,詹姆斯告诉他工作日程都已排满,不过周末有一场高尔夫球会,请何乘风一起参加。何乘风欣然同意。

  两个人边打球边聊,何乘风说了外包计划的想法,詹姆斯听完后看着何乘风笑道:“何,你是我见过的胆子最大的中国人。”

  “呵呵,”何乘风说,“为什么?”

  “1986年的时候,你在NV公司,已经做到了市场总监,前途大好,你夫人工作也很稳定,可你突然辞职,跑到了中国,”詹姆斯笑道,“上帝,当时我们想,这个人肯定疯了,为什么要去一个如此落后的地方?”

  何乘风微微一笑,没有接话。詹姆斯说:“可是二十多年过去了,你现在是中国IT行业最需要的人才,赛思公司离开我,随时可以;赛思中国离开你,很困难。”

  何乘风哈哈大笑:“詹姆斯,你说错了,赛思公司离开你,很困难;赛思中国离开我,很容易。”

  “我马上就要干满三年了,”詹姆斯挥出一杆,“还有三百六十五天的时间。”

  “三百六十五天创造一个奇迹,”何乘风说,“足够了。”

  “但你知道我担心什么吗?”詹姆斯问。

  “CFO的态度?”何乘风耸耸肩,笑道,“我想他一定会说:如果你们这样冒险,我们会死的。”

  “哈哈,”詹姆斯大笑道,“Inthelongrtln,Wealldie(从长远来讲我们都会死)!”

  “精辟,”何乘风耸耸肩说,“确实如此!”

  “你知道今年美国经济有多糟糕?我们的数字一直在下滑。”詹姆斯看着何乘风说,“何,我们需要这个故事,虽然我知道,这个故事会花掉股东的很多钱,可如果不花,我们就要和他们分红,我们的公司就没有办法扩张规模,所以,我必须把钱用出去。”

  “美国经济虽然不景气,但中国市场却一直很活跃,而且充满了机会。不管在哪个时代,我想没有人会愿意放弃这个市场,我们迟早都要进入中国,早进总比晚进好。中国有一个成语叫高瞻远瞩,”何乘风说,“这个故事虽然冒险,但未必不会成功。也许对赛思公司来说,这是往前迈进的一大步”

  “成功?当然,至少要成功一年!”詹姆斯微微一笑,“总部这边你放心,我会让CFO做一个有倾向性的预测。我要向董事会和华尔街的分析师讲一个动听的故事:在美国经济走向萧条的时期,中国市场依然保持着良好的活力。在全球化趋势中,我们只有通过外包才能够降低成本。而现在,我们不仅可以通过这样一个外包业务降低我们的成本,扶植我们在中国有力量的合作伙伴,同时我们还可以交换到价值一个七亿人民币的中国业务。我们会让赛思公司的数字在华尔街变得相当漂亮,如果赛思的股票在美国这样一个严峻的形势下,不仅不会下跌,反而上涨,”詹姆斯看着何乘风,“我们就成功了!”

  “詹姆斯,”何乘风说,“谢谢你愿意支持我。”

  “那么,”詹姆斯看着何乘风,“我们还有必要去办公室谈吗?”

  “天啊!办公室,”何乘风笑道,“我自从去了赛思中国,就再也没有休过假。我很高兴能来美国,和你比比高尔夫。”何乘风望着远处碧绿的草坪,“詹姆斯,你要加油,现在到我了。”

  当晚,何乘风和欧阳贵通了电话。“欧总,我们可以加快步伐了。”何乘风说。

  “谈得顺利?!”欧阳贵的声音虽然一成不变,但听起来也暗含一丝兴奋,“这样说来,就要尽快请总部派人,和我们一起完成外包方案了。”

  “石家庄的政府关系,你还要加紧。”

  “放心。我会把这个美好的故事讲给大家去听。”

  何乘风听了欧阳贵说出“美好”两个字,不由得微微一笑。这的确是美好的。对石家庄来说,这会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而对于晶通电子,一池死水盘活了,一盘死棋即将反败为胜。

  这是中国历史上很特殊的一个夏天,从没有在这片土地上召开过的奥运会,将在这一年的夏天在北京召开。由于长期的治理,北京的空气逐渐变得清新,呼吸起来也让人心情愉快。施蒂夫很喜欢这段时间的北京,每天他早早就起床,洗漱之后穿上衬衫、钉上袖扣、打好领带,由于炎热,他一般把西服带到办公室,然后会穿着一整天。服装是人的一件武器,施蒂夫觉得,只有穿上西服,他才是重权在握的赛思中国的VP。

  这天,他刚刚来到办公室准备工作,电话响了,美国长途。这时候美国应该快下班了,会是谁呢?他接起电话,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施蒂夫,你知道吗?何乘风要把总部的生产业务转到中国,转到一个叫做石家庄的地方,和那家晶通电子合作,据说这样做可以增加七亿人民币的销传业绩”

  这是怎么回事?!施蒂夫大惊失色,“什么?!上帝!晶通电子是一个陈旧的中国国营企业,还在改制当中,怎么能做我们赛思公司的全球合作伙伴?!”

  “你还不知道!”对方恶狠狠地说,“何乘风已经到美国了。詹姆斯要求CFO指定人员和北京联系,与何乘风一起完成方案”

  “妈的!”施蒂夫用英文骂了一句脏话、

  “詹姆斯很倾向他们,你要想办法”

  “您说,”施蒂夫恭敬地说,“要我做什么?”

  “这个项目绝不是清白的,我不相信何乘风,不相信中国人,我要你找到他们违法的证据”

  “好的。”

  “不惜一切代价,要快。”

  “好!”

  “你记住,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不要暴露你的立场,不要打草惊蛇。”

  “是!”

  对方挂上了电话。施蒂夫看着窗外,天空刚才还是晴朗的,现在阴沉下来。自从来到赛思中国,他和何乘风数次交锋,事关晶通电子就有几次,第一次何乘风利用乔莉发邮件去总部告状,从此结下了恩怨,后来他利用乔莉急于开单的心理,抓了销售部的把柄,插手销售的批价权,但何乘风又搞来一个车雅尼,把市场部缠得精疲力尽。

  本来只是销售部和市场部的权利斗争,但这一次数目巨大,不仅牵涉到全球公司的利益,还牵涉到美国总部的权力斗争。施蒂夫好像嗅到了一雪前耻的机会,既痛快又恐惧。他是想一把扼杀何乘风,但他又担心漩涡太大,把自己卷进去,绞杀在其中。

  要查何乘风、欧阳贵的幕后交易,这事可不容易,销售部没有眼线,何乘风做事又滴水不漏,晶通电子也没有任何联系,怎么能追查呢?如果在公司内部掀起一些风浪,倒是可以探听消息,可现在又要暂时保密。施蒂夫灵机一动,为了争夺晶通电子,何乘风竞争最激烈的对手就是SK(SiltconKilo),听说那个车雅尼原来还是SK(SiltconKilo)的销售总监付国涛的情人,如果能和SK(SiltconKilo)联手,那么追查这件事就要容易一些。

  可付国涛一定会想办法探听何乘风他们的行动,而且事关公司机密,万一传了出去,总是不好,如果从乔莉身上下手,找一个突破口——施蒂夫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妥,上次介绍她开单,她也只是签完单之后说了声谢谢,后来一直躲着自己,想必她猜到是自己利用她争夺销售部的批价权,自己再找她谈,只会让她更加戒备。一旦她跑去告诉了陆帆,何乘风就会知道自己在插手这件事,还是走外围的路线比较好。

  市场部这些员工当中,最忠心的就是薇薇安,但她虽然忠心,办事却不灵。可不交给她,其他的人,还真的信不过。万一扯出什么不利的消息,自己的麻烦就会很大。施蒂夫思来想去,叫来了薇薇安,把事情透露给她。薇薇安一听就崩溃了,“哦,上帝啊!”她用两只手捂着嘴,可能嘴巴张得太大,颧骨向上提起,在眼睛的下面挤出无数的鱼尾纹,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这简直是卖国,不对,是卖公司!我们怎么能把我们美国的生产业务,交给这样一个毫无经验的中国企业,还在石家庄这么偏远的地方!“哦!上帝!哦!我简直难以想象!”

  “冷静,冷静!”施蒂夫皱起眉,勒令薇薇安,“你想让所有人都听见吗?”

  “哦,老板,”薇薇安的声音一下降了八度,“我只是太激动了。”

  “现在我要你想办法,打听出他们做外包公司的内幕,看看能不能查出有违公司规定的证据。”

  “这,这太难啦。”薇薇安的声音又高了起来,“销售部那边跟我们关系一向不好,我们怎么能查到?!”

  “嘘——”施蒂夫沉下脸,“所以才让你去想办法!”

  “是的是的,”薇薇安回过神来,看来这件事情靠眼泪和尖叫是糊弄不过去了。她连忙说,“越是困难的事情,越是要我们去做,这就是我们在向公司证明:我们热爱公司,我们有能力把事情做好。老板,你放心吧,我会调查出谁在幕后指使晶通电子业务。”

  “负责晶通电子项目的是乔莉,背后是陆帆、狄云海、何乘风和欧阳贵,幕后指使的就是这四个人,还需要你去查吗?”

  “那我去找乔莉谈谈,”薇薇安说,“她没有经验,也没什么大脑,我去从她那里套出话来。”

  “你才没有大脑,”施蒂夫又气又无奈,“你去和她谈话,万一她把你的话告诉了陆帆,就等于告诉了销售部我们要插手这件事。”

  “那要怎么去查?”薇薇安愣住了。

  “你听着,”施蒂夫说,“你想办法和SK(SiltconKilo)的付国涛去联系,他们在这件事情上吃了陆帆不少亏,听说,那个米兰达原来也是他的女人。”

  “您的意思是……”

  施蒂夫点点头。

  薇薇安想了想,“我去和付国涛联系吗?这种事情传出去可不大好听!”

  “你不去难道让我去?”施蒂夫沉下了脸。

  “当然应该交给我去,”薇薇安满脸堆笑,“这事,我不说,您不说,谁会知道?您放心,我立即想办法和他联系。”

  薇薇安出了施蒂夫办公室大门,觉得双腿发软,浑身发颤,这事可怎么办好呢?这些年她在职场的经验,就是拼命地压榨下属,让他们把所有的事都替她做完,然后她腾出精力,替自己的老板处理各种各样的私事,或购买老板心爱的各种物品。其余时间,她都在为自己的感情问题伤脑筋。可这事,施蒂夫又不想别人知道,再说,传出去了,也特别不好,好像他们联合外面的公司一起坑害自己的销售部似的,可她一个人,怎么能对付付国涛那样的老江湖?薇薇安走回办公室,不禁悲从心中来,去年此时,还有一个台湾来的帅哥和她似有若无地谈着感情,结果那人也走了,她孤家寡人一个,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为了事业,她忙到了四十岁,没有婚姻,没有孩子,一把年纪还要惧怕上司的权势,去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哗哗地流了下来,连忙从抽屉里取出一大盒纸巾,放在桌子上,一张一张地擦去眼泪。

  薇薇安在办公室伤心了一个下午,最后还是给付国涛打了电话,付国涛弄清她的身份之后吓了一跳,一来她是赛思中国的市场总监;二来,他久闻这位单身老美女神经兮兮,喜怒无常,而且最喜欢纠缠单身男士,他有点害怕,“薇薇安,吃饭就不用了,有事您直说,能帮忙的我一定会帮。”

  “我们还是见面聊吧,”薇薇安说,“就算你不想和我吃饭,也想多知道知道赛思中国的事情吧?”

  付国涛心中一动,看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早听说赛思中国市场部和销售部打得一塌糊涂,陆帆把车雅尼弄到手,放在身边,也是为了让她对付市场部,付国涛哈哈一笑,“行,那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今天晚上你空吗?”薇薇安报出一个饭店的名字。

  “空,”付国涛说,“七点半,我们在那儿碰头。”

  “不见不散,”薇薇安吃吃笑道,“我等你噢。”

  “好,好。”付国涛连忙挂上电话,薇薇安最后那一声撒娇的声音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薄小宁坐在他身边,见他脸上的笑容异常,不禁问:“付总,谁打电话?”

  “没谁,”付国涛说,“一个女朋友。”

  薇薇安约付国涛见面的地方,是北京一家以隐秘著称的饭店。薇薇安坐在包房,等了差不多十五分钟,付国涛才到。

  薇薇安连忙站起来,“付总,你怎么才来呀?我等了很久了。”

  “不好意思,让美女等我了。”付国涛看着眼前这位IT行业最具神经气质的美女,她个子很高,打扮也很时尚,但在昏黄的灯光下,还是看得出浓妆的痕迹。

  “今天我冒昧邀请,难得付总肯赏光。”

  “哪里哪里,久闻赛思中国市场总监是个大美女,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那也比不上付总年轻有为,是商界里著名的钻石王老五。”

  “我这个王老五可比不上你们销售部的王老五。”付国涛冷哼一声。

  “你说弗兰克啊,”薇薇安笑了一声,“付总,你不要怪我多嘴,那个米兰达,真的是你的女朋友?”

  “要是和我上过床的都是我的女朋友,那我付国涛的女朋友就太多了。”付国涛笑了笑,“人在职场也没有办法,男人有点钱,总挡不住女人往上扑吧。”

  “是啊,”薇薇安笑道,“现在的女孩子,都不知道自重。你可不知道,自从她进了赛思中国,仗着弗兰克护着她,每天对着我们市场部耀武扬威的。付总,我还想请教请教你,这个车雅尼有什么办法对付她吗?让我们也轻松轻松嘛。”

  “这个女人的出身很苦,”付国涛冷笑道,“做事情很不择手段。”

  “很苦?”

  “她是个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

  “哦,天啊!”薇薇安开始画十字,“上帝保佑她;付总,说实话,以你的人才,弗兰克怎么和你比?你不知道,我们市场部的女生,都赌晶通电子项目,你一定能赢呢。”

  “哦?”付国涛眯起眼睛,终于说到正题了。早就听说何乘风与施蒂夫不和,看来这个薇薇安是想从自己这里搞点作料,好给陆帆“煲汤”吧。“晶通电子真不好说,”付国涛说,“这项目很麻烦,开始不久,副厂长于志德就跑到国外去了,唉,七个亿的大项目,谁知道里面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太多了。”

  “还有见不得人的事?”薇薇安夸张地一拍手,双手托住脸颊,朝付国涛眨眨眼睛,“你说说,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付国涛看不得薇薇安“纯洁”的姿势,不得不向后靠了靠,“晶通电子原来在我们和赛思中国之间很难选择,后来加进了两个券商,一个叫中亚永通,一个叫联欧国际,”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我听说,弗兰克他们和券商打得火热,这里面的钱就更不清楚了。”

  “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和券商打得火热?”薇薇安继续惊讶地眨着眼睛。

  “按照道理,券商竞争券商的,我们竞争我们的,应该是互相不交集,可是我听说,陆帆他们要拿出赛思中国的资源,与晶通电子搞什么合作,将来让这个券商运作上市,这其中的黑钱,就数不清了!”

  “哦,上帝!”薇薇安惊叫出声,“难怪他们要做外包公司,原来是因为这个!”

  “你说什么?”付国涛面色一紧,立即放松下来,嘻嘻一笑说,“你们公司这点破事,全IT行业都知道了,搞外包哪那么容易,赛思的生产都在美国,就算往中国转,也得转到北京、上海,怎么可能转向石家庄那个地方?”

  “就是,”薇薇安说,“可是总部相信他们,真是没有办法。”她看了一眼付国涛,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说得太多了,媚笑一声说,“付总,我对赛思中国可是忠心耿耿,要是你听到了什么,可一定告诉我哟。”

  付国涛心说,要是你忠心就不会把这么重要的消息泄露给我了,可是,万一这是何乘风使诈呢?他呵呵一笑说:“没有问题,我一定会的。”

  “你们销售的话,最不老实了,”薇薇安又媚声一笑,“付总,你和我说老实话,你是不是也不干净呀?”

  “我?我这个人最清白了!”

  薇薇安心想,你清白?你清白天下就没人清白了。看来这七亿大单背后果然不干净,何乘风和陆帆一定在里面大捞了一笔。付国涛刚才听她说出一句外包,心中不敢大意,打起十二分精神,陪她喝酒聊天,哄得微薇安十分开心。两个人聊着聊着,付国涛不经意地问:“我听说弗兰克是何乘风一手弄进来的?”

  “是啊,”薇薇安喝了点酒,满面春色,“那可是他的爱将。”

  “我说呢,”付国涛说,“要不然他怎么敢和晶通搞外包,”他伸手指了指天花板,油腔滑调地说,“上面有人啊。”

  薇薇安格格笑了,“付总,你可真风趣。”

  “有了何总支持,美国总部肯定会批准,弗长克就等着赚大钱了。”

  “也不一定,”薇薇安说,“外包方案哪那么容易,你别看何总飞了美国,也不一定能谈下来。”

  “是啊是啊,”付国涛见套出了一点内容,怕引起薇薇安的警觉,忙笑了笑说,“薇薇安,你条件这么好,肯定有无数的男人追啊。”

  “哪里哪里,”薇薇安哈地笑了,“我们香港女人,别的不说,第一,够苗条;第二,够能干。可是要说男人,唉,内地优秀的男人太少了,优秀的男人都在香港和美国。”她说到这里,不禁有些悲从中来,“可是我又必须在这里下作,唉,付总,我真是太惨了!”

  付国涛心想,你惨个屁,就你这点能耐,要不是施蒂夫抬着你,占个什么香港身份,你凭什么在北京拿着百万年薪?我们内地的人才,比你又次了多少?他呵呵一笑,“我身边要是有什么顶级精英人才,就给你留着,我们加强交流,加强合作。”

  “好的,哈哈,”薇薇安已经没有意识到自己之前说了什么,而是完全沉浸在男女的问题中,“那一定要顶级精英才行,否则怎么能配得上我?”

  “一定一定!”付国涛连声答应。两个人心怀鬼胎,各自认为套出了自己需要的资料,把酒言欢,聊得十分投机。晚饭一结束,薇薇安在洗手间就迫不及待地给施蒂夫打电话。虽然她什么话也没有套出来,但施蒂夫对她的工作态度还是很满意的。美国总部应该在短时间内不会批准何乘风的外包项目,他们还是有时间去查证一些的。他叮嘱薇薇安不要打草惊蛇,继续慢慢调查。然后,施蒂夫给美国打了一个电话,汇报了薇薇安的进展。对方没有流露出喜悦,因为薇薇安确实没探听到什么。但是施蒂夫只是想表明一个态度:我和我的手下,都在为此事努力。

  而离开了饭店的付国涛,同样没有休息,他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汪洋,汇报了今天晚上的事情。汪洋听后,长时间沉默不语,以外包换合作?这难道就是何乘风对七个亿的选择?

  “汪总,”付国涛实在按捺不住自己,“如果赛思真的拿出这个方案,我们七个亿就没戏了,您现在方便吗?我想找您谈谈。”

  “国涛,”汪洋说,“你不用着急,这个事情还没有肯定下来。”

  “那他们的外包转到中国,有可能吗?”

  “可能性是有的,”汪洋说,“赛思公司的硬件生产一直在美国,如果转入中国市场,确实可以降低成本。不过,这里面还牵涉到资金、人员、技术,方方面面的问题。”

  “就是说,是有可能了?”

  “有可能。”

  “妈的!”付国涛忍不住骂了一句,“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干,我们拿什么和他们竞争?七个亿不要说吃肉,连汤都喝不上了!”

  “国涛,”汪洋沉声说,“你这么着急干什么?第一,事情还没有确实,第二,就算确实了,我们还是会有机会。”

  “汪总,我们SK(SiltconKilo)的外包早就转到东南亚市场了,质量一向很稳定,成本也不比中国市场高,我们拿什么去和他们比?”

  “要比的话,永远有得比,”汪洋冷笑一声,“你现在冷静下来,回家好好睡一觉,从明天开始,你联系那个券商杨列宁,带他来和我谈一谈。”

  “找他?”付国涛调整了一下情绪,“他能帮上什么忙?”

  “如果何乘风给出外包方案,”汪洋说,“王贵林很可能会选择中亚永通的改制方案,所以我要找他来谈谈。”

  “汪总,”付国涛困惑地说,“我还是没有明白。”

  “你先回家休息,然后照着做吧,”汪洋说,“事情慢慢地做,一步一步就清楚了。”

  “好。”

  “还有,不要过多参与赛思中国的内部斗争,那个市场总监说的话是真是假,我会想办法找人在赛思美国总部核实。说话一定要小心。”

  “好!”付国涛想挂上电话,汪洋突然又问:“BTT的项目怎么样了?”

  “那个也难办,”付国涛恨声说,“我同学说那个琳达和刘俊打得火热,两个人形影不离,汪总,不是我喊冤,这个单子丢了您不能怪我,我就是再有本事,我也不能变成一个女人向刘俊献身啊?”

  汪洋笑了,“刘俊做事一向低调,这次闹得满城风雨,可能是动了真心。你的单子不一定会丢,真丢了,我也不会怪你。这几年一直由我们向他们提供核心技术,刘俊就算另有考虑,也是应该的。”

  付国涛应了几声,又向汪洋说了晚安,这才挂上电话。他从手机联系人中调出杨列宁,想给他打电话,又想着自己急躁的性格,还是忍住了。他关上手机,狠狠地把手机扔在了汽车后座上。

  而汪洋此时则陷入了沉思。赛思公司的业务一直在下滑,听说美国总部的CEO詹姆斯还有一年任期就结束了。如果他想用晶通外包的项目继续留任,并且用这个项目的数字来保证他这一年任期的业绩,也是很有可能的。虽然对赛思公司来说,把外包转入中国市场,不在是福是祸,而在能否保证质量与各方面的内容。但对晶通电子来说,和赛思合作成立外包项目,只要能运营成功,结果都会相当不错。

  汪洋凝神闭目,仔细考虑着:这么好的一个项目,如果真的落到石家庄,当地的开发区、银行、政府都会大力扶持,那么无论是解决贷款、地皮或者政策,都会很容易。可何乘风如果能从总部搞出这样的项目,为什么要和晶通电子合作呢?北京、上海、江浙都有非常好的高新技术开发区,为什么要落到石家庄?

  晶通电子一没有人才,二没有技术,汪洋的脸上绽开了微笑,何乘风这位当年的老师,看来是为退休在做打算了。以他的才干,加上欧阳贵的势力,再加上陆帆、狄云海等一批人才,只要全线转移到石家庄,那么晶通外包很难说是属于晶通电子和赛思公司,还是属于何乘风。他要玩一票大的,那SK(SiltconKilo)怎么办?总不能让我陪在里面玩了大半年,白白损失了二百五十万美金,最后眼睁睁地看着他发大财吧!

  汪洋轻轻地睁开眼,微微笑了一下。

  赛思公司的CFO很快指定了一个人员,与何乘风一起草拟关于在中国进行外包业务的项目方案,与此同时,云海以妹妹的名义成立一家公司,并草拟了一份股东协议,他和陆帆各占26%,何乘风、欧阳贵各占24%,四个人签订了一份私下的股东协议书。为了庆祝新公司的成立,同时商量下一步的工作方案,四个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现在总部的意见已经非常清楚,”何乘风说,“石家庄政府那边,欧总也谈得非常投机。弗兰克,你现在要放开手脚去和王贵林谈。”

  “有了我们的外包方案,”欧阳贵说,“我看任何事情都能拿下,要是没有我们的加入,不管他是选中亚永通的方案,还是选联欧国际的方案,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估计王贵林改制期间就要去跳楼。”

  “欧总,言重了。”何乘风笑容满面地说,“我们也要感谢晶通电子,能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把一个故事说起来。”

  “老何,”欧阳贵说,“我们有了赛思外包这样一个项目,就算王贵林不跟我们合作,有的是人要跟我们合作,现在各地方政府都有政策要扶持外包,不缺钱、不缺地,缺的就是我们这样的资源。”

  听到欧阳贵如此强势的话,何乘风暗自忧虑:赛思公司提供了项目、技术、资金、人员,虽然强大到让晶通电子没有拒绝的理由,可这种强大也实在令人不安。以王贵林的性格,他会这样甘居人后吗?将来晶通外包成立起来,他和欧阳贵如果两不相让,很可能会两败俱伤。但他不想当着陆帆和云海的面和欧阳贵争论,只笑了笑说:“我们既然做销售,就要多为客户考虑,考虑得多了,自然就能争取到单子。”

  陆帆和云海听了这话,都似有所获。何乘风又笑道:“就算我们不为晶通考虑,也要为公司考虑,如果赛思的生产业务挪向中国,能够顺利生产,还能保证质量,那么我们就真的为公司降低了成本。对于这样的一个大企业,我们还是贡献了一点力量。”

  “行行行,你高明。”欧阳贵哈哈笑道,“来,我敬你一杯,你天生就是一个大赢家。如果这个合作能够谈成,晶通电子赢了,赛思中国赢了,赛思美国总部赢了,我们这四个老少兄弟也会发一笔大财啊。”

  云海和陆帆也举起酒杯,“何总,我们敬您!”

  四个人喝了一杯酒,陆帆说:“春节时候在石家庄,听王贵林说,谁给他七个亿,他就和谁合作,我当时心都冷透了,真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么苛刻刁钻的条件,但让我更没想到的是,这个条件反让何总穿针引线,为我们带来今天这样一个局面。”

  “哪里,”何乘风笑道,“我不过因势利导罢了,你们对总部都没有我了解,如果你们了解的情况和我一样多,也会做出同样的判断。”

  “还记得我在美国上班的第一天受到的培训,”云海说,“销售的最高境界是和客户互相依赖,我做了这么多年,直到今天,才真正理解这句话。这不只是双赢的概念,还是共生共荣,共同进退。”

  “所以王贵林说信私不信公,也是这个意思,”何乘风看了三个人一眼,一语双关地说,“不过,有时候面对客户还是不能太强势,恰到好处即好。”

  欧阳贵端着酒杯,似乎没有听懂他的话。陆帆和云海还以为他只是轻轻的点评。陆帆问:“何总,你觉得王贵林会选择哪个改制方案,联欧国际还是中亚永通?”

  “对我们来说,如果他能执行联欧国际的方案,肯定是最轻松的。但是我估计不可能。”何乘风说,“王贵林在官场的根基并不深,联欧国际的方案太冒险了,如果能做,他早就执行了,不会等到今天。现在有了我们的支持,他一定会选择中亚永通。我现在倒不担心王贵林不答应,而是……”

  “哦?”欧阳贵的声音嘶哑起来,“你担心SK(SiltconKilo)?”

  “不知道SK(SiltconKilo)会有什么举动?”何乘风微微叹息,“如果春节前他们没有损失二百五十万美金,他们不会逼得太紧。但他们一来损失了钱,二来我又把车雅尼调进了公司,只怕这件事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云海看了陆帆一眼,陆帆面无表情。“为了钱和女人,”欧阳贵哼哼地笑道,“确实可以狗急跳墙。”

  何乘风摇摇头,“虽然付国涛比较冒进,但汪洋不会小题大做,要他这么轻易放弃七个亿的单子,恐怕不容易。他在美国的根基又深,詹姆斯的底细他也比较清楚,总部为什么要支持我们做外包,瞒得了别人,恐怕瞒不了他。”何乘风微一沉吟,说,“欧总、弗兰克,我看对SK(SiltconKilo)我们还是要小心。”

  陆帆和云海点了点头。欧阳贵端起了杯子,“何总,你不用太担心了,有了外包的方案,再加我们在石家庄的关系,不可能有什么意外。”

  何乘风笑了笑,端起了杯子,他看着陆帆和云海,还有欧阳贵,“那就祝我们顺利。”

  四只杯子在空中碰了一下,欧阳贵满饮了一杯,心情很是愉快。陆帆和云海都隐约觉得何乘风似乎心有所忧,却不知道他具体的担心是什么,只是浅浅地抿了一下。

  天气越来越热,乔莉的心情也越来越好。自从她来到北京,虽然多次邀请,但是父母一直不肯到北京游玩。这让她很遗憾。她以为父母是觉得她在北京没房,来了会给她增加负担,于是一再解释,她现在租的房子虽然不是特别好,但也是一室一厅,厅还比较大,住三个人是没有问题的。这样说了很长时间,没想父母突然决定要来,而且还可以看北京奥运会,岂不是一举几得!

  除了这件好事,她最近的工作也很顺利。秦虹的技术,和她逐渐打开的局面,让她连续开了两笔小单,加上之前的新信,也有几百万的成绩了。由于晶通电子重获重视,上个月她又陪着总裁去了石家庄,所以同事们的态度也大有改观,强国军虽然一条腿在BTT,一条腿在晶通电子,但一改过去的不闻不问,对她事事关心,有时秦虹技术达不到的地方,他会及时地提出意见,并帮助修改。虽然晶通电子的七亿大单让她有不少的压力,父亲老乔又唠叨着让她退出项目,甚至转跳公司,但她觉得,事情根本没有严重到那个地步,父亲想得太多了。虽然她代表公司签字,但合同是需要层层审批的,怎么会把责任压到她一个人的身上?

  人年龄大了,就不愿意往前闯,她一向不赞成父亲守成的性格,要不然以他的资历和才干,也不会做到一个有限的职位就早早地退出了。

  这天晚上,她用原来的MSN账号登录上去,刚一上线,树袋大熊的对话框便亮了起来。

  “嗨,花毛小兔,最近忙吗?”

  “还好,没有前一段忙。”

  “你现在开了几张单了?”

  “两三张吧。”

  “你什么时候请我吃熊掌?”

  乔莉一愣。她每次用工作的MSN账号登录,碰到周雄,他说话都很公事公办,偶尔她询问晶通电子,周雄的回答总是很含糊,似乎他现在也不帮什么忙,只是早期解释方案的时候,他提供了一些专业知识。从她识破周雄的身份到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如果再不点破,日后知道了,恐怕就显得她心机太深。可一直不点破,岂不就真的成为一个网友?!

  不如借这个机会,和他把关系说破,就当交个朋友了。乔莉想了想,写道:“可以啊,我请你吃熊掌,在什么地方?”

  “我这几天就要出差,可能到下个月才能回来。这样吧,我请你参加一个很有意义的活动,你请我吃顿普通的熊掌,就算我们扯平了。”

  “吃熊掌还普通啊?”乔莉写,“什么约会比吃熊掌还有意义?”

  “我有两张奥运会开幕彩排的门票,”树袋大熊写道,“你想去吗?”

  “去看奥运会开幕彩排?!”乔莉又惊又喜,“太棒了,你从哪儿弄的票?”

  “我自有办法。”树袋大熊发了一个笑脸。

  “没问题!没问题!”乔莉想了想,又问,“你有几张票?”

  “两张。”

  “太好了,谢谢你。”

  “那下个月,我们鸟巢见了!”树袋大熊连发三个灿烂的笑脸。

  “好的,我们鸟巢见。”

  “我要穿什么衣服?手上要拿什么东西?”

  乔莉扑哧乐了,写道:“我们又不是地下党接头,穿什么衣服?拿什么东西?”

  “可是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树袋大熊写道,“我们又没有见过面,你怎么知道我是我?我又怎么知道你是你?”

  乔莉眨了眨眼睛,回了一个笑脸:“你不是树袋大熊吗?总得有一只熊掌吧?”

  “大夏天的,我戴不了熊掌手套,太热了!”树袋大熊一本正经地写道,“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手机号,你到了那边给我电话。”

  “好。”乔莉答应了。

  树袋大熊写了一个手机号码,乔莉一看,果然是周雄的。树袋大熊问:“你的手机号呢?”

  “我的手机号,”乔莉想了想,写道,“暂时保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好,我们到时候见!我先下了,晚安!”

  “等等!”乔莉突然喊住了树袋大熊,“万一见了面,你发现我们认识怎么办?”

  “这不可能!”树袋大熊发了一个笑脸,“我MSN上就你一个人没见过面,其他人我都认识。认识你肯定不会!”

  乔莉没有再解释,只是确定了约会的时间与地点。

  人逢喜事精神爽,好事一桩就会引来另一桩。乔莉心情大好。不仅父母要来,而且还会和树袋大熊有一场有意义的约会。人和人的缘分,实在太奇妙了。当时他们在网上偶然认识的,互加了MSN,似聊非聊地聊了一年,才渐渐地聊得有些深人。自从她转入销售之后,两个人聊了又差不多有一年时间,没想到,在晶通电子的项目中居然遇上了。

  乔莉想着周雄高大的身影,和那只宽厚无比的大手掌,不觉有些脸红心跳。相比前几个月难熬的日子,这一个多月,过得还真是顺利啊。

  美国总部CFO指定了一个工作人员,通过电话和邮件,与陆帆和云海制定将美国总部的生产转向中国市场的外包方案,同时计算方案需要的各种数据。随着这个方案的制作,施蒂夫受到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他根本无法插手这件事,又如何能找出所谓的“证据”?这几乎成了他多年职场生涯中最棘手的一件事情。他一面暗中找到一些朋友,通过渠道去查证,一面不断地给薇薇安施加压力,让她在公司的内部与外部,想办法收集情报。

  施蒂夫一向认为薇薇安够忠心,而且认为,她虽然有些神经质,但还是有工作能力的。他没有想到,这让薇薇安陷入了一场噩梦。失恋,加上工作压力巨大,她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每天都恐惧地坐在办公室里,回到家中就整夜地失眠,偶尔睡着,也会在梦中哭醒。

  她痛恨公司,痛恨施蒂夫,痛恨何乘风、欧阳贵、陆帆等所有的销售,同时,她也越加痛恨自己的下属。为什么不帮她排忧解难?!虽然她的下属无人知道这件事,但她总是认为,她们没有及时体谅上司的心情,至少看到她烦恼,要向她询问。

  于是市场部所有的人都?为薇薇安心情的牺牲品。半夜三点,她会发邮件,通知第二天早上七点开会,夜里在睡梦中没有看到她的邮件的人,就会在早上七点接到她痛骂的电话。最倒霉的是瑞贝卡和翠西,这两个人和她的关系最近,三天两头被她叫到办公室中,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被她用英语、粤语、港味普通话轮番训斥。这让瑞贝卡和翠西也陷入了噩梦,其他市场部的员工,尤其是几个男性产品经理,恨不能连走路都躲着薇薇安。

  赛思中国的老剩女总监发了疯的八卦,在公司内部,甚至公司外部迅速流传开来。瑞贝卡和翠西深受众人同情。可是同情归同情,工作还是要继续做下去。

  这天晚上,瑞贝卡在梦中被手机铃声惊醒。她第一个反应是跳下床去,直接扑向手机。但还是晚了一步,她的老公不耐烦地骂道:“又是你那个精神病老板吧?这么晚了打电话,你是死人啊,不会投诉她?”

  瑞贝卡拿着手机,一边摁下接听键,一边光着脚便往厕所跑,“喂,薇薇安,我是瑞贝卡。”

  “瑞贝卡,”薇薇安的声音一反平常的强势,虚弱无力地说,“我不想活了,我想从这儿跳下去!”

  “什么?!”瑞贝卡顿时焦急万分,“你在哪儿?你别做傻事!你在哪儿?!”

  “我在家里,”薇薇安又开始哭泣,“我不想活了。”

  “把你家地址给我,快点告诉我!”

  薇薇安哽咽着说出一个地址。瑞贝卡说:“你千万别激动,我现在就过来。”她急忙跑回床边,推醒老公,“你快起来,送我去我老板家里,她要自杀了!”

  “什么?!”瑞贝卡的老公腾地坐了起来,光着脚跳到衣架边,一把抓过裤子,三下两下往身上套,嘴里嘟囔着骂道:“女人都是神经病!你们公司没有人请了,请这样一个人来。”他抬眼看着瑞贝卡,“你发什么愣啊?快穿衣服,救人要紧!”

  瑞贝卡觉得自己刚才很激动,也没有想会不会招老公反感,就直接把他推醒了,没有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一时之间,她觉得自己几年的委屈没有白受,平常的忍气吞声也算不上什么了,男人,还是要在关键时候才能看出来。她突然抱住他,“老公,我没有嫁错你!”

  “神经病!”瑞贝卡的老公一把推开她,催促道,“快点穿衣服,快点!”

  两个人跌跌撞撞地下了楼,开了车,直奔薇薇安住的小区。到了小区,瑞贝卡的老公示意瑞贝卡下车,“你赶紧去看她,有事给我打电话。”

  “你不上去?”

  “她一个女人,”瑞贝卡的老公顿时黑了脸,“我怎么好随便上去?你快去,有事打电话!”

  “你呢?”

  “你怎么这么磨叽?我在停车场等你!”

  瑞贝卡看着老公拉长的一张疲惫又生气的脸,甜蜜地笑了,“谢谢老公。”说完,她掉过身,朝薇薇安住的公寓狂奔而去。

  瑞贝卡奔到公寓楼前,按下了门铃,不一会儿,门开了,她直奔进去,上了电梯,到了公寓前,摁响了门铃。门开了,翠西拿着一条毛巾站在面前。

  “翠西?”瑞贝卡吃惊地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翠西低声说,“薇薇安在里面。”

  瑞贝卡走了进去,只见薇薇安只穿了一条睡裙,披头散发坐在沙发上,她眼睛红肿、皮肤松弛,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十岁。

  “薇薇安,出了什么事情?”瑞贝卡问。

  薇薇安看了看翠西,又看了看瑞贝卡,“要我告诉你们也可以,你们要发誓不能随便说出去。”

  “我们发誓,”翠西不假思索地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是销售部,他们搞幕后交易,施蒂夫让我查他们的证据……”薇薇安一边硬咽,一边把施蒂夫如何逼迫她寻找证据,销售部如何拿美国总部资源在外面换销售业绩的事情说了一遍。她说得不清不楚,瑞贝卡和翠西也没有听得太明白,不过销售部搞黑钱,以及拿外包换销售数字,这些她们却听明白了。“我这段时间心情太糟糕了,我已经有了重度的抑郁症,”薇薇安说,“我没有办法了,我不想活了。”

  “老板,”翠西说,“这个事情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们。”

  “是啊,”瑞贝卡说,“这些销售也太不像话了。”

  “施蒂夫不让我说,”薇薇安哭着说,“你们也知道,销售部根本打不进去,一个米兰达,已经难缠到家了,怎么查他们的证据?”

  “要我说,薇薇安,”翠西说,“这事儿我们就应该说出去,施蒂夫不是想要证据吗?我们说得全公司都知道了,各个部分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不就能听着点儿?”

  “这,不大好吧?”瑞贝卡说,“对了,安妮不是负责这个项目的销售吗?可以找她谈谈。”

  “施蒂夫有合适的机会,他要找安妮谈,”薇薇安说,“他不想惊动弗兰克他们。”

  “那个安妮也不会说实话的,”翠西说,“依我说,就把消息走漏出去,搞得公司上下都知道。就算施蒂夫问了起来,事情是销售部干的,怎么能说是我们说出去的呢?”

  瑞贝卡在一旁不吱声,薇薇安看着她,“瑞贝卡,你有什么好建议?”

  “薇薇安,实在不行还可以想想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找私家侦探?”瑞贝卡说,“让我们查,我们怎么能查到?”

  “这个想法好!”薇薇安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这个事情就交给你办吧。翠西,在公司探听的事情就交给你办了。只要你们把这件事情办好,我一定在施蒂夫面前推荐你们。还有,年底的时候,我带你们去香港出差shping(购物)。”

  瑞贝卡看了翠西一眼,心想我只是好心跑来,又好心建议了一句,结果摊上这么麻烦的差事。你倒好,只不过去公司乱说一气就完了。翠西哪里去管瑞贝卡,又是给薇薇安倒水,又是给她按摩,忙活了个把小时,这才把薇薇安安抚上床。

  “你们回去吧,”薇薇安这时的心情真的轻松了不少,终于把事情全部摊派下去了,“明天开始要加紧工作,尤其是你瑞贝卡,要努力地查出证据,不惜一切代价!”

  瑞贝卡点了点头,“晚安。”翠西笑了笑说:“晚安呀薇薇安,有事电我哟。”

  两个人出了门,翠西问:“瑞贝卡,你开车来了吗?”

  “我老公送我来的。”

  “你老公真好,能送我回去吗?”

  瑞贝卡暗生闷气,不过夜已经很深,她也不好拒绝,便带着翠西到了停车场。

  等车子开到翠西家门口,看着她下了车,瑞贝卡这才恨声说:“老公,今天晚上真的不应该来!”

  “什么事情?”瑞贝卡老公不耐烦地说。

  瑞贝卡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你就是神经!”瑞贝卡老公说,“不想管就不管,她让你做你就做?什么都由着她来!实在不行还可以换工作。”

  “哪儿这么轻松,”瑞贝卡说,“工作说换就换?”

  “那就别啰嗦”瑞贝卡老公说,“听你们公司的事情就头痛,除了斗争,你们能不能做点正经事?”

  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翠西约了三个市场部的人,来到餐厅僻静的角落,悄悄地把这件事说了一遍,众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翠西说:“你们想想,这样的话公司根本没有钱赚,只会把所有的钱都白白扔在那个烂摊子的国企身上。”

  “我们在美国的硬件生产,”一个人问,“他们要全部挪到中国,而且都放在晶通电子?”

  “天哪!”另一个人说,“是销售部疯了,还是美国总部疯了?”

  “各位,你们知道这种投入是多少吗?销售部为了开单简直是不惜代价。”

  “方案能申报上去吗?”一个人说,“公司可能不会批的”

  “这不一定,”翠西悄声说,“你们没听说吗?何总飞到美国都几次了。”

  “怎么会有这么冒险的事情?”

  翠西长叹一声,“晶通电子那种破国企,一下子拿到这么多外包业务,不是天上掉馅饼吗?我看销售部要发财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有两个人没有吱声,另一个人悄声说:“销售部弄了个米兰达,把我们累得要死要活,他们却在背后搞这样的事情。”

  众人都不敢再往下议论,默默地吃着饭。不到两小时,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以想象不到的速度,夹杂着各种人的想象,迅速传遍了整个公司。事情越传越邪,也越传越简单,最后听起来,就像是销售部要牺牲整个公司的利益去换取一笔七亿大单。

  刘明达在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了秦虹。秦虹觉得不可思议,“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刘明达说,“你没有听安妮说过什么?”

  秦虹摇了摇头。

  “这个项目你还是当心点,”刘明达说,“突然说得这么吓人。”

  “我只是售前,”秦虹说,“有什么责任也不关我的事情。”

  “话不能这么说,”刘明达小声说,“毕竟不太好,将来跳槽、升职都会受影响。”

  秦虹沉默不语,弯弯的头发挡在脸颊前,半晌说:“我去找安妮谈一谈?”

  “找她谈估计没有用,”刘明达说,“她那个人……”

  “她那个人怎么了?”

  “没怎么,”刘明达看着秦虹,“我担心你嘛。”

  秦虹微微一笑,“第一,这不是公司的传言,如果是真的,至少销售和售前要知道吧;第二,就算用外包换七个亿,也不关我们的事,只要公司同意就好了;第三,就算公司损失了,我们也照拿工资和奖金;第四,我只是售前,又不在合同上签字,担什么责任?进公司时间不长,就能跟下一笔大单,这个机会难得得很。”她看着刘明达,“本尼,你不用太担心,我看没事。”

  刘明达有些发愣,他一直觉得秦虹是外表时尚,内心单纯,就像她的工作,只和计算机打交道。这个时候,他相信了一句话,做技术的女孩,十个有九个不灵,灵的那个,一定是最厉害的。

  他不禁有些沮丧,之前内心巨大的优越感,不免受到了一点打击。秦虹瞄了他一眼,“怎么,你担心安妮?”

  “我没有,”刘明达说,“幸好我要走了,不然这么麻烦的事情,纠缠在里面很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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