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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1节

  (39)

  杨红回忆了自己跟周宁不到一年的恋爱史,得出了一个结论:周宁没有骗自己,自己也没有瞎眼。周宁的爱玩,从来没有瞒着她。他不爱学习,成绩总是倒数几名,也是众所周知。他抽烟喝酒,虽然不是专拣杨红在的时候,但也不避讳杨红。周宁还是那个周宁,只有一点是自己以前没有看到的,或者说是看到了但没有看懂的,那就是自己跟周宁对爱情的追求是不同的,简单地说,就是个“情诗”和“淫诗”的区别。

  “情诗”想要的是浪漫的爱,甚至是弥漫性的爱,这种爱要无处不在,无时不在,每一件事都要与爱相关。“淫诗”要的是具体的爱,或者不如说是具体的性,冲动了,就爱一下,冲动过了,就干别的去了。对“情诗”来说,爱就是目的,爱就是主题,爱就是细节,爱就是一切。对“淫诗”来说,爱只是铺垫,爱只是前奏,只是达到目的的手段,如果不用爱就能达到目的,那就不必爱了。

  杨红觉得自己以前是无法看透这一点的,因为那时对男人、对性还没有最基本的了解,以为周宁想跟自己在一起就是想如胶似漆。人不能超越自己的时代。

  现在杨红用一个已婚女人的眼光来看那一段恋爱史,觉得对周宁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周宁根本从一开始兴趣就只在性上,说的做的想的,都是性和与性有关的事。那时候没话可说,是因为他心里想的是性,不能说出来。以前没结婚,他还有一个目标没有达到,所以还有心情殷勤她一下,现在结了婚了,性是想要就可以要到了,所以就懒得应付她了。

  现在周宁早上是绝对不会跑到校外为她买叉烧包子了,就连打热水也早就赖掉了。学校给他们一个月只有一坛煤气计划,不能用来烧水,但周宁早上起不来,下午四点半到七点的打水时间正好是他打麻将的繁忙季节,自然是不会放弃了来打水的,都是杨红自己下楼去打水,提上七楼来。杨红叫他打水,他就说:天气这么热,用冷水洗洗就行了。周宁自己身体力行地用冷水洗澡,反倒觉得杨红要用热水是太娇贵了。

  周宁一结婚就从奴隶变成将军了,敢情是革命成功了,可以放心地坐天下了。打天下的时候冲锋陷阵,为的是圈一块地成为己有,一旦得到了土地所有权,就只管尽情使用,也不费心管理,反正地是死的,又不能逃到别处去,他已经在地里耕耘过了,就算是在地的四周插上标记了,有法律在那里保护着,别人不敢来觊觎这块地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不怕死的、不要脸的,要来抢走这块地,那时再起来保护不迟。

  有了这一番认识,杨红就发现自己以前对周宁的很多感觉只是一种美丽的误会。周宁从来不问“你有没有高xdx潮”,并不是因为他宽容,刚好相反,是因为他根本没想过有让女人达到高xdx潮的必要,性是他一个人的事,女人只是一个工具。你叫他留在家里,他就认为你是想做爱,说明他自己就是这样的,家是用来干嘛的?就是用来做爱的,不做爱根本不用待在家里。至於他睡不着就要做爱,不管你睡没睡,也不管把你吵醒你待会还睡不睡得着,就不用分析了,明摆在那里的,自私。

  顺着这个路子一想,有些本来就刺耳的话就更刺耳了。有时周宁要开着灯做,但杨红不肯,觉得害羞,要把灯关掉。周宁就说:“开着灯才知道是在跟你做。关了灯,谁的X不是一个样?”

  有时想做了,周宁就有点自嘲地说:“哎,床上真是放不得X,放了就想做。”

  这些话都让杨红生气,免不了要责问周宁:“你把我当作什么?”

  周宁的解释是,这都是他家乡的土话,几乎每个男人都知道,从小就听人说,顺口就说出来了。

  杨红想,你心里不那么认为,你会顺口说出来?这两句就足够让杨红看出自己在周宁心中的地位了。我是个什么?不要说不是周宁心中唯一无二的女人,连一个抽象的女人都不是,连一个完整的女人都不是,只是一个X,是一个招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的X。战完了,丢在一边,最好是你自己去收拾好了,藏好备用。

  主题已经确定了,素材就都是为主题服务的了。在杨红看来,周宁前边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做爱。以前追得紧,是为了今日的做爱;一定要我发了狠,你才留在家里,不过是怕失去了今后做爱的机会。还美其名曰“做爱”,实质上是光做不爱。

  认识提高了,心情就变糟了。等到下一次周宁半夜三更回来,不管她睡没睡着,又来求欢的时候,杨红就决定不理他。为什么你的觉就那么重要,我的觉就要服从你的呢?你急于睡觉,也是为了明天上牌场更有精神,至於我被你吵醒后睡不睡得着,你一点也不关心。就算你求欢不是为了吃安眠药,也只是因为床上放了这样一个东西,使你不做不行,这样的人,还有什么爱情可谈?即便有爱,也是爱你自己。没有爱的性对杨红这样的女人来说是毫无意义的,跟被人污辱没有两样。

  所以周宁用手来搂杨红的时候,就发现杨红一点也不象从前那样,顺从地钻到他怀里了,而是依然背对着他。周宁有点意外,但他记得自己曾旁敲侧击地告诉过杨红,男人最怕的就是向老婆求欢时被拒绝,那是最伤男人的自尊心的了。现在杨红这样对待他,心里有点不舒服。他再试一次,用的力更大一点,只听杨红冷冷地说:“睡觉吧,我困了。”

  周宁愣在那里,伸出去的手半天缩不回来。这是什么话,你困了,就不能做爱了?做爱又不用你费劲,你从来都是坐享其成,不劳而获的,都是我在那里辛勤耕耘,虽然不是日当午,我仍然是汗滴禾下土,滴滴皆辛苦。你是不问耕耘,只问收获。而我呢,有时是主观为自己,客观为两人,有时连主观上也是为了你。如果仅仅是为我自己,我就一味地打桩,只要用力猛,早就三把两把地把自己搞伏贴了。不是为了你,我何必在那里左冲右突,上窜下跳,轻重缓急地花样翻新?我还不是想让你从做爱中领略一番乐趣,尝尝做女人的味道,好知道我在你生活中还不是无足轻重的。你以为男人就是动物,就是凭个本能在行事?告诉你,我大多数时候都是想通过做爱来表示我对你的爱,也验证你没有生我的气,我才睡得安心。现在你这样冷冷地说你困了,这分明是在推脱,肯定有别的原因。

  周宁觉得脸上很下不来,於是也赌气地扭转身,背对杨红躺下。

  两个人第一次在床上闹别扭,心里都很生气。周宁觉得杨红呼吸平稳,似乎睡着了,心里更生气,看来她对两人闹矛盾一点也不在乎。於是自己也尽量把呼吸弄平稳了,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时不时地,还发出一点轻微的鼾声,间或还磨磨牙,表示自己也不在乎,睡得可好呢。

  杨红当然也睡不着,担心这样一弄,周宁过一会要疼痛起来,心想,这是何必呢?与其弄到他疼痛起来再做,不如现在就做了。做止痛药也不见得比做安眠药好到哪里去。她想,如果周宁再伸手来搂她,就不再别扭了。但她听见他已经开始打鼾了,而且象每次熟睡了一样,在睡梦中磨牙了,心想:见鬼,我还在那里为他担心,他却已经睡得象死猪了。这个人到底是没心没肺还是狼心狗肺?

  杨红有个习惯,夜晚睡不着的时候,就老是想去上厕所,有时就搞成了恶性循环,越上厕所越睡不着,越睡不着越要上厕所。现在这样躺在床上,睡又睡不着,去上厕所又不想让周宁知道她睡不着,好像她很在乎似的,所以只好一直在那里隐忍着,搞得一夜没睡好。

  (40)

  第二天早上,杨红起床后,就象往常一样,去做早饭。但她没有问周宁想吃什么,因为不想率先找他说话,免得他觉得自己在向他求和,本来也不是自己的错误嘛。不过她还是往锅里放了两个人的面,站在走廊上,一边等着面煮好,一边思索,待会怎么样叫周宁吃面才不会让他觉得她在求和。听人说,夫妻之间谁先让步谁占下风,以后次次都得你开口求和,不然他说一句“上次是你来求我跟你和好的”,不把你噎死,也会噎得你半天喘不过气来。

  周宁起床后也不跟杨红说话,拿了漱洗的用具就去了水房。过一会,又去了趟厕所。等杨红的面快煮好的时候,周宁再一次从杨红身边走过,下楼去了。

  杨红煮好了面,用两个碗乘了,端进房来,见周宁还没回来,以为他又到六楼上厕所去了,就等在那里。过了一、二十分钟了,还不见周宁回来,心里开始纳闷。再等一、二十分钟,还是没回来,杨红才明白,周宁不会回来吃早饭了。杨红勉强吃了几口,觉得毫无胃口,就把碗放下了。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周宁还没回来,杨红觉得有点不对头了。周宁平时都会回来吃饭的,他是个要强的人,在别人家打牌也不会在别人家蹭饭。但今天他早饭都没吃,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还没露个面。杨红知道周宁的胃是饿不得的,一饿了就会泛酸发疼,读书时就常常捧着个胃,象个捧心的病西施。谈恋爱时,有时在湖边坐得太晚,周宁就会心不在焉,四下张望,问他,他就老老实实地说是肚子饿了,两个人就跑到校外的小摊子上吃羊肉串。

  杨红也顾不得求和不求和了,就跑到楼下去叫周宁回来吃饭,心想,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叫他吃饭,他总不会给我一个下不来台吧?结果找遍了每一家牌局,都没有看到周宁。打牌的人也诧异,说,正在纳闷,怎么周宁今天没来打牌,你去某某家找找看。杨红不想说我刚从某某家那边过来,周宁也不在那边。杨红只好忍住泪,回到家里。

  家里也没有周宁的影,杨红心里象被刀扎了一下一样,泪水很快流了出来,不敢相信自己在这里曲意奉迎的时候,周宁却端着个大架子,离家出走了。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还回不回来,也不知道他心里在做什么打算。离婚?她觉得自己的头简直要炸裂开了。结婚还不到两个月,就要离婚,而且还是周宁提出来的!如果说离婚已是她所无法承受,那么由周宁提出离婚就简直让她名誉扫地,只有死路一条了。

  杨红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要得到这样的报应。昨晚也就是没有让他做爱,这就值得闹到离婚的地步吗?他一定是早就有什么不满装在心里了,或者早就跟什么女人搭上关系了,不然他怎么会为了这么一点事就兴师动众要离家出走呢?难道是因为自己的不正常?是不是担心以后会没有孩子?前几天,周宁还问过她,说别人都在问我,你结婚一个多月了,老婆有喜了没有。杨红支吾了几句,因为自己也不知道是有了还是没有。别人看到“老朋友”没来就知道是有喜了,但自己的“老朋友”那样颠颠倒倒的,虽然没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喜了。

  也许自己永远都不会有喜?杨红想到这点,就觉得周宁肯定是为了这事。他从来不说,却原来都藏在心里,借了这一点由头,正好发难。以后闹到法院,他把这事一讲,自己还有什么脸见人?杨红差不多都能听见日后别人在怎么议论她了:“你知不知道呀?才结婚一个多月,杨红的丈夫就不要她了,因为她那方面不正常的,不能生小孩,是只不下蛋的鸡。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杨红就这样坐在那里,边流泪,边胡思乱想,觉得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哭累了,就躺在床上,睁着眼望着天花板,后悔自己昨晚要惹出那么大的麻烦。她就这么呆呆地躺在那里,不想吃饭,也不想动,有时生自己的气,有时又生周宁的气:你难道不知道女人是需要哄的吗?你搂我,我不动,你不能再搂吗?杨红肯定自己不会老在那里跟周宁闹别扭,只要他多试几次,自己肯定是会一翻身扑到他怀里去的。周宁试这么两次,就停了手,只能说明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本身就是想找个借口。

  杨红又想,也许周宁是自尊心太强了,不愿意一再求她哄她,但你既然不准备求女人哄女人,你干嘛要变成一个男人呢?你干嘛要做女人的丈夫呢?你不知道女人在丈夫面前有时是象女儿一样的吗?她们会没来由地发发脾气,使使小性子,只要你肯和颜悦色地说两句,她们不都是又投到你怀里来了的吗?你看人家毛姐的丈夫,逢到毛姐生气,就是在那里耐心地哄,被毛姐关在门外,也不会离家出走,都是站在门边耐心地等,有几次杨红都觉得毛姐过分了,跑去帮老丁的忙,哄毛姐把门打开。

  为什么周宁就不能有这点男子汉的胸怀呢?是我不如毛姐年青漂亮吗?应该不是呀,只能说明周宁爱我爱得不深,他的爱不够他在我面前低个头,转个弯,求个和。那这样下去怎么得了?自己不是一辈子得小心翼翼,连娇都不能撒,不然周宁就要离家出走?

  杨红不知道该怎么办,去找周宁吗?又不知道他在哪里,难道他回了老家周家冲?那他把E市的工作就这么丢了?他以前说过,我不要他了,他就回老家去,但现在不是我不要他呀,是他不要我了!

  杨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熬到天黑的,总之是泪也哭干了,眼也哭肿了,一天没吃什么东西,胃疼得难受。之所以还有力量在那里扛着,是因为周宁没有把他的东西拿走,也没有把门钥匙扔在家里,说不定他还会回来,至少会回来拿一下东西。

  (41)

  其实周宁也是一夜没睡好,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了,见杨红也不跟他说话,知道她还在生气,也不好意思叫她给自己做早饭,就到水房漱洗了一下,又去上厕所,来来回回从杨红身边路过了两三次,希望杨红会跟他说句话,象平时那样问一声早饭吃什么。结果杨红只是一声不啃地在那里煮面。

  周宁觉得她是真的生气了,板着个脸,仿佛嫌他住了她的屋,吃了她的饭一样。周宁也是一个有骨气的人,不愿看着别人的脸色吃饭,於是把心一横,也不跟杨红打招呼,就下楼去了。

  周宁赌气出去,也没有心思打牌,又不知道到哪里去,只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逛了半天,就走到他跟杨红以前约会经常去的湖边,找了一处阴凉地,躺在地上,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了结,只希望杨红会想起这个地方,来湖边找他。

  周宁想,杨红大概是在生我打麻将的气,可能忍了好久了,才会来这么大一个爆发。但是这怪我一个人么?我把牌场开到家里,你不高兴,绷着个脸,搞得我在朋友面前没面子。我带你去打牌,你又不肯去,去了也是一再要走,搞得别人三缺一。你叫我不去打牌,我就不去,结果你又说我可以去。等我去了,你又不高兴,搞得我每次打牌都是一心两用,又要顾牌场,又怕你在家生气,没有那一场牌是安安心心地打到底了的,搞得牌友都笑我怕老婆。女人怎么这么变化无常、出尔反尔呢?

  周宁想,两个人之间为打牌发生这些矛盾,主要还是因为杨红没什么爱好,如果她像他一样,也有一些爱好和特长,她也会忙得分身无术,就不会需要他天天陪在家里了。

  周宁想来想去,拿不准杨红昨晚发那个脾气,究竟是为什么。打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照说杨红也早已习惯了。是因为洗碗的事吗?应该也不是,因为自己昨天洗了碗的。所以昨晚那场脾气,只可能是一种暗示,想叫他自己明白他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了。本来嘛,一个男人,不能养活自己的老婆,反而要靠老婆来养,哪个女人会不生气?

  周宁有点委曲地想,我也不是故意不去挣钱,是学校那边要搞到九月才报到,我有什么办法?我去打麻将,不也是想挣一点钱,至少付自己的饭钱,减少你一点负担吗?当然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交过钱给家里,但牌场上的事,谁说得准,赢了钱,你不能不留钱防输。再说我交钱给你,你就知道我打的是带彩的麻将了,那还不把我吃了?

  周宁饿到中午,实在有点饿不下去了,就跑到学校食堂里,跟来买饭的人换了一点饭菜票,买了一点饭菜,也不敢在食堂吃,怕别人看见会说他被老婆赶出来了,就把饭端到湖边去吃。本来他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因为吃的用的都是杨红的,自己就象寄人篱下一样,时时担心别人给自己脸色看。现在果然被杨红赶出来了。

  宁端着饭菜,躲到一处没人的地方,边吃边流眼泪,幸好自己打牌还赚了一点钱,不然连饭都没得吃。想到这里,周宁免不了又把自己贫穷的一生回想了一通,越想越觉得自己身世可怜,怪只怪自己命不好,生在一个穷山沟的穷人家里。如果自己有大把的钱,会象今天这样躲在这里吃饭吗?自己可以到首饰店去买一个沉甸甸的金戒指,拿回去戴在杨红手指上,保证她马上就不生气了。听人说,就算女人跟男人有仇,跟珠宝是没仇的。可惜自己没有钱,象现在自己这样,就算想转个弯,把矛盾化解了,杨红也只会认为他是来蹭她的饭的。

  周宁又把杨红对他的好想了一遍,觉得杨红实在是个好人,以杨红的长相和家境,找个比他有钱有势的人真是易如反掌,但杨红屈尊俯就地跟他好了这么久,真的是不容易了。周宁想,我也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即便杨红不要我了,等我有了钱,还是要加倍报答杨红的。想到杨红可能会不要他了,周宁又悲从中来,少不得又流了一阵泪。

  到了晚上,情侣们一对对地在湖边出现了,看到周宁,都有点诧异,又有点同情一样。周宁想,望什么望?老子谈恋爱的时候,你们不知道还在哪里摸风。你们也不用太开心,等你们结了婚,也会有这一天的。周宁看着那些目光灼灼的男生,知道他们心里都在转什么念头。跑到湖边来的男生,多半都是女朋友还没让他们得逞的,不然谁还跑到这里来?还不早就找个僻静地方把女朋友就地正法了。周宁再看那些女的,觉得她们跟杨红当初一样,傻得可爱又可恨,以为男朋友约她们来湖边就是为了看那几颗到处都能看见的星星,听她们叽叽呱呱地讲些不相干的事。

  夏日的晚上,湖边蚊子也多起来了。周宁想,我不能在这里呆一夜,呆在这里真的要让蚊子抬走了。我也不能到别人家去借宿,让别人笑话,而且大家都是一间十平米的房子,容纳不下我。人一到晚上,如果还没有一个归宿,就特别心酸。看到别人家灯火,就想:有个家多好啊。

  到最后,周宁也想好了,不管杨红要不要我,我今天先回去试探一下,就说是去拿箱子的,今天太晚了,在你这里借住一个晚上,明天再买汽车票回老家去。如果杨红挽留一下,那就说明她心里还有一份情;如果她不挽留呢?周宁昏昏地想,那就没办法了,只好回老家去了。如果杨红都不要我了,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呢?

  周宁回到家里,见屋子里漆黑一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为杨红已经回老家去了。周宁闷闷地开了灯,看见杨红躺在床上,闭着眼,但是两眼红肿,知道她在家哭过了,就走到床边问一句:吃了饭没有?

  杨红听他一问,也不知为什么,觉得伤心得要命,就再也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象小猫一样贴到他怀里。

  两个人搂成一团,哭了好长时间,杨红哭得抖抖索索的,周宁也一直跟着流泪。杨红没问周宁去了哪里,也不讲自己以为他离去是如何伤心的,不想让他知道自己那些担心,免得他以后拿出来当个笑话,更不想让他今后有恃无恐,得寸进尺。

  周宁见杨红愿意伏在他怀里了,也松了一口气,看来还没有到回周家冲的地步。他没问杨红昨晚为什么生气,明摆着的事嘛,女人供养一个男人时间长了,讨厌一个穷男人,也是可以理解,可以原谅的。她现在愿意在我怀里哭,说明她对自己还是有一份情的,自己以后要多赚一点钱,分担这个家庭的负担,这样杨红就不会生气了,自己也才能挺起腰杆来做人。

  想到“做人”两个字,周宁马上觉得自己的腰杆挺起来了,於是付诸实行,搂着杨红,做起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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