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进行了两个小时,医生说很顺利,会很快康复。梁家炳和孔凡最担心的都不是这个,而是关之悦的脑子会不会复苏,医生让他们再耐心地等72个小时,如果三天后还不醒来,那就意味着……
意味着可能变成植物人。
梁家炳在特护房里守到了黎明,他不能不走,因为工作。
孔凡在医院里坚持了三天三夜,直到孔父把他接回家,叫孔平接着留守。
宋小宁和带团回来的张慧轮换,赵子阳负责送饭。
尽管说好不要声张,但主动来医院里看望关之悦的人很多,有蔡总吴总和旅行社的同事,还有烟草局那个团队的游客,骆锋和叶悠然夫妇也来了,消息灵通的曾国平也来了,带来了一个花篮。别的不说,危难之中最见真情,看来曾国平对关之悦还保留着一份真挚的朋友之情。
大多数时间,关之悦的病房里都是安静的,只有孔凡、张慧和宋小宁长时间地守护着她。梁家炳也来,基本上都是晚上,一呆就呆一整晚。关之悦胸前的伤慢慢地痊愈了,可是她依然像睡着一样,没有醒过来。四十天了,从特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守候在关之悦身边的那些人都精疲力竭了。满两个月的前一天,梁家炳跟孔凡为了关之悦的事吵了一架。
争吵是因关之悦是否继续住院的事,颅脑神经科的治疗费昂贵得惊人,才两个月就花掉了二十多万。虽然旅行社已经为关之悦办了意外险,但只能获得十万的最高保额,蔡总也一次性付了十万。如果关之悦几年之内或者永远醒不过来,旅行社是不可能负责到底的,余下的是自己承担了。梁家炳打算把关之悦接回家中,他会请专业的护工到家里照料,也会请医生定时上门治疗等。
梁家炳把孔凡叫到医院楼下商量,话才开了个头就被孔凡直接回绝,他硬生生地应了三个字:“不可以!”“孔凡,你要做好思想准备,关之悦也许永远也醒不过来。”梁家炳沉痛地说,虽然他并不希望这会成为现实。
“那又怎么样?她需要接受治疗,她呆在这里我才会安心,难道你不希望她早点醒过来吗?”孔凡的话冷冰冰,原本在这两个月的有意无意接触中,他已经对这位秘书长产生了一些好感,但现在那点丁好感已迅速冰消瓦解,他觉得这人也不过如此,爱只是一个幌子。
“在家里也可以治疗的,我会请专业的护工日夜照料,也会请脑科医生和按摩师上门治疗。”梁家炳耐心地解释,这个男孩对关之悦的一片情深令他动容并感到惭愧,他唯一的优势可能只是自己的职位。
“家里怎能跟医院比?”孔凡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梁家炳没有计较他的这种态度,他冷静地分析道:“之悦若是长时间醒不过来,这笔高昂的医疗费不是你我能承受得了的,这里一个月的费用差不多顶上在家一年的花费了,而且在家里一样可以做同样的事,这才是长久之计。”
“你不是很爱她吗?怎么现在就害怕了?不就是钱吗?我告诉你,我就算是倾尽所有也在所不惜!”孔凡一字一顿地说,他绝不在这种时候离开她,
“你的心情我了解,但就怕是倾尽了所有,她也未必醒过来。”梁家炳不得不给这个年轻人拨点冷水,尽管这有些残忍。
“你这是在诅咒她吗?”孔凡抓紧拳头,他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冒了出来,大有一触即发的架势。
“不是诅咒,是现实。”
“我不同意!”
“孔凡,说句实话,我根本就没必要征求你的意见!”
梁家炳狠狠地甩下这句话就走了,他坚信那才是最好的方法,一切必须从长计议。在和孔凡谈话之前,他已经找过脑神经科方面的专家详细咨询,也联系到了能够上门治疗的有丰富临床经验的医师,甚至连护工都安排好了。他明天就把关之悦接回家,当然不是市委大院,接到他父母的家。他给小王打了个电话,让他来办理关之悦的出院手续,第二天早上出院。
晚上,梁家炳到医院守夜,孔凡见他来了就离开了病房,他们已经形成了默契,一人来了另一人走,节省劳力。孔凡不知道梁家炳已经为关之悦办理了出院手续,在第二天早上去医院的时候,人不见了。孔凡想到这一定是梁家炳干的好事,想找他算账又苦于没有他的手机号码,他打电话问宋小宁,宋小宁又问张慧,张慧只能问骆锋。这回倒好,梁家炳的号码是弄到手了,但那两人又因此联系上了。
骆锋说他正在梁家炳家里,梁家炳从医院把关之悦接回来了,他刚刚送了些器材过来,问张慧想不想到梁家炳家认个路,以后再去看关之悦也方便。张慧想也没想就同意了。骆锋开着路虎到山水国旅的女生公寓,没想到却接了一车的人,除了张慧外还有孔凡和宋小宁。当然,他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只是曾经在某个地方碰见过。
“去哪呢?”车开了好一会儿,孔凡发现不是往市委大院方向走,于是问道。
“梁秘书长的家啊!”骆锋把着方向盘,回答。
“不是在市委大院吗?”孔凡狐疑。
“不是,小关安置在秘书长的父母家,他的父母可是三阳市有名望的老中医,特别擅长针灸。而且他们住的是一套四合院的房子,环境很幽静,适合疗养。”骆锋详尽地说。
“哦。”孔凡应。
“不算远,很快就到了。”骆锋说。
二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了近郊的那套四合院,房子确实非常古朴清幽,两位银发老人在院子里晒一些中药材,见到大伙进门也不管认识不认识就热情地招呼着进屋坐。梁家炳闻声从屋内出来,看到孔凡及其他人时愣了一下,没有问来意就把他们引进了关之悦的房间。
房间很宽敞,窗户上拉开了厚实的布缦,只有一层轻轻的薄纱遮挡,光线十分充足。离窗两步之外是一张宽大舒适的实木床,久病卧床的人不宜睡席梦思,梁家炳都考虑到了。关之悦恬静地睡在床上,床头边的柜子上摆放着一些药品和说不上名的诊疗器械,床边站着的中年医师正在给一名年轻的女护工讲一些日常护理知识,讲的人很认真,听的人也很专注。
看到这一幕,孔凡不由得从心底里长叹了一声,这也许是关之悦最好的归宿了,梁家炳已经给了她最妥贴的照顾,而他还没有那个能力。鼻子一酸,孔凡悄悄地转身离去,他已经下定决心就此放手。
初冬的天空格外晴朗,孔凡一个人流着眼泪离开了这个洒满阳光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