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洁回到家,也没心思看书,洗了个澡就跑床上躺下了。她现在基本认定是聂宇告的状了,虽然这使她仍然处在被系里处分的危险之中,但这样一来,“素鸡”的事就肯定跟DR.CANG没关系了,所以她仍然是高兴多于担心。
不过聂宇的事使她在感情上又受了一个打击,她以前虽然不喜欢聂宇,但还是把他当一个追求者来看待的。他对她说乌钢坏话的时候,她觉得他是在吃醋,而一个男生为她争风吃醋做点过分的事,她还是能容忍的。但是一个男生为了RA的钱来接近她,然后又为了RA的钱来告她的状,这就太可恶了,好像她现在只能靠姐夫手里的RA吸引几个想到D大读MBA的男生一样,这叫她脸往哪儿搁?
这使她对爱情很灰心丧气,也许美国不是一个谈爱情的地方,男生都在为前途打拼,哪里有闲心来谈情说爱?首要问题是在美国站住脚,站住了脚才谈得上其他的东西。
她这样想想,也就不为聂宇或乌钢的事生气了,不都是为了生存吗?也许这就是男生的悲哀,女生站不住脚,还可以找个男人来帮自己站住脚,嫁人嫁得好,是女生的光荣,没人会瞧不起她们。但如果男生站不住脚,就没人能帮他们了,他们只有靠自己。如果男生靠娶人来站住脚,就会被人瞧不起了。
再看看那些已经站住脚了的男人呢?他们就开始打那些还没站住脚的女生的主意了。她想起今天在餐馆看见木亚华的老公跟一个年轻的女孩那么亲密的样子,那不就是一个站住了脚的男人在勾引一个尚未站住脚的女生吗?
她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把这事告诉木亚华,本来她这人是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处世原则的,但这不是别人,是她的好朋友木亚华啊,她怎么好意思让木亚华蒙在鼓里呢?木亚华说她老公总是在LAB里加班加点,以为那只是老公想把做饭的事赖给她,哪里知道老公是在搞婚外情!
她真的是替木亚华抱不平,钟新的长相远不及木亚华,现在就是如此,那年轻的时候就可想而知了。不是都说女人老得快吗?木亚华三十多了,还有现在这个样,年轻时一定是系花级人物,而她的老公呢,可能四十不到,但已经有秃顶发福的趋势了。安洁最不喜欢看秃顶发福的男人了,虽然很多人都说男人长个啤酒肚子是有钱有势的象征,但她不喜欢看有啤酒肚子的男人,可能是因为她对有钱有势不感貌。
她又想到DR.CANG,觉得他也属于已经站住了脚的那一类。他到美国比较早,做了副教授,有了绿卡,说不定连美国公民也有了,于是他利用这一点,哄骗那些尚无身份的女孩,说不定崔灵就是这样被他搞到手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坚决不相信DR.CANG会因为怕“素鸡”到系里告状就置“素鸡”于死地,但她坚决相信他会搞婚外情。他给她的印象是一个比较善良的人,因为善良,于是多情,因为多情,于是多爱,因为多爱,于是多妻。
她有点搞不懂的是她自己,她以前知道她有老婆的时候,似乎不怎么难受,但一旦知道他有崔灵这样一个“二奶”,就觉得非常难过,这是为什么?
她想很可能是他那个老婆离得太远,她从来没见过,所以就不觉得他老婆的存在,而崔灵是近在眼前,太真实了,所以特别刺眼。也可能是因为当她知道他有老婆的时候,她是把他列在UNAVAILABLE行列之内的,也就是说,根本不对他有任何指望。等到知道他有一个情人的时候,这种感觉就变了,原来他还是AVAILABLE的,只不过已经AVAILABLE给别人了。
呸,三手男人!
呸过了,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那就是在证明DR.CANG“有罪”之前,没有A假设他是“无罪”的。崔灵说的有道理,这些事情,谁说了都没用,重要的是讲事实,她又没看见过DR.CANG跟崔灵在一起,崔灵又没说他的男朋友姓苍,她怎么能这么武断地认为DR.CANG就是崔灵的男朋友呢?用崔灵的行话来说,她掌握的都是CIRCUMBSTANTIAL的证据,在审判中不能起什么作用。
我们勤劳智慧的中国人民很早就总结出了这方面的经验:“捉贼要赃,捉奸要双”,多么朴实的语言啊,但其精华跟“证明有罪之前先假设无罪”是一样的。现在她还没捉到“双”,怎么能轻易下结论说崔苍二人是情人呢?
安洁觉得自己也沾染上了崔灵的侦探情结了,想问题看问题都有点自觉不自觉地运用“崔式探案法”。她现在也很想亲自侦探一番,看崔灵的男朋友到底是不是DR.CANG。但她不知道该怎样侦探,难道也跑到DR.CANG门前去盯梢?盯谁呢?还不如盯崔灵。那么就等崔灵下次回家的时候,跟在她车后盯梢?
她觉得这样好像很无聊一样,DR.CANG的老婆雇人盯他的梢,她可以理解,毕竟人家是法定的夫妻,老公有外遇,老婆请私家侦探调查,至少是合理的。崔灵盯DR.CANG的梢,她也可以理解,虽然不是法定夫妻,但至少是情人,既然DR.CANG跟崔灵保持着那种关系,崔灵就有权力知道他是不是忠实于她的,也算合情的。
别人这一大奶,一二奶,盯起梢来不是合情就是合理。只有她,既不是大奶,又不是二奶,什么都不是,凭什么去盯他的梢?
她想直接去问崔灵,但又怕崔灵不高兴,想了一阵,决定先找个借口跟崔灵聊聊,再慢慢把话题往那上面扯。
她跑去敲崔灵卧室的门,崔灵开了门,似乎很高兴:“哇,正在说一个人好无聊,又不好意思打搅你。怎么?今天有空?没作业DUE?”
她说:“有点事想问问你。”
“什么事?不是问我怎么FIX你电脑程序的BUG吧?那我可一点办法没有——我男朋友说了,我只会ENBUG,不会DEBUG——”
她听崔灵自己提到了男朋友,马上问:“你男朋友不是搞电脑的吗?他肯定会DEBUG——”
“他忙得要死,哪里有时间帮人DEBUG?”
“他为什么这么忙?”
“你也是搞电脑的,还不知道搞电脑的人为什么这么忙?我看看你,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幸福,如果我也修你那个专业,肯定早就哭死了——”
崔灵修的是SocialStudiesEducation,听说就是研究怎么教中小学SocialStudies课的。美国中小学的SocialStudies,就跟中国的历史地理差不多,这学期讲历史,下学期就讲地理。崔灵说学她这行的,毕业后要么就去中小学教SocialStudies,要么就在高校教SocialStudiesEducation。听说在美国教中小学还得修特别的PROGRAM,要考执照,不然的话,哪怕你是博士毕业,你也没资格在美国的中小学教书。
崔灵肯定是不想到中小学去教书的,所以只能盯着美国的高校,又听说美国的高校不是那么好进的,所以崔灵早就立志嫁一个美国公民,把身份问题解决了再说。但是崔灵说她看上她的男朋友,不是为了解决身份问题,是爱上他的人了,而他刚好是美国公民,只能说是个巧合。
安洁听崔灵说过,说她的同学大多是在职的中小学老师,人家都是白天在中小学上课,下班了才能到大学来修学位。而崔灵是全职学生,在时间上占了很大优势,再加上SocialStudiesEducation这种专业,实在也没多大难度,不管是谁,学了历史地理,就能跑到学校去教历史地理,哪里还用得着做个博士,研究怎么个教法?这都是美国人爱小题大做,才会弄出这么些专业来。
所以崔灵的学业真是轻松,从来没考试,她看到安洁还有闭卷考试,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说你们老师完全是把你们当小孩在整。
安洁把崔灵的专业羡慕了一通,就装做不经意地问:“总听你讲你的男朋友,我连你男朋友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呢。”
崔灵嘻嘻笑着说:“不能告诉你,告诉你了,你不是一下就知道他是谁了?”
安洁心里一沉,但她坚持问:“那——他在哪儿工作?”
“也不能告诉你,一告诉你也可以马上知道他是谁——”
“你怎么这么怕我知道他是谁?”安洁开玩笑说,“是不是怕我把他抢跑了?”
“我才不怕呢,抢得跑的,就不是我的;是我的,就抢不跑。真的,什么时候我们来安排一个美人计,考验考验他,看他到底有多真心——”崔灵说,“不过现在不行,现在他被那个私家侦探缠得很烦,没心思跟我们幽默——”
安洁想起上次崔灵侦探之后,曾想对她讲那次侦探的事,但她那时没心思听,都借口忙,躲掉了,现在因为涉及到DR.CANG了,她的兴趣大增,连忙问:“你那次侦探结果怎么样?”
“那次是无功而返,他在家呆了整整一个周末,哪里也没去。”崔灵问,“哎,你刚才不是说要问我什么事的吗?是什么事?”
安洁一愣,支吾说:“是这样的,”她一时找不到什么重要的事,只好把今天在餐馆看见木亚华老公和一个女孩的事简单说了一下,但没说当事人的名字,然后解释说,“这事有关我的一个好朋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告诉她吧,又担心她难过;不告诉她,又觉得对她很不公平。“
崔灵很肯定地说:“当然应该告诉她,不说别的,就想想她的丈夫在外面寻花问柳,说不定搞上了什么STD,你不告诉她,她还蒙在鼓里,搞不好会从她丈夫那里染上STD。你不是说她有女儿吗?家里大裤裤小裤裤的放在一起洗,万一连女儿也污染上了,那就惨了。我就听说有幼儿园小朋友从父母那里染上STD的——”
“什么STD?”
“STD都不知道?这里的中小学生都知道的啦,STD就是SEXUALLYTRANSMITTEDDISEASE,性病。”
“我就怕一告诉她,她就跑去跟她丈夫闹,那怎么办?”
“那又怎么样?难道她丈夫还敢动你一根毫毛?”
“也许是不敢动我一根毫毛,但是把他们家搞得——不安定团结的——”安洁没把握地说,“我也不敢担保她丈夫跟那个女孩就真是那种关系,也许只是同事——下了班一起吃个饭——”
崔灵建议说:“我们来侦探她丈夫吧,拿到过硬的证据了再告诉她。我买了这么多行头,正愁派不上用场。你不知道我买的那个照相机有多么高级——”
崔灵说着就把她那照相机的高级演说了一番,焦距有多么大,功能有多么强,中心思想就是很适合私家侦探用,白天能拍,夜间也能拍,近处能拍,远处也能拍,春夏秋冬能拍,风霜雪电都能拍。崔灵说她买了相机之后没机会用,只好躲在窗子后面拍那些过路的人和车。
安洁不知道侦探钟新会不会搞出麻烦来,有点犹豫不决,再说她也没那个时间,但崔灵热情高涨,紧抓不放,兴奋地建议说:“你把那对狗男女的名字告诉我,我马上就能侦探出他们的奸情来。”
安洁不肯说出名字来,开玩笑说:“你是侦探,还需要我提供名字?提供了名字才能侦探出来,那算什么本事?”
崔灵说:“也是,我不问你要名字了,既然是B大的人,哪有查不出来的?到时候你愿意告诉你那朋友就告诉她,不愿告诉就算了,反正我是拿这事练练手,就不CHARGE你费用了——”
安洁被崔灵的雷厉风行搞晕了头,但她想崔灵连名字都不知道,上哪去查?再说崔灵也说了“愿意告诉就告诉”,应该不会惹出麻烦来了。她才松了一口气,开玩笑说:“你自己也在被别人侦探,难道不知道被侦探的痛苦?你怎么又去侦探别人?”
“那有什么?痛苦不痛苦,别人要侦探你总是要侦探你的,所以与其你自己在那里痛苦万分,还不如奋起反抗:在侦探中学会反侦探,在反侦探中学会侦探,侦探反侦探互相促进,看谁侦探得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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