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甫啊,招商招商不仅仅是销售股票募集银子,我们的思维还要开阔一些。”李鸿章叭嗒叭嗒地抽了一口旱烟,站在面前的朱其昂不断地点头,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四月的北京城干燥而又温闷,朱其昂知道这一次进入军机处有可能是最后一次,朱红色的门楣让朱其昂的心里更是渗得慌。李鸿章左手攥住烟杆,右手在案头翻了翻:“你看这是吴大廷他们给我写的信,之前我跟你说过的,办轮船招商局要钱、要船、要码头、要货栈、要保险,上海、江浙、两广的富商很多嘛,其中不乏有顾福昌那样拥有大码头大货栈的商人,我们也可以谈嘛。”李鸿章将吴大廷的信函递给朱其昂,“云甫啊,多动动脑子,你们跟唐廷枢他们谈的怎么样了?”
朱其昂接过吴大廷的信仔细看了看,其实就是说的轮船招商的五大难处,沈秉成后来又给李鸿章添加了一难处,这两人最后被李鸿章一通猛批,现在何璟何大人回家丁忧去了,这两人没有了靠山已经很规矩了,不过吴大廷的这份刁难信函到时候给李鸿章莫大的启示。轮船招商并非一定只要银子,码头、货栈、船只都可以折成股份,以资产入股嘛。朱其昂抬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李鸿章,知道这位帝国的勋臣很生气,修改了公司章程,章程里面也说的很清楚,华商自买轮船可以附局经营,也可将轮船在商局全部或部分入股,并可将全船卖于商局,如此变通之法,朱其昂居然不能说服沙船主,也不能说服“依附洋商名下”的大清买办商人。
“中堂大人,公司章程我们修改了,朝廷也下拨银子了,象胡雪岩那样的商人太多,他们跟洋人做生意作了很多年,就像你说的顾福昌,他们将资产挂靠在洋人旗下,他们只需按照洋人一样缴纳少许的关税就可以,不必缴纳大量的税费捐款,胡雪岩其实说得也有道理,朝廷的银子三年就要归还的,朝廷持有国有股却不真正掏银子,反而商局还要缴纳利息,这一点很多商人都觉得是朝廷趁着机会刮银子。”朱其昂知道这一次李鸿章是要将自己冷落,何不将问题的要害给指出来,也算对轮船招商局作出一点点贡献呢?李鸿章何尝不知道朱其昂说的这些?当初为了让同治皇帝批准轮船招商局发行股票,如果朝廷不成为控股股东,同治皇帝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但是朝廷连年战争,哪有银子入股,没有本钱成为控股股东却仗着朝廷的权威来招商,尤其是那些依附洋商名下的商人,肯定不会回来的。
李鸿章决定改革轮船招商局的现状,官商合办在朝廷的公信力已经彻底丧失的年代,继续走下去,根本无法完成给皇帝的承诺。两千多年的封建体制,儒家的公信力经历唐宋巅峰时期,到了明代已经过渡地透支了民众的信任。尤其是满清的入关通过惨痛的南山集案、曾静案等文字狱大案,对于儒家文明可以说是粗暴的蹂躏,大清王朝的康乾盛世虚掩下的财政透支,随着洋商的蜂拥,大清王朝更是出现了贸易逆差,财政赤字,到了1872年,更是由于前面我们所说的大清王朝爆发了历史上最严重的金融危机,茶叶出口停滞,钱庄纷纷破产。走到这一步,不仅仅是底层的民众怨声载道,工商阶层也已经没有活路。在那个君子耻于言财的年代,没有活路了,朝廷的公信力也就没有了,相反在这期间,依附洋商的人诸如顾福昌之流,活的很滋润。
李鸿章不得不谋求变通,在跟朋友的信函中可以看出李鸿章的变通思路,“随时设法变通,以求经久”,既然朝廷这个大股东名不正言不顺,那么干脆朝廷就撤出来,让这些商人们自己搞,这是一个很难说服皇帝的改革,之前在朝堂上李鸿章可是当着皇帝,当着宋晋等反对派人士拍了胸脯的,说朝廷当了大股东,依附洋商名下的华商自然回归朝廷的怀抱,那样一来朝廷控制着华商,只要朝廷觉得时机成熟,这些华商的银子都是朝廷的,同治皇帝听着心里那个舒坦,很快就通知总理衙门,给李鸿章力主的轮船招商局发了批文。现在倒好,那些商人的银子很难套出来,李鸿章得想个办法说服皇帝修订修订当初得官商合办的策略。
五十多岁能成为帝国的实际管理者,从反驳慈禧太后辛酉政变的大功臣、顽固份子宋晋,到力压群雄赶走南洋大臣,李鸿章胸中伟略彰显,不过皇帝已经不再是康乾盛世时代的皇帝有大把的银子供享乐,现在的皇帝逛窑子都要偷偷摸摸地让小太监从宫里面偷银子,穷皇帝真了解轮船招商局一直募集不到银子,那还不雷霆大怒?“中堂大人,一开始我们认为从商人口袋掏银子是要看朝廷的诚意,事实上成了胡雪岩他们跟朝廷博弈的筹码,更多的商人是阳奉阴违,他们将银子以及资产依附在洋商旗下,除了缴税不用交捐,虽然洋商故意作亏损不给他们银子,但是相比将银子或者资产交给朝廷,说不定哪一天一声令下,讨债可能都会下大牢,这种政治风险跟洋人打交道的市场风险是不一样的,一个肯能要命,一个只要的是钱。”落地秀才盛宣怀一直静观其变很久了,“中堂大人,这样的局面是可以改变的嘛,容闳的那个建议我们还是可以重新拿起来用的,按照西方股份制商业化模式发行股票,朝廷干脆从商局里面推出来,完全市场化。”
“这些商人仗着手里有几个钱就跟朝廷叫板,他们早就盼望这一天,朝廷可是拿出了漕运业务交给商局的,一旦发生战争,这么些商船能否抽调到前线?”李鸿章科举仕途出生,骨子里对商人是看不起的,相对于庙堂之上的一品大员,胡雪岩、李振玉、朱其昂他们这些在生丝、钱庄、茶叶、沙船等领域摸爬滚打的商人,简直跟妓女一样,属于帝国的贱民,连农民的地位都不如。眼下朝廷穷,这些贱民手上有钱,李鸿章翻了两下眼皮子,瞅了瞅盛宣怀。“杏荪,刘坤一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朱其昂对现代化的船运太外行了,那么多政策给他,都招不到商股,官商合办这一条路子被朱其昂给作死了,既然这些商人不愿意跟朝廷合作做生意,那就干脆放权给他们,让他们自己作,朝廷监督就行了,这样一来华商可以充分跟洋人竞争,遇到什么麻烦朝廷也好出面帮忙干预交涉。如果派你去招商局,你觉得哪些先将哪些人招致麾下比较好?”李鸿章已经写好了给皇帝的折子,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同意,“这是我给皇上的折子,我会尽力说服皇上的,朝廷退出了,但是必须有朝廷信任的人参与会办,朝廷才能更好地监督嘛。”
盛宣怀其实已经了解到林士志到上海已经跟唐廷枢他们有过接触,唐廷枢投资茶叶、盐业、钱庄,在上海滩是个响当当的富豪,还是中外合资企业怡和洋行的买办,也就是中资股东之一,上一次从香港回到上海的轮船上看到洋人分配给人的饮水还没有山羊的水多,这个民营企业老板一生气就买了洞庭号、汉阳号等六艘轮船,开辟上海到天津、汉口等水路航线,成为天朝第一代势力最大的轮船业民营企业家。在那个卖官鬻爵盛行的年代,民营企业家的卑微社会地位让唐廷枢感觉到很不安全,只有穿上红舞鞋,戴上红顶子,成了官才会有社会地位。唐廷枢花了一点银子捐了一个福建道的官衔。盛宣怀一直在琢磨李鸿章的心事,轮船招商局完全交给商人,那么唐廷枢这样有官衔有钱的商人肯定是首选,再说有了官衔朝廷要他们入局,这些商人就算看在李鸿章的面子上,也会掏银子的,那么朝廷要派人,如果这个时候自己放弃当初对朱其昂那样排斥的成见,大力举荐唐廷枢,那么朝廷派人的时候唐廷枢肯定要投桃报李的。
“中堂大人,有一个福建道的官员叫唐廷枢的你可能听说过,就是那个看着羊喝水一怒之下买轮船搞轮船运输业的唐廷枢,我觉得他比较合适主持招商局工作,这个人英语好,跟外国人沟通语言上不存在问题,价格谈判的时候避免中间翻译捣鬼吃回扣,这个人从1861年开始就代理怡和洋行长江各口岸的生意,后来还担任过洋船公司的董事,自己经营过轮船,对航运非常熟悉,这个唐廷枢在受过西方先进教育,在上海滩很有威望,作为商会的领袖人物,很多商人都非常买他面子的。”盛宣怀看李鸿章一直静静地没有出生,就知道李鸿章对这人不反感,盛宣怀继续趁热打铁,“唐廷枢是唐氏家族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一个,如果命其为轮船招商局总办,那么唐氏家族的轮船可以通招商局联营,同时削弱了怡和洋行旗下的华海轮船的实力,而其他依附洋商名下的华商也会纷至沓来。”
盛宣怀最后这句话正中李鸿章的下怀,借助轮船招商局改制的机会,将上海滩这个威望最高的华商唐廷枢从怡和洋行拉拢过来,如果说之前不相信朝廷,现在朝廷退出,商人自行决策,唐廷枢没有理由拒绝李鸿章,尤其是他头上的那一红顶子,既是唐廷枢提高社会地位的招牌,又是架在唐廷枢脖子上的一把刀,你是朝廷的官员,虽然没有实权,但是头上的顶子是朝廷权力的象征,有了顶子你就得听皇上的。李鸿章这一次看重唐廷枢跟当初的朱其昂不一样,这个唐廷枢“贸易有年,声望素著,熟悉商情、经理极熟,明白笃实。”这个唐廷枢不仅仅有钱,还有先进的航运管理经验,唐廷枢在香港读书,非常了解西方杂毛子的思维,无论是在轮船采购,还是在跟洋人的航运竞争上,那简直就是知己知彼。
八股取士是明清两朝皇帝为了培养自己忠实的奴才的一种变态高考制度,读书人要想飞黄腾达必须通过八股科举这一条途径,皇帝通过这种变态的途径来挖掘听自己话的奴才,当然这种高考制度下十年寒窗的考生,其思维绝大部分都是子曰诗云一类的迂腐庸才,出类拔萃者少之又少。在这样一种近乎自娱自乐的选拔人才制度下,最大的变态者则是帝国的统治者皇帝,打江山的皇帝如果说是游戏的始作俑者,那么后继任者却将这种愚弄人的把戏演的越来越真,到了最后自己相信了娱乐就是正统,皇帝成了八股取士最大的牺牲品,整天被这些高考状元给忽悠的一愣一愣的。李鸿章这么一位带兵打仗跃马疆场的进士,不仅仅有八股忽悠之术,还具有高度的战略眼光,挖人墙角的想法完全成熟之后,李鸿章要开始忽悠老嫖客同治皇帝,这一次必须让皇帝相信,变革是为了朝廷搜刮更多的银子。
同治皇帝刚刚偷偷地从花柳巷溜回紫禁城,慈禧太后对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的出格行为已经有所耳闻,虽然不断打仗朝廷很穷,那些洋杂毛欺负咱瓜儿寡母的,但是四万万天朝子民里面,还是挑选出不少的美女,后宫里风骚型、典雅型什么样的美女都有,偏偏这家伙喜欢妓女偷欢的那种快感。“皇上,臣越想越觉得朝廷没必要投钱到轮船招商局,宋大学士之前说得很对,朝廷财政困难,投银子压力大,如果我们放开手脚,让华商自己去搞,朝廷坐着收税银就行了。”李鸿章看皇帝一听到不投钱就收银子,眼珠子都快绿了,李鸿章还接着忽悠,“我们朝廷只要派出心腹之人督办,将轮船招商局的账目掌管清楚,我们每年多查几次帐,那些商人就要听我们的,一旦做大,朝廷可以找出各种理由让这些商人滚蛋,这样一来朝廷就可以不花本钱将民营资本给纳入到国库之中。”
同治皇帝呵呵一笑:“李爱卿,你辛苦啦。”说着同治皇帝从龙椅上走下来,拉着李鸿章的手说,“你们这么些年一直嚷嚷着搞洋务,搞了现在,左季高在兰州搞那个制造局在胡雪岩借了不少钱,俄国人进新疆搞得朕心烦意乱,左季高在肃州屯兵,这一打仗就要银子,兰州制造局的银子一部分是从外国人那里借款,新疆这一次借的银子恐怕就更多,都说食君禄忠君事,现在也只有爱卿你在替朕想方设法搞银子,就按照你说的办吧,你挑选一个心腹之人去监督。”李鸿章一听同治皇帝的话,心里有了谱,赶紧磕头拜谢而去。走出了午门外,李鸿章拼命在袍子上擦手,生怕同治皇帝在妓女身上粘惹的梅毒淋病啥得传给自己。
唐廷枢深谙官场之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在封建社会,掌握国之利器的人永远都是高高在上,哪怕就是手底下的一个奴才,都可能左右一件大事的成败,这就是官场的权利以及权利影响力的问题。现在招商局虽然已经改为官督商办,如果没有李鸿章这个朝廷一品大员的牌子给撑起来,商人们宁愿躲在洋人的背后,也不愿意承担制度性带来的不可预见的投资风险。唐廷枢见过世面,肯定不愿意重蹈朱其昂这个土财主的覆辙,只要将李鸿章栓在一根绳上,将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听闻李鸿章的手下红人、第一机要秘书盛宣怀在李鸿章的面前力主官督商办,并举荐自己担当轮船招商局的总办,唐廷枢分析了一下李鸿章的心态,知道轮船招商局是个火坑,但是朝廷退出了,只是监督,自己不出面看来头上的红顶子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唐廷枢左思右想,自己一个人要想跟朝廷对抗那简直就是飞蛾扑火,拉入更多的买办商人进来就可以将轮船招商局形成一个买办商人俱乐部的形式,大家拧成一根绳其安全系数也就大大提高。唐廷枢要为自己找到商界的伙伴,还要在朝廷找到自己的抗政治风险的防火墙,商界唐廷枢盯上了大房产商徐润,朝廷防火墙自然盯上了国务总理李鸿章手下的盛宣怀。老爷子朱其昂虽然曾经是运河上的土财主,在筹建轮船招商局工作方面还是功不可没的,留着朱老爷子还可以稳定漕帮人心。
人员筹划好了,朱其昂一看精神抖擞的唐廷枢戴着鸭舌帽走进了轮船招商局的办公室,表情很凝重,朱老爷子没等唐廷枢发话,就从总办的位子上站起来,赶紧上前伸出手要跟唐廷枢握手。“青年才俊。”朱老爷子酸腐的话还没有说完。唐廷枢左手就将一把算盘从屁股后面给顿到桌子上:“朱老爷子,不好意思,今天开始我就要接管轮船招商局了,麻烦你挪个位子,更重要的是将账本搬出来,咱们今天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账目算清楚,该谁补窟窿先把窟窿补上,我们将来要入股的很多都是跟洋人混的,精着呢。”朱老爷子连连点头:“景星放心吧,该准备的我都准备好了,辞呈就在桌子上。”“老爷子,你是招商局的功臣,现在这个时候你可不能走,之前你得罪了漕帮的那些人,你现在回去,他们还不嘲笑你?你现在还是留在局里,我们一起将轮船招商局搞起来,给他们瞅瞅。”唐廷枢笑眯眯地拉着朱其昂皱皱巴巴的老手,“老爷子,不但你留下,我已经请示了李中堂,你老的弟弟其绍兄也进来,你们老哥儿俩一起负责漕运的事情,李中堂可是很看重老爷子的,还专门派来自己的机要秘书杏荪来协助你们。”
朱其昂一听,这他妈的哪是看重我们兄弟俩,简直就是绑架嘛,现在我们朱家哥儿俩可是完蛋了,漕帮里的人恨我们,轮船招商局派来了唐廷枢这样的人来清算,担心老朱家补不上窟窿,还将我的兄弟给拉进来作保。李鸿章这个老东西,当初说拽住了左宗棠手下的胡雪岩,靠胡雪岩在江浙跟上海滩的影响,轮船招商局的股份根本就不愁卖,现在好了,胡雪岩拿着朝廷的批文贷了洋款,让左宗棠买枪买炮在西北拉开阵势准备跟老毛子大干一场,李鸿章在朝廷慌神了,宋晋那一帮人等左宗棠等了五年都要猛踩一通,轮船招商局再办不起来,宋晋他们的口水都能将李鸿章给杀了。李鸿章生怕我老朱家一出局,到江浙漕帮给他捣乱,漕粮一旦不能按时运抵京城,道光年间那可是大开杀戒过的。朱其昂现在是肠子都悔青了,原本想傍着李鸿章向上爬一爬,官越大,朱家的生意就可越做越大,现在一切都变了,李鸿章还派了机要秘书盛宣怀名义协助,实际上监督自己。
唐廷枢现在没有功夫去理会朱其昂的心情,拿着算盘吧嗒吧嗒地拨过不停。“朱老爷子,你看啊,你购买的伊敦轮多花了两万两,黎明轮也多花了,浦东的仓库也多花了银子,你知道这里面有一大笔银子是局里面跟李中堂借的,那是饷银。”唐廷枢一边巴拉着算盘珠子,一边跟朱其昂对着账本。心情很不爽的朱其昂一张苦刮脸皱着眉头:“景星,具体的你就不用给我一项项对了,你就直接说个总数吧。”唐廷枢将算盘哗啦一划:“朱老爷子痛快,我认真仔细,彻底地核算了一下,还有四点二万两银子需要你老人家掏出来。”算完帐的唐廷枢决定搬家,做生意就是要讲究大气,既然轮船招商局是要跟洋人争夺航运权,脸面的问题绝对不能输,三马公,也就是今天上海的汉口路,那里是英租界,那地方不错,洋行林立,颇有商业气息。
轮船招商局搬到了怡盛洋行三马公的旧房里面办公,轮船招商局也改名轮船招商总局。这个时候唐廷枢给李鸿章写了一封信,说上海滩有一批买办商人,他们再航运界拥有巨大的势力,他们中很多人再外资航运企业里面都有股份,好多企业都是中外合资呢,跟朱其昂、胡雪岩这些土财主比,这些人不仅仅有大量的货币资金,还有非常丰富的航运业管理经验,当然这些人在中外航运界都有很广泛的社会关系。唐廷枢还进一步给李鸿章普及了一下西方资本主义的经营管理模式。最后向李鸿章推荐了早已被自己瞄上的地产富豪徐润,这小兄弟十四岁就在洋行当学徒,在丝绸茶叶等传统产业具有一定的议价能力,在上海滩有三千多亩地痞,两千多间房屋,跟皇帝老儿房子的数量差不多,这哥们现在是四品衔,你老人家忘记了?六年前还是你给奏保的呢,现在是道员品级的徐润更重要的一个身份是目前独霸我大清王朝航运权的洋船旗昌公司的大股东之一,只要我们将徐润这个小兄弟从旗昌拉过来,我的下一步棋就容易多了。
李鸿章一听,有点意思,当初朱其昂怎么就没有这样的深谋远虑呢?“景星,说说你的下一步到底想怎么办?”李鸿章很是迫切地想知道唐廷枢的计划。“中堂大人,现在改组成功了,接下来我们就是卖股票收银子,跟洋船进行贴身肉搏,五年之内干掉旗昌。”唐廷枢说着顺便将撺掇盛宣怀写好的一个折子交给李鸿章。李鸿章很久没有听到如此提劲的话了,接过折子一看是盛宣怀写的,靠,这唐廷枢很狡猾嘛,知道盛宣怀是李鸿章在轮船招商总局的一眼线,这折子上的请求是不答应也得答应。盛宣怀关于将漕粮的两层交由轮船招商局运输,李鸿章答应了。唐廷枢没有让李鸿章失望,北洋航线的永清轮首航天津,九千石漕粮几天就从江苏运抵天津,没过一个月,福星轮运往天津的一万石漕粮安全抵达。
看着漕粮还散发着新鲜米气,李鸿章写了一个关于增拨漕粮交付轮船招商总局的折子,可是到处找皇帝却找不到,一个小太监说皇帝正在妓院里喝花酒,李鸿章给了小太监一小锭银子,小太监冲进妓院,皇帝正跟妓女肉搏,小太监的冒失让皇帝很生气,差点就给惊阳痿了。“皇上,轮船招商局从江苏运送的漕粮到了,才三四天呢。”小太监看都不敢看皇帝,按照李鸿章教的话说。皇帝很是吃惊,边穿裤子边说:“不可能吧,当初我爷爷道光皇帝,为了二百万石漕粮,可是花了一百八十万两银子,运送了将近半年都没有运抵京城,你是不是哄老子高兴?”同治皇帝喜欢逛窑子,但是脑子还是清晰的,明朝最后的覆没,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毁在太监手上,所以大清王朝的皇帝有一条名言,那就是没有卵子的人是不可信的。所以清朝到了最后,也就是安德海、李莲英这两没有卵子的人有点名气,不过都是围绕慈禧老娘们儿转悠的,最跋扈的时候也不敢插手朝政,那个慈禧的心肝宝贝儿安德海到地方嚣张了那么一次,刚到山东地界,就被冷血的于成龙给杀了。
同治皇帝赶回皇宫,李鸿章还跪在正大光明殿外面,老头子脸上的汗水跟下雨似的。接过李鸿章的折子,同治皇帝是喜笑颜开:“准奏。”轮船招商总局运输漕粮的比例由之前的两成提高到四成。唐廷枢就是唐廷枢,《申报》在同治十二年,也就是1873年6约3日报道“近殊盛旺,大异初创之时,上海银主多欲附股份者”,李鸿章也很兴奋地向皇帝报告:“唐廷枢为坐局尚总,两月间近百万,此局似可恢张。”中国官员的浮夸风不是几十年前就有的,这种积弊已经上千年了,政绩是官员晋升的阶梯,也就注定了以政绩考核官员的考核办法会出现浮夸隐瞒等漏洞,李鸿章要跟在西北的左宗棠比高低,不浮夸是不行的,尤其是现在的皇帝不可能跟他的祖宗康熙乾隆那样微服考察民情,即使是打着微服出巡考察民情而行找老情人之实,康熙乾隆也还是考察过民情的嘛,现在的皇帝经常微服考察的只有妓院这样的第三产业,关心的也只有妓女的下半身是否有花柳病,梅毒爱滋什么的。所以现在的皇帝好糊弄,只有将皇帝吹高兴了,一切就OK了。
唐廷枢在财务数据方面是个老实人,给李鸿章禀报:“刻下赶紧招徕殷商入股,计应需之数,已得其半。”就在李鸿章浮夸得时候各地入股核计三十七万余两,实收十八万余两,两个月之后又找了二十六万余两。也就是四个月时间,首期发行一千股告罄,募集银子四十七点六万两。这里面除了李鸿章是大股东之一外,徐润、唐廷枢、朱其昂、唐廷枢的胞弟唐廷庚、陈树棠、盛宣怀等国内商人都占有相当比例的股份。香港、诸如南洋的葛罗吧、三宝垅、泗水、新加坡等地华商也纷纷入股。一直是大清王朝附属国的暹罗,也就是现在的泰国,还有十一名官员购买了轮船招商总局的股票。
有了银子的轮船招商总局就甩开膀子干。港沪航线、北洋航线、长江航线、汉宜航线。国内能开的航线基本都开了。唐廷枢觉得仅仅国内还不够,既然洋人能在我们家门口开航线,为什么我们不能将航线开到洋人家门口呢?新加坡、小吕宋、越南、印度、暹罗、檀香山、旧金山、古巴等等亚洲、欧美、南美等等凡是有华人到的地方,凡是有中国丝绸、茶叶、瓷器贩卖的市场,轮船招商总局的航线都开到那里去。这下好了,洋人不高兴了。洋鬼子比较毒,先将轮船招商总局的国际航线通过外交的方式,向当地政府施压,日不落帝国、大不列颠帝国的爪牙比较多,国际航线受到政治以及竞争实力的双重压迫。
列强冲着中国这块肥肉来的,打仗的时候大家一窝蜂地涌,把大清的那些武士王爷们给糟蹋蹂躏惨了。等仗一打完,大家分地盘占口岸,法国、德国、还有俄国这些皇权之上的国家跟英美这些率先搞蒸气机进行工业革命,大搞资本强国的国家来说,实力还是具有相当悬殊的,法国、德国、俄国虽然不远万里通过轮船将兵将运送到大清的国土上,但是真正的航运业这一块,跟英美相比差远了。轮船招商总局不断扩张航线的过程之中,这些洋鬼子开始窝里斗,驻中国的公使们“群称招商局办理深合机宜,为中国比不可少之举,任事诸人措置亦甚得当”,德国公示巴德兰这家伙最为谄媚,不仅在同李鸿章聊天的时候拍马屁说“招商局是中国第一件佳事”,还口头上、书面上建议招商局在江海及内河不通商口岸自行贸易,以便同英美两国航运企业竞争。
英美人有钱,财大气粗,尤其是美国人的南北战争让国内商人在国内投资很没有安全感,而中国这个时候是任何一个洋鬼子都可以蹂躏两把的,所以象旗昌这样的洋鬼子商人都很霸道。法、德、俄其实也不是什么好鸟,他们是不想看着这两个国家的商人将大清朝的银子通过商业途径给卷走了,大清朝现在赔款的银子都筹集不够,一旦有了招商局这个搂钱的耙子,一来是分流英美的航运财富,二是大清帝国的财政有了招商局来作保,那么赔款的银子问题就不是太大。洋务派提出了师以长技以自强的口号,洋人这一招以清制英美的隔山打牛之招术也算狠毒,一旦英美为了航运权挑起战事的话,法国等洋鬼子还可以再次从中渔利,对于他们来说没有赔本的买卖。
英美的洋鬼子这一次很生气,指责轮船招商局是“既向旗昌轮船公司挑战,也向太古轮船公司挑战”,给两家大鳄“添了不少麻烦”,法国等人行为激怒了英美人,这些原本是竞争关系的洋鬼子,这下子开始协调行动,“共同研究对付招商局的办法”。商业上的竞争无非就是压价,现在各行各业降价是其挤压对方的杀手锏,资本实力雄厚者多为最后的赢家,当然价格战也是双刃剑,杀跌三千,自伤八百。招商局的轮船一开进哪一条航线,只要有旗昌太古的船,他们就开始降运费,这一降可不是一点半点的,洋鬼子下手狠,一下子就降价半分之五十。北洋航线对于李鸿章来说这就是自己的地盘,旗昌轮船欺人太甚,价格从之前的每吨七两降到三两,没过几天又降到一两。在中国的商战价格战史上,这样的跳楼大降价可为开历史之先河。
旗昌当时十七艘轮船,跟招商局的八艘相比,单打独斗未必能全胜,而太古轮船有四艘,旗昌决定跟伦敦的太古联手。旗昌太古两家担心口头的约定不能够同心协力制约招商局,在1873年的7月,两家公司正式签订合约,“确定了真正合作的办法”,降矛头一直对准了轮船招商局这个“不可轻视的对手”。真他妈的欺人太甚,这两个洋鬼子集团约定“凡他公司有同日走者,必与之争拒”,洋鬼子所说的他公司就是专指轮船招商局,哪怕就是“大为自损”,也要跟轮船招商局干到底。旗昌、太古还联合怡和轮船等公司结盟,甚至在长江航线达成“议和行事”,这些之前一直对打的洋鬼子这一次坐下来结盟,公开宣称“不许别公司同行”。这样一来旗昌盟军的轮船数量超过三十艘,完全处于垄断地位。在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洋洋天朝竟然没有我子民行走之域?
“迅速把江海航线的外船挤出去”,李鸿章在轮船招商局成立之初的豪言壮语简直就被旗昌这一帮外船给羞辱了。李鸿章很生气,给唐廷枢他们找来苦口婆心地教育,在战场上打不过洋人的长枪大炮,在商场上还不信干不掉这几个小鬼子。李鸿章要唐廷枢等人尽快拿出一个跟洋鬼子竞争的策略。唐廷枢也是带着身家来到轮船招商局的,让旗昌太古这一帮孙子继续折腾下去,肯定要重蹈朱其昂老爷子的覆辙。唐廷枢跟徐润一合计,先给轮船招商局的股东、员工们打气:“至生意之把握,其可敌洋商者有三:我船有漕米装运,洋商全恃揽载,一也;我局经费、栈房、辛工、轮船、用度、驳船、扛力均较洋商撙节,二也;以本国人揽本国货,取信易,利便甚,三也;三者足敌洋商,宁虑行之窒碍乎。”唐廷枢说得比较绕口,其大意就是说,同志们,我们现在有三个先天性条件,那是洋人根本就不具备的,漕粮、军运、官运这些都是朝廷拨给我们的,不愁没有运输资源,而我们的仓库人力等等成本比洋鬼子的低的多,还有我们的商人绝大部分还是爱国的嘛,江浙、闽粤的客商,他们都愿意让我们来运输,这三条洋人都不具备,还想跟我们玩?可能吗?
不可能,旗昌的船多,但是都是旧式木质轮船,而盟军太古都是新式铁质轮船,在联手太古的同时,旗昌其实也是在为太古打工,太古的船只数量上,两家联手打压轮船招商局不过是想独霸中国航运权。旗昌在跟太古合作的过程之中问题开始暴露,太古的船质量高,即使降低运费还能撑一撑,旗昌的木船在降低运费后,人力成本、维修成本越来越大。在1871年公司净利为九十四万两,到了1872年就下降到五十二万两,到了1873年跟招商局交锋的这一年,利润更是直线下降到十万两。在交锋最为激烈的长江航线,旗昌更是出现大量亏损。股价也由每股二百两一路下跌,到了1873年这一年股价下跌到一百四十两,随着公司业绩的下降,旗昌的中方股东们开始失去信心,尤其是美国的南北战争已经结束,中国再也不是美国人眼中的黄金满地的天堂,旗昌的创始人坎能亨向公司股东提出建议将公司卖掉,将资金抽回到美国本土。
坎能亨脑子一热的建议,导致旗昌的股价稀里哗啦的下跌,最低跌到每股六十两的价位。旗昌曾经并购过宝顺洋行,招商局会办的徐润之前正是这家洋行的大买办,就在唐廷枢瞄准徐润,并拉徐润入伙招商局的1873年,旗昌的大股东之一F.B.富士这哥们不懂中国国情,还三番五次地邀请徐润担任旗昌的买办。已经身为四品道员的徐润怎么可能放着官商不当,要跟你洋鬼子干,并且旗昌的盈利能力远远没有太古,更是无法跟具有漕运、军运、官运等运输垄断资源的招商局相比呢?降价对于招商局来说算什么?旗昌利润的下降、股价的下跌给了唐廷枢与徐润这两个大商人一个逢低吸纳的绝佳机会。具有获取旗昌内幕消息的徐润将旗昌即将出售的消息告诉了唐廷枢,旗昌出售就目前的形式分析,太古虽然船质不错,但是规模还是很小,不足以吞下旗昌,再说已经全面使用铁质船的太古也不愿意买木质破船,而怡和仅有八艘规模,全靠买办商人以及国际资本,要想演绎蛇吞象的并购也是不现实的。
徐润跟唐廷枢在一个茶馆里经过一番的推理分析,目前旗昌的最大对手莫过于招商局,李鸿章手下的红人盛宣怀在政界哥们不少,到时候向官府拆借一点银子,招商局并购旗昌就成问题。别看现在旗昌的股价在六七十两左右震荡徘徊,一旦招商局出手并购,有大清朝廷督办背景,有唐廷枢、徐润这样的大商人,有漕帮黑社会背景的大股东朱老爷子,还有李鸿章的一秘盛宣怀,这一场并购可以说是规模空前,前无古人,开始中国企业并购国际大鳄的大门,有了财团、朝廷、黑帮、外资、行业龙头这些概念,旗昌的股票在并购价格上怎么也不会低于面值。两人合计好了之后,花了十一万多两银子,在每股七十两的价位买入一千六百股,也成了旗昌的大股东之一。两人偷偷地买股票没有将这天赐发财的机会告诉朱老爷子跟中央领导人的机要秘书盛宣怀,这在上千年的封建社会,他们虽然都花钱买过官衔,但是他们还是没有掌握政治的真正含义,在官本位的中国,两种人不能得罪,一种是黑社会,一种是政客。在招商局招股之初,如果不是南洋跟北洋的政客斗法,皇帝吃到嘴里的肉怎么可能吐出来,官商合办怎么可能修订成官督商办?不是为了从你们这些下贱的土财主身上刮银子,怎么可能轮到你唐廷枢跟徐润?朱其昂朱老爷子是漕帮出生,南洋大臣何璟担心漕帮起事重蹈太平军覆辙,盛宣怀是李鸿章的一秘,何璟的南洋大臣位子被人给挪了,盛宣怀就是主谋,不将领导人身边的人给拉下水,倒霉是早晚的事,更何况悄悄买旗昌这个招商局最大竞争对手的股票,导致旗昌股票价格迅速上扬到每股百元价位,并且最后让招商局并购了旗昌,这岂不是让招商局为自己的股票抬轿子接盘吗?这可能是中国历史上最早利用公司重组进行股票内幕交易案,这也为后来两人悲沧出局埋下了祸根。
买完股票的徐润跟唐廷枢就合计着让招商局出面收购旗昌。这个时候徐润唐廷枢虽然是招商局的大股东,但是要收购旗昌还必须李鸿章点头,唐廷枢跟徐润这个时候想起了盛宣怀,拉上盛宣怀这事儿就好办多了。1876年8月,唐廷枢、徐润、盛宣怀三人从上海赶到烟台,向李鸿章“禀商归并旗昌之事”,唐廷枢跟徐润注定在跟政客打交道要失败的致命基因就是不懂时局,官场之道是制胜的阶梯,时局把握是制胜的先机,这个时候的李鸿章一肚子的火,云南教案让中英两国屯兵烟台,战事一触即发。左宗棠在新疆将阿古柏打的抱头鼠窜的,这边英国公使威妥玛借着云南人打死几个传教士一直闹过没完,之前在天津已经数次要挟大清,如果不答应英国提出的全部解决条件,两国就开战,朝廷里面纷争不下,威妥玛脾气暴躁甩手走人了,这一走就跑到烟台,调集了八艘军舰,停泊于烟台海面,对清政府进行威吓讹诈,并指名要李鸿章到烟台,与其进行最后谈判。8月21日,李鸿章作为清政府的全权大使来到烟台,李鸿章刚刚到,俄、美、法、德、奥以及西班牙等国驻华公使又跑到烟台来避暑,公使们从来没有这么大规模齐刷刷到烟台避暑的,李鸿章一眼看穿了威妥玛的把戏,这是威妥玛要仗着战舰跟列强的捧场来讹诈大清。这个时候唐廷枢等人提出要收购美国老牌殖民航运航母旗昌,就是李鸿章同意,转身美国人就会在背后给英国人上课,收购完美国的旗昌,接下来就该是应该的太古,李鸿章没有心情也没有功夫给这两个土财主讲政治,他们不懂。
过了一天,唐廷枢徐润还是没有明白其中的道理,又撺掇盛宣怀找李鸿章,李鸿章刚刚从海关街东海关税务司公署二楼灰头土脸地下来,在那地狱一般的楼上,各国公使跟狼一样坐在旁边看着李鸿章跟英国人谈判解决云南教案。这简直就是将李鸿章架在火上烤,英国人要清政府向英国赔款、开放通商口岸、扩大英国的领事裁判权,英国人可以进入西藏等等,英国人的条件都答应了,美、俄、法、德等洋鬼子可是看着的,到时候大家都有样学样,大清帝国德土地、银子还不让这些洋鬼子给瓜分完了?李鸿章将官帽啪的一下扔到桌子上:“归并、归并,银子哪里来?他妈的英国鬼又要我们给他们赔银子,明明是他们的传教士在云南先开枪打死了大清的子民,现在还让我们赔银子,你们说说,收购旗昌到底要多少银子?”
唐廷枢这下子明白了,这老头儿现在被英国人欺负了,但是旗昌现在业绩不行,股价下跌,正是收购的好机会,现在招商局不收购,一旦让太古动手了,招商局就更没有机会了,尤其是英国人的那八艘战舰开到上海去转悠两圈,到时候招商局的日子恐怕都很难过。“中堂大人,现在英国杂毛欺人太甚,一旦教案谈判结束我们还没有收购旗昌,我们到时候可能又要面临跟英国人的太古竞争收购旗昌了。”唐廷枢这话是拿英国人来吓唬李鸿章。在威妥玛面前受气的李鸿章正要找地方消火,唐廷枢等人不识时务,被李鸿章一通训斥,最后瞪了这几个家伙一眼:“景星,你们想过没有,收购旗昌意味着将来我们的主要对手就是太古?我们是有大批的漕粮军运,可是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漕帮的子民饿死吧?漕粮还要留一部分给他们运输,我们收购了那么多烂船,仓库货栈没有那么多业务,那样就是闲置起来了。”李鸿章深知资金闲置占用对招商局将来是多么大的打击。唐廷枢等人还要辩解,李鸿章火了“难以筹集巨款”,没钱,小鬼们还要我说什么?
李鸿章这么一说,招商局收购旗昌的事情就只能暂时放一放,旗昌原以为招商局在价格战中自顾不暇,不可能收购,没想到唐廷枢三人真到烟台找李鸿章商量过,李鸿章放弃收购旗昌,这个时候旗昌的股价已经跌到每股五十多两,坎能亨对旗昌惨淡的股价很失望,决定更换旗昌中国区经理,处理在华的资产。手握大量旗昌股票的唐廷枢跟徐润手上的市值不断地蒸发,两人也是心急如焚,一旦坎能亨真的低价处理了旗昌,哥儿俩之前的投资可就损失惨重。徐润通过旗昌的老熟人打探了一下消息,旗昌长江航线的业务亏损越来越大,现在正是秋运高峰期,现在旗昌股票下跌的厉害,旗昌再进行价格战,那么留给旗昌的唯一选择就是停业。“雨之,现在旗昌他们是想抬抬价,这样一来逼迫他们停业的话,股价更加下跌,坎能亨急于想出手,只有招商局能接他这么大的盘子,到时候股价怎么也得回升到七八十两一股。”唐廷枢不得不佩服地产商徐润的韬略。
招商局在长江航线的航运业整天是来来往往,这个时候旗昌轮船老板坎能亨坐不作了,如果再跟招商局这样对着干下去,到时候旗昌只剩下破船货栈仓库了,更卖不上价钱,早出手早在国内投资好一些。旗昌的经理找到中间商瑞生洋行经理卜加士达,这个卜加士达摸了摸招商局的情况,唐廷枢是大忙人,刚刚帮助福州的丁士昌将电报局搞好,从烟台回来,李鸿章就给唐廷枢找了另外一个活,去开平挖煤去了。刚刚参加完科举秋试的盛宣怀受李鸿章之命跑到湖北找煤,李鸿章正在筹划搞一个产业集群,煤炭、铁矿跟炼铁厂一个完整的现代工业产业链条,盛宣怀在湖北武穴勘探煤矿的时候,本来屡试不第的盛宣怀心情就不好,结果又被被当地的老乡以破坏风水为由一顿臭骂,正烦着呢。朱其昂老爷子跟着兄弟朱其绍正忙着跟漕帮的人联络感情,重修就好,朱家兄弟将来还要在江浙一带混饭吃,漕帮是不能长久得罪的。卜加士达掌握了一个更为惊人的消息,唐廷枢跟徐润都在低位买了旗昌的股票,现在招商局里面只有徐润一个掌握大局,只要搞定徐润,旗昌并购的事情就基本没有问题。
这个洋鬼子猴精猴精的,他权衡了一下招商局的人士关系,当初李鸿章担心盛宣怀的家底不能吸引商人购买招商局股票,所以将盛宣怀凉在一边,启用了朱其昂,后来在天津共商公司章程的时候,盛宣怀知道自己的方案肯定要否决,没有去天津,后来朱其昂搞不下去了,李鸿章依然没有第一个重要盛宣怀,而是启用了唐廷枢。唐廷枢为了推行招商局的工作,拉盛宣怀入伙,两人的交情进一步深厚,盛宣怀入局招商局并没有掌握实权,一直想搞出一点动静让李鸿章看看,所以他去了汉阳铁厂,如果招商局能并购旗昌,盛宣怀是会办之一,谁能说没有盛宣怀的功劳?而徐润也是唐廷枢举荐,李鸿章举报的四品道员,跟唐廷枢已经买有旗昌股票,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卜加士达给徐润发了一个帖子,约请两人在租界的一个咖啡厅喝咖啡。徐润快人快语,让卜加士达报个价,受人之托的卜加士达开口就要二百五六十万,旗昌虽然是急于出手,快瘦死的骆驼,总比招商局这匹马大,很显然这帮美国佬是想最后从招商局那里敲一笔银子。
“徐先生,旗昌要价之中包括轮船、码头、货栈,很划算的,你们并购之后就是中国最大的轮船运输公司,这对于你们来说是一笔非常划算的生意,只要谈好了,今天马上就签约。”卜加士达耸了耸肩,“再说徐先生你也是看好旗昌的,招商局收购旗昌,你的股票就可以赚钱嘛。”徐润一听马上就签约,看来这个旗昌真是急得不行了,但是卜加士达这小子不懂事,居然用股票来威胁自己,徐润呵呵一笑:“兄弟,你就别逗了,我是商人,购买旗昌股票是一种正常的投资,跟招商局没有任何关系,你也少拿股票来吓唬我,你们洋行那点唬人的把戏都是我多年前在洋行玩剩下的,谈旗昌并购就谈旗昌并购,别给我扯买股票那些闲淡。再说了,旗昌现在都快停业了,那破船还能拉回美国?坎能亨现在可是急于想抽身,将资金弄回美国投资的,再说我们买那么多破船干什么用?摆在码头上参观?有没有搞错哟?谁会来参观,到时候来看我们笑话才是真的。”徐润喝完了杯子中的咖啡,站起来拍了拍卜加士达的肩膀,“老兄,你别忽悠人了,你们这些洋鬼子,忽悠了我们大清国多少银子,不就是仗着几条破船嘛,现在不能用了就让我们买?这是商场,不是黑社会打劫,二百五十万两,我看那坎能亨倒像个二百五,以后我们喝茶可以,这样的蠢事别找我,伤和气了大家朋友都没得作。”
后来旗昌的行主一看卜加士达这下小子简直就是乱来,一旦把招商局这一条路给堵死了,太古、怡和他们肯定不会买的,到时候真的就烂在自己手上了。旗昌的人亲自找到徐润,“自愿减让迁就”,旗昌的行主说,兄弟,我知道你是觉得价格太高,生意是谈成的嘛,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嘛。其实徐润跟卜加士达见面之后,由于唐廷枢以及盛宣怀不在,就跟局员严潆通宵合计,不看看那些烂船,就看旗昌的码头货栈的地皮,其“利益颇大”,就算二百五六十万两也是一笔划算的交易。没想到这一次旗昌的人亲自出马,就提出了价格好商量,徐润一看也很痛快,我代表招商局只能出价二百二十万两,你们回去好好商量一下吧,行就回个话,不行我们还是各做各的生意,价格战也打了这几年,我们有漕粮运输,还能够撑下去,你们我怕有点悬了,长江航线亏得一塌糊涂,就差叫娘了。旗昌一听,徐润这家伙怎么掌握了这么多旗昌的内幕?看来这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主儿,于是答应考虑考虑。
洋鬼子很逗,当天下午就跑到徐润的办公室,毕恭毕敬地站在徐润的对面,很客气地主动报出一个卖价,二百二十五万两,这些洋鬼子看上去很有涵养,很有绅士风度的样子,实际上抠门的不行。为了这五万两银子,旗昌行主开始跟徐润磨牙。“徐先生,你一直说我们的船破,你是搞地产生意的,我们的那么多货栈码头,这些可都是不动产,十多年前的上海还是一片荒芜,仅仅一个小小的上海县衙,你们大清国搞洋务,我们这些外国客商进入上海,你看看现在这房地产业务发展多块?我敢断言将来上海滩就是大清国同世界各国金融、贸易等对接的窗口,你看你们大清国都开始派留学生了,你们的皇帝肯定是非常希望变革的,国家变革经济发展,地产长期持续的发展那是可以预期的。”徐润何尝不知道这些,如果不是看在旗昌拥有的地皮未来的价值,傻子也不会买这些破船呀。徐润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旱烟,把对面的洋鬼子给呛的差点眼泪鼻涕都给整出来了,没办法,中国人这臭毛病都几百年上千年了,这个毛病总比洋鬼子的鸦片好。徐润的烟终于抽完了,在桌子脚磕了磕烟袋,半天才抬起眼皮子:“我们也别那么磨叽了,我最多再添加两万两,如果行,大家就继续谈,不行我也就无能为力了。”
旗昌行主一看,徐润也不是跟自己开玩笑的,两人就这样达成交易,徐润以招商局会办的身份跟旗昌商议,“三日之内,即成草议”,并决定“先付定银两万五千两,令给凭信,定订先交银百两,其余分期陆续付解,商定大略”。定金两万五千两交付之后,徐润并分两路,一路是派专人去请唐廷枢回上海,自己拿着旗昌给打的定金条子,亲自去武汉。盛宣怀一看徐润从上海匆匆忙忙赶过来,肯定有大事。徐润还没有来得及喝上盛宣怀的茶,快速从衣兜里掏出定金条。盛宣怀一捋条儿上的字,说:“雨之兄,你他妈这事都定下来了,还跟我说什么呀,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兄弟你,买旗昌的钱不会像中堂大人说得那样难筹集,但是你想过一个现实问题没有,一旦我们收购了旗昌,我们的船只可就要翻一翻,旗昌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运费太低,并且货源得不到保证,你说我们买过旗昌,那些船运什么?停在码头也是要损失银子的。”
徐润知道现在如果盛宣怀不同意的话,这一桩买卖迟早要黄,那两万五千两订金肯定自己要掏腰包,还有旗昌的股票肯定还要继续下跌,那样一来自己就亏大了,不管盛宣怀同意还是不同意,先弄回上海再说。徐润乐呵呵地一拍盛宣怀的肩膀:“我说兄弟,当初我们一起去烟台的时候,可是说话收购旗昌的,那个时候旗昌的资产状况还没有恶化到现在,现在旗昌走到变卖的地步,这不正是当初我们要的效果吗?否则我们在长江航线的努力都白费了。旗昌后来委托了卜加士达找卖主,说几天之内准备卖出去,我跟严潆一合计,就是地皮也能赚钱,就在我们洽谈的过程中,旗昌的人扬言要卖给资本雄厚的公司,我当时担心一旦旗昌的资产被太古怡和他们兼并了,我们招商局那可是刚灭掉狼,后门就进了虎,所以我就以会办的身份跟旗昌约定,并且缴纳了订金,草约还没有签订,所以我想请你们回上海好好地商量商量,景星已经在赶往上海的途中,就等老兄你啦。”
当初去烟台被李鸿章一顿数落,现在徐润已经自作主张交付了订金,盛宣怀完全可以一推六二五不认账,但是这笔买卖真让徐润他们做成了,自己可能就真的只能是李鸿章安插在招商局的眼线,要想有更大的作为就有点难度。回上海,盛宣怀跟张之洞打了个招呼转身就直奔上海。没想到唐廷枢先到一步,握住盛宣怀的手就一个劲地感叹,徐润做的这笔生意非常的不错,招商局一定要找回八月份在烟台失去的面子,怎么说也不能让太古把旗昌给并购了,只有招商局作到了一定规模,才能在航线上具有定价能力,太古他们才不敢独霸航运权,这是李鸿章中堂多年的宿愿。盛宣怀一看这阵势,徐润跟唐廷枢好像商量好了一样,是的,夺回航运权是李鸿章多年的宿愿,现在左宗棠在新疆节节胜利,一直主张海防的李鸿章如果能够在航运权的争夺过程中战胜洋鬼子,其功劳不逊于战场上赶走俄国老毛子,也可以为烟台遭受英国鬼的侮辱找回一点面子。盛宣怀权衡利弊得失,这一次只有拿下旗昌,才能跟太古抗衡,才能为将来稳固自己在招商局的位子打下基础,眼下唐廷枢、徐润这两个土财主可是等着自己去弄钱呢。
盛宣怀不得不佩服李鸿章的韬略,当初左宗棠为了跟李鸿章分庭对抗,在自己调任陕甘总督之前,将李鸿章的同门师兄,大英雄林则徐的女婿沈宝桢给举荐到马尾船厂,担任福州船政大臣,这样一来马尾船厂跟江南制造局就形成了对峙的局面,后来何璟就希望沈宝桢站在自己一边,形成南洋跟北洋抗衡的局面。何璟后来老娘死了,大清以孝治天下,没办法,何璟何大人也只有按照祖制丁忧去了,这一走,李鸿章就开始对南洋走马换将,在左宗棠忙着在西北打仗的空挡,李鸿章将沈宝桢彻底拉到自己一边,向慈禧老娘们儿举荐沈宝桢,沈宝桢结束台湾海防钦差的使命,出任两江总督兼署南洋通商大臣,这个职务曾经湘军领袖曾国藩干过。沈宝桢在台湾建设海防、开矿的时候,盛宣怀跟沈宝桢关系走的很近,关系很铁,北洋连练饷银子都拿出来了,所以只有靠哥们沈宝桢了。
1876年12月28日,盛宣怀、唐廷枢、徐润三人进了两江总督衙门。当时沈宝桢正卧病在榻,看着三个心急火燎的家伙,沈宝桢有点疑惑,问盛宣怀:“杏荪,你不是说旗昌经营面临问题吗?再拖一拖不是更好吗?”盛宣怀一听,看来沈宝桢是不明白洋人的规矩,于是耐心细致地跟沈宝桢解释,洋人以冬至后十日为岁终,在这年便是四天以后的十一月十六。旗昌洋行主管三年更换一次,现任的主管,任期到那一天为止。过了十一月十六,新任主管一到,重新谈判,可能收购旗昌的价格就不是二百二十二万两,新来的主管完全有可能另集巨资,重整旗鼓,招商局便会遭受威胁,再说我们现在栈房码头都没有,处处受制于太古、怡和,惟有乘机归并旗昌,旗昌下面有我们华商入股的金利源码头、栈房等,这些优良资产我们一旦失去,招商局要向夺回航运权的几率就很小。经过盛宣怀这么一分析,沈宝桢觉得很在理,不断地点头,收购的钱呢?沈宝桢的仆人拿过痰盂,吐了一口痰后,沈宝桢一声叹息:“我说杏荪,并购旗昌对于我们夺回航运权是很重要,可银子是个大问题,银子哪里找去?景星挖煤都在想法通过发行股票募集银子,现在并购旗昌可要两百二十二万两,招商局的总资产也就二百一十多万两,还不及旗昌的规模呢。”盛宣怀本想打断一下沈宝桢的话,沈宝桢没有让盛宣怀有说话的机会,心里还是有些担心英国的太古,几个月前英国人就在烟台欺负了李鸿章一番,“并购了旗昌后,怡和、太古倾轧复起,我们可能遇到更大的麻烦。”盛宣怀没想到沈宝桢怎么突然变得跟当年的何璟一个样儿?这还是林则徐老英雄的侄子、女婿吗?盛宣怀颇有先见之明,知道在航运方面唐廷枢徐润是行家,所以今天来就带上二位。唐廷枢跟徐润开始了车轮战术,轮流对沈宝桢讲述并购旗昌的好处,扩大规模,拥有定价能力之后,才能从价格、运力等多方面跟洋鬼子的轮船竞争,才能夺回航运权。担任过船政大臣的沈宝桢比何璟开化多了,当初自己的老丈人是有一只铁甲战舰,也不至于最后鸦片战争失败远贬伊犁边陲,差点给冻死了。对,收购旗昌。
钱呢?一阵激动之后,沈宝桢反问盛宣怀。钱对于眼前的三位来说,找钱的门道多,尤其是眼前有这么一位位极人臣的两江总督,也属于国家领导人行列,跟李鸿章一样同属中堂大人级别,拽住沈宝桢,收购旗昌的银子就基本不愁。这下子轮到盛宣怀上场了。盛宣怀拍了拍胸脯:“沈中堂,沈大哥,收购银子有两条路子,一条路子就是靠你老兄了,先给我们挪一点官款,不多,就一百万两,其余的我们自己发行股票对外募集。”沈宝桢一听,这小子为口不小,一百万两银子才是挪一点,沈宝桢当然最关心的就是盛宣怀借用官款什么时候还清,历朝历代因为账目不清丢乌纱的多的是,由于挪用官款还不少杀头的也比比皆是。盛宣怀跟唐廷枢等人一合计,官款不用白不用,一年是个借,十年也是个借,招商局并购了旗昌之后肯定资金暂时会紧张,那就十年吧。沈宝桢让三人回上海后给自己写一个详细的书面报告,并将具体的筹款办法写清楚,这可是要给西宫太后上报的。
局终于做好了,沈宝桢浑然不觉。沈宝桢哪里知道盛宣怀死缠烂打让自己出银子背后另有一个今天阴谋,左宗棠筹借的外国贷款基本搞定,左宗棠为了节省利息,将朝廷批准的贷款额度分了一下,逐批次的贷。左宗棠还有一个算盘,当年太平军侍王李世贤攻占苏杭,杭州的府台王友龄上吊自杀,整个江浙陷入极度恐慌状态,尤其是商贾财路阻断,不少人商贾的金银珠宝、娇妻幼女都被上帝派来的子弟兵给掠走了,自己快马加鞭,带着浑身鲜血的湘军弟子从李鸿章的老家皖南一路杀来,将太平军驱逐出杭州城,并担任浙江巡抚,怎么说自己也是闽浙一带的父母官,巨商胡雪岩又是送棉衣送大米的,自己要跟沙俄傀儡阿古柏最后决战,江浙的这些子民们总不能干瞪着眼珠子看着自己曾经的父母官带着子弟兵们在西北挨饿受动,还要挨阿古柏的揍吧?江浙一直是历朝历代的钱袋子粮仓,商贾云集,这一次那些大老板土财主怎么着也得想办法接济两个银子。就在徐润带着收购旗昌的订金条儿找到盛宣怀的时候,盛宣怀以钱为由稳住徐润,自个儿到书房立即快马飞书李鸿章,接到书信的李鸿章赶紧回复密信,一定要找到沈宝桢,沈宝桢跟左宗棠的关系比较微妙,尤其是在马尾船厂的那一档子事,一旦左宗棠逼着沈宝桢给自己打仗筹银子,沈宝桢还真不能拉下脸,江浙的这些土财主又多,当年有救命再造之恩,加上胡雪岩一忽悠,左宗棠还真就能将江浙的银子给忽悠到西北战场上去,那样一来左宗棠在西北的胜算就有了十分,到时成了大清帝国的西北门户,自己调任沈宝桢分裂南洋势利的苦心就全白费,旗昌一定要收购,这正是一个釜底抽薪的好机会。李鸿章受命盛宣怀,一定要蛊动沈宝桢从地方财政、盐商、各埠商人筹措银子,江浙的商人按照点人头购买招商局股票,这样一来江浙的银子抽走一百多万两,等左宗棠伸手借银子的时候,江浙的父老乡亲想帮助这位曾经的救命恩人、父母官大人都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搞定沈宝桢,三人回到上海是通宵达旦地写报告,到了30日这一天,招商局的书面报告就送到了两江总督衙门,沈宝桢一看,他妈的,商人就是商人,无商不奸,借了朝廷的官款,还要彻彻底底地利用两江总督衙门的公信力为招商局筹银子。唐廷枢他们筹集另外一百二十万两银子的第一条路就是劝令旗昌中的顾福昌家族等华商将其二十万股本退出,转投招商局。接下来的招术就全是打着两江总督的牌子买股票,请两江总督下令两淮盐运司,劝令两淮盐商购买招商局股票,按照登记在册的盐商测算,能有七十九点儿万两银子入账;还有下令各藩司各海关道随时劝谕各商埠富商购买招商局股票。
12月31日,书面报告得到沈宝桢的全力支持后,招商局正式向旗提出了六项交涉条款。两天后,也就是1877年元月2日,唐廷枢谕旗昌草签了购买该公司产业的契约。第二天,旗昌给招商局发来了书面函件,详细罗列了该公司出售给招商局的全部财产的账目清单。十二天后的元月15日,旗昌轮船公司举行股东大会,大会表决通过清理产业并提出了将财产出售给招商局的合同要求。就这样,横行中国内河沿海最大的殖民航运企业旗昌轮船被招商局收归囊中,早年英美大使馆降半旗致哀的顾福昌用于入股旗昌轮船公司的资产金利源码头货栈正式回归到大清帝国的怀抱。
很快,收到旗昌轮船公司股东大会决议的招商局傻眼了,在旗昌并购案的过程之中,一个巨大的阴谋正象一张大网向轮船招商局张开,旗昌、太古象地狱释放出来的幽灵,让招商局遭遇前所未有的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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