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苍颉造字,有鬼夜哭。那鬼一定是女鬼。
放下手里的书,喝一口浓茶。灯檠茗碗之间一阵恍惚,灵感一现:文字如女人。
诗是眼光交会。
罗曼·罗兰的两列火车缓慢交错,不同车上的一男一女隔窗互望,车过人逝,眼神还在;庞德的巴黎地铁站里,几张人面在人群里忽隐忽现,枯枝上几片花瓣;杜牧的春风扬州路上,十三岁的小姑娘从珠帘缝间冲他一笑,豆蔻花娉娉袅袅艳在枝头。
散文是浅浅深深的聊天。
小酒吧里光线昏暗,布鲁斯的声效中蓝调正浓。没有相思入骨,没有海枯石烂,手里一杯“蓝色记忆”,眼里的你简单而平静。可以谈昔日情网,也可以谈小时候的风筝。爸爸老了,时常和他一起洗洗菜做做饭比和一些男孩空谈感情更加有益身心。结束时没有拥抱,也没有亲吻,一声“多保重”就像聊天的那句开场,“最近还好吗?”
小说是和女人发展一段关系。
没写之前,你会搜集记忆,会读主题类似的书,仿佛行房事之前浏览几分钟成人录像以产生冲动。你会想象,根据那个女孩的音容品性设想和她相处的日子。但是你永远不能肯定,不能看清细节。别浪费时间了,有了冲动就开始写吧。慢慢地,小说的走势便不再由你控制,它会有一个结局,但是女人是嫁给你还是就此离去,你在发生之前永远不能知道。
对女人有冲动,便会有话要说,写下来,就是文字。不用寻章摘句,不用拣词抠字,这样的文字自有文采在。对女人的冲动没了,即使多年培养出的鉴赏力还在,你也只能去做评论家了。拜伦夸张了一点:“谁写文章不是为了讨女人欢心?”但是,他的话有真理在:没有女人就没有文字。甚至这个真理的推论也是正确的:没有某种女人就没有某种文字。你的情人头染金发,已经改名麦当娜,你如何送她一阕《一剪梅》?
1997.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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