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上的伤好得很快,桌上的年历也很快地翻过了另一页。
我坐在办公室,看着电脑里整理的年底给客户的礼物清单。整个猎头部办公区空无一人,大家都为AnnualDinner(年会)的表演节目排练去了。
这个月是万众期待的BannerMonth(收获的月份)。跟所有的外企一样,按照传统,在新历年和农历春节之间,MMI会举行盛大的AnnualDinner,有人将之称为年夜饭,年夜饭上自然是有红包的。AnnualDinner当晚除了美食、表演、游戏,还会揭晓几个年度员工大奖的最终归属,并且还会有令人心跳加速的LuckyDraw(幸运抽奖)。MMI在抽奖环节从不吝啬,历年来奖品的价值都很高。去年的头奖便由培训部一位同事抽中,是价值五万的欧洲八国豪华双人游。由于今年的抽奖奖品一直保密,这些天来办公室讨论最多的便是今年的大奖会是什么。显然大家都对这份神秘大奖虎视眈眈,期待万分。
至于AnnualDinner上的表演环节,猎头部按人数比例被要求出两个节目。丽莎召集大家开会讨论的结果是,她勉为其难地负责其中一个节目,就是她个人的独唱。另一个节目意见不一,有提议跳舞的,演小品的,甚至走时装秀的,最后丽莎大手一挥,对,就是要让其他部门的人看看我们这些美女的风采,全体来一场时装秀,所有人不得缺席。
所谓的全体自然除了她自己,丽莎虽然对她的身材一向自信满满,却还是有她作为经理的矜持。我正好借口脚伤未好,被批准不用上场。
真是伤得及时,我暗自庆幸,心想要让维维这个专业人士知道我差点要和部门这些高低不一良莠不齐的职场白领们一起走T秀,都不知道会笑成什么样子。
近日办公室里气氛还算融洽,连最不对眉眼的妮可和丽莎,彼此之间的暗涌也平静了很多,毕竟,大家都想过个好年。这个月的工作量不算大,春节前的这段时间是猎头的无果期,我们如常地找人,面试,但是不会有什么结果,或者准确地说,不会收到钱。因为所有Offer的入职时间都会定在春节之后,没有人会那么傻地选择在节前跳槽,放弃掉唾手可得的或丰厚或微薄的年终奖金。许多客户也都无暇安排我们近期送过去的候选人的面试,他们也都在忙着准备各自的年终活动。
MMI有传统,除了公司内部的年终宴会,还要准备很多送给客户的年终贺礼。我们面对的都是各大企业的HR们,平素接触下来,大都能知道对方的喜好。所以每年这个时候每个组都会打好申请报告,一一上报到丽莎处汇总,申请到款项后一并购买。对几个大客户像IBM、箭牌、P&G,MMI还会另外进行赞助他们年终晚会的抽奖礼品,像液晶电视、音响、笔记本电脑什么的,甚至是赞助宴会上所有的红酒。
我仔细地把礼物清单由头看到尾,确定是不是没有任何遗漏。
公司的AnnualDinner如期在亚洲国际酒店的水晶厅举行。恰好这一天在这里顶楼的旋转餐厅有一个HR圈子的酒会。我一看到邀请函上的时间地点就乐了,这么巧,我倒可以两边串场两不耽误了。
水晶厅现场布置得十分温馨,MMI的蓝色LOGO气派地挂在舞台上,广州公司上下近百名员工,加上从上海、北京和香港特地过来捧场的几大分公司老总和亚洲区业务总监,全部都是盛装出席。男士们西装革履,衣冠楚楚,女士们则是香衣罗裙,鬓影钗光,大家一经打扮,均显露出跟平时完全不一样的精神面貌,个个宛如参加皇家宴会的王侯贵族一般,面带三分笑容,七分矜持。艾米穿着一袭金色旗袍,和培训部的一位帅哥担任主持,妙语连珠,博得了众多掌声,看得出在大学里没少干过这行当。
晚宴伊始,迈克作了激动人心的讲话。然后几大公司老总上台,一一宣读了MMIGZ几个年度几个特别奖的获奖名单。
吃到半饱,我向迈克请假时,才发现琳达也在HR酒会的受邀之列,两人不由得相视而笑,都知道像我们这样的猎头顾问,不多去圈子里混混,哪来那么多的资源和人脉。
旋转餐厅里灯光调得有点暗,人们举着酒杯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聊天,有乐队歌手在沙哑低沉地哼着好听的Jazz歌曲。我和琳达走马灯似的跟人交换着名片,不时停下来交谈。
戴安娜在角落的半圆形沙发里扬手叫我,我赶紧过去,两人开心地拥抱着。她就是介绍司徒锦伦找我做单的那个人,是我在上一家公司就认识的客户,一家外资银行南中国区人力资源副总裁,北京人,性子特别直爽的女人。她指着在座的几个男女给我认识,都是圈内的HR同行,相互交换名片后,其中一个灰西装中等身材的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原来你就是Yoyo啊,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啊。”
在场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有人指指“灰西装”说:“费列你这就不对了,趁Warren不在说他坏话,哈哈。”
我不解地看着他们,戴安娜搭着我的肩膀笑得合不拢嘴:“你不知道,他们是在笑司徒。现在圈子里都知道司徒很苦恼,因为他迷上了一个浑身带刺的中国女孩,哈哈。”
我恍然大悟,不由得十分尴尬。这些小道消息,圈子里传得倒是快!
那次的酒吧事件之后,司徒锦伦对我尊重了很多,一来二往的,业务合作下来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职业素质,慢慢地也开始熟悉起来,经常在推荐人选给他时,总是很快FeedBack(回复)电话就打来了。每次说完了工作的事他还会喋喋不休地跟我聊天,跟个孩子似的,他毫不掩饰对我的喜欢和兴趣,用词坦白,我也由开始的无奈变得慢慢习惯,并开始能够理解他那种西化教育下产生的率性和天真。司徒锦伦这个人其实是个十分风趣、幽默和温情的人,是十分适合做朋友的类型。
我也开始很坦白地跟他对话,直接告诉他我不喜欢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喜欢他。他便很委屈地发来了短信说他很受伤,决定找别人疗伤去。我说好,很好。
过不了几天他就会主动又打电话过来,约我去吃饭聊天,如此往复。
见这些人笑成这个样子,我快速地结束了寒暄,拉着戴安娜从那张桌子退了出来。
我们来到一处僻静处,她以为我真的生气了,搂着我说宝贝,不要介意,他们没坏心的,他们只是好奇像司徒这样的人也会为情所困。
“好了,我才没有这么小气,再说我也没有什么丢人的。”我睨了她一眼,从包里拿出一张准备好的支票给她。
她不动声色地接过去放进她的提包里。
支票上是我们给客户的回扣,属于公司记录在案的业务成本。这个在业内是一个不成文的潜规则。很多企业的HR跟猎头合作都要拿好处,戴安娜也不例外。
事实上,拿了这个好处并不意味着单子会好做,不拿好处的人也未必会刁难你。只是每个人的行业价值观不同罢了。
虽然我不认同,但是我也不会逆风而行。
这些年,这份工作教会了我很多,不管我喜不喜欢。
春节临近,公司里人心散漫,不少老员工都申请了年假,早早归家去了。我在MMI工作一年有余,照规定也有七天年假可休,于是如法炮制,赶在大年二十六当晚回到了家。恰逢周末休息,罗杰很义气地充当了我的柴可夫,美其名曰好久未见我父母,其实我知道他是又对我家乡的温泉垂涎三尺了。
我的家乡离广州一个半小时车程,因着秀丽山水和丰富的地热资源,近年来已发展成为国内闻名的温泉旅游之乡。认识罗杰这么久,他来过我家好几次,对这里各式各样的温泉山庄赞不绝口,谓曰人生一大享受。闻说最近这里又新开了一个集漂流、冲浪于一体的温泉乐园,他自然不会放过一尝新鲜的机会。
自从独自到广州求学,我回家的次数和时间呈比例下降,尤其是做了猎头这份工作之后,更是很难抽出时间多回家。所幸两地距离不远,交通又如此发达,父母想我的时候随时可以来广州找我,不至于牵肠挂肚。我有想过等弟弟考上大学,爸爸也退休后,就让父母搬到广州来跟我同住,每次提到这个,二老都摇摇头说广州这种大城市人多车多空气质量又差,他们不习惯,还是家乡的空气最清新,适合养老。每当这个时候,妈妈都会顺口搭上一句:“等你成了家,我们自然会过去的,趁我还不太老还能替你带小孩。”
妈妈喜欢用这样的方式催促我早日成家,在她的观念里女孩子不用太要强,找个对自己好的老公,安安稳稳过日子才是王道。像罗杰这样的男生就很符合她的标准,每次罗杰来家里,她都乐得跟女婿上门一样。
“今儿个你爸可高兴了,平时老说下棋找不到对手,这不罗杰一来,就棋逢敌手了。罗杰这孩子真是不错,知书达理,又年轻有为。”老妈一边忙活着厨房的活儿,一边探头看了看正在客厅下棋的两个人,回头对我说道。
我正在一旁帮她掰豆角,闻言自然明白老妈话中有话,便故意不抬头,忍着笑说:“就是,他这么得您和老爸的欢心,改明儿您认他当干儿子得了。”
“这孩子,瞧你这打歪的。”老妈瞪了我一眼,“我是想要他做儿子,不过不是干儿子,是半个儿子。这孩子啊,妈看着很不错,心地善良,对你又好,这么多年就见你带过一个男孩子回家,每回我们去广州看你,都是他来陪同的多,你老说跟他没事儿,这没事儿能是这个样子的吗?”
“妈——说了多少遍了,我们熟得跟兄妹似的,不是那种感情。你就别瞎操心了。”
“我不操心行吗,你啊,过了年又大了一岁,也老大不小的了。虽说现在不比旧社会女孩子早早就嫁人,但也不能太晚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怀着你了。”老妈唠叨着,手下刀板功夫一点都不含糊,土豆丝切得整整齐齐。
“哎呀,您就放心吧,难道还怕我没人要吗?”
老妈假装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女儿大把人要是不是。可生儿便知儿心思,我的女儿呀心比天高,这个看不中那个看不上,就怕你挑啊挑的,挑到最后年纪大了想拐回头,好的都给别人要走了。”
老妈叹气的样子很可爱,我忍不住笑了,走过去搂着她,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我说沈老夫人,您要是搁古代,肯定是一武林高手。看这炖着汤,烧着菜,又张罗着刀功,还能分出心思来对我谆谆诱导。真是一心多用,功力深厚啊。”
老妈见我嬉皮笑脸没个正经,便无可奈何地把我赶出厨房。我见罗杰跟老爸下棋下得正起劲儿,没去打扰他们。旁边的偏厅里,冬冬正围着我的钢琴团团转,似乎很想把琴盖打开研究一番。Cat此时不在,可能正在洗澡,自从上次她不听我劝,重回波波的怀抱之后,生怕我骂她没骨气,一连躲了我好几天。我没说她什么,因为我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她太执著,既然选择了这样的路,就得学会自己承受后果。最近这段时间接近年关,波波自然要做好丈夫好爸爸,跟她见面的时间骤然减少了很多。Cat郁闷之下又无可奈何,一时兴起也要带上冬冬跟我回家过周末。
我走过去打开了琴盖,抱着冬冬坐在琴凳上。
“冬冬,想弹这个吗?”
冬冬伸手摸了摸光滑的黑白琴键,仰起粉嘟嘟的小脸看着我:“鱼姨姨,你弹给我听。”
看着他清澈无邪的眼神,我心下柔软,不由得活动了几下手指,挑了几首肖邦的练习曲弹奏起来。
清脆悦耳的琴声在我指下流淌而出,我看到专心下棋的罗杰突然抬头对我笑了一下,眼里仿佛有了暖意。他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摸过钢琴了,自从当年乐队解散后,自从莫然离开了我的生命之后。
这台曾陪我走过童年岁月的老钢琴光洁如新,音色也依旧清亮,我却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烂漫少女。时光带走的,又岂止是我的天真。
Cat洗完澡出来,啧啧叹道:“简直是帝皇级的待遇,洗澡时居然还有真人给弹钢琴,太浪漫了。沈鱼啊沈鱼,你还有多少能耐瞒着我啊?”
我抿嘴道:“哪敢瞒你啊,你也没问过我会不会弹钢琴。”
“真是深藏不露。唉,刚才罗杰告诉我才知道,原来你老爷子还是这里的这个啊?”Cat右手竖起大拇指比了比,对我低声道。
“那又怎么了?”
“啧啧,还怎么了。你这么强的后台,在这里干什么不能啊,保证又舒服又轻闲地赚大钱。何必在广州当那累死人的高级白领?”
“你看我爸是那种人吗?”我瞥了她一眼。
Cat这个人精,看了看我爸那张不怒而威的脸,想了想又点点头说:“也是。看样子老爷子也是个铁面无私的人物。”
见我笑笑不语,Cat只好另找话题:“对了,你这钢琴是几级水平啊?”
老妈正好端饭菜出来,闻言接话道:“小鱼啊,高一的时候就考了钢琴八级,这孩子有点小聪明,学东西快。她六岁那年啊,看到隔壁的小哥哥穿着小学校服戴红领巾特神气,就吵着要上小学。我跟他爸拗不过她就让她上了,本来担心她年龄太小跟不上速度,说不定一年级还要重读一年。谁知道这小孩功课不但没落下,反而次次考试都拿第一名。学校那些老师啊,个个都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
“阿姨,您看您生了个多好的女儿啊,多才多艺又漂亮能干,简直就是女强人一个呀。”Cat伶俐的保险外交口吻又来了。
老妈被她哄得高兴,嘴上轻快起来:“哎呀,好什么好啊。这女孩子家,太要强能干了也不好,把人家男同志都吓跑了。”
“哪有。阿姨你不知道,沈鱼啊,可多人追了。”Cat此话一出马上抓住了老妈的视线,我赶紧拍了Cat一下,示意她不要信口开河。
饭后,老爸突然来了兴致,让老妈翻出我学生时代参加各种演讲、歌唱比赛的录影带放给罗杰他们看。大伙看着小时候的我一本正经地在屏幕里又唱又跳,都笑得合不拢嘴。连一向严厉霸气的爸爸,居然也在慈祥地笑着,眼底尽是骄傲与自豪。
我心中涌起丝丝酸涩,赶紧退了出来,走出露台,凭栏而立。
父母华发已生,每一次回来,都会感觉他们脸上又添了几许风霜。我还是那个让父母骄傲的女儿吗?
这次回来,我给家里买了一台34寸的液晶电视,据说这种液晶电视对人体辐射系数小很多。妈妈喜欢看电视连续剧,天冷的时候更喜欢躺在床上看。我便把新电视放在爸妈的卧室里,换掉了那台很多年前的21寸小彩电。
这台旧彩电是我们家第一部电视机,购于八十年代。在我小的时候家里生活条件很一般,父母只是机关里的小职员,日常收入开支都很紧张,一直都不舍得买电视机。记得那一天是大年三十,我五六岁的样子,早早地洗过澡换上新做的小红棉袄,趁家里还在准备年夜饭的时候跑到大院里玩。
当时天空正飘着毛毛细雨,我并没有在意,兴致高昂地四处晃荡,当晃荡到家后面的一户人家门口时,从敞开的大门能看到客厅里的黑白电视机正播着好看的电视画面。我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便驻足凝望着,小小的心里充满了羡慕。
那一家人都坐在客厅里围着桌子上的水果和过年的糖果聊天,喜气洋洋的。户主叔叔是爸爸的同事,他站起来招呼家人吃橙的时候明显看到了门外怯生生的我,但也仅仅是看了一眼,并没有招呼我进去坐,甚至哪怕让我站进他家的门廊下,不用站在雨中。当然,小小年纪的我是不会意识到这些的,我的全副心思都在那黑白的屏幕上,对自身的尴尬浑然未觉。
我已经不记得那时候是如何被父母叫回家的,只记得在春节过后没多久,家里便有了一台崭新的电视机,而且是彩色的,更大的屏幕,这让我欣喜若狂。
直到后来懂事之后才听妈妈说起,当年的那一幕被妈妈透过厨房的窗户尽收眼底,在妈妈的描述下,我能想象当时是怎样的一幅画面。看着我那小小的身影那么固执地伫立在雨中,而对方又是这般无情,妈妈的心里是怎样的酸涩,以至于当时便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省下钱给我买一台电视机,而且要更好的。
想到这些童年的往事,心中顿感柔软潮湿,一时欷歔不已。四周夜幕低垂,繁星点点。冬夜的城市街头人迹稀少,迎春的灯饰连绵挂起,与街灯交映闪烁,偶尔有车子刷刷掠过,打破几许宁静。这般景象,清冷而温暖。
我搂紧双肩,想象着广州城中,此刻必定依旧熙攘浮华,不知道有多少异乡人,会在那里过年呢。
不期然,眼前又闪过一副沉静的面容,及那双清透细长的眼睛。
自从平安夜那晚后,我们没有见过面,也没有通过电话。事后曾经想给他发条短信表示谢意,可是写了删,删了写,最后还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时间一长,再说什么似乎都有点突兀。
我下意识地摸出手机,发了条信息:今年在广州过年吗?
几乎在短信发送的同时,我收到了一条内容几乎一模一样的信息。
“在广州过年?”
发件人的名字竟然是萧东楼。
心头一暖,赶紧回过去:不在,回家了。
他也很快回了个笑脸过来:我也不在,明年再见了。过年好!
谢谢,同贺。
合上手机,才发觉自己的嘴角是上扬的。他也在这个时候想起了我,还是只是例牌的节日问候?
一时心中七上八下,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萦萦绕绕,我不敢再想下去。
罗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旁边,吊儿郎当地靠在栏杆上。
“干吗吓人?”我瞪了他一眼。
他好笑地推了一下我的脑袋:“是你自己傻傻发呆没发现人来,我说你这神游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掉。”
我哼哼没接话,只见冬冬已经兴奋地跑了出来,后面跟着的Cat手里抱着一堆小烟火和贺炮。这些肯定是弟弟提早买回来的,他正在寄宿学校读高二,课程紧张,要过两天才给放假。估计老妈就拿了些出来给冬冬玩。
这里市区虽然严禁烟火,在自家露台上玩玩小型礼炮还是无关紧要的。我看到那堆烟火里有好多滴滴金,马上两眼放光地冲了过去,跟冬冬一样抓了两把在手,点燃。
淡淡的硫黄味迅速弥漫在清冽的空气中,滴滴金吱吱地燃烧,一时间火光荧荧,碎金流银,仿佛攒万千星光在手,我笑着拉着冬冬转圈子,任星光在身边萦绕成层层光影,笑声散落在夜风中,我似乎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流光剪影中,罗杰抱着手微笑看我,表情几分宠溺。但我并没有看出他眼底流动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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