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娜很久没有陪戴倩玩了。戴倩老是打她的电话,无非是约她打麻将。星期六,维娜正同罗依一起游泳,又接到了戴倩电话。维娜说:"我正在工地上,好忙的。"
戴倩说:"你就不要吃饭,不要睡觉了?晚上一起玩玩嘛。"
罗依在一旁做手势,维娜会意,说:"这样吧,我过会儿同你联系。"
罗依说:"没办法,我见你也很难的。这样,今天晚上我俩去应付一下吧。"
晚上,照样在天元大酒店。维娜去的时候,戴倩已早同几位朋友等在那里了。她见面就数落人:"维娜,你是越来越不够朋友了。是老板越做越大了吧?"
"哪里啊,的确太忙了。我是干苦力活的,事事都得自己到堂。"维娜说道。她有些讨厌这个女人了,可场面上还得照顾周全。她不能离开这个圈子。维娜暗暗算了帐,戴倩每周都要打三四次麻将,每次赢钱最少五六千,多的上万。一年下来,她光在牌桌上赚的钱就不得了。可是她家连装修房子都说没钱。莫不是这女人只知道攒私房钱?维娜心里越发怜惜吴伟了。
过会儿,罗依到了。维娜没想到,罗依竟然带着曾侃来了。小伙子没上桌,粘在罗依肩上看牌。罗依也不顾忌,这些朋友都是她约来的。她混到这个份上,早不在乎在戴倩面前打业务牌了。只是罗依从来不想着赢钱,由着性子来,喜欢谁就暗自帮谁,或是看谁输得太多了就私下里相让。
戴倩的精力不像平时集中,老是出错牌。原来那位曾侃总在罗依肩头磨蹭,戴倩见着有些眼热心跳。晚上一点多,曾侃打着哈欠说:"姐你玩吧,我明天还要做节目,想回去休息了。"
罗依也就不想久玩,早早地散了。戴倩只赢了两千多,却显得特别兴奋。
后来,戴倩只要见着维娜,总说:"罗依可真有手段,那小伙子好帅。"
戴倩的眼睛放着光,脸颊泛红。有回,她私下问维娜:"你老实告诉我,你也有这么一位吗?"
维娜说:"我都老太婆了。"
戴倩说:"哪里啊,罗依看上去简直就像你老娘,她都能找这么年轻的帅哥。"
维娜敷衍说:"罗依有罗依的本事。"
戴倩感叹说:"唉,还是你们做老板的潇洒。"
维娜就明白戴倩的心思了。戴倩每次想打麻将,都嘱咐维娜,一定要邀上罗依。罗依有时带上那位小伙子,有时一个人来。罗依对戴倩的印象也还不错,觉得她心直口快。维娜自然不便把自己的感觉告诉罗依,这不是朋友之道。有时戴倩见罗依落了单,总会开玩笑:"怎么了?你的小宝贝呢?"
罗依很满足的样子,嘴上却说:"那小祖宗,烦死人了,让他一边闲着吧。"
罗依跟维娜说:"戴倩有那意思,想让我给她介绍个男朋友。"
维娜望着罗依笑,不好表示惊讶,只说:"是吗?"
罗依又问:"她跟自己男人关系怎么样?"
维娜说:"我不知道。"
罗依说:"要是她同自己男人关系很好,我就不能做这种造孽的事。"
维娜问:"她自己怎么说?"
罗依说:"戴倩同我讲,她同男人几十年在一起,两人都疲惫了,想换换新鲜空气。"
维娜笑道:"那你就给她换换空气吧。"
罗依也笑了起来,捏了维娜一把,说:"娜娜你也是个小狐狸精。"
没过多久,戴倩悄悄对维娜说:"维娜,你也找个男朋友吧。"
见她那喜不自禁的样子,维娜就知道,罗依已玉成戴倩了。维娜却故意装蒜,问:"看你高兴得眼睛油光光的,是不是你有了?"
戴倩说:"你可千万给我保密。是罗依介绍的,一个歌手。哪天我带来你看看。个子很高,一米八,是个靓仔。他每晚要跑几个歌舞厅,总要好晚才回去睡觉,烦死我了。"
维娜说:"你家里一摊子事,哪有时间玩心跳?"
戴倩说:"该辛苦的时候,我早辛苦过了。现在,孩子出国去了,吴伟总是忙得不归屋,我干吗要一个人守在家里?就兴我们女人守妇道?解放自己吧。维娜,你别太傻了,你是最自由的人,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为什么还这么拘谨呢?"
维娜说:"我缺乏激情。"
戴倩眉飞色舞地说:"激情是火山,埋在地下的。跟你说啊维娜,你别笑话我。我那小家伙说,就是喜欢姐姐这身白肉。我从来没这样疯过。西方国家流行什么春秋恋,有科学根据的。像我们这个年龄,生理上的需要其实比年轻时更强烈,可是老公不行了。找个小伙子,刚好套得上火候。我那位帅哥真是捧,每次我都在心里喊老天,心想这回我完了,硬要死是他手里了。他是不弄得我翻白眼不放手啊。唉,实在是基本国策不允许,不然真想为他生个儿子。"
维娜听着,心里怪怪的,几乎有些难受,甚至开始恨这个女人了,因为她伤害了吴伟。维娜暗自想道:一定要好好爱吴伟,这是个不幸的好男人。
从来都是吴伟找维娜的。现在维娜就老找吴伟。吴伟越发兴奋得像个孩子,见了维娜就手舞足蹈的。关起门来,两人就像连体胎,老是粘在一起。
有天,两人躺在床上,吴伟突然说:"娜娜,曾经有两兄弟是连体胎,都结了婚。我不明白,他们怎么做爱?"
维娜想想,笑得气喘,说:"你真是满肚子坏水,尽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吴伟说:"我是在报纸上看到的,哪里乱想了?他们两兄弟总得背着个人做爱,多难受?"
维娜哈哈笑,赤着身子骑到吴伟背上,说:"我要你背,我要压死你。"
吴伟说:"是有妻子压死丈夫的啊。报纸上登过篇趣闻,叫胖妻撒娇,压死丈夫。丈夫正坐在沙发里看报,妻子过来往他腿上一坐,被沙发扶手卡住了,起不来,硬是把丈夫活活压死了。"
维娜说:"你呀,看报尽看这些东西。你当领导干部的,要看头版头条。"
吴伟笑笑说:"我们要求干部多看报,就是要他们多看头版头条。但是谁都知道头版头条最叫人头痛的。如果把谁隔离起来,让他一刻不停地看头版头条,保证会让这个人变成傻子。"
吴伟还趴着,背上骑着维娜。他说:"也怪外国沙发质量太好了。要是那老外坐的是我们国产沙发,早散了架,不至于把人压死了。"
维娜用力坐了几下,说:"我就要压死你。"
吴伟却在下面拱了几下,说:"我奈不何,要我驮着个人做爱,我奈不何。"
维娜笑道:"其实背上那个人干瞪眼,还难受些。"
吴伟将维娜放了下来,哈她胳肢,说:"你这小东西好坏,想得比我还复杂些。"
戴倩打电话,硬要请维娜去听歌:"没有别人,我就请了你。"
维娜心里明白,戴倩是想让她见识一下那位小帅哥,推脱不了,勉强去了。果然,见了面,戴倩就神秘兮兮地说:"我去听歌,事先从来不同他说。他在上面唱啊,跳啊,并不知道姐姐我在下面看着,最有意思了。"
荆都的歌厅文化,据说全国闻名。唱歌、笑话、舞蹈、相声、杂耍,应有尽有,通通是搞笑至上。维娜只要见着不帅的男歌手出场,就故意逗戴倩:"是这个吗?"
戴倩总摇头:"我就这水平?"
终于,戴倩拍拍维娜的肩,说:"你看着。"
戴倩手微微发抖,不停地喝水。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小伙子唱的是首很流行的抒情歌,先是柔和而悠长的哼着。嗓子的确也好,维娜听着全身麻酥酥的。感觉就像水淋在烤热的石板上,咝的一响,冒着白雾。但见舞台上方,徐徐垂下个大花篮,一身雪白西装的歌手,潇洒地翘着二郎腿,坐在里面。小伙子如痴如醉地唱着,慢慢站了起来,走出花篮。果然是个帅哥,眉眼之间的棱角就像刀削出来的。那双大眼睛,闪亮闪亮,又是双眼皮儿,女人们看了,恨不能把它偷了来,安在自己眼窝子里。
维娜突然觉得小伙子哪地方不对劲。这首歌唱完了,掌声如潮。小伙子微微一笑,鞠躬致谢,一扭身,跳进去了。就在他身体起伏间,维娜见这位高头大汉原来女里女气。难怪她觉得不太舒服。
戴倩很是得意,问:"怎么样?"
维娜说:"是个靓仔。"
戴倩说:"他还有节目,很逗的。"
小伙子很快从后台出来了,文革时知青打扮,穿着黄军装,两肩交叉背着黄挎包和军水壶,扛着锄头。唱了好几首文革歌曲,乐队将曲子一律处理成摇滚味道。什么"毛主席的书呀,我最爱读哇,千遍哎千遍哎读不够哇。"台下观众也跟着唱,歌厅差不多都要震垮了。
帅哥的节目完了,戴倩问:"还看不看?"
维娜知道她的意思,就说:"不看了。"
出了门,戴倩微觉羞涩,说:"他今天说好去我那里的。他还要串两个场子,很快就回来了。他去了,要是见我不在,会耍小孩脾气的。"
维娜说:"只怕都是你自己把他惯坏了。"
戴倩说:"那小东西,叫我心疼,不由我不惯他。"
维娜说:"戴倩你这么大胆子,把他带到家里去?"
戴倩笑笑说:"你好傻,这种事,怎么好在家里?我在外面租了房子。唉,就看他铁不铁心,要是铁心,就买套房子。"
维娜听得不太真切,隐约记得戴倩这位帅哥名叫黑仔。其实他长得很白,故意唤作黑仔。就像京剧里的花脸偏要叫作净。一看就知道是个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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