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一只有力的手拧着我的后衣领,把我从水里提出到水面。
我的头探出水面后,吐出嘴中最后一小口气,迫不及待长吸了几口气,双手乱挥乱抓想要抓住一个依靠。
这时左手碰到了身边的一块木板,我的双手立即牢牢地抓住,再也不肯放手。
我听见一个声音说:“抓稳了,我拉你上来!”
我抬眼看时,两个人站在一条小船上,再用力地拉我上船,我用尽全身力气,一点点地挪上了他们船上。
由于呛了不少的水,我剧烈地咳嗽着,一边咳嗽一边指着采韵那边,嘶里歇底地叫着却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眼泪和湖水一起从脸上不停地流下。
那两个工作人员模样的男人,明白了我的意思,立即刬向采韵那条船。
靠近船后,其中一个人上了采韵的船,马上惊呼道:“天啦,有人自杀!天,是割腕自杀,好多血啊!”
我挣扎着站起来,可是两条小腿肚子却僵硬无比,我的左脚向前颤抖着踩了一步,一股剧痛却让我不由地双脚跪了下来。
我跪在船上,嘶哑着声音,用几乎听不清楚的声音,哭喊着:“快救她,快救她,求求你们快救她!”
我船上的工作人员马上打120电话,打完后立即又通知岸上的工作人员。而采韵那条船的工作人员则从自己身的衣服撕下布条简单扎住她的动脉后,马上刬船回岸。
我们的船到岸上后,工作人员把采韵抱上岸,轻轻地放在地面上。
我几乎是跪着用双手撑着痛疼而僵硬的双脚,一步一跌地爬到采韵身边。
采韵的脸色已经非常苍白,呼吸也很游离,左手腕和白裙子上几乎全是血,像朵朵泣血的社鹃花,但脸上却分明带着一丝笑容。
我紧紧地抱起她,把采韵的冰凉的脸贴在我的脸上,呼喊着她的名字,但她却一动不动,而我已经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把她送往附近的医院。
我跟着救护车来到医院,一路上不停地用我都听不清楚的嘶哑声音,流着泪轻轻地喊着采韵的名字,但采韵却一句话也听不见。
医院马上把采韵送进急救室里进行抢救。
当急救室的门“当”地一声关上了,我的心也已离开我的躯体被留在了急救室里。
我无力地一屁股坐倒在地板上,绝望地双手抱住头,泪水从眼眶汹涌而出,先是压抑着地抽泣,尔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推了推我,我缓慢地抬起了头,映进泪水模糊的眼帘的人,是医院的护士。
这个小护士同情地告诉我,采韵经过紧急抢救后,已经抢救了过来,暂时渡过了危险期,现在要我去办相关的住院手续。
她还告诉我,如果再迟十分钟,就很可能抢救不回来了。
我顿时欣喜若狂,高兴的泪水不由地涌出和旧的伤心的泪水交融在脸上,像是黄土高原纵横的沟壑,我一辈子流的眼泪,可能也没有今天多。
我拿了交费单,立即跑步到了收银台,掏出了钱包,却发现里面的现金已湿漉漉地粘在了一起,我拿出了信用卡给收费员。
交完了钱,我到特护病房等待他们推采韵过来的时候,狂打了十几个喷嚏。
我这才发现全身衣服不但浑身是血,还湿漉漉的,而我的身体因为冷而浑身发抖。
我掏出电话想打给小毕,却发现手机进水了,再也打不开机了。
这时候那个小护士刚好经过我身边,我向她借了手机打了电话给小毕,小毕听后大吃一惊,说立即赶过来。
采韵被送进了特护室,她还没有醒,脸色还是那苍白,白得像一朵在狂风中孤单地摇曳的西伯利亚百合,她的右手腕上还输着血,左手腕被包扎了起来。
我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仿佛一个入定的老僧,安静地看着采韵。
房间里只有仪器的寂寞的嗡嗡声,而窗外,已经华灯初上,黑沉沉的天空悲伤地看着人间的灯火阑珊。
当小毕送衣服来的时候,采韵还没有醒过来。
小毕临时在街上帮我买了一套的衣服,我到厕所去把湿了的衣服换了,一阵凉风吹来,我不禁又打了好几个喷嚏。
小毕要和我一起陪采韵,我轻轻摇摇头,让他回去,我想一个人静静地守着采韵。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车还在麓湖,我让小毕去帮我取回来,我跳下车的时候,连锁匙都没拔,也不知道车还在不在。
我把热水瓶里热水倒进医院发的脸盆,又到卫生间和了些冷水,然后坐在了采韵床边,用小毕带过来的毛巾蘸了热水,轻轻地、慢慢地擦拭着采韵的脸和手。
看着采韵仍在昏迷中的那苍白而憔悴的脸,我心里不由的一酸.
半夜,已经极度疲惫的我,不知不觉趴在床沿边,晕晕沉沉地睡着。
睡梦中,我看到一个白衣女孩被一群人,追赶到悬崖边,那女孩回头朝我看了一眼,好象是月儿又好象是采韵,转身纵身跳下山崖。
我着急地大叫,但却发现叫不出声,急出一身的汗而猛然惊醒!却发现眼前的日光灯依然闪着惨白的光,仪器在旁边烦人地发出嗡嗡声。
我重新趴在床上,闭上眼睛,惊魂仆定地大喘了几口气。
这时候,我感觉有只手在抚摸我的头,我抬起头一看,却是采韵已醒过来,一边温柔地着我,一边用左手轻轻地抚摸着我,可能触到了伤口的疼,她的眉头紧紧地锁了一下。
我双手轻轻握住她的左手,放到我的脸上,她的小手冰冷但柔软。
我们都没有说话,凝视着对方,语言在这时候是多余的,因为在心里我们已说诉说了千言万语了。
“答应我,不要再做傻事了,不要再离开我!”看着她的眼睛,我轻轻摇了摇头,在心里对她说。
她温柔地看着我的,然后轻轻地,慢慢地点了点头。
上午的时候,小毕过来了,他居然找到了我那没拔锁匙的车,而且车上东西居然还是毫发无损,这种事发生在广州,不能说是一个奇迹。
他还帮我带了一个他以前用旧手机过来,说是给我临时用,我把卡取出来,放在那个手机上。
马上就有电话进来,看是蔡总的,我揉了揉发疼的脑袋,用沙哑和浓重的鼻音的声音接了起来。
蔡总告诉我,会展中心的标被正式宣布废标,开标时间无限期地推后,面上原因是因为抢劫标书的事,但据省内高层人士的消息,真正的原因是钟市长被双规后,有人到省里和中央举报说钟市长暗箱操控招标。
我无语地听着,这是必然的结果,墙倒众人推,我现在唯一希望的是不要牵连到老黄,他帮我们只是因为在技术的角度上认可我们。
蔡总最后悄悄地跟我说,现在公安机关正在收集采韵证据,近期可能就会抓她,让我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去找她,以免惹上麻烦。
我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按了挂机键。
这时候又有电话进来,我看了一眼,是张宇哲,就接了起来。
张宇哲听到我的声音,焦急地说:“梁猜,你怎么搞的,找了你一整天,你怎么整天关机!会展中心的项目被宣布废标了,怎么会搞成这样,快回公司来商量下一步怎么办!这个项目是我向郑总提着脑袋承诺拿下的,这个责任谁来负,这个锅谁来背!”
我叹了一口气,对着电话只说了一句:“我来背!”然后挂掉手机后,直接把手机扔进了垃圾筒。
采韵又在医院挂了一天的针,在第二天下午,我带着她回到了家。
采韵看起来好了一些,有时和我说些不相干的笑话,有时候自己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我在旁边不停着说着笑和逗她开心,但一转身,我的心却像有一块大石头压在我的胸,压得我不能呼吸、不能喘气。
这两三天除了买菜和带采韵去换药,我们几乎都不出门。
我们嘴上都没有说,但我们都知道我们马上就要分离,而且这一分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相见,也许是十年十五年,也许是一辈子不能,一想到这,我的心都像被千万张小刀一刀一刀地割着,痛得我浑身发冷,痛得我不能呼吸。
这几天有两次敲门,是查水表和煤气表的,每一次的敲门,都让我的心狂跳,都让我浑身冰冷和冒汗。
每次关上门后,我都会像虚脱一样,靠在门边喘着大气。
但这一天终于来了,是采韵自己开的门。
当公安机关的人带走采韵时,她一脸平静地跟着他们走了,在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我看到了她给我安静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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