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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卫东官场笔记1:初入官场 正文 第九章 受牵连检察院来访

    三年之约提前结束

    1995年9月底,益吴路主体工程已经结束。交通局财务科高建科长早已得到指示,按照进度支付了侯卫东的材料款。这样一来,侯卫东户头上数字已经接近一百五十多万,大弯石场也为曾昭强和朱兵带来了四十多万的收入。

    两年前,就算白日做梦,侯卫东也不敢奢望能有这样一笔巨款。

    钱多了,最大的好处就是财务自由,能办成以前看起来难于上青天的事情。国庆节,侯卫东坐着装碎石的货车来到了益杨城。在工行取了五万块钱,又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沙州市。

    大哥侯卫国正式调到了沙州市警察局刑警支队,由于沙州市警察局刚刚搞过了集资建房,下一次集资建房就不知猴年马月了。侯卫国正与吴海县高中老师江楚热恋,住集体宿舍不太方便,急于想买一套新房子。

    警察局的工资不高,侯卫国用钱向来又大手大脚,从警多年没有多少存款,他把买房借钱的事情给侯卫东说了,侯卫东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沙州到益杨的公路已全线通车,原来三个小时路程,缩短至一个半小时。侯卫东在市警察局门口用新买的摩托罗拉手机给大哥打了电话。不一会,侯卫国出现在警察局门口。

    “我带了五万,够不够。”

    沙州房价也就八百多元一平米,侯卫国看上的房子一百一十平米,总房价是八万八千元。他和江楚凑了近四万元,就再也拿不出余钱了。

    侯卫国高兴地道:“我先得说清楚,这五万元钱,两年之内不能还给你。”

    侯卫东毫不在意地道:“不就是五万块钱,不用还了,算是我送给你们的结婚礼物。”

    “当初你分到青林镇的时候,老妈还担心你工资低,以后在城里买不起房子。没想到,小三居然成了我们家中最有钱的土财主,比何勇厉害。干脆我辞职,来给你打工,你一个月给我发多少钱?”

    “这样,大哥到石场工作,我来警察局上班,愿不愿意?”

    侯卫国从警多年,根本没有想到要离开警察队伍。刚才不过是一句戏言,笑道:“人就和虫一样,哪条虫子钻哪根木头,都是命中注定,我还是穿着警服过苦日子。”

    两兄弟说笑了几句,侯卫国看了看表,道:“等一会到了听月轩,你把钱直接给嫂子,我在家从不管钱。”

    侯卫东又给小佳拨了一个电话,道:“小佳,我马上要和大哥一起到听月轩。你什么时候过来?”

    小佳为难地道:“老公,步市长正在建委调研工作,中午安排在沙州大饭店。我要负责后勤,恐怕走不了。”她随即高兴地道:“你不要生气,我给你说一件好事情,今天上午新月楼的房门钥匙我已经领到了,晚上可以去看新房子。”

    侯卫东信心十足,道:“既然房子钥匙已经拿到手了,我想拜见岳父岳母,瞒着哄着总不是办法。”

    听月轩是三层小楼,底楼是大饭厅,二楼是雅间,三楼则是茶室。刑警支队陈副支队长的老婆是听月轩老板,因此,听月轩成了刑警支队的编外招待所。上了二楼,一位风姿绰约的少妇走了过来。她身穿中式外衣,外面披了一张披巾,亲热地道:“侯中队,今天几个人?”

    “我们四个人。”侯卫国又介绍道:“我的三弟侯卫东,这是金总。”

    金总招了招手,一位领班模样的小伙子就跑了过来,她安排道:“今天侯中队请家里人吃饭,特别优惠,打七折。”

    两兄弟进了屋,服务员倒上好茶,拿着菜谱站在桌旁。侯卫东道:“大哥,你点菜,付钱的事情就别跟我争了,今天我请客。”

    “三弟请客,我泰然受之。”

    聊了几句,江楚进了包房。侯卫东取出五万钱,道:“嫂子,这是五万现金,你拿着买房子。”

    江楚接过沉甸甸的一包钱,她的感激就和钱的分量一样实在,道:“三弟,你真好,要不然我们这房子就真的买不起。我和你哥没有多少积蓄,拿到房子以后还要装修,这两年还不上钱。”

    江楚文静,侯卫国干练,侯卫东很喜欢这个嫂子,总觉得哥嫂实在十分地般配。他痛快地道:“嫂子,刚才我给大哥说了,这五万块钱是我和小佳送给你们的结婚礼物,你们不用还。”

    江楚在吴海县中学,这是一所重点中学,老师工资比普通的机关干部略高一些。她加上课时费,每月能拿八百多,两口子加起了也就有1500多。每月存五百,这五万元要存上近十年。她天天在算这个账,每算一次,心里压力就增加一分,侯卫国早就断定三弟侯卫东肯定是“送”钱而不“借”钱。江楚还坚决不信,现在亲耳听到侯卫东如此说,这才信了。

    她眼圈一红,道:“小三,你真是好弟弟。”

    见江楚如此郑重其事,侯卫东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道:“小时候,我喜欢打架,打输以后,哥哥就要来帮我打架,这点钱就算当年请的打手费。”

    江楚笑着用手背抹着眼圈,道:“三弟也买了房子,什么时候交房。最好我们两家住得近一些,节假日走动起来方便。”

    “我们已经拿到了房子,牛栏街的新月楼。”

    牛栏街在沙州算得上黄金地段,新月楼是由远景公司所开发,是沙州第一家小区式建筑。据说采用了全国最先进的管理模式,房价率先突破了每平米一千元。江楚到沙州四处挑房子,对新月楼的大名自然是知道的。

    江楚倒吸了一口凉气,发出惊叹之声。她从大学毕业以后就分到了中学校,很少接触到外面的世界。以为两个人一千多元钱就算小康了,完全没有想到三弟侯卫东在乡镇工作两年多,就可以在沙州买新月楼的房子,这个事实让她有些发晕。

    等菜上来以后,大家就边吃边聊。如今摆在两个家庭有一个共同问题,就是两地分居的问题无法解决。

    说到这个问题,侯卫东想起了三年之约,道:“小佳一直在跑调动,可是单位高不成低不就,现在还没有落实。不过今天我要去见岳父岳母,提前结束这个三年之约。”

    江楚尝够了缺钱的难处,道:“你在乡镇这样发财,调到沙州来干什么。我要是小佳,就让你在乡镇艰苦几年,多挣些钱。”

    吃过饭,侯卫国回警察局上班,侯卫东陪着江楚去交房钱。江楚的房子也还不错,位置虽然比不上新月楼,却靠近警察局。房后靠着沙州公园,推开窗户,就能望见公园的绿树,免费呼吸着公园的新鲜空气。

    交了房钱,江楚拖着侯卫东去转商店。在沙州百货公司,江楚不顾侯卫东的阻止,给小佳买了一套三百多元的衣服。

    两人无所事事的转到了下午四点多钟,小佳终于打了电话过来:“我请了假,提前下班,我们在新月楼见面。”

    江楚跟着侯卫东来到了新月楼,亲手将衣服送给了小佳。接过江楚递过来的衣服,小佳稍有些夸张地道:“大嫂的眼光真好,这衣服有品味,我喜欢。”

    两妯娌手挽着手,亲亲热热地上了楼。

    新房子在四楼,一百三十多平米,光线好,设计合理。侯卫东看到有两个卫生间,道:“这个设计莫名其妙,我们只有两个人,居然弄出两个卫生间,太浪费。我们来分工,外面的卫生间算我的,以后你要用外面的那个,我收五角钱一次。”

    小佳掐了侯卫东一把,笑道:“现在沙州开始流行双卫了,你真是老土。”

    江楚离开以后,小佳飞身扑到了侯卫东身上,无限幸福地道:“老公,我们两人终于有家了。”

    侯卫东豪气万丈地道:“这是我们的小窝,再花十万,好好装修。”

    小佳偎在侯卫东怀里,道:“我们要买全套家电,买一台VCD,买二十九寸的电视机,全自动洗衣机、冷热空调,还要全套木地板。”

    幸福之门似乎就这样打开了。

    “今天吃了饭,你跟着我回家,虽然你的工作没有解决,可是我们的房子已经解决了。两年时间,凭着你的努力,我们在沙州也有家了。老公,想着你在上青林孤零零地办石场,就很想哭,我没有看错人,老公值得信赖。”

    侯卫东用手挽着小佳平滑纤细的腰身,充满着自信与幸福。

    陈庆蓉和张远征吃了晚饭,坐在沙州上看电视。陈庆蓉眼睛跳了几下,道:“我心里慌慌的,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张远征道:“别多想,肯定是昨晚没有睡好。”

    陈庆蓉叹息一声:“小佳这孩子,脾气倔得很,她不愿意和侯卫东分手,我们只有眼睁睁看着。”女儿事业顺利,她的婚事就成了陈庆蓉最操心的事情。

    张远征劝道:“小佳这孩子心气高,她认定的事情,九条牛都拉不回来,就和你年轻时一样。我们也别操太多的心,儿孙自有儿孙福,侯卫东这小伙子也不错,如果真能调回沙州来,我们就别阻拦了。”

    “我们又不是疯子,他真能调到沙州,我们为什么要阻拦。”陈庆蓉心烦意乱地道:“我们厂也快要不行了。如果下岗了,我们怎么办,如果光靠着小佳,她的压力太大了。”

    他们说话之时,侯卫东和张小佳已经出现在了居委会老大娘的眼前。小佳大大方方地挽着侯卫东的手臂,一边走一边招呼,“杨阿姨,要玩啊,这是我男朋友侯卫东。”“王阿姨,这是我男朋友侯卫东。”

    这些居委会大娘们都兴致勃勃地打量着这两人,等他们进了门洞,立刻激烈地议论起来。

    当侯卫东黝黑的脸孔出现在陈庆蓉和张远征的面前之时,陈庆蓉愣了好一会,才认出眼前之人就是令他们头疼的侯卫东。

    侯卫东早已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他主动招呼道:“陈阿姨,张叔叔,你好,我是侯卫东。”

    张远征两年没有见到侯卫东了,很难将二年前的那个文质彬彬的小伙子与现在这个黑大汉重合在一起。

    两年时间,也磨去了陈庆蓉太多的火气。她狠狠地瞪了小佳一眼,道:“进来吧。”

    房间一切依旧。侯卫东至今仍然记得,当年他们两人曾在里屋的门背后,悲壮地抚摸,故地重游,人依旧,物依旧,感情依旧。

    陈庆蓉用严厉的目光盯着侯卫东,单刀直入地问道:“93年你曾经答应过我,用三年的时间调回沙州。今天你到家里来,表示你已经调回沙州了吗?”

    侯卫东平静地摇头,道:“没有,我还在益杨县青林镇政府工作,不过也算回到了沙州。”

    陈庆蓉盯着侯卫东,问道:“也算回到了沙州,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侯卫东取出一套钥匙,道:“这是新月楼一单元四楼二室的钥匙,我和小佳已在沙州买了房子。”

    张远征惊讶地问了一句:“新月楼的房子,你们买得起?”

    小佳自豪地道:“卫东在益杨青林镇开了石场,赚了不少钱。我们已经买了房子,准备装修完了就结婚。”

    陈庆蓉和张远征面面相觑,新月楼的房子在沙州最好的地段,目前市场价已超过了一千。要买一套房子,至少得有十来万,加上装修的费用,少算也要十七八万。对于工薪阶层来说,这是一笔基本上无法支付的巨款。侯卫东两年时间就能赚这么多钱,实在出乎预料。

    小佳道:“房子是今天拿到钥匙的,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现在就去看房子。”

    张远征脖子一昂,道:“房子有什么好看,我不去。”

    陈庆蓉迟疑了一下,暗道:“反对侯卫东和小佳谈恋爱,是为了小佳的幸福。如果侯卫东真的有钱了,就能给小佳带来幸福,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反对他们?”想通了这一点,她用眼神阻止了张远征,对女儿小佳道:“既然买了房子,这是好事,我们去看一眼。”

    侯卫东暗自高兴,陈庆蓉和张远征只要答应去看房子,事情就成了一半。一百三十平米的房子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证明了侯卫东的勤劳、聪明和实力。

    陈庆蓉看着房子,心想道:“小佳真是运气好,工作好,对象虽然在益杨,可是有钱,也将就还行。”

    陈庆蓉和张远征进了主卧,看侯卫东和小佳没有跟过来,张远征由衷地赞了一声:“侯卫东还真是能干人,两年时间赚了一套大房子。刚才小佳说他开石场,开石场能找这么多钱吗?”他和陈庆蓉都在企业工作,知道赚钱的辛苦,对于侯卫东取得的成就比小佳认识得还要清楚,这赞叹发自内心。

    陈庆蓉站在房内半天不说话。

    “老婆子,你看这事怎么办?”

    “他们连房子都买好了,摆明是要结婚。我们当父母的,能有什么办法,当父母的终究犟不过儿女。”

    两人走到客厅的时候,小佳和侯卫东正牵手看着窗外的风景。1995年,沙州已经进入了高速发展时期,临窗而望,可以看到四处都是高高的塔吊。

    陈庆蓉脸上露出不经意笑容,走到侯卫东身边,道:“经过了这两年时间的考验,可以看出来,你对小佳还是真心的。当家长的都希望儿女们过得幸福,以前的事情,你一定要正确理解。”

    侯卫东和小佳都听懂了陈庆蓉的意思,小佳用脚踢了侯卫东一脚,侯卫东连忙道:“陈阿姨,张叔叔,你们放心,我向你们保证,一定会对小佳好。”

    困绕了四人整整两年的心结,总算是被解开了。下楼之时,小佳大大方方地牵着侯卫东的手,陈庆蓉和张远征装作没有看见。

    陈庆蓉不放心地问道:“刚才听小佳说起,你在青林镇开了石场,你是机关干部,怎么能开石场?”

    “我最初是和一位村主任合伙开的石场,借用的是我妈的名字。随后开了一家狗背弯石场,每个石场都有现场管理人员,我是当甩手老板。这两年石场赚钱,主要是因为益杨在大办交通,对碎石的需求量很大。新修的沙益路通车以后,从益州到沙州最多开两个小时。”

    张远征点头道:“这几年各地建设都多,搞建材绝对亏不了。”

    陈庆蓉又问:“你在青林镇开起了石场,如果调回沙州,石场怎么办,请人来管理总不如自己管理。”

    侯卫东实事求是地道:“如果我调到沙州来,肯定要分一大块利润给管理人员。如果不调过来,两地分居也不是办法,我正在考虑更科学的管理办法。”

    陈庆蓉所在的工厂面临着破产的风险,有不少老职工已经下岗了。下岗以后生活就过得很是凄惨,有了切肤之痛。她的认识就和前两年不一样了,道:“既然开石场能赚钱,就多干几年,不要轻易放弃,现在公路修好了,来往也方便。”

    侯卫东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取过手机,和交通局朱兵谈了事情。

    陈庆蓉看着侯卫东所用的新手机,知道价钱不菲。就趁着侯卫东和小佳在前面拐弯之机,悄悄地对张远征道:“这手机至少一万元,加上房子有十万,侯卫东到底赚了多少钱,用钱这么潇洒。”

    张远征心有同感,道:“我们抽时间到青林镇去暗访一次,看他究竟搞得什么名堂。”

    国庆节的沙州之行,收获极大,陈庆蓉和张远征所筑起的心堤终于被打开了一个大口子。侯卫东在张家吃了午饭,小佳就理直气壮地将送他到了益杨车站。

    情到浓时,时间就真如流水一样,猛然间就溜走了。小佳伸出手指,在侯卫东手心画了一个圈,道:“我画一个心给你,你带到上青林去。”

    这一个小动作,这一瞬间,侯卫东特别感动。

    血案

    侯卫东坐着依维柯客车回到了益杨,下车刚好是六点二十分。

    “疯子,你赶快坐出租车回来,今天杨莽子用枪打死了一头野猪,提了半边野猪肉到我家里。我约了秦大江、唐桂元和杨柄刚,在家里喝酒。”

    青林山多年不通公路,加上村民自古就靠山吃山,森林保护得好。在山上,野兔和野鸡是寻常事,可是野猪并不多见。曾宪刚弄到了好东西,就约了几个好朋友喝酒。

    侯卫东笑道:“就算打车回来,也要八点钟才到。你们不要等我,半边野猪肉你们一顿也吃不完,给我留点,明天再喝酒。”

    曾宪刚大声地道:“我们四个人正在打麻将,你嫂子还在熬大骨汤。两个小时回来,正合适。”

    侯卫东推脱不过,叫了出租车,直奔上青林。出租车速度快,从益杨到上青林尖山村,只花了二个小时。

    到了曾宪刚家中,秦大江站起身,道:“侯卫东,你要赔偿损失,为了等你,我输了一百四十块钱。”

    曾宪刚老婆道:“疯子,你快点,把秦书记和唐书记的肚子都饿扁了。”她将野猪肉端了出来,蒸、炸、卤、炒、炖,弄了满满一桌子。

    开饭前,曾宪刚举起酒杯,道:“国庆节,我打了几条草鱼,想请大家来聚一聚。可是疯子没有回来,我就没有请大家,这第一杯酒,我要先敬疯子。”

    侯卫东见曾宪刚说得郑重,也就不开玩笑,道:“曾大哥,你别客气。”

    “修上青林公路,从上青林乡镇府到青林镇政府,说了好多年,就是不见行动。这一次如果没有你坚持,恐怕还是修不起。没有这条路,也就没有上青林的石场和煤矿。秦书记、唐书记,杨柄刚,你说该不该敬疯子。”

    秦大江、唐桂元、杨柄刚,也端起了酒杯,五个人就一起喝了。曾宪刚媳妇也端了一个大杯子,道:“侯大学,我敬你一杯,刚才曾宪刚说的都是真心话,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会说话,敬杯酒表示心意。”

    侯卫东举着酒杯,道:“大家别这么严肃好不好,让我说一句,如果不是上青林的资源,如果不是各位大哥的支持,狗背弯和芬刚石场也就办不起来。大家认真工作,努力发财,享受生活,一起奔小康。”

    等到曾宪刚和侯卫东敬了酒,一向沉默的唐桂元开始发话,“疯子、大江、宪刚开了石场,都发了财,我胆子小,家里的自留山明明就是一块厚石山,却怕担风险,不敢开采。这是端起金碗讨饭吃,明天,我也准备开一家石场,如何管理石场,以后的销路就靠大家了,我在这里先敬各位一杯酒。”

    敬来敬去,一盆酒喝光了,大家也兴致勃勃地谈起开石场的事情。

    曾宪刚老婆一辈子都没有看到这么多钱,她觉得存在银行不保险,就把十来万块钱全部取出来。米缸子里面放二万,床下面放二万,箱子里放三万,还在墙上打了一个洞,里面放了十万,她神经兮兮,把曾宪刚也弄得紧张起来。

    她挽起袖子,道:“侯大学、秦书记、唐书记,你们慢慢吃,我再去烧个鱼。”

    由于侯卫东在场,曾宪刚的老婆显得格外热情。她心里知道,如果当初不是侯卫东说服自己,她根本没有胆子将家里所有钱都投入到石场中。事实证明,侯卫东就是曾家的福星。

    这一顿酒,喝到了十一点才散伙,他们几人凑在一起,多数时间是在谈今后石场的发展,倒没有喝得太猛。几人微微有些酒意,打着电筒,各自回家。

    在曾宪刚屋外的树林里,躲着五个年轻人,他们一直观察着屋里的动静。一位留着长发的年轻人道:“他妈的,真香。”

    另一位脸上带着伤疤的人低声且凶狠地道:“等会进去的时候,别他妈的啰嗦,男的敢反抗,捅了。”他的话带着寒意,另外四个年轻人都怕他,不断地点头。

    酒席散去,主屋的灯也关了,曾宪刚老婆在厨房里洗碗收拾。带疤人观察了好一会,从怀中取了一块煮熟的牛肉,牛肉里加上特殊香料和药,专门用来吸引看院狗。这是当年在监狱里一位老犯人教给他的绝活,

    等到小院安静以后,带疤人将牛肉扔进院子。轻微响了一声,曾宪刚已经睡熟了,并未听见声响,他老婆倒是听见了声音,喊了一声:“是谁?”她推醒了曾宪刚,道:“刚才我听见有声音。”曾宪刚迷迷糊糊地道:“狗没有叫,肯定是你听岔了。”

    狗吃掉了牛肉,走了几步,不声不响地倒在了地上。带疤人把面罩戴上,挥了挥手,就带着手下翻进了院子。带疤人是撬门老贼,利索地开了门,五个人不声不响地摸到了屋内。

    曾宪刚老婆刚刚沉入梦乡,屋里灯突然亮了。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五个蒙面人,手里都提着明晃晃的刀子。

    “我们只劫财,不要命,把钱拿出来。”带疤人恶狠狠地威胁道:“敢喊,就杀掉你全家。”

    曾宪刚睁开眼时,一柄锋利的匕首正架在脖子上。他冷汗哗地渗了出来,酒也被吓醒了,强自镇定道:“各位好汉,我们农村人家,能有几个钱?”

    曾宪刚老婆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仗,在一旁发抖。

    带疤人嘿嘿笑了笑,道:“你骗鬼啊,曾老板,把钱拿出来,留一条活命。”

    两个年轻人四处翻,不一会,从撬开箱子里将三万元钱拿了出来。一人兴奋地道:“大哥,有两三万。”带疤人就拿砍刀对着曾宪刚老婆,道:“你还有钱,拿出来。”

    曾宪刚老婆见三万元钱被强盗拿到了,她心痛得要命,恐惧感反而淡化了,道:“我们就这三万,其他的还债了。钱给了你们,放了我们。”

    带疤人很有经验,他感觉曾家还有钱,便用刀背拍了拍曾宪刚老婆的脸,道:“我数十下,不拿出来,就断一只手。”

    “1、2、3、4、5、6、7、8”,邪恶的声音数到八的时候,一个蒙面人举起了手中长刀,对准了曾宪刚老婆的左手。

    曾宪刚急忙道:“米缸子里面还有?”

    带疤人得意地笑了起来,调侃道:“你别当青蛙,踢一脚跳一下,痛快点,全部拿出来。”

    看着自己辛苦赚来的钱被拿走,曾宪刚老婆忘掉了恐惧,骂道:“你们这些人,伤天害理,迟早要遭报应。”

    曾宪刚彻底清醒了,他知道今天的事情绝对无法善了,便对老婆道:“蚀财免灾,不要闹了。”又对带疤人笑道:“床板里还有点钱。”

    用尖刀顶着他的蒙面人就伸手去摸床板。就在他弯腰的瞬间,曾宪刚猛地一拳打在其脸上,然后从床上翻下来,顺手抡起床边的凳子,砸在蒙面人额头上。他没有来得及砸第二下,只觉得腰上一痛,已被带疤人刺了一刀。此时已经到生死存亡关头,曾宪刚顾不得伤痛,抡起凳子砸向带疤人,他砸中带疤人的时候,被刺中第二刀。

    曾宪刚的老婆拼命地喊“救命”,同时向身旁的蒙面人扑了过去。她一把扯掉了蒙面人的面罩,随后只觉脖子一痛,便捂着脖子倒在地上。这一刀砍得极重,她根本喊不出来,只用手紧紧捂着脖子,血越流越多。

    曾宪刚是石匠出身,身体向来强健,肌肉厚实。虽然被砍、被刺了好几刀,鲜血直流,但是还支撑得住。特别是看到妻子被砍倒在地以后,就发疯一样挥动着凳子。他跳上床,盯着那位被扯掉面罩的年轻人,劈头盖脸地砸去。

    侯卫东回到了家里,他打开电视,将电视搜索了一遍,找到了《东边日出西边雨》,便躺在床上漫不经心地看着。忽然,床前的座机刺耳地响了起来。此时已是凌晨一点,这么晚打过来,让侯卫东有些纳闷和紧张。

    “家里被抢了,快过来……把卫生院的医生喊过来…张兰不行了,快点。”曾宪刚的声音很清晰地传了过来,断断续续,说话如扯风箱一般,极为艰难。

    曾宪刚家不久前安了电话,由于爱惜电话,曾宪刚老婆就用布块将电话盖得严严实实。几个蒙面人根本没有想到他家有电话,就没有扯断电话线。

    侯卫东如触电一样,从床上跳了起来。他冲上四楼,猛敲习昭勇的大门,将习昭勇敲起来以后,习昭勇立刻转身,将手铐和高压警棍提在手里。

    “老习,你去叫卫生院的人,我去把客车司机叫起来。”侯卫东虽然慌乱,思路却很清晰。

    客车司机是一个胖子,早就睡了下来,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吵醒,火气冲天地开了:“是谁,搞啥子名堂,我明天早上还要出车。”

    “帮帮忙,尖山村曾主任家里被抢了,他媳妇恐怕不行了,我们将卫生院的医生送过去。”

    胖子司机黑着脸,犹豫地道:“我六点钟还要出车。”

    “紧急情况,我给坐车的人说清楚,他们都会理解。”侯卫东知道客车是承包的,便从身上抓出了一把钞票,道:“这是明天的补偿,快点出车。”

    胖子司机把钱放进口袋,转身穿皮鞋和衣服。侯卫东又跑到高长江房间,将他从床上敲了起来。

    大家动作都很迅速,从接到电话到开客车至曾宪刚的家,也不过半个多小时。

    大家刚走近大门,就闻到浓烈的血腥味道。侯卫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习昭勇走到最前面,道:“大家别乱摸乱动,不要破坏现场。”他用电筒照了一下里面的情景,戴上手套,摸到门前的灯索,将电灯打开。

    侯卫东等人都站在门口,只见曾宪刚浑身是血地跪在床前。电话话筒掉在一边,而曾宪刚老婆仰面躺在地上,血水流了一大摊。

    众人都被里面的惨景惊呆了。

    习昭勇最镇静,道:“手机给我。”他接过侯卫东递过来的手机,拨通了公安局值班室的电话,道:“我是青林派出所习昭勇,青林镇上青林尖山村曾宪刚家里发生了入室杀人案。”

    乡卫生院的医生就进来检查两人的情况,侯卫东在门外焦急地问道:“李院长,情况如何?”李院长检查了一遍,脸色极为沉重,道:“曾宪刚还有呼吸,他老婆完了。”

    乡卫院李院长拨通了县医院陈院长家庭电话,将事情讲了一遍,着重道:“男的还有救,陈院长赶紧派救护车过来。”

    三个多小时以后,公安局的警车到达了曾宪刚的家。又过了20分钟,救护车也过来了。经检验,曾宪刚的老婆被砍开了喉咙,当场死亡。曾宪刚身中九刀,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县医院急救医生给他戴上了氧气罩,便开着车直奔县医院。支书唐桂元带了些钱,跟着救护车,去了县医院。

    县刑警大队和闻讯而至的青林派出所民警,开始了案侦工作。他们在院子外围拉出了警戒线,将大灯打开,开始收集指纹,提取其他相关证据。一位三十来岁的黑瘦警察将侯卫东带到了堂屋,开始进行询问。

    等到所有工作做完以后,天边已有一丝亮线。尖山村的妇女主任就张罗了一大盆面条,十几个警察们就坐在院子稀里哗拉地吃着面条,半夜从被窝里爬起来,又忙了几个小时,这些警察们也着实累了。

    曾家被抢的消息不胫而走,上百名尖山村的村民们就站在警戒线外面,探头探脑地看着屋子里面。上青林民风强悍,交通不便,村民普遍贫穷,很少有人流窜过来。因而刑事案件极少,这等入室抢劫杀人的案子,更是十年都没有发生过。

    侯卫东失神地看着指指点点的村民,他满脑子都是曾宪刚和他老婆的音容笑貌。一位瘦高的便衣警察端着面碗走到侯卫东身边,道:“你昨晚在这里吃饭,讲讲情况。”

    侯卫东就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

    瘦高个招了招手,将秦钢招到了身边,他肯定地道:“从勘查的情况来看,这是一次有预谋的入室杀人案,性质十分恶劣,曾宪刚平时得罪什么人没有?”

    秦钢满脸血丝,道:“张局,曾宪刚是村委会主任,群众关系不错。我认为这就是一起抢劫杀人案,曾宪刚开了两个石场,最近赚了不少钱,还安了空调。”

    瘦高个是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张副局长,他把面碗放在地上,道:“我的感觉就是抢劫杀人,这是案件的侦破方向,但愿曾宪刚不死,能提供更多的线索。”

    问完材料,侯卫东就拖着疲惫的双脚,回到了乡政府小院。

    乡政府小院子里站了一群人,看到侯卫东和高乡长回来,赶紧围了过来。池铭的老公田大刀开着石场,因此她很敏感地问道:“疯子,情况如何,是怎么一回事?”侯卫东神情黯淡,道:“公安局来人了,正在查案子。”

    高长江看着院子里有许多场镇的居民,就道:“大家都回去了,出了事,自然有公安局破案,你们就不要瞎猜了。”

    “事情明摆着,棒儿客就是抢钱。”田秀影酸溜溜地道:“还是我们这些穷人好,没有人惦记,晚上还算安稳觉。钱这个东西,不是好东西。”

    这是明显的幸灾乐祸,田秀影的大圆脸就如一张绿头苍蝇,说不出的恶心。侯卫东心情恶劣,盯了她一眼,如果眼光可以变成苍蝇拍子,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拍下去,将她打个稀烂。

    池铭追到楼梯口,问道:“疯子,大刀和习昭勇怎么没有回来。”

    侯卫东叮嘱道:“他们两个到派出所去了,这几天你也要小心一点,这伙人是来抢钱的,心狠心辣,要防着点。”

    池铭紧张地道:“院子的门锁坏了,我赶紧找人修好。”

    回到小房门,侯卫东把门关下,顺手还将房门反锁了。他在屋里转了几圈,脑海中始终摆脱不了曾宪刚屋里的惨景,血腥味似乎仍在空中飘浮。也不知呆坐了多久,侯卫东就从厢子里取出三本存折。这三本存折就是他经营石场的重要成果,如何保管这三张折子,就难倒了侯卫东。

    床下面显然不安全,箱子里更是强盗的目标,灯具里怕被引燃,桌子下面怕被老鼠叼走,遍寻房间的所有角落,竟然容不下三本薄薄的存折。想来想去,侯卫东决定在益杨买一套房子,将这些存折放在安有防盗门和防盗网的房间内。他还打算在装房子的时候,留一个暗格,专门来放存折。

    惊魂稍定,习昭勇和田大刀就从青林派出所回到了小院子,高长江和侯卫东就来到习昭勇家中。

    习昭勇简短地说道:“刚才开了案情分析会,具体情况我就不说了。一句话,这一伙人是冲着石场老板来的。乡政府院子里,我、疯子、大刀都是目标。所以,秦所长吩咐我们提高警惕,不能再出事了。”

    高长江是老青林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惨烈的案子,道:“大家都要注意了,以后把规矩定好,晚上十点钟就关大门。还有,这幢房子底楼是办公室,二楼以上就是住家户,我们在二楼的入口焊一道铁门,这样就安全一些。”

    侯卫东点头道:“高乡长这个方案好,焊铁门的钱,加固院子的钱,都由我来出。”

    习昭勇又建议道:“在楼上喂一条狼狗,有人想撬门,狼狗就会示警。”他想起曾家被麻翻的狗,又道:“把狗放在二楼,有铁门拦着,强盗无法给狼狗喂药。”

    商议了详尽方案,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下午,侯卫东稍稍睡了一会,就坐了一辆货车,到益杨县医院去看望曾宪刚。

    曾宪刚实在是命大,身中九刀,一只眼珠被砍爆,肠子也被刺成几段。但是,奇迹般地没有刺中要害部位,最危险的一刀是擦着心脏刺进去的。

    经过紧急抢救,曾宪刚从死亡线上被拉了回来。侯卫东去看他之时,他被包成了棕子,在床上昏睡。曾宪刚的哥哥曾宪力是转业军人,在益杨供销社工作,他在医院照顾曾宪刚。

    侯卫东离开之时,将曾宪力叫到一边:“我叫侯卫东,与曾宪刚合伙办了一个芬刚石场。我从石场提了一万块钱,你先拿着给他治病。这是我的手机号,有什么事情就联系我。”

    曾宪力感慨地道:“办石场赚了几个钱,自已瞎了一只眼,又将弟妹的命丢了,真是不值得。”发完感慨,又问:“他这次被抢了多少钱?”

    侯卫东摇头。

    “他到底赚了多少钱?”

    “不知道。”

    离开医院,侯卫东心里堵得慌。一个人在益杨大街小巷转来转去,他突然很想找人倾述。可是回想起来,生活了六年的益杨城,真正能倾述的对象却寥寥无几。这一段时间接触最多的是交通局的朱兵、刘维、梁必发等人。可是这几人是生意场上的朋友,并不适合将最软弱的一面暴露给他们。

    他不禁感叹道:“朋友千千万,知音无一人。”

    经过汽车站时,侯卫东突然想到了段英。在益杨城,真正能谈些知心话的,似乎就只有刘坤的女朋友段英。可是她现在是刘坤的女朋友,以前的暧昧都成了过去。

    他就站在汽车站前的人行道,发着呆。忽然,背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侯卫东如触电一样转过身。

    “侯卫东,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想曹操,曹操到,段英身穿一件紫色风衣,出现在身后。侯卫东看清楚是段英,道:“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就到了身后,吓了我一跳。”一夜未眠,他眼睛满是血丝,胡子也长得飞快,看上去颇为憔悴。

    段英关心地问道:“出什么事了,这么憔悴。”

    侯卫东道:“走,找个地方,我请你吃饭。”

    “到底出了什么事?”

    “一言难尽,找个地方,我想找人说话。”

    段英道:“现在才四点过,吃饭还早。我知道一个茶室,最安静,我请你喝茶。”

    这是一个幽雅的茶楼,进了茶室,一个女孩子就泡了一壶茶,就退了出去。背景音乐是隐约的古筝,古筝如风,慢慢地吹动着竹林。

    品茶、听音乐,侯卫东将昨夜的案子给段英讲了。段英听得花容色变,手指捏得紧紧的。

    “你也要注意,别让人盯上了。”

    “放心,我们有了安全措施。”

    侯卫东讲出了心里话,也就完全放松下来。他打量了一下段英,笑了笑。段英就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脸上脏吗,你笑什么笑?”

    “我觉得你倒真是干记者的材料,我看了报纸上你写的文章,写得很好。”

    段英兴致原本颇高,听了这话,反而没有笑脸,幽幽地道:“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才知道。”

    侯卫东便觉得她话中有话,道:“有心事吗?”

    段英沉默了好一会,才道:“这事也不知道怎么说,我从绢纺厂调到报社,是刘叔叔帮的忙。我很感谢他,只是刘坤的妈妈整天把这事挂在嘴上,好像救世主一样,让人心烦。”更重要的一点,刘坤实在不是她心目中的理想爱人,这一点,她无法说出口。

    侯卫东以前见过刘坤的父母,当时还给他们取了一个黑白双煞的绰号。如今段英到了刘家,想必与这白煞相处得不是很愉快。

    “看来做人还是得靠自己,否则就会抬不起头来。”段英眼睛似乎有些湿润,道:“侯卫东,早知道开石场赚钱,我也不到报社来,就到上青林开一个石场。”

    “开石场都是粗汉干的事情,你干不了这些事情。”

    “啥事都是人做的,我不怕吃苦。”

    这一壶茶喝了一个多小时,谈谈天,说说地,两人心情都好了不少。

    分手以后,侯卫东按照老习惯,到沙州学院招待所住宿,办完手续,又没了睡意,便准备到学院去转一转。走了不远,就到了学院张贴栏。平时他不看这个张贴栏,今天却无意看了一眼,就见到了上面有一张“卖房启事”。

    自从曾宪刚出事以后,侯卫东也就想在益杨县买一套房子。平时进城就有落脚的地方,又可以存放重要物件,无意见看见卖房启事,便走过去细看。

    启事的最后一句话很特别:“此房价钱超出市场价,无承受能力者请勿造访。”

    从启事来看,这是一套位于沙州学院西区的住房,西区风景很美很幽雅,很合侯卫东的胃口。特别是最后一句话,更增添了他的兴趣。记下门牌号,又在学院里转了一圈,这才回到了招待所。

    第二天一早,他就来到了西区临近湖边的一栋掩蔽在树林的小楼,敲开四楼大门,一个白头发的老人探出头来,道:“你找谁?”

    老人是财会系刘教授,在学院很有些名气,侯卫东礼貌地道:“刘教授,我看到张贴栏的卖房启事,请问,这房子要真的要卖吗?”

    看到买房人这么年轻,刘教授道:“买房子吗,我这房子价钱可不低。”他又问道:“你认识我?”

    “我是学院法律系毕业的,在益杨县青林镇政府工作,所以想买一套房子。”看着刘教授狐疑的目光,侯卫东又报上了系主任和一些任课老师的大名。

    刘教授这才露出了笑容,道:“这可是好房子,我要给她找个好人家,所以问得详细些。”

    “刘教授,我记得学校的房子大多数是福利分房,并不是商品房,这房子有房产证和土地证吗?”

    刘教授挥了挥手,道:“进屋再说。”

    屋子里乱七八糟的,最明显的是特征是书多,桌上、地上散落着许多大部头,还有一些家具也搬离了原位。侯卫东离开沙州学院以后,就很少在一家人看到这么多书。青林镇唯一有书架的就是楼粟明副镇长,可是与刘教授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

    刘教授进屋,拿出了房产证和土地证,道:“放心吧,这楼房是全产权房子。为什么是全产权房子,原因就有些复杂,我用不着多说了,一切以产权证为主,你先看一看。”

    侯卫东接过房产证和土地证,仔细看了一遍,还给刘教授以后,道:“这房子多少钱?”

    刘教授用两根指头比划着道:“十万,不讲价。”

    侯卫东算了算,道:“房子只有八十个平方,每平米就要超过一千块钱,这价钱放在沙州,也算是高价了。”

    刘教授办事很认真,道:“这个价钱,自然有道理。”他带着侯卫东走到窗边,道:“这房子依山傍水,站在窗边可以看到湖水,朝西看,则是一片大林子。如果不是因为要回西安与家人团聚,我还真舍不得卖这房子。”

    他强调道:“我觉得这房子值十万,卖便宜了,对不起老伙计。”

    侯卫东心里着实喜欢这个房子,他四处看了看,痛快地道:“好,明天我取钱过来,把手续办了。”

    刘教授高兴地道:“我还有两天才能办好托运,后天你过来,我们去办手续。”

    就在侯卫东要出门之际,刘教授奇怪地问道:“看你年龄,毕业也没有几年,怎么有这么多钱?”

    侯卫东微微一笑,道:“现在是商品经济,我家里有人在做生意,赚了些钱。”

    第三天,侯卫东就带着钱来到了刘教授家里。此时房间已经搬运一空,打扫得干干净净。刘教授将侯卫东带到了阳台,阳台上有二个盆景,侯卫东也叫不出名字,只觉得特别苍劲。

    刘教授指着盆景道:“这两个盆景是一对,叫做珠联璧合。我养了十年,它们不适应西安的气候,我特意留下来,希望你能好好养它们,夏天要多浇水。”

    侯卫东道:“我在青林镇政府工作,平时不会经常回来。”

    刘教授笑道:“这没有关系,我平时也经常出差,不在家的时候,就由郭教授帮着浇水。我们这两个阳台相距很近,他站在隔壁阳台,用长柄的水壶就能直接浇灌。”

    侯卫东这才注意到,这栋楼与普通房子不一样。两家阳台的距离不足一米,从对面完全可以帮着浇水。

    交待完细务,两人就准备去办理过户手续。出门之时,刘教授敲开了邻居的门。

    “老郭,我这房子卖出去了,小侯是沙州学院法政系毕业的学生,他以后就住在你的隔壁了。”

    郭教授个子不高,头发梳得很整齐,穿了一件运动装,显得很精神。他很感慨地道:“老刘,在一起住了十年,真舍不得你,你什么时候走,”

    刘教授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什么时候有空,就到西安来作客。还有,郭丫头办喜酒的时候,一定要通知我,如果不通知我,我就要打电话来骂你。”

    两人就站在一起说些分手的话,侯卫东安静地站在一旁等着。从楼梯又下来一人,很有些气派,他老远就伸出手,然后紧紧地握着刘教授的手不放,有节奏地上下摆动了一会,道:“刘教授,段院长昨天回来了,今天中午学院班子集体给您饯行,就在汇碧楼。”

    来人是学院副院长济道林。

    刘教授很感动,道:“济院长,谢谢你了。”济道林笑道:“刘教授,您别这样称呼,叫我小济吧。”

    济道林曾是刘教授的学生,留校后迅速成了刘教授的领导,而且是很得人心的领导。刘教授感叹道:“小济,学院和一般行政机关不一样,教授们才是最宝贵的财富。这几年你做得很好,房子、票子、位子都向我们这些倾斜。我其实不想走,却不得不走,只希望济院长继续保持这种做法,沙州学院的地位一定会迅速提高。”

    他们几人谈了几句,侯卫东招呼道:“济院长,你好。”虽然毕业已经两年,济道林还是一口就叫出了侯卫东的名字,道:“侯卫东,你怎么在这?”

    刘教授就道:“侯卫东买了我的房子。”

    这一栋楼,全是学院老师。当刘教授准备卖房子的时候,老师们还担心住进来不三不四的家庭。济道林见是侯卫东来买房子,便放下心来。

    听说侯卫东曾是学院的优秀学生干部,郭教授更是也放下心来,心道:“既然是济道林认识的学生干部,料来也不错。”

    办完了所有手续,侯卫东就拿到了房产证、国土证和钥匙。楼房打扫得很干净,设施也齐全,侯卫东一不做二不休,就在城里买了全套家具和电视、VCD、空调、冰箱等电器。半天时间,屋内又重新布置起来。

    房款加上家具,花了十三万,益杨的这一个新家也就有模有样了。重新办理了水、电、气、闭路等手续以后,也就是功能齐全的小家。

    在新家里,侯卫东亲自动手,在墙壁上取了两块砖头,做了一个暗格,专门存放存折、合同等贵重物品。暗格做好,恢复如初,居然看不出一点破绽,侯卫东为此得意了许久。

    在侍弄新家的同时,侯卫东也天天朝医院跑。曾宪刚伤得极重,全靠他身体强壮,才熬了过来。在第三天的时候,曾宪刚终于睁开了他的独眼,得知妻子已死,得知眼睛废了一只,他咬着床单痛哭一场,然后一整天未说话。出事那天,曾宪刚儿子正好到外婆家去了,这才逃过一难。但他被家中的惨祸吓倒,成天坐在医院角落,一声不响。

    侯卫东第三次到医院之时,曾宪刚才稍稍恢复了正常。趁着病房无人之机,他才第一次开口说话。

    “疯子,我屋里还有十万块钱,放在墙壁里面,你帮我取过来,存在银行里。”他说了许久,才将具体位置给侯卫东说清楚,等到其哥哥曾宪力回来,他就转换了话题。

    侯卫东知道钱对曾宪刚的重要性,也不多问。出了医院,便打了一个出租车,一路直奔上青林尖山村。到了曾宪刚住家,他让出租车在公路上等着,然后直奔其家,从墙壁上取出十万现金,然后返回出租车。

    到了益杨城,连忙用曾宪刚的身份证,办了一个存折,再回到了医院。

    看到存折,曾宪刚明显松了一口气,道:“疯子,麻烦你将存折给我收好。出院的时候再拿给我,我又想起了一件事,在箱子里还有三万,你取出来,一是帮我付医院的药费。二是张兰的丧事是父母帮着操办的,花的钱,也用这钱来付。”

    “还有,我儿子一天都没有说话,你带着他散散心,我总觉得他神情不对头。”

    侯卫东一一记下,又道:“芬刚石场生产很正常,你的石场只有先停下来。”

    曾宪刚肺部中了一刀,说话就直喘气,道:“疯子,还要麻烦你,你能不能派林中川替我管一管石场,生产不能停下来。”

    此时,益吴路已经建设完成,上青林石场由于这两条路的建设而声名大振。益杨县重要工程都指定要上青林石头,因此石场生意并没有随着公路建设结束而萧条,仍然保持着良好的态势。曾宪刚流干了眼泪,为了儿子和父母,心中经过反复挣扎,仍然打定主意继续干石场。

    两人正说着话,赵永胜和刘坤、蒋有财等人走进了病房,办公室唐树刚提着一些水果跟在后面。

    赵永胜问了问伤情,就道:“曾主任,你就安心养伤,警察局正在全力破案,一定会将凶手揪出来。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给刘助理和蒋书记谈。”又对侯卫东道:“侯卫东,你现在仍然是上青林工作副组长,要配合派出所,搞好治安联防工作,消除治安隐患。刘坤在分管企业工作,有什么事情就直接给刘坤汇报。”

    侯卫东点点头,道:“行。”

    赵永胜走到曾宪刚身边,弯下腰,道:“曾主任,你安心养伤,要相信组织,相信公安。”

    赵永胜等人在病房里待了半个小时,留下了两百元钱,就离开了病房。青林镇几位领导干部走了不久,侯卫东也就告辞而去。他租了一辆出租车,急急忙忙地又到了上青林尖山村。打开箱子,见三万元钱仍然包在一条普通裤子中,便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取了钱,坐上出租车就朝着益杨城赶了过去。

    看到了完好无损的三万钱,曾宪刚睁着的一只眼睛就闭紧了。过了一会,他睁开独眼,道:“疯子,你是好兄弟,我一定会找机会报答你。”一夜之灾,让身强力壮的汉子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在危难之机,合作伙伴侯卫东成了最值得相信的人。

    只是曾宪刚的儿子仍然倔强着不说话,侯卫东也没有办法,只能让其外婆先将其带回家。

    告别了曾宪刚,侯卫东买了最爱吃的宽面和一打鸡蛋,就回到了沙州学院的新家。吃了鸡蛋面,就开了台灯,让一圈光线照亮了乳白色的书桌。然后提了一个小水壶,就去给盆景浇花。

    到了阳台上,面对着湖面点点星光,闻听着不远处树林的“簌、簌”声响。远处音乐系钢琴断断续续的琴声,与上青林纯粹自然的景观相比较,多了些人文气息,也多了一些温暖。

    第一次直面亲朋好友的非正常死亡,曾宪刚夫妻俩鲜血淋漓的情景,时刻漂浮在他的脑海中。办完了曾宪刚交办的两项重要工作,他心里暂时平安一些。

    此时,他融入夜色之中,暂时忘掉了世间俗务。

    隔壁灯光一亮,随后一个人影出现在灯光之中。这是一位年轻女性的身影,她穿着一身蓬松的睡衣,站在阳台上伸着懒腰。由于背对着灯光,侯卫东也没有看清楚她的相貌,也就没有理她,自顾自地看着湖面星星点点的灯火。

    阳台上的女子也在看着湖面,她无意中扭头看了一眼阳台。忽然看到隔壁阳台上有一个人影,这道人影出现在如此突兀,让她禁不住尖叫了一声,就朝屋内跑去。

    侯卫东听到这一声惊呼,也意识到自己将隔壁的女子吓着了。他没有继续吓人,转身走回了客厅。打开电视,随意看了一会,这时电视台都在上映一部连续剧《宰相刘罗锅的故事》。他躺在沙发上,看着刘罗锅与和坤的恩恩怨怨。

    忽然间,他想起一件事情,组织部郭兰曾经说过,她的父母是沙州学院的,而隔壁就是郭教授。难道,刚才尖叫的人是郭兰?

    正在想着这事,大门响起了敲门声。

    侯卫东是第一天搬进新房子,除了小佳以外,还没有通知其他人。他猜想:“肯定是隔壁受惊吓的女子,说不定就是郭兰。”他打开门,就见到短发美女郭兰正站在门外。

    “侯卫东,吓了我一跳。”郭兰已经换下了睡衣,穿了一身运动服,出现在侯卫东眼前。

    “郭兰,刚才把你吓着了?”

    郭兰站在门口,嗔怪道:“怎么不开灯,站在阳台上玩深沉,真是吓了我一跳。”进了屋,郭兰好奇地四处打量了一番,道:“刚才听爸爸讲,隔壁搬来了一个年轻人,是沙州学院法政系毕业的,在青林镇工作,我猜就是你。”

    晚上郭兰在外吃了饭,回到家时,父亲正在书房看书,而母亲正在专心看电视。她招呼一声就去洗澡,然后来到阳台上晾衣服。猛然间就见到了阳台另一边的黑影,她吓得飞也似地逃回了寝室,这才知道来了新邻居。

    见满屋都是益杨最顶级的电器,郭兰禁不住夸了一句,“你还真有钱。”心里直纳闷:“侯卫东工作不到两年,怎么会这样有钱?莫非其中有猫腻。”

    她有意无意地问道:“从党校毕业这么久了,工作调整没有?”

    “都说党校毕业要升官,我估计是被组织部遗忘了。两年时间,还和报到时一样,我还在上青林与天斗,其乐无穷。”侯卫东自我调侃了两句,顺手倒了一杯热茶,递给郭兰,道:“不说这些,这是益杨今年的明前茶。我这茶是最顶级的,都是茶农送给我的,欢迎品尝。”

    郭兰吹了吹水汽,喝了一道,就赞道:“好香的茶。”然后解释道:“组织部的培训很多,党校的各种班也多,参加培训班,并不是表示要升官,还要等待机遇。”

    两人聊了几句,郭兰告辞的时候,侯卫东从茶柜里取过一个茶盒,道:“这是青林的明前茶,一点农药也没有,送给郭教授。”

    郭兰也没有推辞,道:“我爸爸就好这一口,谢谢了。”临出门之时,她道:“以后站在阳台上,把灯打开,黑乎乎的怪吓人。”

    祸及池鱼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让上青林的血迹变淡。

    曾宪刚家中的惨案,如一块石头投入了平静池塘,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却很快就归于了平静。只有那一块落水的石头,永远压在了亲人们心口上,沉甸甸地潜伏着。

    侯卫东依然在山上开着石场,日子忙碌而平静。他万万没有想到,检察院的人会找上自已。

    1995年11月7日中午,电视里正在播放《宰相刘罗锅的故事》。侯卫东被刘罗锅吸引在屏幕上,尽管这已经看第二遍了,看得正入迷,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派出所秦钢的声音很严肃急切:“侯卫东,检察院马上要来找你,你要有心理准备?”

    侯卫东吃了一惊,道:“检察院找我有什么事情?”

    “他们没有说,只是找到派出所,让我们带路,听口气似乎是找你调查情况,估计是县里的哪一位官员东窗事发了。张辉带着他们上来,一个小时就要到,你在山上开着石场,躲是躲不掉的,还是要想好处理办法。”

    秦钢又叮嘱道:“我给你打这个电话,是违背纪律的,你要保密,把手机放好。”

    侯卫东冷静地回想着自己的行为,若是县里官员东窗事发,肯定就是交通局的事情,他暗自庆幸自已的谨慎。

    曾宪刚事件以后,他在益杨县里建了一个窝点,将涉及交通局的所有重要物件放在这个小窝。在青林山上就只有二万元钱现金、执照、税费手续等物,而沙州学院的房子是用石场一个老村民的身份证办理的转户手续,检察院很难查到这个房子,即使找到了沙州学院的房子,也很难找到墙壁上的暗格。

    侯卫东连忙给朱兵打了一个电话,谢天谢地,朱兵在第一时间接通了电话。

    “我是侯卫东,检察院马上要来找我,听说某个官员被抓了。”

    朱兵同样吃了一惊,道:“我刚从沙州回来,不清楚情况,你千万不要乱说话。我马上给曾局长汇报此事,手机不要让他们发现了。”

    “这手机是没有用身份证那种,他们查不出是谁打的电话。”

    过了一会,朱兵回了电话:“检察院查了高建,估计醉翁之意不在酒,你要作好思想准备。”

    交待了几句关键的话,侯卫东将手机关机,藏到后院围墙的一个很隐密的小洞里,用一块烂石头堵住。这个小洞是以前无所事事之时发现的,现在派上了大用场。

    办完这些事情以后,侯卫东心里有底了。当张辉他们带着二男一女敲响房门以后,他一脸平静。

    “我们是益杨县检察院的,需要你配合工作。”带队的人是四十来岁的男同志,他长得很是饱满,如泡了水的豌豆,很是饱满。

    侯卫东心里有了准备,态度不卑不亢,道:“请出示工作证。”

    张辉介绍道:“这是检察院的唐科长。”

    侯卫东仍然道:“请出示证件。”

    唐小伟出来办事,很少遇到主动要查看工作证的。他从上衣口袋取出工作证,在侯卫东眼前亮了一下,道:“看清楚了,这是工作证。”语气中就带着不快。

    侯卫东手没有缩回去,道:“我是青林镇政府工作人员,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检察院办案子,我有权利查看证件。”

    唐小伟鼓着眼睛瞪着侯卫东,他没有想到一个乡镇小干部如此强硬,犹豫了一下,把工作证递给了侯卫东。

    工作证显示,这是货真价实的检察院人员。

    侯卫东彬彬有礼地道:“请坐吧,我给你们倒水。”

    唐小伟道:“不必了,请跟我们到检察院去一趟,有一些事情需要问你。你把箱子、桌子全部打开,我们要检查。”

    侯卫东再次伸出手,道:“要搜查房间,这是你们的权利,但是请出示搜查证。如果没有,我将请工作组组长高乡长、居委会主任以及相关工作人员到场,他们将是我的证人,我有权利向沙州市人民检察院反映益杨检察院执法人员带头违法的行为。”

    唐小伟看了张辉一眼,张辉平时也经常与侯卫东吃吃喝喝,此时就把脸扭到一边,不理会唐小伟。

    检察院年轻男子就准备阻拦走到门口的侯卫东,侯卫东瞪了他一眼,道:“我不会跑,只是喊几个证人过来。”

    唐小伟知道啃着硬骨头了,他趁着侯卫东走出房门之机,悄悄问张辉,道:“侯卫东是什么人?”

    张辉道:“刚才忘记给你们说了,他是沙州学院法律系毕业的,很多同学都在沙州市政法系统工作。”

    等到习昭勇、高长江、杨新春、李勇等人来到了房间,唐小伟也就不敢强行搜查,暗道:“这次真是大意了,应该把搜查证开来。”他是老检察官,办案经验丰富,手续不全,态度变得很温和。对高长江解释道:“县里有一个案子涉及到侯卫东,需要他回去协助调查。”

    检察院办案子,工作组没有理由阻拦。

    侯卫东慢慢地走回了房间,关了所有电源,细心地锁上房门。这才坐上了检察院开来的警车。上了车,唐小伟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侯卫东坐在后排中间位置,一男一女两个检察官就分坐两边,而派出所民警张辉没有上车,跟着习昭勇上了楼。

    到了独石村村部,那位女检察官就随意地问道:“侯卫东,沙益路和益吴路是你在供应碎石。”

    侯卫东回答得极为爽快,道:“不是,我是工作组副组长,只是在里面帮忙,为乡镇企业出谋划策。”

    唐小伟回过头来,道:“你把自己说得这么干净?狗背弯石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家心知肚明。”

    侯卫东毫不示弱,道:“这事很简单,可以到工商局去查营业执照,看谁是老板,又可以到狗背弯现场去查探,看谁在管理石场,这些事情很清楚。”

    唐小伟气势汹汹地道:“既然检察院找到了你,就肯定有依据。你不要鸭子死了——嘴壳子硬,到时有你哭的时候。”

    车上,侯卫东反复思考他可能存在的问题:“顶破天就是行贿,而且他基本上没有具体经手,都是由曾宪刚经办这些事情,而曾宪刚还在医院躺着。”

    唐小伟又换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给你点时间,好好想一想,有没有做过什么违法的事情。到了检察院,要给组织老老实实地交待出来。”

    侯卫东知道自己的事情不大,只要能坚持住,就不会有事,暗自为自己打气道:“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怕个啥。”到了检察院,第一件事情就是交出身上随身物品,连皮带也被抽了出来。随后发给侯卫东一根短绳子,用来捆裤子。年轻的男性检察官就将侯卫东带到了一间小房子里,小房子里空空荡荡,很冷。

    唐小伟随即找到了副检察长商游,道:“侯卫东是沙州学院法律系毕业的,懂点法律。我本来准备搜查房子,他让我们出示搜查证,还叫来了好几个人来作证。我没有搜查,只是将他的房子锁了。”

    商游五十来岁,人长得特别瘦,他皱着眉头道:“从掌握的情况看,上青林石场以侯卫东为首,与交通局打交道主要是他。按常理来说能从他这里打开一个缺口,如能在他房间里找出证据,事情就好办了。”

    开了搜查令,唐小伟便带着人,再次前往上青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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