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多一点,松宫和加贺回到日本桥警察局。在搜查本部,侦查员们正围着石垣汇报情况。
“发现了被害人的踪迹。有人在现场附近的咖啡馆见到过被害人。”负责踪迹调查的刑警长濑汇报道。
“咖啡馆?在里面看见被害人的?”
“是的,是一家自助式咖啡馆。”长濑在桌上铺开一张地图,“咖啡馆在昭和路西侧的第一条路边,离案发现场大约两百米。咖啡馆的店员说见过被害人,还记得他当时用了一张两千元的纸币。”
“两千元的纸币?现在很少见啊。”
“所以店员记得他。当时被害人掏出一张两千元的纸币,笑着对店员说,很少见吧。最重要的是,店员虽然记不清被害人当时点了什么饮料,但是清楚地记得他点了两份饮料。”
“两份?两份饮料?”
“是的,点了两份相同的饮料。也就是说,当时被害人和另一个人在一起。不过遗憾的是,店员没有注意到那个人长什么样。”
“那是几点的事情?”
“店员记不清楚了,应该在七点到九点之间。”
石垣抱起胳膊。“当时和被害人在一起的会不会是八岛?据和他同居的女子说,八岛当天出门前给她发邮件说出去面试。找到八岛面试的地点了吗?”
长濑摇了摇头。“调查周边的饮食店,目前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调查了八岛手机的通话记录,也没有和这些店铺通过电话的记录。”
“八岛所说的面试,是不是就是指在咖啡馆和被害人见面这件事呢?”
“有这种可能。和八岛同居的女子说,八岛曾经给她发邮件,说有个地方可能会让他去上班,他去和对方见面。邮件确实是这样的内容。”
石垣转向松宫二人,问:“八岛和被害人是什么关系?”
松宫看了看身边的加贺,加贺低声示意让他说。松宫打开笔记本。
“目前还不清楚二人是否认识。被害人的工作地点是位于新宿的总公司,很少去位于国立的工厂。但是,也并非绝对不去,有时候会去例行视察。不排除在例行视察的时候,二人有接触的可能性。”
石垣摸了摸下巴。“如果出现在咖啡馆的是他们二人,那看来这不是一起单纯的劫财案件。如果不是劫财,八岛的作案动机会是什么呢?”
“关于这一点,我们注意到一件事情。”松宫说,“据中原香织说,八岛非常不满金关金属公司将他解聘。但据金关金属公司人事部的人说,是劳动合同到期的正常解聘,不存在什么纠纷。”
“也就是双方的说法有出入。也许是公司一方比较强势,硬性解聘派遣员工吧。现在这种事情也很常见。”
“也就是说,八岛去见青柳武明是想抗议对他的不正当解聘,想让公司重新雇用他。可以这样推断吧。当然,前提是他们二人之间真有什么纠葛,这样的推断才能成立。”
“确实,这样的推断能够解释二人为什么会见面。这和八岛邮件的内容也是吻合的。但是有一点很奇怪,就是那把刀。八岛为什么会揣着一把刀去见青柳武明呢?”
“也许他想威胁青柳武明吧。”说话的是小林,“估计他本来没有杀人的想法,只是怕青柳武明不拿他当回事,所以带把刀吓唬吓唬青柳。可能话不投机,八岛被激怒了,冲动之下拔刀刺了被害人。有这种可能吧。”
“嗯。”石垣低语了一句,环视部下们,“查到那把刀的信息了吗?”
坂上清了清嗓子,开口说:“是一把很常见的进口刀。我们调查了东京市内销售这种刀具的店,但没有店员对八岛冬树有印象。不过,现在通过网络也能购买,嫌疑人也可能是这么把刀弄到手的。”
“据中原香织说,她没见过这把刀。”松宫说。
坂上哼了一声:“那种话哪能信啊。”
“不过,还是需要确认一下。”石垣说,“即使八岛恢复了意识,但他要是说刀是被害人带来的,那事情就难办了。无论如何,应该找到客观的证据证明那把刀是八岛的。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坂上。”
“明白。”
石垣看了一下手表。“总之,现在只能等八岛恢复意识。今天就到这里。你们都不用值夜班,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
“是。”听到石垣的话,部下们都来了精神。
松宫也准备回家,身边的加贺却翻看起文件夹。文件夹中装的是证物的照片。青柳武明公文包中物品的照片好像令加贺特别感兴趣。
“你注意到什么了?”松宫问。
加贺用指尖点了一下其中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布面眼镜盒,上面画着日本男小丑、女小丑,还有一些平假名。
“那有什么问题吗?”
加贺没有回话,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喂,您好。我是日本桥警察局的加贺……哎,是的……是啊,好久没去拜访您。是这样的,想向您咨询一件事情。我现在过去方便吗?不,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确认一下……是的。抱歉,麻烦您了。”挂上电话,加贺从文件夹中抽出眼镜盒的照片,站了起来。
松宫慌忙也站起来,问:“去哪儿?”
“一件小事,只是确认一下而已,也许和案件没有任何关系。你不用跟着,很可能只是白跑一趟。”
“我要去。白跑的路多了,侦查的结果才可能有变化。”
加贺苦笑了一下。“这话好耳熟啊。你好像很喜欢这句话。”
“一般般。”
“我是替你这个当儿子的记住这句话。”看着加贺的背影,松宫在心里默默说道。
走出警察局,加贺打了一辆出租车。“麻烦你,我们去甘酒横丁,就在前面不远。”他对司机说。
“甘酒横丁?为什么去那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加贺的目光投向窗外。
松宫决定给这位表哥出点难题。“对了,舅舅两周年祭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你不会忘得一干二净吧?”
加贺有些不耐烦地回过头来。“我会办的,谁让你和姑姑一个劲唠叨呢。昨天我见金森小姐了,准备请她帮忙。昨天正和她谈这事呢,就发生了这次的案件。”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妈还担心你不打算办了呢。”
“作为我个人,真的觉得没有必要做法事。”
“你可不能这么说,这不是为了你自己。舅舅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你不办,我们怎么缅怀舅舅呢?”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说了要办嘛,你不用这样咄咄逼人吧。”加贺嫌烦似的摆了摆手。
出租车驶入了人形町路。司机正准备拐到甘酒横丁时,加贺示意停车。
“前面是单行线。我们从这里走过去。”
这是一条两旁遍布小商店的商业街。加贺向前走去,松宫跟在旁边。两边的商店基本都已经打烊了。
“这就是甘酒横丁?我还是第一次来呢。”
这是一条充满江户风情的小路。“藤条箱”“三味线”“批发茶叶”,这样的招牌在其他街区已经不多见了。可以想象,白天来这儿转转,倒是件挺惬意的事情。
“这家店的仙贝味道不错。”加贺说。他们走过一家已经打烊的店铺,店铺的名字是“咸甜味”。
“真是令人羡慕啊。你净在这儿偷懒了吧。”
“还行吧。托当警察的福。”
加贺调到日本桥警察局后不久,小传马町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松宫虽然不了解具体情况,但听说加贺在破案过程中立了大功。他肯定已经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地盘了,松宫心里嘀咕着。
前面的店铺门缝中透出灯光,门口的布帘已经收了,店铺的招牌上写着“童梦屋”。这是一家卖手工艺品的店铺。
“就是这里。”加贺说着,推开了门。
“呀,好久不见了。”里面坐着的一位女子满面笑容地走过来。她看上去五十多岁,圆脸,眼角有些下垂。
“上次麻烦您了。抱歉,这么晚来打扰您。”
“没事,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那个,又有案件了?”
“哎,是。”
听到加贺的话,老板娘皱起了眉头。“哎呀呀,现在这世道怎么坏成这样了。”说完,她向初次见面的松宫征求同意。“你说是吧?”
“哎。”松宫含混地点了点头。
“其实,想请您看一下这个。”加贺让老板娘看眼镜盒的照片。
老板娘看了一眼照片,使劲点点头说“你们稍等一下”,走进店铺里面。这是一家店面不宽但纵深很长的店铺,屋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手工布包、手提袋、小型毛绒玩具,还有各种颜色鲜艳的木质陀螺等旧式玩具。
老板娘回来了。“就是这个。”她拿来一个布面眼镜盒,样子和照片上的眼镜盒一模一样。
“果然是这儿的商品。我记得在这里见过这种图案,所以猜有可能是你们店里的商品。”
“没错。这是一种特殊的缝法。”
老板娘说,这种布的图案叫“时代小纹”。经她这么一说,松宫才注意到,这家店内的很多小杂货都是这种图案。
加贺又掏出一张照片递给老板娘。这是一张青柳武明的脸部照片。
“啊,是他呀。”老板娘点了点头,“我记得他,他来过这儿。”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嗯,那是……”老板娘拿着照片,抬眼看着上方,若有所思,“大约一个月前?再上一次是夏天。我记得那时天气热得很。”
“夏天?也就是说这个人来过不止一次?”
“没错,凡是来过两次以上的顾客我绝对不会记错。”老板娘自信满满地说道,把照片还给加贺。
“您和这个人说过话吗?”
“说过几句。我向他夸了夸我们家商品的特色。对了,加贺先生,您第一次来我们店时我也和您说过,就是那些话。”
“这个人当时什么神情?”
“怎么说呢,就乐呵呵地听着呗。没准觉得我是个啰唆的老太婆吧。”说着,老板娘哈哈大笑起来。
从“童梦屋”出来,加贺并不打算往回走,继续向甘酒横丁里面走去。看来他还有其他目的。松宫默默地跟了上来。他又一次折服于表哥的敏锐。看来,加贺自从赴任以来,脚步已经遍及这片街区的每一个角落。如果不是这样,他不可能一看到眼镜盒的图案就想起这家小商店。他可能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才会向被害人的家属询问被害人是不是常来日本桥。
过了马路,是一个公园的入口。这是一个狭长的公园,夹在两条小路中间。与其说是公园,不如说是一段宽阔的中央隔离带。公园的入口处立着一座弁庆的石像。加贺从那儿走进公园。叶子落尽的树林中,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向前延伸。
加贺停下脚步,在长椅上坐下来。松宫依旧站着,环视四周。
“难道这里就是……”
“滨町绿道。”加贺说,“就是八岛藏身的地方。”
“那家伙竟然跑到了这里?”
“不,案发现场离这里并不远,顶多两公里。过了江户桥,沿着路边向前走,很快就到人形町。为了避人耳目,很容易走到这里。”加贺指着对面,“滨町绿道对面的出口正对着新大桥路。八岛就是跑到那条路上,撞上了卡车。”
松宫点了点头,明白了这里的地理位置。
“青柳先生来这里干什么呢?”加贺说,“我想他的目的地应该不只是‘童梦屋’。不,那家店估计他只是路过而已。他最主要的目的是什么呢?”
“奇怪的是,他连家人也没告诉。不过,这和案件会有关系吗?”
“不知道。可惜那个数码相机里一张照片也没有。”加贺摇了摇头,站了起来。
他们走出滨町绿道,从和来时相反的方向走出甘酒横丁。好几辆空出租车从他们身边开过,加贺却径直向前走去。他们穿过人形町路,继续向前走去。右边是一家名叫“玉秀”的饭馆,那里的鸡肉鸡蛋盖浇饭非常有名。来到这里,松宫明白了加贺的目的:看来,他要步行到案发现场。
走过小舟町的十字路口,前方出现了首都高速公路。它的下面正是日本桥。
终于,他们来到了江户桥。穿过昭和路,继续直行将很快就到日本桥的北侧,但他们拐上了江户桥。因为江户桥的那头正是那条地下通道。也就是说,他们二人沿着所推测的八岛的逃跑路线逆行了一圈。
地下通道已经恢复正常通行。穿过地下通道后,加贺停住了脚步,背对江户桥指着南面说:“青柳先生去过的咖啡馆,就在前面。”
“没错,在昭和路旁边的第一条路上。”
加贺站在那里,歪头思索着。
“那怎么了?”松宫问。
“青柳先生当时到底要去哪里呢?如果要回家,咖啡馆旁边就是日本桥车站,他完全没有必要穿过这条地下通道。”
松宫看了看昭和路的前方,又回头看了看江户桥。确实如此。
“可能是八岛把他骗来的吧。如果八岛计划行刺,只有在地下通道才有下手的机会。”
“八岛怎么骗他来这里呢?说一起在附近散散步?”
“这个嘛……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加贺继续向前走去。看来他打算去日本桥。这正是遇刺后的青柳武明忍着剧痛走过的路。
“没想到要走这么多路啊。”松宫说。
“你要不愿意,就别跟着我。”
“我可没这么说。”
加贺一下子停住了脚步,用锐利的目光盯着松宫。
“我可先把话说清楚,如果八岛冬树不能恢复意识,我要走的路会是今天的一百倍。你要是有怨言,赶快让石垣和小林给你换个搭档。”
“谁说有怨言了?你可真难缠。”松宫硬邦邦地扔下一句,大步向日本桥走去。这时,他上衣内侧传来了手机的振动声。他掏出手机,接了电话。是小林打来的,问他有没有回家。
“没有,我正在现场附近。”
“那正好,你去趟医院吧。就是八岛住院的那家。”
“八岛恢复意识了?”
“可惜啊,八岛没恢复意识,陪着他的那位小姐却倒下了。”
“中原香织?”
“只是贫血,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医院说还有事情要对警方说。我现在赶过去,你也一起听听情况吧。”
“明白。我马上过去。”
松宫放下电话,把情况告诉加贺。
“我和你一起去吧。”
“别,恭哥你回家休息吧。别忘了,从明天开始,你还要走一百倍的路呢。”说着,松宫向身边开过的出租车招了招手。
松宫来到医院时,早到的小林正和一位身穿制服的警员在交谈。因为嫌疑人在住院,所以一直有警察在医院轮流值班。松宫和小林二人来到诊室,里面坐着一位穿白大褂的男医生。和今天早上介绍八岛病情的医生不是一个人。
“中原小姐呢?”松宫问。
“有空房间,就让她去那儿休息一下。刚听说她在候诊室晕倒时,我们吓坏了。”
“在候诊室晕倒的?”
“估计她从昨天起就没合过眼。白天倒是回了一趟家,可是傍晚又赶回来了。她想陪伴在男友身边的心情我们能理解,可是这样下去她自己的身体会垮掉的。现在应该让她立刻回家。”医生压低了声音,继续说,“实际上,她正处在特殊时期。她怀孕了。”
松宫瞪大了眼睛。“真的?”
“因为担心她晕倒时撞到了头部,我们建议她照一下X光,可是她坚决不同意。我觉得非常奇怪,问她为什么,她才说她怀孕了,刚满三个月。”
松宫和小林对视了一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因为涉及个人隐私,我本来不应该随便透露病人的信息。但是鉴于目前的状况,隐瞒这个情况也不合适。于是我和院长他们商量之后,决定和警方联系。这件事情也已经和她本人谈过了。”医生语气慎重地说道。
“我们可以和她谈谈吗?”小林问。
“应该可以,她已经能起身了。请你们尽量劝她回家吧。”
小林没说话,好像在思索什么。片刻后,他对松宫说:“咱们先去看看吧。”
“八岛怎么样?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吗?”松宫向医生问道。
“据八岛的负责医生说,已经脱离危险。但情况还是很不乐观。”
“恢复意识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好说。”医生的回答听上去无情得很。
医生带他们来到一间病房。医生一个人先进去,几分钟之后出来了。
“她恢复得不错。可以放心了。”
像和医生换班似的,松宫二人走进房间。中原香织正坐在床上。不知是因为接受了治疗,还是因为低着头,她的脸色看上去比今天早上要好一些。
“我们听医生讲了情况。”松宫说,“你受苦了。不过幸好没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
香织轻轻点了点头,嘴唇依然紧闭着。
“今天早上,我们问你们的生活有什么变化,你说没有。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已经怀孕了呢?”
香织没有说话,双手在膝盖上时而交叉,时而搓来搓去。
“他……八岛先生肯定知道你怀孕的事吧?”小林低声问。
香织好像吓了一跳,身体僵住了,接着轻轻点了点头。
“你们还没有结婚,还没有登记吧?”
香织舔了舔嘴唇,说:“我们会的。我们说过,在孩子出生前会结婚的。”
“但是现实生活中确实面临着很多困难吧。我听说他正发愁找不到工作。”
“嗯……是很难。不过冬树说了,等他的身体恢复后,他会像以前一样工作。”
“对了,听说两个月前,他的身体出了点状况。他怎么了?”
“那个,是他的脖子……”
“脖子?”
“在那之前,冬树就说他的脖子酸疼得厉害。大约两个月前,情况变得越来越严重,最后左手麻得都动不利索了。”
“那可真让人担心。原因是什么呢?”
“不知道。他又不去医院。不过最近他好多了,所以他说准备开始好好找工作,但没想到……”说到这里,香织紧紧闭上了嘴唇。她有些激动。
“孩子出生需要一大笔费用,这事可怠慢不得。”小林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冷酷,“八岛先生是怎么打算的?”
香织深深吸了一口气,瞪着小林说:“那个,我们会想办法的。只要我们俩齐心协力,肯定会有办法的。我们就是这样过到现在的。来东京的时候,我们俩发过誓,无论日子多么苦,也要两个人一起努力。”
所以八岛冬树绝不会为了钱去杀人!——她宣战似的目光分明在这样说。不能再刺激她了——也许小林是这么想的吧。他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你还是先回家吧。”松宫对香织说,“现在这样对你的身体不好,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我送你回去。”
“不,不用。真是抱歉。”
“不必客气。把你留到这么晚,作为警察,我们有义务把证人送回家。”小林说,“而且,就算你在这里,也不能帮他恢复。”
这话听上去很无情,但说的是事实。香织应该也明白这一点,无声地点了点头。
和小林在医院门口分手后,松宫送香织回家。他们上了一辆出租车。
车内,两个人都沉默着。“那个,”香织低声问,“我听说去世的那位被害人一直走到日本桥,是吧?胸膛上插着刀?”
“是的。”
“日本桥就是那座桥吗?日本所有道路的起点……”
“没错。道路元标……好像是这么说吧。怎么了?”
香织轻轻地呼吸了几口,视线落向斜下方。
“我们第一次来东京的时候,是一路搭免费车来的。”
“搭免费车?现在?”
也许是因为松宫吃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滑稽,香织的神色缓和了一些。
“很可笑吧?在二十一世纪的现在,还有人搭乘免费车。不过我们没有钱,想不出别的办法。但是,世上总有好心人,我们平安无事地搭了一路车。人家问我们要去东京的哪里,我们就说脚下这条路能到东京的哪儿我们就去哪儿。就这样,最后一位带我们的卡车司机把我们放到了日本桥桥头。我们在桥上大呼万岁,觉得全新的生活开始了。那时的我们是多么幸福啊。”她从包里掏出手绢擦拭眼角,“对不起。”
松宫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话。他默默注视前方,巨大的千住新桥向出租车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