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轻井泽的酒店中,发生了一起年轻女子被杀事件。于是,轮到我,大河原番三登场了。您可能会问: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到长野县去当警察了,但在这种时候,我希望您还是不要那么认真。
我们很快确认了被害人的身份。她是在东京AB电机公司工作的白领,古井株子,隶属资材部,是个任职已十年的老员工。
株子是在一张双人床上被杀的。发现人是宾馆的服务生,据说由于头部盖着毛毯,服务生还以为她睡着了。然而,不论是叫,还是推,她都没有动静,掀开毛毯,才发现赤身裸体的株子双眼圆睁,已经断气。
解剖分析,死者被杀于昨天,即周六傍晚五点到夜里九点之间。宾馆前台声称,预订房间的是株子本人,昨天傍晚五点开房并办理入住手续的也是她本人。据前台人员回忆,当时没有人跟她在一起。
房间内发现了几根毛发,经过验证,是株子本人的。没有发现任何性交的痕迹。但是,洗手间的马桶盖是掀起来的,这一点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一个女人不会独自住双人房。唯一的可能就是,还有一个男子,而那人把她杀掉了。肯定是这样。”对于我在调查会议上的发言,其他警察纷纷点头称是。
“不,这可不一定啊。”有人唱起了反调。
“也可能是女同性恋。将马桶盖掀上去,只怕是为了掩人耳目。”
“可是,从一般想法来看……”说到这里,我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因为混在警察中间的,是那个以皱兮兮的西装、乱蓬蓬的头发、圆框眼镜和手杖为特征的天下一大五郎。您应该知道——哦,不,可能不知道的人也很多吧——这就是我们天下一侦探系列的主人公。
“啊……喂喂喂……”我指着他脏兮兮的头,说道,“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可不是你这种外行侦探来的地方。请出去!”
“这个……”天下一使劲儿挠了挠头,说道,“这次我是扮演警察角色的啊。”
“啊,警察?怎么回事?”
“大概是像我这样的古典型侦探,不太适合这次的案件吧。要是出现大富豪在封闭的宅子中被杀,或者在住满奇怪人物的街道上发生连续杀人事件,倒是能凸显我的形象。”
“这次的案发现场是避暑胜地的酒店,被害人又是一个职业女性……这确实不太适合你啊。”
“对吧。”
“但是,这次为什么作者会这样写呢?那种让人心惊肉跳的气氛才应该是天下一系列的卖点啊。”
“似乎是和本案凶手所使用的诡计有关。只有这种充满现代感的氛围才能与这次的诡计匹配。”
“哦,是吗?那就没办法了,你就当警察吧。可是,你这身打扮可不行,赶紧换衣服。”
“这样果然不行啊。”天下一挠着头皮走了出去。
警方开始调查被害人的人际关系,尤其是男女关系。这次的故事和以往那种单纯依靠一个名侦探进行调查的模式不同,因此进展非常顺利。各种证据接连浮出水面。
我们首先查到的,便是古井株子的前男友,在同一家公司工作的只野一郎。因为爱恨纠缠而一时冲动杀人的可能性也很大,因此我们马上开始着手调查。
只野不胖不瘦不高不矮,长着一张无论见几次都不会记住的大众脸。他承认自己曾经和株子交往过,但坚称如今已毫无瓜葛。
“但是有人说,古井小姐一直想和你恢复交往,不是吗?”在公司大堂里,我问只野。在现实中根本没有警官会亲自来问这些事情。但如果警官仅仅坐在搜查本部,小说就无趣了,因此才忽略常识。
“开玩笑!”只野瞪大了眼睛,“我刚结了婚,为什么要和她交往?首先,我和她的关系并不像旁人所想的那样。不过是她在工作上帮过我的忙,我请她吃过两次饭而已。但是,她好像有些误会,总将此事挂在嘴边,我可因此惹了不少麻烦。”
“你们一起去过宾馆吗?”
“没有。怎么可能会有这事。”只野的大众脸上浮现出典型的愤怒表情。
“我知道了。那你能告诉我,案发当晚,你在哪里吗?这只是一种形式上的调查,你完全不必那么紧张。”
这就是所谓“不在场证明”的调查。现在,敏感的甚至并不怎么敏感的读者或许也已经察觉这次的诡计是哪一种类型了吧。
对于我的问题,只野一郎一脸不悦地回答:
“哦,那天晚上啊,我和我妻子在家里看录像。”
“有证明吗?有没有人给你打过电话,或者有人去过你家?”
“啊,这个正巧……”只野很为难地说道,“你去问问我妻子就知道了。”
“哦。”亲属的证言不能作为证据,就连读者都知道这一点。于是我在笔记本上写下:“没有不在场证明。”
“只野应该不是凶手。”只野走后,旁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我转头一看,天下一抱着胳膊,若有所思。
“啊……”我差点摔到地上,“你什么时候出现的?”
“我一直在这里啊。这次我演的角色是你的同僚啊。”
“哦哦。就像那个华生吗?”
“嗯,这个嘛……”天下一嘿嘿一笑。
“算了算了。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只野不是凶手?为什么?”
“他没有不在场证明。”
“你说话可真奇怪,正因为没有不在场证明才可疑啊。”我说。
天下一哈哈大笑,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你还不明白?我就说啊,这次的诡计是……”
我急忙伸手制止了他。
“喂喂,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就把结果都说出来。”
“可读者们都已经发现了啊。刚才大河原先生你不是也这么说了吗?”
“虽然如此,在听到‘那个宣言’之前,我们都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这是起码的礼貌。”
“哈哈,的确。‘那个宣言’……”天下一歪着头,说道,“作出‘那个宣言’的时候,正是这种类型的小说驶向高潮的时候,好吧。”
“那个宣言”究竟是什么呢?各位,请接着往下读就知道了。
我开始一一询问只野之外的其他相关者。询问内容各异,只有一点相同——“案发时您在哪里?”迄今尚无人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那个男人被写进嫌疑人名单,是在案发后的第四天。他叫蚁场耕作,是生产设备科的科长。传闻最近他和一个客户勾结,收取贿赂,泄漏其他竞标公司的投标价格。据说古井株子也参与其中。由于没有确凿的证据,调查只能私下进行。
害怕渎职行为被曝光而杀掉同伙古井株子,也有这种可能性。
我们决定传讯蚁场耕作。
蚁场身材瘦削,有些病怏怏的。当我们若无其事地暗示其渎职行为的时候,他的脸红了起来。
“绝无此事。说我受贿,这简直……简直太可怕了。这纯粹是谣言,是捏造。是嫉妒我成为公司里的精英,故意陷害我而散布的谣言,肯定是这样。”
据我们的调查,没有人说过蚁场是什么精英,他自己却这么说。
“你和古井株子关系很好,这是事实吧?”
“这也是谣言。只是因为工作上的关系说过几次话而已。如果就因此而怀疑我……”他表现得很无辜。
“知道了。”我合上笔记本,说道,“对不起,打扰了。我们可能还会找您了解情况,到时希望您能配合。”
刚才还因被怀疑而浑身颤抖的蚁场瞪大了眼睛,说道:“啊,这就完了?”
“对,您辛苦了。”
“啊……这个……可是……”蚁场用一种求助的眼神看着旁边的天下一,说道,“您是不是忘了一个问题?”
“啊……”天下一似乎想起了什么,惊叫起来,然后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大河原先生,那个问题……”
“啊,什么?”
“那个啊,那——个——”
“啊?啊……啊,是啊。我差点忘了。”我咳嗽一声,转向蚁场,问道:“最后请允许我再问您一个问题。请问古井小姐被杀当晚,您在哪里?”
蚁场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似乎又马上想起了自己的立场,皱眉道:
“这就是不在场证明的调查吗?不是一个让人舒服的话题啊。”
“请见谅,对每一个相关人我都会问这个问题。”
“那就没办法了。”蚁场拿过了一旁的笔记本,非常夸张地开始翻页,然后停了下来,说道,“啊,那天晚上啊……”
“您在哪里呢?”天下一问道。
在接下来的那一瞬,蚁场哼了一声,挺起胸脯,眼睛像是发着光,深呼吸了一下,一口气说道:
“那天晚上,我因公务去了大阪,入住新大阪站附近的宾馆。入住时间是晚上十一点之后,您只要调查一下就知道了。当时我还和替我搬运行李的宾馆服务生交谈过,您如果给他看一下我的照片,他应该能确定是我。我觉得他肯定不会忘了我。因为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我让他仔细地看过我的脸。但如果仅仅如此,你们也可能认定我是在作案后急忙赶到大阪的。但是,从轻井泽出发,乘信越本线到长野需要一个小时,乘筱之井线和中央本线从长野到名古屋需要约三个小时,而从名古屋到大阪,即便乘坐新干线也要一个小时。如果将等待的时间也算在内,五点离开轻井泽的宾馆应该能赶得及。但是,实际上不可能。我这么说,是因为,嘿嘿嘿,是因为,我在四点之前一直在公司里。那天是周六,我在加班。警卫应该可以证明这一点。我在离开公司时还跟他打了招呼。当然,那时我也让他仔仔细细地看了我的脸,所以应该会记得。那么,如果四点从公司出发,到达上野站最早也得四点半。然后,即便马上就乘坐上越新干线,到达轻井泽的酒店也得六点四十分左右。我在那里杀掉株子再返回轻井泽站,应该接近七点半了。这样,经由长野去大阪就太晚了。那么,回一下东京又如何呢?赶紧坐上新干线,到东京最早也得九点半,已经没有到新大阪站的新干线了。嘿嘿嘿,没有了啊。即便有,坐上‘希望号’也得花两个半小时,到达大阪得在十二点之后了。总而言之啊,我,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嘿嘿嘿,嘿嘿嘿。”
像是遇到了人生中最快乐的事情,蚁场耕作一脸幸福地说着,口水都从嘴角流出来了。
这便是所谓的“不在场证明宣言”了。
“看啊看啊,”和蚁场耕作分别后,天下一一脸不耐烦地说道,“‘拆穿不在场证明’类故事中凶手还是这副德行。”
“也不能这么说。对于那些人来说,这就是他们最幸福的时候啊。”
“可是,即便如此,这家伙说得也太多了。又不是演员,在现实生活中,哪有人那么准确地把握好时间行动呢?”
“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不在场证明,终于有了发表的机会,当然卖力了。”
“我也不是不知道。但说实话,我可不擅长这种‘拆穿不在场证明’类故事。”
“是啊,因为你不是这种类型的侦探。拆穿不在场证明的,要么是警察,要么是自由撰稿人。”
“为什么?”
“这个……”我歪了歪脑袋,自言自语,“是啊,为什么呢?”
“主人公的角色就暂不说了。在拆穿不在场证明类故事中,猜测凶手或者推理动机的乐趣不大。我总是觉得,那个不符合我的兴趣……至于作者,我倒是能够理解他想要翻新花样的想法。”
“这也没有办法啊。不明白杀人动机,就无法锁定凶手。无法锁定凶手,就无法拆穿不在场证明。”
“但是,我们冷静地想一下,你不觉得凶手制造不在场证明这件事是非常愚蠢的吗?正因为做了这种多余的事情,在被人拆穿的时候才没有理由为自己开脱。不管疑点多重,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警察便不能逮捕凶手,所以,如果没有不在场证明反而会更安全。我总是觉得凶手在做一些无谓的事情。”
“要是这么说,所有凶手使用诡计作案的犯罪不都没有意义了吗?比如尸体消失啊,密室啊之类的。”
“别提密室!”天下一脸色骤变,“那是禁忌!”
“啊,对不起。”想到天下一的密室过敏症,我赶紧道歉,接着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拆穿不在场证明’类型还是有很多忠实拥趸的。作者和我们这些登场人物都有满足读者需求的义务。”
“那么受欢迎吗?”
“是。”我加重语气说道,“特别是那种以旅游胜地为背景的故事更受欢迎,据说可以以一种旅行的心情阅读。还有,刚才你说因为没能去猜测凶手和推理动机,所以觉得这种‘拆穿不在场证明’的作品很无聊,但此类小说的爱好者们对这些可没兴趣,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想动脑子。这样的读者有很多。工作已经很累了,哪还有人愿意花费那么多精力去读书,加重自己的精神压力呢?”
“但是,不在场证明的诡计,读起来也会很累啊。乘几点几分开出的什么什么快车,在什么什么站下车然后坐上几点几分发的什么什么号去什么什么地方,光听这些,脑子都乱了。也有的把关键环节的时刻表贴在书里,但说实话,我从来不看那种时刻表,看了也不明白。”
“看来你是真的一点都不懂读者的心理啊。”我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些‘拆穿不在场证明’类型的爱好者也不会看那个时刻表。”
“啊,是吗?那怎么推理呢?”
“他们才不推呢。他们只是漠然地看着小说的主人公进行推理而已,所以不累。听了谜底之后,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明白了,就满足了。”
“啊!”天下一瞪大眼睛惊叫了一声。“可是,”他略一思索,说道,“纯本格推理小说迷阅读时,说不定也是这样的啊。”
“那还用说?所以,不要再发牢骚了。”我拍了拍天下一后背,说道,“我们还是回到小说的世界中吧。”
我们对包括蚁场在内的几个案件相关者进行了更为详细的调查。嫌疑人的范围不断缩小,最后只剩蚁场一人。
但是,正如蚁场坚持的那样,他有完美的坚不可摧的不在场证明。我们的调查无法进展下去了。用一个非常俗气的比喻来说,我们触到暗礁了。
“果然……”刑警天下一在一旁跟我说,“蚁场也不是凶手吧。”
“不不不。”我摇头道,“还不能这么断定。”
“但他有不在场证明。”
“对,但那反而更可疑。”
“如果你说因为有不在场证明所以很可疑,那么还有一些人也有不在场证明呢。”
天下一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明明知道我的立场,还是故意装傻。
“不,蚁场很可疑。”我依旧坚持己见,“他也有杀人动机。”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天下一说道,“蚁场指使其他人杀害了株子。然后,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啊?哦,也有这种可能性。”我气得直咬牙,这家伙真多嘴。“不,这个事件,应该还是单独作案。我觉得是蚁场一个人干的,没有人帮他。”
“可能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而已。”
“话虽这么说,”我故意咳嗽一声,说道,“但这是蚁场一个人作案。这厮肯定使用某种圈套制造了不在场证明。对,一定没错!”
“是吗?你有什么根据?”
“根据?啊,这是一个警察的直觉。”
天下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瞪了他一眼。
“拆穿不在场证明”类故事的天敌就是有共犯存在。如果最可疑的人有不在场证明,那么按照惯例就应该首先怀疑会不会有共犯。然而,要证明没有共犯,可不是件简单的事。这世上是不会有警察因为找不到共犯便否定其存在的。但是,在这类小说中,如果总是拘泥于这一点,小说的情节就无法展开,读者也会着急。在这个时候,以“警察的直觉”为挡箭牌,是最好不过的手段。
“不管怎么说,还是仔细分析一下蚁场的不在场证明吧。要彻底调查他下午四点从东京出发,前往轻井泽之后,能否在十一点之前到达大阪。”虽然多少有些勉强,但事情总算朝着“拆穿不在场证明”的方向发展了。
显而易见,调查没有任何进展。如果简单地依靠调查时刻表或多方打听就能破解诡计,就无法保证传统的“拆穿不在场证明”类故事的趣味性。有没有使用其他交通工具的可能性,或者利用一条谁也没有想到的路线?经过多方调查,将这些可能性一一排除,才是这类小说的看点。
“唉,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调查搁浅,收到的全是没有价值的报告。在搜查会议之后,我坐在椅子上叹息。“这个不在场证明,怎么也拆穿不了了。”
“气馁了吧。”天下一在一旁若无其事地说。
“你还真沉得住气。这个系列的主人公本该是你呀。”
“但现在我的角色不同了啊。”天下一拿着一面小镜子,照了照三七分的发型,摆了一个奇怪的姿势。
“你要是不出面解决,这个故事就无法收尾。快想想办法。”
“真没办法。”他把镜子放在桌上,说道,“帮我联系蚁场耕作,看我怎么让他不打自招。”
我高兴地拍了拍手,太好了。
我们在东京一家酒店的咖啡厅见面了。
蚁场似乎还有事,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嗯,”天下一首先开口说道,“是关于那个不在场证明的事。”
“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蚁场眼睛一亮,“那天我四点从公司出发,而往返轻井泽最快也要五个半小时。而且那时新干线已经没有了,即便有也不可能。”
“十一点之前不可能到达大阪,这个我很清楚。我们也想了很多方法。比如说,去了轻井泽之后,不回东京,而是转到日本海那边,沿着日本海前往大阪。”
“那又怎样?”蚁场的神色中露出一丝不安,往前探了探身子。
“结果不行。”天下一回答道,“那样更费时间。”
“是吧,不行吧。”蚁场的眼中再次放出光彩,“哈哈哈,是不行的吧。哈哈哈,你还想到了其他什么办法吗?”
“自己开车,走中央高速,开足马力飞驰。”
“结果呢?”
“好像也不行。”
“哈哈哈,”蚁场坐在椅子上摇晃着身子,放声大笑,“不行吧,是吗?还是不行。从轻井泽到高速的入口很狭窄。”
“所以,我们得出了结论。”天下一郑重其事地说,“你不是凶手。”
我吃惊地看着天下一。蚁场似乎比我更吃惊。他瞪大双眼,高声问道:
“啊……这……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只是说,你的不在场证明太完美了,我们决定不再怀疑你了。”
“哈哈……那个……那么,我的不在场证明会怎么样呢?”
“不会怎么样。你仅仅是搭乘新干线从东京去了大阪而已。在这段时间里偶然发生了杀人事件,而你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你很幸运。”
“多谢。啊,不是……”蚁场迅速地看了一下周围,小声说道,“你应该知道我就是凶手吧?那么赶紧拆穿我的不在场证明,这难道不是你的责任吗?”
“不,刚才我也说了,无论怎么想也无法拆穿。所以我认为,这里面没有诡计,你的不在场证明是真的。”
“真是瞎说!”蚁场猛地跳起来,说道,“这不是真的!是诡计,诡计啊!”
“不,不对。”天下一摇头,“在大约七个小时内,从东京赶到轻井泽杀了人,再去大阪,这不可能。”
“可能。”
“哦,怎样做?”
“这个……”蚁场不以为然地摇头说,“把它推理出来应该是你们的工作。”
“看吧,还是不可能的。我就觉得奇怪嘛。怎么看你也不像那种能想出如此了不起的诡计的人。”天下一用一种非常轻蔑的语气说道。
“你……你太无礼了。我就是设计出了一个不在场证明的诡计。”
“可我不是在问你吗?你的诡计是什么样的?”
“这我可不能说。”
我无奈地看着这两个人,明白了在“拆穿不在场证明”类故事中凶手这个角色的复杂心情。他们对自己想出的不在场证明诡计很自信。在这一点上,和那些制造密室诡计等非可行性犯罪的凶手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和其他诡计不同的是,在“拆穿不在场证明”类故事中,只要诡计没有被拆穿,我们就无法知道案犯是否使用了这个诡计。比如,在一个反锁的房间里发生了杀人事件,肯定是凶手设计的诡计。但在“拆穿不在场证明”类故事中,若侦探放弃怀疑罪犯,谜团也就随之消失了。
当然,在现实世界中,这也没有什么,但如果在虚构的世界里出现这种情况,凶手就没有立足之地了。他们害怕诡计被慢慢解开,却又对自己精心设计的时间和空间的魔术一点点地展现在读者面前充满期待。
“这样吧,”蚁场满脸堆笑地说道,“我给你一个提示,供你参考。你再挑战一次,拆穿我的诡计。我不会告诉读者我给过你提示。”
“不用。”天下一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
蚁场非常为难。这时,一个一身正装、非常漂亮的女人出现了。她递给天下一一张小纸条,而他说了一声:“谢谢。”
“喂喂,这个女的是谁?”我问天下一。
“啊?哦,她是我的秘书。”
“什么,秘书?你什么时候……”
“这些都无关紧要啦,重要的是……”天下一转向蚁场,说道:“情况发生了变化。凶手果然是你。”
“啊?”事出突然,蚁场有些不知所措,可他马上回到了自己原本的角色中,恢复了严肃,说道,“您这是什么话。也就是说,您能推翻我这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喽?”
“当然可以。”天下一看了看那张小纸条,又道,“你四点从公司出发,乘新干线到了高崎,然后换乘信越本线到了轻井泽。到达宾馆的时候,大概是六点半,然后杀了古井株子,回到轻井泽站是在七点半左右。”
“哦,之后呢?”
“从那里乘信越本线去了长野。到长野应该是在八点半左右。”
“然后呢?”
“你从那里乘坐SEJA前往大阪,到达时间是十点半左右,有足够的时间……”
“等等,等等,请等一下!”蚁场焦急地伸出双手,问道,“那个SEJA是什么啊?”
“你不知道?就是‘日本阿尔卑斯横穿超特快列车’啊。”
“啊?”我和蚁场同时发出一声惊叹。
“什么时候开通的?”我问。
“就在刚才。这趟列车速度很快,可以直线穿越日本阿尔卑斯山。好了,蚁场先生,你的不在场证明被推翻了。”
“等一下,等一下!我可没坐过那东西!在我作案的时候,那东西还没开通呢!”
“哼,这种说法能成立吗?已经出版的书也就罢了,要是在即将出版的作品中,忽略这么厉害的交通工具,那才是大错误呢。”
“可是,我没有使用那样的交通工具。我策划的是更巧妙的诡计。”
“真没面子啊。你要是发牢骚,就去跟拖稿拖到SEJA通车的作者说吧。”
“那么,至少也请听听我的不在场证明诡计吧。喂,喂,你也一定很想听吧?”
“我可不想听。好了,跟我去见警察吧。”
天下一拉着蚁场的胳膊,将他拖离现场。蚁场一边喊着“请拆穿我的不在场证明吧”,一边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