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诣忍不住向周少瑾打听:“她是个什么性子?”
周少瑾忙把心里那团乱麻压在了心底,笑道:“她性子很开朗,为人又体贴,说话也很风趣……等你见到她就明白了。我不会骗你的。说起来祖母和大舅母都曾经亲自相看过她,若是不好,肯定不会为你定下这门亲事的。”
程诣脸红得仿佛能滴下血来,却又怅然望了一眼寒碧山房,喃喃地道:“若集萤不是四叔父的婢女就好了……”
赶情他还吃在嘴里看着锅里的!
周少瑾气得不得了,沉着脸道:“顾家十七小姐是个好姑娘,你若是不满意,趁早跟长辈们说,免得等到她嫁过来的时候你心里还装着别人,朝秦暮楚,害了顾家十七小姐。”她说着,不由想起自己的上辈子来,目光就有了点点的水光,“我们女人家不像你们男子,你们若是过得不舒服了,天南地北的都是躲的地方,不然就在外面找个红颜知己,或是另置房外室。我们来来去去就只有这个院,只能守着这个院子过日子,就是寻死,还怕伤了长辈的心,怕让疼爱自己的人背了恶名、骂名。我话说在前头,你此时不把话跟长辈们说清楚,等到顾家十七小姐进了门,你若有半点对不起她的地方,我就立刻告诉外祖母、大舅母、大舅舅和诰表哥,不把你打得瘫在床上也要让你脱层皮……不行,这样都太便宜你了。我到时候要请了集萤出面。狠狠地收拾你一番……”
程诣听得头皮发麻,叫嚷道:“喂!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毒了!像朵长了刺的花似的。不会是跟集萤那恶婆娘呆久了,心肠也跟着她变坏了吧……”
周少瑾没等他说完,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虽然这一眼温温柔柔没有一点威慑力,可那娇纵的模样儿还是让程诣摸了摸脑袋,磕磕巴巴地道:“你别总把我想的这么坏……我也就是说说而已!难道你就没有喜欢过什么东西最后却求而不得只能偶尔在心里想想?”
周少瑾默然。
她想起了程池。
程池与她,就是一辈子都只能在心里想想的人。
放心底的最角落。
谁也不让发现。
死了也没人知道。
念头闪过,她不禁悲由心生,泪珠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周少瑾从小就娇滴滴。可她也倔强,跌到地上手掌破了皮也不作声,像这样猝不及防地哭起来,程诣还是第一次遇到。
他慌了神。
想掏了帕子给她擦擦眼泪,结果兜里什么也没有带;就想拿衣袖给她擦擦,看着她白玉般温润的脸。再看看自己衣袖上绣着的祥云襕边,又怕在她脸上留下印子。
程诣只好围着她团团地转,一面转一面申辩道:“你别哭了!我发誓对顾十七姑好还不成吗?我发誓再也不想集萤了还不成吗?我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坏!前几天辂从兄来找我,说柏大太太病了,他悄悄地回来看柏大太太,给你带了些土仪回来。让我转交给你,我都没有答应的……”
周少瑾的泪珠子一下子就挂在了脸颊旁。
她愕然地道:“你说什么?程辂来找你?他什么时候找的你?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嘘!嘘!嘘!”程诣紧张的四处张望。“你小点声!这件事我谁都没有说。我答应辂从兄的,谁都不说的……”
这个不动脑子的!
她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位表兄!
周少瑾唬着脸,忙擦了擦眼角,拽着程诣就往太湖石山顶的凉亭去。
“哎哟!”程诣不敢挣扎,一路求饶,“你有什么话好好说,你这是要把我拽哪里去?我可是偷偷跑过来的。这要是被人看见了,我今天晚上就得趴着睡了……”
会被程沔打得不能沾床。
周少瑾不理他。气喘吁吁地爬到了凉亭里,站了半天才均过气来,道:“到底是什么事?你给我说清楚了!不然我这就去告诉大舅舅,你一样今天晚上得趴着睡!”
“你,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程诣的脸比周少瑾的脸还要白。
周少瑾手里若是有鞭子都会抽他一顿,道:“我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你还不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程诣嗫嗫地道:“就是他说他们是从外地去求学的,岳麓书院怕他们背井离乡出了什么事,所以只准他们一年回来一次。可柏大太太病了,他实在是放心不下,就悄悄地跑了回来。还说几位从兄弟里,只有我的嘴最紧,不会乱说话,他就想来看看我,随道带了些土仪给我。我就留了他吃饭。谁知道他说和你有几年没见了。你从前小的时候总喜欢和他说话,能不能把你叫上……”
他当时以为自己就要和周少瑾定亲了,表妹变妻子,他有些不好意思,加上觉得程辂这样的要求有点过份,就很干脆的拒绝了。
“辂从兄好说歹说,磨了我半天我都没有搭腔。”程诣喃喃地道,“我也不是你说的那么不靠谱。我只是觉得大家同根同源,有些事能帮他一把就帮他一把,不能帮也别把人弄得下不了台……”
程辂这是要干什么?
像上辈似的想继续和她暧/昧,糊弄她?还是这辈子觉查到自己的可能会功名不保,怀疑上自己,想从自己这里找到些许的蛛丝马迹?
周少瑾想想就觉得很烦,恨不得马上就到年底,除了程辂的功名,看他怎么上窜下跳的!
又恨程辂花言巧语,把程诣也骗了。
可她又不能跟程诣说实话。
程诣这个人还是年纪太小,她怕藏他不住话。一时失言坏了大事。
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这才压制住了心头的怒火,尽量地用和平常一样高低的声音和他说着话:“他背着书院的尊长跑了回来,你知道了却不告诉长辈,这就是你的错了!你以后千万别再和他来往了。不然大舅舅知道了肯定又要罚你去跪祠堂了!”
程诣赧然,道:“他早就回岳麓书院了……我不会和他见面了!”
“这是他告诉你的?”周少瑾道。
程诣点了点头。
那程辂可能不会来找程诣了。
周少瑾松了口气,又叮嘱了他几句“你可别乱混”之类的话,直到见天色不早,快到用午膳的时候。才和程诣分了手。
没想到回上房竟然看到了几天不见的程池。
她压抑不住心底的欢喜喊了声“池舅舅”。
程池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她雀跃的心情像淋了瓢冷水似的,也让她冷静很多。
两个人陪着郭老夫人用了午膳,移到宴息室喝茶的时候程池又说了和李家拆股的事。
难怪这几天池舅舅不见了踪影!
周少瑾的心沉静下来。
郭老夫人则有些意外。
小儿子很少跟她说这些的。
她不由道:“拆了股,会不会影响裕泰票号的生意?”
程池道:“我不想再把生意做大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程家到了今时今日。应该收敛些了。”
郭老夫人点头,神色肃然地道:“两朝交替之时,外面饿殍遍野,程家却依旧锦衣玉食,最终惹来了祸事。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你考虑得很对。你大哥那边。你也要提醒他一句——我听人说,你大嫂在和袁家一起放印子钱。这不是什么好事!”
周少瑾吃了一惊。
没想到袁氏还放印子钱。
难怪前世她很有钱了!
不知道池舅舅是不是为这件事发脾气?
郭老夫人所说的“祸事”到底是什么事呢?
周少瑾思忖着。程池笑着站了起来,道:“我知道了!正午的太阳正辣,您先歇着吧!我回去休息一会就去铺子里了。明天还要处理退股的银子。”
周少瑾没等郭老夫人吩咐就帮着程池撩了帘子。
程池朝着她笑着颔首,快步出了上房。
周少瑾心里发寒,垂着眼睑回了上房。
又过了七、八天,袁氏的乳娘和几个管事押着行李,带着几个小丫鬟先行到了。梳洗一番之后。袁氏的乳娘过来给郭老夫人问安,看见在郭老夫人身边服侍的周少瑾她并没惊讶。
周少瑾心中生警。记在了心里。
那乳娘给郭老夫人行过大礼之后就笑道:“夫人在京城的时候染了风寒,有些不好,又怕耽搁了时辰,所以命老奴带着给家中众人的土仪先赶了回来。夫人估摸着还要七、八天才能到。”
再过七、八天,中秋节已经过去了。
周少瑾就看见郭老夫人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道:“既然决定了回来,怎么不早几天启程?”
那乳娘看了周少瑾一眼。
郭老夫人的眉头就蹙了起来。
那乳娘忙上前几步,声若蚊蝇地道:“南直隶乡试的主考官和副考官都已经定下来了,只等着皇上在奏折上盖印了。夫人是为这件事才回来迟了。”
看来自己的这个儿媳妇是想让儿子中个解元啊!
郭老夫人“嗯”了一声,道:“嘉善被他四叔父安排在藻园读书,我知道你惦记得紧,安顿好屋里的事,就让轿厅派辆轿子送你过去好了!”
乳娘谢了又谢,这才退下去。
周少瑾觉得空气都轻快了不少。
她非常的不喜欢袁氏的人。
等到了下午,乳娘把袁氏给众人带的礼物送了过来。
郭老夫人、碧玉等人自不必说,周少瑾居然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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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兄弟们,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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