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非凉看到电话的时候都不太敢相信,犹豫了片刻才接起。
傅自乐开门见山地问:“怎么过那么久才接?”
他嘿嘿地笑。“我受宠若惊,心肝儿还蹦蹦跳呢。”
她没有在意他那夸张得近乎掩饰的措辞,只是轻轻地说:“周非凉,你还活着。”
“这不废话么!”
“重伤?”
“啊?什么重伤?”
“美国枪战……”
“美国枪战怎么了?关我鸟事啊!”
“原来不是你干的……”傅自乐微微松口气,听这厮生龙活虎的声调实在不像重伤的。
周非凉炸毛了。“我/操/你傅自乐!老子不在美国!老子在加拿大,加拿大!”
她略略有些惊讶。“你不是说你去美国?”
“去你妹啊!我就第一、二天在美国,第三天就来加拿大了。当我的话耳边风啊!”这女人真的就是来气他的!
“你保重。”
傅自乐说完便挂上电话,她重新回去主宅,拉着傅自喜要说悄悄话。
“姐,你认识周非凉么?”
“好像听过呢。”傅自喜呆了呆,“他是谁呀?”
“就你结婚那天,站夏倾旁边的那个男人。”
傅自喜回忆了一下,“噢噢!我知道的,他还来买我的花花,我给他打折。可是他给我钱说不用找。”
“你觉得他怎么样?”那盆绣球花,傅自乐放在寝室一直照料着。
“他是夏倾的好朋友。嗯,不是坏人。不过他喜欢说他的妈妈和奶奶,我都不懂为什么总是说呢。”
“姐觉得他长得好看么?”
傅自喜摇了摇头。“没有夏倾好看的。”
傅自乐笑,她的姐姐是最诚实的。周非凉这人确实不能说容貌俊逸,可是他长相很有男人味,非常性格那种。
“姐,我跟你说,我觉得他比夏倾好看。”
傅自喜愣住。“为什么呀?夏倾那么好看的。”
“因为他是你的夏倾。”
傅自喜有点糊涂,望着傅自乐发呆了一阵子,突然灵光一现。“自乐觉得他比夏倾好看,是因为他是自乐的么?”
“不知道他会不会是我的。可我就是觉得他好看。”
傅自喜这会儿明白了,笑弯了眼。“我知道的。自乐,你是恋爱了么?”
“不是,只是觉得他不错。”傅自乐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恋爱,但对比她姐和夏倾的相处,她和周非凉显得太友情化了。
“嗯呢,你喜欢他,就会觉得他最好看,嗯,还有,会香香的。以前夏倾欺负我,他就不香的。”
傅自乐微笑。“我只是不想他受伤。”
“大家都要恋爱的,如果他对你好,你喜欢他,就要相信他呢。他要是欺负你,我会让夏倾去揍他。”傅自喜呵呵笑了下,补上一句,“夏倾现在都听我话的。”
傅自乐偎进傅自喜的怀里。“姐,谢谢你。”——
周非凉实在太火大了。
他去查着美国枪战的新闻,才明白傅自乐这通电话是何意。
事实是,虽然他没有参与枪战,但也差点遇险。
他因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下一个女孩子。他没有想和那个女孩子过多牵扯,救下后便打算走人,谁料却被陷害了一针。那女孩是被制服了,可针这种东西,一联想就知道是高危的象征。
周非凉也来不及等什么“窗口期”,直接去做检测。
在检测期间,他停止了和傅自乐的联络。
如果他真的被感染了,那么她没有喜欢上他,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最终的检测结果出来的时候,周非凉松了口气,还好没中招。
他这段时间公司的事也忙完了,便打算回国再和傅自乐详谈了。
却不知她是打哪联想到的枪战新闻,第一次主动给他电话。
虽然他很不爽她连地点都弄错,但是被她担心的感觉,还挺不赖的。
周非凉急急地回了国,然后就去学校找傅自乐。
傅自乐见到他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他却越瞧越顺眼了,“我怎么看你现在可爱多了。”
“你又有什么事?”
“我回来了,继续追你啊。”
她横他一眼。“你公司倒闭了?”
“我也想啊!老子要累死了!还不如打拳来得痛快。”周非凉勾着她的肩,一副哥俩好的热情状,拉着她往自己的车上走。“走走走,我给你讲故事,我跟你说,我真的差点就要得绝/症了。”
傅自乐听完后只是皱了下眉。“你真的没事?”
“废话。”周非凉捶了方向盘一下,“我/他/妈把所有能做的检测都做了!等到真的确实无恙,我才回来的。”
她也听过窗口期的说法,可长可短的,这下她原本已经放下的心又忐忑了起来。“过一个月再去做一次吧。”
“行。如果复检有问题,那就是他妈背运了。”然后他顿了下,“真有事,我绝不会赖着你。”
傅自乐没说话,透过玻璃望着前方的林荫处,轻轻握了下拳头,然后松开。“周非凉,你和我说了你的很多事,我今天也和你说一件事。”
他摸出烟想点燃,却又想起什么,扔了打火机,悠哉地道:“你别说你爱上我了啊。”
“你觉得我为了我姐尽心尽责,可是我要告诉你。”她把视线转向他。“我姐,她是被我害成这样的。”
周非凉敛起表情,静静地听。
“我姐以前很优秀,非常聪明,她是被我推下楼,撞到头才变成这样的。”
“如果没有我,我姐可以继续读书,我妈妈也可以上班,我爸爸就不用那么辛苦地养家。”
“周非凉,这件事我谁也没说过。我没有告诉过我的爸爸妈妈,更加不敢告诉我姐姐。”
“在你面前的这个人,表面上把她的姐姐呵护备至,可是却是个真正的罪魁祸首。”
傅自乐叙述得很平淡,可是这却是周非凉第一次看她哭。
她一直就是从容淡定的,只有说起她的姐姐才会有情绪上的起伏。
他倾身揽过她,“好了,别哭。你姐姐不是还好好的么。我们谁没干过些蠢事呢。”
“周非凉,我对你暂时没有什么热烈的情/爱,不过我可以坦白的是,有好感。”傅自乐把眼泪微微眨掉,“我姐说,要信任,我就信你这么一次,只有一次。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这个阴/暗的女人是不是你想要的再答复也不迟。”
他想都没想,直接回答:“傅自乐,以后的事我帮你扛。”
周非凉对这事上了心。
傅自乐那天哭过之后就恢复了平静。可是他知道,她心里根本就放不下自己曾经的过错。
但要她自己去和傅自喜承认这件事,她是绝对不会有这个勇气的。
周非凉直接打电话给夏倾。“我想见你老婆。”
夏倾不是很乐意。“我老婆那么可爱,你存的什么心。”
“你妈/逼的,我又不是王辰,我不爱你女人那类型。”周非凉突然想想,自己也真是找虐,喜欢上一个性格超级沉闷的女人。
夏倾不耐。“警告你,敢说我老婆一个字儿不是,兄弟也没情说。”
“操!你怎么这么烦。我有要事要见你那位可爱的老婆。”
夏倾最终还是允了。他问究竟什么事,周非凉却只道:“等事情解决了,你老婆自然会告诉你。”
周末的时候,夏倾便带着傅自喜出去。
傅自喜看到周非凉,笑了。她想的是,这是自己妹妹喜欢的人。
周非凉却不敢对她太热情,生怕那个小夏哥哥一个不爽就真的挥拳过来了。
夏倾退出房外,他透过窗户望着里面,心里在琢磨着,周非要说的事到底是什么。
周非凉在傅自喜对面坐下,给她斟了一杯茶。“傅姐姐你好,我是周非凉。”
傅自喜也问好。“你好,我是傅自喜。”
“今天来找你,是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嗯呢,你说呢。”
周非凉料到傅自喜应该听不出拐弯抹角的话,他索性单刀直入。“如果你妹妹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原谅她么?”
傅自喜愣了下,然后肯定地道:“她不会对不起我的。”
“我是说如果。”
她摇头。“我不怪她的。”
“傅姐姐,我呢,想和傅自乐一起。”
“嗯呢。”她呵呵地笑。“你们谈恋爱了,我知道的。”
周非凉见傅自喜的傻乐样,也笑。“我不想她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那多累啊,她藏了那么多年。我是急性子,想让她早点放下来。”
她郑重地点头。“嗯呢,她好累的。你要对她好,不然我让夏倾揍你的。”
“傅姐姐,她做过一件错事。这件错事,只有你能拯救她。”
……
周非凉走后,傅自喜还怔怔地坐着。
夏倾过来抱她,“小胖团?”
她回过神来,伸手抱他。“夏倾,自乐真的好辛苦。”
他蹭她的额头,“周非说什么了?”
她摇摇头,“我想见自乐。我见完她就和你说的。”
“好。”
晚上傅自乐回到夏家的时候,照例先去后宅的房间放行李,去到才发现傅自喜在那抱着大熊坐在沙发上。
“姐,怎么过来这边了。”
傅自喜笑,“自乐,我今晚和你一块儿睡。”
傅自乐立即联想到不好的,“夏倾欺负你?”
“没有的。”傅自喜赶紧否认,“我和他说了,今晚和你睡的。”
傅自乐笑着应道。“好,我好久没和姐睡了。”
两姐妹躺在床上后,傅自喜突然环抱住傅自乐,喃喃地开口,“今天周非凉和我说了一件事。”
傅自乐顿时明白过来,彻底僵住。
察觉到妹妹的反应,傅自喜安抚地蹭了蹭妹妹。“自乐,不要怕。”
傅自乐等那阵僵硬的状态慢慢过去,突然痛哭失声。“姐,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不哭,不哭。不怪你的。”
傅自乐紧紧抱住傅自喜,心中的那份愧疚感汹涌而至。“都是我不好,我太坏了……”
傅自喜轻轻地拍着妹妹的背,“不哭噢,其实,我都不记得那件事了。我只知道你对我很好,谁要是欺负我,你就去打他。爸爸会骂你,可是你还是去打。爸爸妈妈走了,我这么没有用的姐姐,你都照顾我,给我买好多好吃的,你自己却不吃。”
“自乐,我们都会做错事的。我也做过坏事呢,可是妈妈都不怪我的。妈妈说,只要勇敢承认错误,就还是好孩子。”
“你也是好孩子,我妹妹是最棒的。”
“我们不要再想它了,我现在过得很好呢,我有你,我有夏倾,我还有公公婆婆,也有爷爷奶奶,嗯,还有天上的爸爸妈妈,还有这个大熊宝宝,大家都对我很好呢。”
“我觉得我还是那个我,我就是变笨了的。不过,我有你和夏倾,你们都很聪明,所以我笨笨没关系的。”
“而且,我现在没那么笨的。嗯,你姐姐又聪明又勇敢,这是夏倾说的。”
“自乐不要哭,姐姐在这里。”
傅自乐攀着傅自喜,只是哭,最后她泣不成声的一句,“姐,我爱你。”
傅自喜抹了抹自己的眼泪,然后轻轻地擦拭着傅自乐的泪水,把脸贴近傅自乐,亲昵地笑。“我也爱你。你是我最好最好最好的妹妹。”
那天晚上,傅自乐做了一个梦……
她那十二岁的姐姐,站在当年那个楼梯平台,笑盈盈地看她,眼中全是深深的疼惜。
傅自喜伸出手,轻抚着傅自乐的脸,温柔地说道。
“自乐,姐姐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