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硬邦邦的?
彭安又被赶去睡觉。
在此之前,他有话说:“陆小姐,这里不是上海法租界。万一你出什么事,我可能没有办法及时救你。”
云门到香港就几个月,还处于人生地不熟的阶段。
陆姩留意到他沙哑的声音:“你立即躺下,然后闭上嘴巴。”
“陆小姐。”
她拍拍他的脸,两个手指夹起他脸上薄薄的肉。
彭安也有脾气了:“不要动手动脚……”
“你觉得我必须躲到你们的背后才安全?要我顾及那点事,放你在这里烧成一个傻瓜?”
“那不是那点事,我的病没事了。”彭安要躲,却躲不了,再躲就要撞到床头。
“退一万步讲,就算鹰记的人抓了我过去,他们不是要东西吗?还没有拿到东西之前,我能和他们周旋。”
“你是姑娘家,别和那些人面对面。”不要说帮派的男人,就连普通的男人都可能见色起意。
“你担心我,不如担心一下,你这把嗓子再说废话,是不是明天就跟着废了。”她去烧了水,端着杯子进来,命令他吃药。
陆姩坐在床头守着,一直守到他睡着。
身边人越发少了,她珍惜剩下来的每一个。
*
陆姩不再出去,中午,她简单煮了一锅白粥。
逼着彭安吃了两碗,又在逼着他睡觉。
他摘了眼镜,望着天花板上模糊不清的灯的轮廓:“睡不着了。”
“我们来说点什么。”陆姩坐在床边。
彭安生起警惕,他拉上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没想到她聊的竟然是正事:“我上午出去的时候,遇到有三个自称是八风堂的男人。”
“他们有没有注意到你?”
“我灰头土脸的,别人看不上。”陆姩问,“八风堂又是什么?”
“香港的帮派大的小的,叫得上名号的有十来个。八风堂比鹰记建得晚,一直和鹰记不对付。”彭安说,“这条街是八风堂的地盘,在这里躲鹰记的人更安全。”
“八风堂的头目是不是叫八爷?”
“嗯,全名郑八春,在道上自称八爷。”
“云门是和鹰记斗,还是跟八风堂斗?”
“跟所有其他的帮派斗。没有真正的朋友,除非有利益交集的时候。”
陆姩就盼着陈展星到处树敌:“你对云门了解多少?”
“知道些皮毛。”彭安立即撇清关系,“不会同流合污。”
陆姩发出一声冷笑。
彭安把被子拉到下巴:“我睡觉了。”
*
陆姩沾上了货物箱的灰尘,觉得自己脏兮兮的。
她自己的那一套衣服已经穿了两天,她准备趁着今天晚上有风,晾一晾。
她烧了一壶水,到楼下把一匹丝绸白布剪成了浴巾的尺寸。
厨房的水开了,她提桶进去,装上热水,再提桶进浴室。
她简单洗了洗。
用刚刚剪下的那块布料当浴巾包裹身子,关上浴室灯,拉开门。
*
两分钟前。
睡了一天的彭安醒过来,他出了一身汗,黏黏的,浑身不自在。
四下寂静,那个女人可能已经睡了。
正好,他打算去浴室擦一擦身子。
他盘算以后要如何跟他保持距离。巧的是,彭安开门时,浴室那边的门也开了。
站在那边的人可不就是陆姩?
乍一看,她敞着半个身子。再一细看,她披了一件素白的布,白色丝绸和似雪肌肤像是融为一体,
几个回忆的场面同时钻进他的脑海。
比如,彭安和陈展星说,他不喜欢胸这么大的。
比如,彭安将陆姩裸/露的照片一笔一画地涂白,寄给张均能。
回忆交错,时间只过了一两秒而已。
彭安转身就要回房。仓促间,也许是脚上滑了一下,他的手撞到了挂在白墙的面具。
“哗啦啦”的,几个面具掉下来。
离他最近的那一个面具笑容咧到耳边,似是讥嘲他的失措。
彭安弯腰去捡。
陆姩已经到了他的跟前,低身帮忙捡。
其中有一个面具掉在她的脚边。
她没穿鞋。
彭安看面具,也看见她小巧的脚趾。
“陆小姐,我来就好。”他抓起那一个面具。
陆姩探出手,抓到了另一个离他比较远的面具,她把面具翻过来。
面具上画的是一张娇媚的狐貍脸。
她拂了拂面具上斜斜飞扬的孔洞,将面具摆到自己脸上,转头问:“这个狐貍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彭安好像没有注意狐貍是否好看。
那匹布裹着立体的圆球,就要挡不住呼哧欲出的趋势。
他移开目光,又见她纤细的腰线下,露着一双修长的腿。
彭安只能看着狐貍面具:“嗯,挺好看的。”
他揉搓着手指,先是慢慢的,之后变得大力。
陆姩慢慢地将面具向左移,露出自己的右半脸:“那这样呢?”
她的左半脸被面具遮住,另一半脸显露出来的狡猾妖娆,比面具上的狐貍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更像是一只狐貍,一只成精的狐貍。
妖精是要吞人的。
突然的,她手腕一翻,将面具盖到他的脸上。她左右端详:“嗯,这只狐貍是挺好看。”
或者说,因为他脸上的表情总是一本正经,狐貍面具让她觉得,这个男人有了点世俗的东西。她没有将面具的孔洞对准他的眼睛。
彭安眼前漆黑,刚刚那一幕,却早已收入他的眼睛他见到她布上的结。
很松……几乎要滑落……
他用拇指指甲掐了掐自己的食指,逼着自己中断联想。
发烧迟缓了他的神经,否则她这样贴过来,又贴了这么久,他肯定弄死她。
才这样想着,他的怀里多了两团柔软的东西。
他迅速向后退,直到紧贴墙面。
他的表情完全藏在面具之下。
陆姩看不见他冰冷的眼睛,只是用两团软绵绵的东西在他心口压了两下。
彭安全身一僵,整个拇指仿佛都要掐进掌心里。
陆姩轻轻笑了一下,再逼他,恐怕他整个人都要烧冒烟了。
她放下面具。
彭安一眼见到深深的沟壑,他的目光四处瞟,但无论怎么游走,无论是左边或者右边,都逃不过那一片雪白。
她弯起唇:“早点休息吧,你还是个病人。”
几秒过后,他推了推眼镜:“陆小姐,晚安。”他贴着墙走。
陆姩仿佛见到一只横行的螃蟹。
他手足无措,她却放声大笑。
那笑声,前面低,后面扬起来。
彭安停在耳中,像是忽然窜上天的烟花,轰然一响,色彩斑斓。
*
彭安在这个晚上做了梦,一个关于陆姩的梦。
他醒了后,却不记得梦里的情景。
但他的脑子里留有陆姩曾经的照片。
夜很长。
开窗的男人吹着秋风,分不清自己心底的究竟是杀气,又或者是其他。
白天睡太多了,晚上难以入眠。
彭安称之为“发烧后遗症”。
*
第二天早上,陆姩又熬了一锅粥。
她去敲门,然后推门。
推不动。
里面的人上了锁。
她又敲门:“彭安,吃早餐了。”
彭安的话从里面传出来:“陆小姐放在门口吧。”
瞧瞧,他防她的样和她当初防陈展星时如出一辙。“这里没有桌子。我直接把碗放地上,万一被你踢了怎么办?”
不一会儿,彭安出来,面色苍白,是一副大病未愈的样子。
“陆小姐,辛苦你一大早起来做早餐。”
“谁让你是个风吹就倒的身子骨呢。”
彭安简单洗漱。
两人又到四方桌旁吃饭。
陆姩舀了一碗粥:“今天感觉怎么样?”
“我好多了。”彭安说,“陆小姐,我自己来就好。”
她放下碗,用手掌去贴他的额头。
彭安真担心自己会把这一碗滚烫的粥直接扣到她的脑袋。
陆姩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好像退烧了,。退烧不是痊愈,你还是个病人。”
彭安埋头吃粥。吃完一碗,他礼貌客气地说:“陆小姐,我去休息。”
她伸手拦住了他的“落荒而逃”。
“咦?你的脸怎么还这么红?”她捏起他的脸颊。
他咬一咬牙。
她踮起脚,凑到他的耳边:“好好休息。”她坏笑地朝他耳朵吹了一口气。
彭安半边身子发麻,倏地燃起勃发的杀欲。他也许控制不住自己。但他又清楚,这个女人杀不得。
杀了,可惜。
彭安躲着,擡手时不小心推到了她。
陆姩没有站稳,踉跄倒了楼梯边。她去抓扶手,抓了个空,身子失去平衡,眼见就要摔下楼梯。
彭安如果狠心,就直接让她滚下去算了,耳根更清净。
想法冒出来的瞬间,手上的动作更快,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回来。
陆姩因这一把力气撞进他的怀里。她得寸进尺,抱住他的腰。她的手指顺着他的脊骨按下去,触及到一片结实的手感。
原来他不是孱弱无力的男人。
彭安绷紧身体,手指互相搓揉,他正酝酿负面阴暗的情绪。
他和她,到了该截止的时候。
“刚才好害怕,我以为我要死了。”美人计用过不少,唯有面对彭安时,陆姩轻松又愉悦。
凭彭安的段数,怎么斗得过她?
她的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腰:“咦,为什么硬邦邦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