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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蜜罐 正文 第28章

所属书籍: 蝴蝶蜜罐

    可如果完全信任,又怎会在这样的暴雨天,在这样泥泞的山路上飞驰。

    王嫂提前半个小时到,说是怕下雨。

    金长明看向墙上时钟:“陆小姐是不是还没有回来?”

    王嫂:“是的。但是彭先生说,一定要备陆小姐的饭。”

    “王嫂,你去忙吧。”之前金长明不觉得有什么,但自从收到两支针管,他莫名开始忐忑。

    天空糊了一道灰墙,雨迟迟没有来。

    轮椅像是钉在花园。彭安的目光延伸至道路尽头,就是不见陆姩的身影。

    王嫂来问开饭时间。

    彭安说他疲惫,要休息,醒了再吃饭。

    金长明又拧拧鼻梁。直到听到门外动静,他起身出去,见到陆姩:“陆小姐,你回来了,吃饭了吗?”

    “还没有。”陆姩问,“王嫂在不在?”

    金长明:“她在厨房。”

    陆姩去厨房,把鱼饼交给王嫂,出来又问:“彭安呢?”

    金长明斟酌地说:“彭先生说体力不支,正在休息。”

    陆姩不禁在心里暗骂,真是大弱鸡。

    “我去叫醒彭先生。”金长明正要走。

    陆姩又说:“算了,他肚子饿了自然会来吃饭。我看他今天没精打采,可能昨天夜里睡不好,让他休息吧。”

    金长明不知如何反驳了。彭先生未必就是真的在睡觉啊……

    可金长明又能如何?陆姩不是他的主子,却是他家主子在意的女人,他不得不听令。

    午饭席上,没有彭安。

    王嫂把蒸好的鱼饼端上来。

    金长明尝了一口:“调味恰到好处,既去除了腥味,又留有鱼肉的香甜。陆小姐怎么突然去买这东西?”

    “偶然遇上。”陆姩简单地把事情讲了一遍。

    金长明笑了笑:“这恐怕是卖鱼饼的销售策略,他就赌陆小姐不会白白收他两个鱼饼。这不,他卖了一斤的货。”

    陆姩跟着笑:“好在味道不错,我也不吃亏。”

    吃完饭,陆姩向外望天。

    天色阴沉至今,却干巴巴的,没有风没有雨。陆姩甚至见到北边的天亮起来了。

    今日说起纪上章之后,她特别思念他。好不容易出来,她是要见一见他的。

    陆姩勾着长伞向外走。

    金长明问:“陆小姐要出去?”

    “是啊,坐不住。”

    “去哪里?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不劳烦金律师了,我去一个心心念念的地方。”

    金长明把彭安的交代说了一遍:“陆小姐,这是蓝医生配置的麻醉药。粗的那一支是局部麻醉,细的则是全身麻醉。你一个人在外,留个东西防身吧。”

    想起今天的黑衣男子,陆姩问:“柳小姐遇到什么麻烦吗?”

    “有时候,好端端的人也会突然被追着不放。”

    乱世之下好人难做。陆姩收起针管:“谢谢你,金律师。”

    这声道谢如果是说给彭安听,大概彭安和陆姩还有戏。只是,彭安舍不得孱弱的病秧子戏码。可一般姑娘家,谁会看中弱不禁风的男子?

    金长明的红娘之心,凉透了。

    *

    王嫂来敲门喊吃饭的时候,彭安在“休息”。

    陆姩的身影出现在路口的时候,他就真的休息去了。

    无人来叫他吃饭。他也不愿和陆姩同桌,免得她又动手动脚。

    昨夜响雷吵了人,他正好补一觉。直到电闪雷鸣,天空撕开了雨布,雨点啪啪落下,他才起床。

    王嫂守在客厅,见到彭安,她说:“彭先生,你醒了。我给你热一热饭菜。”

    金长明从花园进来:“彭先生。”

    “金律师,吃饭了吧?”

    金长明有些尴尬:“是的,我和陆小姐一起吃的。陆小姐关心你,说你昨天晚上睡得不好,让我们不要打扰你休息。”

    听上去合情合理。

    彭安:“她人呢?”

    “陆小姐说要去一个心心念念的地方,也不让人跟着。”

    彭安点头:“知道了。”

    王嫂动作利索,很快就端着热饭热菜上来。

    彭安望着其中一个盘子:“这是什么?”

    王嫂说:“陆小姐在外面买了一斤鱼饼回来,我蒸熟了之后,陆小姐捎了几个,剩下的就当做是上桌的菜。”

    彭安:“鱼饼是怎么做的?”

    王嫂回答:“把鱼洗干净,剔除鱼刺,剥去鱼皮。再取鱼肉。然后剁成鱼茸,加上调料、淀粉拍打而成。”

    是鱼做的,但和新鲜鱼肉的味道不一样,掺了调料香。电光火石之间,彭安想起什么。

    窗外又是一道轰隆的雷鸣。彭安问:“陆小姐有没有说在哪里买的?”

    王嫂摇头,她从不过问主子的事情,当然也不敢问。

    “在汤包店的附近街市。”金长明解释说,“陆小姐说,是卖鱼饼的人先送了她两个,她觉得人家做生意不容易,就买了一斤。还挑了双喜的,说是好兆头。”

    这可未必是好兆头。

    彭安猛地站了起来:“金律师,你打电话去巡捕房,联系张巡捕。凶手可能和鱼饼有关。”他从没吃过鱼饼,无从描述凶手身上的怪味。有点腥,有点香。

    彭安顾不上装虚弱,大步一迈,风一样地回房。

    王嫂吃惊。原来不是残疾啊?那为什么天天坐轮椅?

    彭安出来时,已经披上外套。

    金律师放下电话:“联系不上张巡捕。突发暴雨,巡捕房的巡捕们都出去巡查了。”

    彭安向外走:“这一场暴雨,恐怕有事情。”

    外面下着雨,但不是漆黑一片。“之前的案子都是在雨夜,现在只是下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彭安说,“我去接她回来。”

    “彭先生,你知道陆小姐去了哪里?”

    “她去了北坳山。”陆姩说过,她将来也要葬在那里。

    金长明:“要不要我跟着去?”

    “你留在这里,时不时给巡捕房拨一个电话,务必联系张巡捕,告诉他,凶手可能盯上陆小姐了。”

    *

    雨刮器划着一层一层的雨水,却没有带来清晰的视线。乌云又黑又重。不到晚上,店铺没有关门,有路人在门前避雨。

    一切都和彭安遇袭的时候不一样。但是鱼饼的味道把他拉回到那一个晚上。

    凶手有特定目标,非常明确。死者都有多段感情纠葛。

    而陆姩……

    车子经过汤包店。

    汤包店的不远处是街市。街市的摊贩有可能目睹了今天上午,她推着他的轮椅,偶遇他父母的一幕。从外人来看,他、陆姩、他的父母,也许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彭安有了细碎的联想,他希望是自己多虑。

    车子又经过一条路。

    彭安猛然踩下刹车。

    大雨滂沱之中,有两个巡捕穿着雨衣在巡逻。其中一人正是张均能。

    车子掉了头,急急停在张均能的面前。溅起的雨水几乎要飞到他的脸。

    张均能转过头。

    彭安放下一半车窗:“张巡捕,我有雨夜案凶手的线索。”

    张均能目光一凛。

    彭安:“上车再说。”

    张均能:“是去哪里?”

    彭安:“北坳山。凶手可能在那个方向。事不宜迟。”

    张均能立即交代同事一些事,说完上车。他拂了拂身上的雨水,但还是落在车内。

    哗啦啦的雨砸在车玻璃,车里的二人说话都不得不提高声音。

    “张巡捕,我有一个大胆猜测。”

    “彭先生请讲。”

    彭安:“我曾经告诉你,凶手身上有一股味道。我今天又闻到那个味道,来自陆小姐买的一斤鱼饼。我觉得凶手应该是通过盯梢路人来寻找目标。中午,陆小姐收到别人送的两块鱼饼,我觉得其中有蹊跷。”

    张均能:“你怀疑这一次凶手的目标是陆小姐?”

    彭安:“送鱼饼的这个人特意提到了双喜,爱心。你说过凶手有情感偏执,下午陆小姐就说要去北坳山,听我家厨子的意思,她是带着鱼饼去的。”

    张均能:“陆小姐为什么去北坳山?”

    彭安:“她的男朋友葬在那里。”

    张均能:“抱歉,我不知道。”

    “今天,陆小姐和我出门,在汤包店遇上我父母。她做了一出戏,假装与我亲密。”彭安说,“假设,张巡捕,我是假设。假设这人知道陆小姐与她男朋友十分恩爱,但是目睹那一场景,会不会认为她是负心人?”

    “你说的是汤包店门口?”

    “对。”

    “我昨天见过陆小姐。我们只是撞见,但不凑巧,一起在汤包店吃了午饭。我今天巡查,又碰见陆小姐。她险些摔倒,我扶了她一下。”张均能清秀的脸沉得和乌云一样,“如果你的假设成立,对方误会陆小姐和我们的关系,他很有可能要审判陆小姐。”

    *

    黄包车夫一听要去北坳山,说:“小姐,很快就要下大雨了,你改天再去吧。最近的暴雨天都有凶案。你瞧见没有?这路上就我一个人敢跑。”

    陆姩预计明天她可能要回东五山,而且她见到北坳山上亮起一片天,她觉得这雨下不久。

    见她不听劝,黄包车夫摇摇头。

    陆姩撑伞,往山的方向去。密密麻麻的雨点像利箭打在地面。

    她的男朋友葬在一个村落的山上。那里有小片的墓地,非常清静,不被打扰。

    倾盆大雨来袭,风卷着雨,伞下的她湿了半身。

    陆姩还是放弃了,今天确实不是扫墓的日子,就算她到墓地,恐怕墓前已经被狂风暴雨吹得一片狼藉。

    在这样的雨势之下,她无法往回走,只能到一个草屋前避雨。她敲敲草屋的门。

    里面无人回答。

    这里可能是伐木工的临时住所。

    陆姩在檐口下站了一会儿,看见远处有一人走来。

    那人似乎不怕被雨淋湿,哪怕伞被风吹得歪歪斜斜,他还是不紧不慢。伞是黑的,衣服是黑的……他在伞下披了一件雨衣。

    他走近,展现的是一张开朗的脸——这是卖鱼饼的青年。

    他也到草屋前躲雨:“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陆姩让了让:“我要去山上,没想到下大雨。”

    青年收起伞:“真巧,我也是要到山上。”

    “你不等雨停了再出发?”

    “来的时候不知道会下这么大雨。”青年擦擦脸上的雨水,宽大雨衣帽罩住他的额头,露出黑洞一样的眼,“小姐说,下午要见心上人,莫非他住在那座山上?”

    这人格外关注她的心上人。陆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笑了笑:“这一趟我是白走了,下雨过不去,以后再说了。”

    “我喜欢雨,尤其是暴雨。这是上天在冲刷人类的污浊啊。每次下一场雨,山里空气特别新鲜,虽然路面遇水就泥泞不堪,但地面之上,清新自然,人被洗干净了。”

    陆姩觉得青年不是在说雨。她忽然岔开话题:“我在报纸上见到,上海的暴雨日子很不太平,受害者有男有女。你如果常常在雨天往返山路,要当心。”

    青年转过脸,眼睛有奇异光芒,嘴角似乎抽动一下,但又克制住:“是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停雨。对了,前方不远有个山洞,是守山人的营地。小姐,不如我们过去歇歇脚?”青年很温柔,不是中午欢快的调子。

    再次和这个青年偶遇,有人觉得是巧合,但陆姩,她就是制造过许多巧合才进了东五山。

    她问:“前方是多远?”

    青年说:“走路大概十分钟吧。草屋里漏水,外面也遮不了多久。”

    “麻烦你带路。”

    “相逢就是缘,能在这里遇到小姐。”青年打开伞,“真是太巧了。”

    陆姩比青年慢了一步。

    他的背影黑漆漆。

    她掏出包包里的两支根管,迅速装进裤袋:“对了,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回头笑:“我叫孔净远。”

    *

    人烟稀少,那辆黄包车显得孤零零的。

    黄包车夫拉下车子的布棚,自己则在一个木棍挂起的帆布下躲雨。

    张均能下车去问。

    黄包车夫说:“对对对,是有一个小姐从这里走过,她要去北坳山。山路崎岖不平,雨天容易出事,我宁愿不要钱。我劝了那个小姐,她非要去。”

    张均能又问:“这位小姐走了之后,有没有其他人跟着?”

    黄包车夫摇头。

    张均能:“你再想一想,没有见到其他人吗?”

    黄包车夫又摇头,但下一秒,他突然点头:“我想起来了,我远远见到一个人。去北坳山不止这一条大路。小路有两条,只是那边都是泥。下雨天跟淌水似的。那人走的不是大路,我只在岔路口见过他一眼。”

    张均能:“你看清了他的样子吗?”

    黄包车夫:“离得太远,而且又下大雨。我只隐约见到一个身影,穿着黑色雨衣。”

    谢过黄包车夫,张均能再次上车:“果然被人跟上了,一个穿黑色雨衣的人。”

    彭安面色冷峻:“和我那天晚上见到的人对上了。”

    “我们可能面对以下情形。”张均能说,“第一,陆小姐受伤,凶手跑了,我没有办法当场捉拿凶手。第二,陆小姐受伤,凶手留在案发现场。我能当场抓人。以上两种,是最坏的情况。”

    无论能不能抓人,只要陆姩受伤,那就是最坏的情况。

    张均能又说:“如果陆小姐没有受伤。第一,陆小姐反制凶手,化险为夷。第二,这人不是凶手,只是一个恰巧路过的普通人,恰巧和彭先生那天闻到的味道相似。第三,这人还没来得及实施犯罪行为。”

    “金律师给了陆小姐两支麻醉针,希望陆小姐能自保。”彭安说,“我们需要做一个预案。前面的两种情况,就算凶手跑了,凭鱼饼这一线索,凶手被抓是迟早的事。另外三种,除了第一个化险为夷,是凶手主动暴露,剩下两种情况存在这人是不是凶手的不确定性。他不是凶手最好,如果他是,但还未实施犯罪行为。我们的出现就打乱了他的计划,他肯定收起尾巴,藏着不露。张巡捕抓人肯定需要证据吧?”

    “那是当然。”

    “凶手误会陆小姐和我们有什么,那我们两个出现在他面前,就加深了他的误会。”彭安说,“情感偏执是凶手的一大弱点。张巡捕,我们不如索性做到底。”

    张均能明白了:“彭先生,一切以陆小姐安全为重,见机行事。”

    彭安突然问:“张巡捕至今有交过女朋友吗?”

    “工作忙碌。彭先生呢?”

    “我也很忙。”

    车里静了半晌。

    张均能开口:“彭先生觉得,后面三种的可能性比前面两种的几率更大?”

    彭安的手旋了一下方向盘,车子右转。他说:“我相信陆小姐聪慧过人。”

    张均能望着茫茫雨中的北坳山:“我也相信。”

    可如果完全信任,又怎会在这样的暴雨天,在这样泥泞的山路上飞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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