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白 正文 番外：雪媚娘（四）
和李明澜的纠缠脱离不了色和欲。孟泽觉得自己被缠进了深渊。深渊里的是妖，是魔。
后来,李明澜又问：“孟泽,我们是男女朋友了吗？”
孟泽不置可否。
不回答就是默认,李明澜当是了。踮起脚尖亲他，“男朋友。”
其实是不是男女朋友,对孟泽而言没有区别。两人又不会在班上手牵手。交往是一个形式，没有这个形式的时候,他们一样亲热。就像是多年的情侣。
但是,李明澜当了真。一天中午,她兴冲冲到小树林给他送便当。饭盒上面有一只可爱的粉红小猪。
猪脑袋的猪。
孟泽叼着烟,看她一眼，“我吃过饭了。”
李明澜笑说：“这是我照着书上的步骤给你做的爱心便当，尝一口总要吧。”她打开了饭盒盖子。
说不上来里面煮的是什么菜。米饭,孟泽倒是看出来了。除此之外，其他的菜有糊成一团的，有灰不溜秋的。他抬眼：“你这分明是下了毒,不能叫爱心便当。”
李明澜却理直气壮的：“我第一次做饭啊。卖相是比较差,但味道应该不错的。”
孟泽摇摇头，“太冒险了，我还想留自己一命。”
她把盖子扣了回去,说：“你真是一个不合格的男朋友。”
孟泽：“我们只是表面交流,别太当真。”
“可我觉得有一个帅哥当男朋友很值得炫耀。”
“李明澜，记住我的话。”孟泽抽完了一支烟：“我们的事泄露出去，我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李明澜又打开饭盒,自己拿起筷子，扒了一口米饭往嘴里塞，嘴里鼓包包的：“我想知道，你所说的不好说话是指什么方面的？”
这话提醒了孟泽，他的话对李明澜构不成威胁。李明澜巴不得缠着他，拥抱和亲吻。他所谓的惩罚，她其实很享受。今天的阳光没有落在她脸上，白衣的她在林子间媲美艳阳。孟泽觉得自己应该留下实质性的东西，才可以牵制她。
他有一个念头：“李明澜，你给我当一个摄影模特。我就给你做家教。”
李明澜又吃了一口饭，“听你那个摄影朋友说，你的拍摄技巧比他高。”
“还行。”孟泽喜欢一切美丽事物。比如不说话的李明澜，可惜，她叽叽喳喳的。
她还在吃饭，他看一眼她的饭盒，说：“你为什么只吃米饭？”
“菜可能不大好吃。”
孟泽：“……”她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李明澜这时放下饭盒，笑着看他：“我想知道，你的镜头下我是什么样子的？”
他伸手挽起她的长发：“比你现在漂亮。”因为照片是静止的。
“真的吗？原来我在你心里是个漂亮的女孩。”她露出了小酒窝。
“不是在我心里，是在我的相机里。”两者大不一样。心理是主观的，相机是外在的客观。她再讨厌，他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一张无死角的好脸蛋。
李明澜讨价还价，“我不只想让你给我当家教。”
孟泽收回手，“你还想怎样？”
她主动挽起他的手，“我们周末去约会吧。”
“没空。”他想抽回手。
她抱着不肯放，说：“我看你平时也不复习作业，难不成周末的时候偷偷地在家用功？”
孟泽的手臂枕在了她的山丘，懒得挣扎了，说：“周末约了王辉。”
李明澜挑眉：“你要和他见面四十八个小时？”
孟泽：“李明澜，我们说好只是地下情。”
“可我觉得，跟你也没培养出多少情，只是一对地下同学。”李明澜跟他咬耳朵说：“我想在枯燥的学习之外，发展一段美丽的感情。”
他低眼问：“哪怕是假的？”
李明澜点头：“是啊。”
孟泽看着被绿叶遮盖的天空。他觉得自己在这里也被蒙住了眼睛，答应了李明澜的条件。”好。”——
两人开始出去约会。孟泽和一个讨厌的人共度周末，他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摄影做出的牺牲。
不过，相处下来，孟泽发现，李明澜偶尔也有可爱的地方。偶尔的次数还比较多。
两人在某些方面是相同的。李明澜的叛逆在外表。孟泽的则在心底。不畏世俗的两人，从搂搂抱抱到荒唐的越轨，一切顺理成章。
孟家父母不在家的那天，孟泽完成了自己的拍摄。
李明澜是他的艺术品。
王辉很久约不到孟泽，埋怨说：“孟泽，你周末怎么不到我家来了？跟你分享习惯了，没你在，我一个人怪寂寞的。”啊啊啊都没人听得见了。
“最近忙。”这时，两人正在学校的走廊。孟泽一手撑着栏杆，看着楼下的荣誉墙。又是一个公布成绩的一天，他依然名列榜首。李明澜也还是吊车尾。他已经不指望别的，她就当一个草包美人吧。
他看着她上楼，副班长前去和她搭话。
她笑意嫣然。
副班长脸上红光满面，一抬头，又对上了孟泽的冷眼。
一个雨天的星期日，孟泽和李明澜做完了一轮。
烟雾燃起，他坐在床沿静静地抽烟。
旁边一双莹白的手臂伸过来，缠住了他的肩。“孟泽。我这次考试进步了。”李明澜说着要来抢他的烟。
他一把拂过她的手，不让她碰到烟。她曾经想学抽烟，孟泽拒绝了。香烟不美好，需要搭配其他才能品出味道。“我的功劳。”
她笑了：“采阳补阴，你的智慧传给我了。”
孟泽无情地揭穿她：“李明澜，你就进步了三名，至于这么得意吗？”
“三名也是进步啊。虽然我觉得我的未来鹏程万里。但，现阶段还没有头绪。”李明澜抓了抓头，再把头发甩给他。
柔亮的黑发滑过他的手指，他问：“你凭什么觉得自己鹏程万里？”
“凭我是天才的女朋友。”
孟泽转过头继续抽烟：“世上最不要脸的人就是你，李明澜。”
“谢谢夸奖。”她抱拳做了一个谢礼，然后双手滑过，给他擦拭胸膛上的汗珠。
他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说：“我一会和王辉出去采景。今天只做一次。”
李明澜：“我就只想做一次啊，是你自己老是不放过我。多了我也累。”
她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孟泽抽完烟，下床穿衣服。
她半靠在床头，从头到脚审视他。从他穿裤子拉拉链再到套T恤。她唤他：“孟泽。”
“嗯。”孟泽穿戴完毕。
李明澜：“感觉你气质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拿起烟盒和打火机，“我是什么样我自己都不知道，你还能比我了解我？”
“你以前不是学霸吗？”
他低身，拍了拍她的脸，“智商和人品不是一回事，学会带眼识人，李同学。”
后来李明澜就领略到了这句话的意义。
孟泽玩出了事，她月事很久没有来。孟泽一直有带套，除了有一次他不知因为什么事生气，擒住她的手，把她抵在门板上狠狠地欺负。其实，那一次他也带了套，但是时间晚了些。
李明澜买了验孕试纸，抱着侥幸的心理。检测之前，她还双手合十，“上天保佑。”
结果，中招了。
李明澜在镜中看到自己脸色白得吓人。再怎么胡作非为，她也还是个孩子。祸不及下一代，她真正地慌了。她不敢告诉谁，只能再侥幸，万一之前的操作失误了……再测一次，结果一模一样。
她魂不守舍地过了一天，之后偷偷去医院做了检查。
那个女医生看着她，大为震惊：“要不要报警？”
李明澜沉默地摇头，走出医院。她去了小树林，把这事告诉孟泽。这一件事，她也只能告诉他。
孟泽当时脸色就崩了，和她曾经镜中见到的一样苍白。“李明澜，今天不是愚人节。”他尾音有些抖。
“我知道不是。”李明澜低了低头，拿出了医院的检查单给他。
孟泽连手也抖了。他抬起手，指尖刚碰到单子，又放下了。他最终还是没有接，盯着那张检查单的眼睛像是见到了仇人。
李明澜的手举得累了，也就放下。她攥着单子，攥得皱巴巴的。那是她孩子的证明，想了想，她仔细把它折好。
少年和少女是慌张的。末了，孟泽说：“李明澜，对不起。我陪你去医院，打掉他吧。”
李明澜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孟泽当时有不祥的预感。后来的一切验证了他的预感，他的人生从此脱轨了。
其实不止孟泽，李明澜也是。虽然胆大妄为一直是她的标签，但捅破了天还是第一次。她脾气也爆发，为这事，和孟泽大吵了好几轮。
吵到后来，孟泽冷冰冰的。
李明澜躲去了朋友家里。
朋友是一个大她几岁的姐姐。过了好几天，朋友问：“你自己是想留下，还是拿掉？”
李明澜想了很久，说：“如果不是在这个阶段，我会留下。他长得帅，智商又高。也许，我这肚子里的是个天才呢。”
朋友因她幼稚的话而失笑：“听说，孩子的智商都是遗传母亲。”
李明澜叹气：“那完蛋了。”
朋友递过来一杯温水：“所以，这孩子留还是不留啊？”
李明澜又想了很久，手里的温水变凉了，她说：“我想留。但是当爹的不肯。哎呀，我早知道的了。他就是贪图美色，一点儿真心都没有。心底恨我恨得牙痒痒呢。”
朋友诧异地问：“这样你还想留？你会毁了自己一辈子。”
李明澜正想喝水，朋友拦住了，给她重新倒了杯热水。
这又太热了，烫嘴得很。李明澜说：“当爹的没有心，可我当娘的有。”
朋友自己喝了那一杯凉水，说：“你才多大，见证一个男人就是一辈子了？以后可以见到形形色色出色的男人，你现在就把自己吊死在这一棵树上，不值得。”
“我见的男生很多啊，可就只有这当爹的我最喜欢。有时候吧，我觉得他其实也很喜欢我。但有时候吧，我觉得还是自己想太多了。”李明澜把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但是……如果想起要去拿掉他，我心里很难过。”
朋友说：“人生艰难的是选择，更艰难的是你日后回忆起自己当下的选择，会不会后悔。”
李明澜叹了声气：“我再想想吧。”如果她要留下这个孩子，她就不能和孟泽过了。因为孟泽容不下这个孩子，他有大好的前程。
留下这一个孩子，李明澜的压力也非常大。一是李家，二是她要退学。她报了一个旅行团，周末出去玩了两天，遇到什么风景，她就和自己的肚子解释。未来她也不知道。但当下，她确实舍不得这个孩子的。
至于会不会后悔，她又还没有走到那时。
回到家，正好是李家讨论李旭彬和于骊孩子的时候。李家父亲问起二人。
李旭彬说：“爸，我和于骊去检查过了，可能这辈子也不会有孩子。”
李家父亲非常震惊。
于骊：“是我的问题，上一次之后落下了病根。”
一家人沉默了很久。
李旭彬说：“没关系，爸，我们准备以后领养一个孩子，给家里添添气氛。”
李明澜没说话。哥哥和嫂嫂为了孩子的事到处求医。她肚子里的孩子来得应该不是坏事吧。她不敢告诉父母，先找上了疼爱她的哥哥。
听完了事情经过，李旭彬的面瘫脸崩不住了：“李明澜，你简直无法无天！”
李明澜耷拉着脑袋，“哥，我错了。”
“你知道错了？”李旭彬几乎以为自己高血压了，“你现在知道错了。你从小到大就不听话。哥迟早有一天是被你气死的！”顺了顺气，他问：“男的是谁？”
“这个就先别问了。”李明澜说：“哥，你先别气。你说想去领养一个孩子，我肚子里的就是李家的血脉。如果你想要一个孩子，我就生下来。你不要的话，虽然我很想留，但也只能放弃他。”
李旭彬看着妹妹稚嫩的脸。她长相还小，在他心里一直还是个孩子，没想到如今闯下了弥天大谎。李旭彬沉默了很久。“你要怎么放弃这个孩子？”
李明澜：“医院有人流手术。”
李旭彬捏了捏额角。于骊正是因为流产才造成终身不孕。李旭彬知道于骊的事是意外，但每每听见关于流产的事，他心有余悸。万一妹妹也出了意外呢。“我考虑考虑。”李旭彬疲惫地走了出去。
李家父母那边是李旭彬去谈的。
李家父亲气得狠骂了一顿。逮谁都骂。
李旭彬说：“我和于骊确实想去领养一个孩子。而且，我对现在的人流手术还是不放心。事已至此，就把明澜的孩子放到我家养吧。”
李家父亲问：“那个男的呢？”
李旭彬：“我会处理的。”
李家父亲挥了挥手。“李明澜就是李家的灾难。”
李明澜退学了，去了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养胎。
孟泽也退学了。他是被逼的。
李旭彬说是给妹妹收拾烂摊子，但终究还是有怨恨，对着李明澜没有好脸色。
于骊劝说：“明澜现在是特殊时期。我陪她去做了产检，医生说孩子很健康，但当妈妈的情绪不太稳定。你也别紧绷个脸了，万一明澜得了产前产后抑郁？难道你心里好受？”
“她知道什么是爱情？稀里糊涂就把自己赔了进去。”李旭彬说：“比起生气，我更替她难过。”
于骊拉起丈夫的手。
李旭彬：“爸准备等她生完孩子，送她去国外。以后我就把明澜的孩子当成自己亲生的了。”
于骊点点头，抱住了李旭彬，“换个角度想，可能是上天弥补我们没有孩子的遗憾吧。”
李旭彬搂住了妻子：“哎，一笔糊涂账了。”
李明澜想过，孟泽性格古怪，某些方面还有变态的基因。再加上她自己不是安定的性子。这孩子继承两个人的基因，不大安全。她告诉李旭彬：“当爹的吧，骨子里比我还叛逆。”
李旭彬沉着眼，“怎么？是要生下一个混世魔王？”
李明澜：“我就是给哥提个醒。”
李旭彬：“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孩子教育成一个有正义、有道德的国家栋梁。”
国家栋梁。“听上去可不像我和那谁的孩子。”
“他是我李旭彬的孩子，我不会让他走上歪路的。”
李明澜抱起孩子的时候，说：“哥，我给他起了名字，叫李深。”
“嗯。”李旭彬说：“深明大义，深得人心。”
李明澜哪里想的是这些，只是她觉得这一个字概括了孟泽的性格而已。
她为自己的青春年少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