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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白 正文 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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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狮子不讲道理。想哭就哭,想闹就闹。

    但,这个时刻的陈乌夏才是最勇猛的。刚才那个壮如猩猩的大汉,她眼睛也没有眨,直接给撂了。

    她妆容很淡,此刻浓郁的是酒醉的嫣红,像是挂了两个小桃子,光鲜丰润。薄薄的口红早被她吃掉了,余下嘴角几点斑驳的痕迹。

    空气静止,魏静享的嚣张消失了。门一关上,众人的喧闹收拢起来。

    走廊有服务生来了。秉着非礼勿视的职业道德,他对李深和陈乌夏视若无睹。从两人身边经过,和隐形人一样。

    陈乌夏又跳了两步。

    李深上前,一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弯低身子,想从他的臂下钻过去,却被一把拽住了。

    “我抱你出去。”李深很有礼貌,是询问,是请教。

    陈乌夏看着眼前的那只手,抽过烟的当然比执笔时期更佻薄。

    下一秒,李深履行了这一份佻薄,打横将她抱起来。他一手环住了她的手臂,一手扣住她膝盖边的裙摆。暗暗用力,束缚了她的挣扎。

    陈乌夏闻到了檀香皂的清香。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换过,是干干净净的。头越来越疼了。天花板的灯也亮得晕,她的脸蹭在他的胸膛,磕到了一个什么东西。

    有些硬。

    她伸手摸了摸。是李深的胸膛上的小尖端。

    李深警告说:“陈乌夏,你别乱动。”

    “哦。”小气。她不摸了。窝在他怀里,要睡不睡的。

    李深一路抱着她出了酒吧,才问:“你哥呢?”

    陈乌夏看着天空的星星,想起了陈立洲的交代,说:“我哥让我打电话给他。你打吧。”

    “哦。”李深拦了出租车,报了地址。

    陈乌夏怔然,迷迷糊糊看着车窗外,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李深抱着陈乌夏,回到了公寓。

    这是李明澜的房子。她常年在国外,就算是回国,也多住在酒店。买这样一间大公寓,却空置不住,或许是因为这里的装修风格,太接近孟泽的别墅。

    用的都是黑白灰三色调,家居也有镜面和铁艺。李明澜和孟泽的喜好,很有共通之处。

    李深丢下了手里的高跟鞋,以及陈乌夏的小挎包。

    金属鞋跟刮在地板,撞出两声清晰的“咯”。

    李深把沉睡的陈乌夏放在大床。

    她一个翻身,压到了小腿的瘀伤,闷哼一声,平躺了回去。

    由始至终没有醒。

    李深仔细检查她腿上的伤。

    庆幸,那一件红木装饰品是空心的。

    魏静享的酒会才开始不到半个小时,李深就不见了踪影。

    杨东培打电话过来。

    李深的手机震个不停。他没有接。拿了药箱,过来给陈乌夏上药。他目不斜视,注意力集中在她的伤处。

    以后要给她下禁酒令了。酒量差,脾气大,遇事鲁莽。

    李深一个个罗列她的缺点,用棉花蘸着药酒,给她擦拭。

    有些疼。陈乌夏不满地缩了缩腿。

    李深轻轻地扣住她的脚踝。脚踝也是细得他一手就可以圈住。他说:“别动。”

    陈乌夏听不见,气息均匀,她正在香甜的梦中。

    上了药。李深合上了药箱。

    杨东培又发了微信过来。

    李深回了一句:「有事,勿扰。」

    他在椅子坐下。这时才开始打量陈乌夏。

    她被酒气熏得红彤彤的。膝盖长的裙子,蹭到了大腿。她运动多,腿上肌肉线条流畅,纤长有度。

    灰黑的薄被上,像是开出了一朵向日葵。

    他的眼睛停在她的裙摆上,如果他走过去再撩一撩裙子,风景风光会更完美。

    不完美也很美。他懒得动了。

    李深遗传了孟泽的天分,冷静的性格却是源自李旭彬的培养。

    于骊曾经戏称,自己的丈夫是一根木头。从前,李旭彬出去钓鱼,会叫上儿时的李深。他告诉儿子,放长线钓大鱼,有助于训练先苦后甜的耐性。潜伏期越长,胜利的果实越有层次感,回味无穷。

    这么多年,李深极少享受到丰富的喜悦。当年和陈乌夏,他有期待过这一份层次感。高三越压抑越克制,大学就可以绚烂动人。

    重逢以来,他又像进入了潜伏期。

    陈乌夏的手机铃声从小包里传来了。空灵嗓音,极富穿透力。

    李深回去玄关,拿起她的手机。

    来电显示:全世界最好的哥。

    肉麻兮兮的备注不是陈乌夏的风格,像是陈立洲自己给自己改的。

    李深装作没看见,放了回去。

    五次以后,夺命连环Call停止了。

    过了两分钟,轮到李深的手机响起。

    来电是魏静享。

    李深思考两秒,接起了。

    魏静享还在酒吧,身边人在传杯送盏。她抽着烟,幸灾乐祸地说:“李深,有人跟我买你的项上人头。”

    李深:“哦。”

    魏静享:“我他妈最烦你这一个字,其中涵括了百般情绪,我却分析不了。”

    李深:“魏静享,说事吧。”

    “别人出价高,我把你卖了啊。”魏静享笑。

    魏静享和李深,距离朋友的友谊还有很长的距离。关于李深的人生,魏静享乐于当一个旁观者,偶尔上前捅几个蚂蜂窝。她一直想见到他卸下游刃有余的姿态,慌张、错乱,可惜至今也没有过。

    李深叼上了烟。他把打火机的盖子开了又合,合了又开。火苗一下一下燃起,就是没有点燃烟丝。

    过了两分钟,来了一通陌生的电话。

    李深猜到了对方是谁。他扔了打火机,“喂。”

    “李深。”陈立洲那边很安静,他沉了嗓子,问:“你今晚有没有见过乌夏?”陈立洲通过高中同学联系上了魏静享,这才拿到李深的手机号。

    李深站在落地窗前,回答:”没有。”

    陈立洲又问:“乌夏去哪儿了?”

    李深:“不知道。”

    陈立洲冷笑一下,挂断了电话。

    李深过去房间,看着沉睡的陈乌夏。他重新系上了蝴蝶结。“晚安。”

    他熄了灯,给她关上了门——

    半夜醒来,陈乌夏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窗帘拉了一半。落地窗外有通宵达旦的灯光。不夜城的辉煌,也有加班狗的功劳。

    这里房间布局不像是酒店。

    陈乌夏低头看了看,又再摸了摸,自己的裙子完好地穿在身上。

    她的记忆中断在吃蛋糕的时候。蛋糕甜滋滋的。可是后来,见到了谁?被谁送了回来?

    她拍拍脑袋,准备静坐思考,刚盘起腿,发现小腿疼得厉害。

    受伤了?她的记忆有些模糊。

    陈乌夏下了床,拖着受伤的腿,打开一道门缝。

    外面没有熄灯。她静听,也没有声响。门缝拉大,她探了个头出去,左右张望,不见有人。

    她一瘸一拐走出来。

    眼前所见非常冷淡。这里的感觉似曾相识,看着简简单单,但是材质、家具,处处透出“贵”这个字。她至今去过的,只有李家是这风格。

    酒吧遇见的人,有李深、有邝力。她不认为,邝力会送她过来。

    答案不言而喻了。

    落地灯前,陈乌夏看清了自己小腿上大片的淤青。仔细回想,自己好像和谁打过架,对方……是一只猩猩?细节记不起来了。

    陈乌夏见到了挂在玄关的小挎包。她过去拿手机。

    手机没电了。大半夜的,不知道堂哥是不是还在工作?

    正在怔然,忽然,另一道门开了。

    可把她吓了一跳。

    果然是李深。

    陈乌夏低下了头,不知两人之前是什么情景,她不敢贸贸然开口。

    李深端着一个杯子,“你醒了。”他换了宽松的上衣短裤。衣服上有褶皱,可能是床上躺了压出来的。他走过来。

    她后退了一步,抵在玄关柜边。

    李深:“我出来倒水喝。”

    陈乌夏忽然意识到,当年他就是被陷害猥亵才遭遇重挫。她刚才的退缩,是不是让他想起了曾经的伤害?思及此,她上前一步。

    鞋子不知去哪了,她光脚在地板上,问:“这是你家吗?”

    “李明澜的房子。”他倒了水,再出来。

    她局促站着,脚趾翘了翘。

    李深记忆力极强,给她上药时,掠过几眼,就记住了。她的脚趾甲剪得圆圆润润,没有上色,泛着健康的光泽。

    正人君子可不好当。他喝了一口冰镇水,看着她的小腿,“你的伤怎么样?”

    “啊……走路还好。”陈乌夏问:“是撞伤了吗?”

    灰白的光落在她脸上,冲淡了脸颊的两只桃子。脆弱又易折。李深再喝了一口水:“记得我说过吗?你喝了酒会打醉拳。”

    “……”陈乌夏以为那是他的冷笑话。

    窗外一片暗夜,四下寂静。她擡头,见他还是盯着她的淤青。和三年前一样,她猜不透他的心思。她拂了拂裙摆,咳了两下。

    他这才收回了目光。

    陈乌夏问:“你没受伤吧?”

    李深:“我没动手。”

    陈乌夏:“噢……”

    杯子是冷的,温度从手掌蔓延到肩膀,胃里也凉冰冰。李深说话跟着冷,“以后别喝酒了。”

    “嗯。”陈乌夏问:“你为什么把我送到这里了?”

    李深走到单人沙发,坐下了,一只手横在靠背。“我要是送你回家,明天就会被你哥大卸八块。我怕死。”

    他闲适又放松,哪里有怕死的样子?话也半真半假。她一时噎住,想了想说:“对了,你有充电线吗?我手机没电了。”

    “没有。”李深说:“我不常在这住,只有自己用的。我和你机型不一样。”

    “哦。”陈乌夏再想了想,“可以把手机借我,我给我哥报个平安吗?”

    李深看着她:“你用我的手机给你哥打电话,不就等于把我送上断头台?你哥会杀了我。”

    陈乌夏:“我会和他解释的。我哥是一个很明事理的人。”

    明事理才有鬼了。李深喝完了一杯水,“我经历过百口莫辩的场面,知道别人相信什么样的故事。而有些真相,别人不愿意去信。”

    他简单一句话就打消了她的念头,勾起她的负罪感,“对不起。”

    李深:“明天早上再送你走。”

    “李深。”陈乌夏拖着步子。

    他擡眼。

    厅大房大,她走过来花了些时间。“今天谢谢你。”

    “不客气。”李深说:“去睡吧。”

    “高三那件事,我们至今没有好好谈一谈。”

    “都过去了。”

    “我再次向你郑重道歉。你不稀罕知道其中过程,我就不解释了。”

    “嗯。”李深要走。

    “但是吧,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你尽管开口。”她还在说。

    他有些不耐,晃了晃空杯子,“陈乌夏,我水喝完了。”

    她立即说:“我给你倒水。”

    “不喝了。”他放下杯子,“有件事。”

    “你说!”

    李深:“三更半夜,孤男寡女,你要是能一睡泯恩仇,我可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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