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觅玉绽开大大的笑容,“那晏先生是不计较车子的事了?”
晏玉说:“这事祁玉峰出面解决了。”
“那你的敌意呢?”她的眸子在炫紫眼妆下闪亮。
“这——”他延长着调子,拖得她的心跟着提了上来。“要看你和祁玉峰的关系了。”
“如何才能放过我?”笑,她使劲儿笑。
他逗趣问:“放过?难道我像强盗吗?”
不是强盗,但像猎人。她依然是用笑容当武器,“可你不信我,我害怕啊。”
“一个即将成为我姐夫的男人,突然传出和你的绯闻。你不好奇吗?”
“不,我只觉得是笑话。”这会儿,她敛起了笑,“而且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什么笑话?”讲完电话的孙燃出现了。他眯了眯眼,觉得厨房里的男女有些古怪,“你俩在讲笑话?”
“冷笑话,开心不起来。”荆觅玉转身继续洗碗。
晏玉走出厨房。过了十来分钟,他接到一个电话,离开了。
门一关,荆觅玉立即训斥孙燃,“你和他才认识几天,竟然把人带家里了。”
孙燃不以为意,“没关系,反正我要搬家了。”
“又要搬了?”
“你来过了,我不敢久留。”
她懒得和他讨论鬼神之说,正色道:“我以前见过他,根本不叫晏巳。”
孙燃并不惊讶。“真名晏玉,我知道。”
她却是诧异极了,“他告诉你的?”
“晏巳这个名,在我耳边可比晏玉响亮多了。他是十方搏击俱乐部的投资人。”
刁争柯究竟给了份什么资料,是故意的吗?她好不容易压下去这阵忧疑。问道:“你跟他很熟?”
孙燃瞥她一眼,“听了他的真名,想打他主意了?”
她笑了笑。
孙燃琢磨着,“你是不是被名字有玉的男人伤害过?”
她沉默,不知是承认还是否认。
“晏巳不是你能对付的人。”孙燃不再追问,“我要睡了。今天李沅佰的交通费、医疗费,我的火锅食材费,一共收你五百块。付完你可以走人了。”
“……”
第二天,星期日。荆觅玉买了新手机,补回SIM卡。
一开机就收到祁玉峰的微信好友请求,她当作没看到。
中午她去了商场的快餐店。孙燃提醒她这两天只能吃猪肉,那吃个烤猪堡总行吧。
从进门开始,荆觅玉就隐约感觉有一道诡异的目光在追随她。她回头好几次,没发现是谁。
她照常点了餐。
入座时,不远处有一个男人,频频朝她这边望。他顶着一个刘海遮眼的锅盖头,戴着黑色大框镜,半张脸都被遮住了。
她先喝了一口可乐。
男人走过来了。
她这才看到,他暗灰的卫衣下,竟然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衬衫,牛仔裤松松垮垮的,尺码不合。裤档垂到了大腿,脚踝处堆叠起几层皱褶。
他长得挺高,但是猫着腰走路,显得矮了一截。
她看着他那架势,目标正是她。
她别开眼,抿着吸管。
你看不到我,我看不到你。
然而,他在她身边说话了,“荆觅玉。”
多么清晰的三个字。而且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带着轻轻的鼻音。她认识的男人当中,是有一个这样的,但那男人绝不是眼前这邋遢的形象。
男人把裤头往上提,一屁股在她身边坐下,低声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荆觅玉。”
是了,就是这鼻音。
荆觅玉看着他的嘴巴,有些想不起他真正的模样了,只记得面如冠玉,目如繁星。
男人托了托锅盖头,将大框镜拉下大半,眼神清澈,“这么巧。”
她唤了声:“巩玉冠。”
这是她的第六任男友,之前在直播平台当说书人,不温不火的。
半年前,是她先说的分手。
他连连点头,兴奋得跑去海边放了一夜烟火,并且朋友圈实况直播:“自由万岁!”
当第一束烟火闪耀夜空的时候,她把他朋友圈屏蔽了。
老周却截了图给她,“这是为了你而绽放的烟花,大手笔啊。也算他有心了。”
庆祝分手的一场烟火大会,存的是哪门子的心?
之后两人很少联络。
不料他竟成了这般模样。
荆觅玉指指他的装扮,“你这是立志当肥宅了?”
“嘘。”巩玉冠重新戴好眼镜,再整了整假发,眉眼隐在锅盖边缘,“我现在是公众人物,不宜露脸。”
如果不是场合不允许,荆觅玉肯定要叉腰爆笑。忍住了爆笑,她眼里满满的笑意却藏不住。
他努了下嘴。“不信算了。”
“你坐着好好的,过来干嘛?”她还是笑了出来。
他把大眼镜贴近眼睛,“几个月没见,瞧你印堂发黑,是不祥之兆啊。”
荆觅玉把薯条推过去,“吃,别说话。”他有职业病,那张嘴能说上三天三夜都不带歇的,她受不住他的啰哩八嗦。
他抱怨,“你不知道我日子苦,尝一口油炸味道都一帮人拦着。”
她索性把大大的烤猪堡也给他,“塞住你的大嘴巴。”
他哼道:“我嘴巴没你的大好吧。”
“我先走了。”她拎起包包,逃命似的离开。一出店门,她就把他的微信删除,生怕他找她唠嗑。
巩玉冠大方地开吃,突然他想起一件事,转头望向窗外,荆觅玉早已没了踪影。
他掏出手机给她微信:“这么巧碰上了,就报个料给你,上星期有警察在问一个名字有玉的男人。”
网速不错。
半秒过后,他低叫:“靠!分了这么多个就只拉黑我?太不公平了吧。”
下午,荆觅玉去医院做检查。医生说的和李沅佰差不多,有过敏,这几天饮食要注意。
她彻底放心了。
回程突遇骤雨,她没有带伞,淋了半身。第二天感冒了,早上症状不严重,她照常上班。
上午喉咙却越发疼得厉害。午休时间,她懒得走,叫了外卖在公司等着。
邻座两个同事在讨论婚事。
荆觅玉乏力地趴在桌上,浑浑噩噩时,听到了碧鸦犀的字眼。她强打起精神,竖起了耳朵。
同事甲说:“碧鸦犀有个新品发布会,我朋友送了我一张票。好想拉着男朋友去,让他看看别人家的婚戒。”
另一个同事乙哧哧地笑。
同事甲说:“碧鸦犀大小姐的订婚戒比鸽子蛋还大。”
荆觅玉抬起头,问道:“碧鸦犀大小姐是谁啊?”
同事乙说:“葛婧之。”
倒是跟了创始人的葛姓。
同事乙说:“她和公司合作过,我见过真人,标准白富美。”
荆觅玉重新趴下,晕沉沉的脑袋泛起了疼。下午实在撑不住了,她请病假回去休息。
一觉醒来后,她茅塞顿开。
祁玉峰其实有用处的。
她下了床,上网查找碧鸦犀发布会的消息。
日期是这周星期六下午,品牌由时下最热的明星代言,邀请了上百位的时尚界、演艺圈、媒体界来宾。新闻配图的那位就是葛婧之,下半脸和晏玉有些相像。是一个和祁玉峰十分般配的大美女。
荆觅玉翻出祁玉峰的好友验证,通过之后,她直奔他的朋友圈。
里面记录的都是些风雅之事,一如他的形象,文质彬彬。这也正常。他无非是打造一个人设。
她给祁玉峰发了个微笑表情。
过了半个小时,他的笑声通过语音传来,“觅玉,我刚下班。”
“我感冒了,在家歇着。”
他的关怀电话过了几秒就到了。“病情怎么样?”声音中透着浓浓的关切。
“睡了一觉,好多了。”她故意吸吸鼻子。
他沉嗓,“要不要我给你送些药上去?”
她在这边咧嘴失笑,如今这种虚情假意已经骗不到她了。“不需要了,不过有另一件事,想请你帮帮忙。”
“什么事?”
她鼻子堵得慌,只能张嘴呼吸。“你知道碧鸦犀有一场发布会吗?”
“知道。”
“他们和我公司合作过,送了两张门票。领导安排我和同事过去,但我不小心弄丢了我的那张。你能不能帮我重新买一张门票?”说起谎来,理直气壮。
祁玉峰沉默着。
“抱歉,他们的门票都是内部发放,我找不到购买渠道。只能拜托你了。”荆觅玉交往过十个男朋友,虽然有几个只有短暂的数天经历,譬如孙燃,譬如第九号,譬如第八号,譬如第七号。但她对男性心理还是研究过的。对付祁玉峰这种,一定要适当示弱,给他机会展示男人的体贴温情。
果然,他答应了。
她笑了,“谢谢,我的工作报告有救了。”
祁玉峰笑了笑,“觅玉,你开朗了许多。”
“因为我有个乐观的朋友呀。”
他明白她说的不是他。“声音沙成这样,你好好休息。”
荆觅玉再度躺下。这一年,她性格是有了些变化。来到北秀最不后悔的事,就是遇上孙燃。
这是老母鸡护崽的乐趣吧。
到了发布会那天,同事甲惊讶于荆觅玉的同行,“你哪儿来的票呀?”
“一个朋友突然家里有事,把票让给我了。”荆觅玉穿着七分袖的黑色裙,肩上卷了一条厚厚的围巾。身子冻得慌,又强装优雅。
“早知就把你的票给我男朋友嘛,他到处问票都没有。”
“我也是昨天晚上朋友才给我的。”
同事甲打量着荆觅玉的小礼服,“临时起意你都有这么好看的衣服啊?”
荆觅玉澄清,“就这一件。”
同事甲却不信,“去年年会你的那件礼服裙是一线品牌呀。”
“那是高仿。”荆觅玉低下声音,“我只告诉你。”
同事甲哑然失笑。
荆觅玉在公司和谁都能聊几句,但她的人缘说不上好。
万港公司是做广告起家的,近两年开始涉及新媒体。荆觅玉就是负责这块。她的前领导对她评价极高,到了北秀的分公司,她待遇连升,连住房补贴都比同级同事多。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难免有同事不满。
不过,要说大家讨厌荆觅玉,又不至于。她经常主动请喝下午茶。吃人嘴短,同事们渐渐就倒戈了。而且,遇上女性领导出席的会议,她的妆容就十分清淡,从不争抢风头。
但她极少透露私事。
她的家人、她的朋友这些,同事甲和她公事一年多,又是相邻办公桌,都没打听出来。
在同事甲看来,荆觅玉的生活像是一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