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经很平静地聊过,过去不管爱也好恨也罢,过去了就是过去了,谁也没法回到过去,不如彼此都放下。
易美公司在西平市北侧,离着宏远大楼不算太远,苒苒开着车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那里。因着南郊项目的缘故,她来过这里几次,所以很轻松地就找到了苏陌。
苏陌正在开会,会议室里坐了一圈的人,她站在投影仪前,正在向众人讲解着什么。
苒苒直接闯了进去,在众人的瞩目中走到苏陌面前,二话不说抬手就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然后将手中的几张图片摔到了她的脸上,冷声说:“苏小姐,请你管好自己,不要去勾引我的未婚夫!”
会议室里的人一时都傻了眼,呆愣愣地看着讲台上的苒苒与苏陌。
苏陌的脸被苒苒打得偏向一边,好半天才缓缓地转过头来。她抬眼看向苒苒,唇瓣上带着被牙齿咬出的深深的痕迹,神情淡漠地说:“夏小姐,我想你误会了,我和邵先生现在只是工作上的合作关系。”
“是吗?”苒苒冷笑着问,“那更好,那就请你也解释给你的男朋友听,同时也管好他,不要让他去打扰我未婚夫的生活。”
话声未落,会议室的门就又突然被人大力地推开。邵明泽大步从外面走进来,先是看了眼一直紧咬着唇瓣不语的苏陌,视线滑过她带着指印的脸颊时明显顿了顿,然后低低地向她说了一句“对不起,苏陌”。
苒苒冷笑一声,刚要开口却被邵明泽一把扯住了胳膊。
“跟我回去!”邵明泽冷声说道,不管不顾地扯着她出了会议室。
他的力道极大,她挣脱不开,只能一路踉跄地跟在他的后面。直到他将她一把塞进车子里,她一直镇定的面容才破裂开来。心脏跳得飞快,刚刚扇过苏陌耳光的手掌微微地颤抖着,可是……痛快,真是痛快!
她看着自己打人的那只手掌,仔细地体会着指尖上遗留下来的那一点点麻痛,终于抑制不住地哈哈笑了起来。
邵明泽绕过车子也坐了进来,一直冷冷地看着她。
苒苒笑够了停下来看向他,一眼就瞧到了他嘴角上被林向安打出的乌青,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挑衅地问他:“怎么,你不想也给我一耳光吗?你应该给苏陌出气啊!”
邵明泽脸色阴沉得厉害,眼底的温度极低,像是北极的冰海,幽深黑暗,叫人一眼望不到底。他冷声问她:“为什么要去打苏陌?就算是我和她有私情,也是我出了轨,对不起你的人是我,你要打的人不应该是我吗?”
“你以为我不想打吗?”苒苒说着,扬手就往他的脸上抽了过去。可手掌还没碰到他的脸,手腕就被他死死地攥住了。
邵明泽冷笑着问她:“你为什么这么恨苏陌?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林向安?”
苒苒瞪大了眼,死死地看着他,努力地不让眼泪流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邵明泽,你是个浑蛋!”
邵明泽也看着她,眼中的坚冰渐渐消融,腾起的却是浓浓的失望与悲伤。他缓缓地松开了她的手腕,说:“不错,我是浑蛋,可你呢?嗯?夏苒苒,你就是一个笨蛋,无可救药的笨蛋!”
苒苒不肯说话,只倔强地看着他。
他回过了身,双臂无力地搭在方向盘上,将视线投向车外:“夏苒苒,你就真的看不出来这件事的背后有推手吗?”
先是邵氏突然换掉了合作多年的咨询公司改与易美合作,叫他与苏陌重逢。然后又有人在跟踪他,拍下了他与林向安打架的照片,然后又将这些照片放到网络上制造了一场闹剧……一环套着一环,分明是有人设计好了,在引着他一步步入瓮。
苒苒听了,嘴角上却是露出了嘲弄的笑意:“没错,是邵明源。可是,邵明泽,你真好意思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你堂兄身上去吗?是他拿刀逼着你和苏陌旧情复燃的吗?还是说你跟林向安打架不是为了苏陌,而是为了邵明源?”
“我和苏陌没有旧情复燃。”邵明泽忍不住出声纠正道。
“哦?”苒苒挑高了眉梢,紧接着却又重重地点了点头,“哦,是,你们只有工作上的接触。你们之间是纯洁的男女关系,你和苏陌,苏陌和林向安,你们都是异性好友,都是纯洁得不能再纯洁的男女关系。可是,你和林向安为什么还会打起来呢?”
“苒苒!”邵明泽突然喝止她,无法忍受她用这样嘲讽的语气和他说话。
苒苒却是恨恨地“呸”了一声,伸腿用力地踹向车门,高声叫道:“去他妈的纯洁男女关系,你们真叫我感到恶心!”
邵明泽猛地倾身过去,双手紧紧地攥住了她的两只手腕,将她牢牢地禁锢在座椅上:“夏苒苒!”
“放开我。”苒苒喘着粗气,用力地挣扎起来,“你别碰我!你让我感到恶心!我受够了!我前天亲眼看到你和苏陌从茶室里一起出来,你牵着她的手,跟着她回了家。可我还要装作还不知情的样子,晚上还要跟你躺在一张床上。我一想到你用刚刚抱过苏陌的手来抱我,我就恶心得想吐。”
邵明泽一下子僵住了,错愕地看着她:“前天是你在跟踪我?”
趁着他愣怔的片刻,苒苒终于将双手从他掌中挣了出来,带着一丝快意答道:“没错,是我,还有邵明源,他带着我去捉你和苏陌的奸。”
邵明泽的眼中有神色的变化,过了一会儿才又迟疑着问她:“前天晚上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你才不肯叫我碰?不是因为陈洛?”
年会上他就看出陈洛对她的不同,也知道陈洛这两天一直留在西平,甚至在昨天,他还亲眼看到她上了陈洛的车。她在电话里说她在公司加班,却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他就在街道对面。他以为,她是因为陈洛而动摇。
“你少把我看得那么下作,你以为所有的人都跟你们一样恶心吗?”苒苒恶狠狠地骂道,她深吸了口气,抬起了下巴坦然答道,“没错,我以前的确是动摇过,可是既然已经决定和你在一起,我就没想着再和他继续纠缠。我没苏陌那么伟大,不管是前男友还是追求者,都能收到身边做什么好朋友!”
邵明泽怔怔地看着她,心情有些复杂,心底却又有着些许莫名的放松。
苒苒冷哼一声下了车,找到自己车子开回了住处。
大概半个小时后,邵明泽也跟在后面回来了。一开门就看到客厅中央摆放了一个大纸箱,里面全部都是他的生活物品。苒苒将衣柜里他的衣服都拣出来扔到了床上,然后又胡乱地卷了卷塞进了他的旅行箱里,咬着牙费力地帮他拎了过来,往纸箱旁一扔,冷声说:“你的东西都在这儿了,滚蛋吧!”
经过一路上的思考,邵明泽已经渐渐冷静下来,眼下见到苒苒这般孩子气的做派,他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问:“怎么,这是要跟我分手吗?”
“分手?”苒苒的嘴角上挂着一丝讥诮,“不,不分手。我们这样的家庭背景,分手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邵明泽不喜欢她这样的态度,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头。
苒苒伸脚不轻不重地踢了踢他的东西,抬起头看他:“还记得当时我们怎么讲的吧?既然我们没法对彼此忠诚,那么就互不打扰,各玩各的吧。”
邵明泽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独自走到沙发处坐下,这才抬头看向她,淡淡地说:“苒苒,东西先放在那里。你过来,我有事要和你说。”
苒苒眼中闪过一丝迟疑,疑惑地看着他,脚下却没有动。
邵明泽微微扬起了眉,挑衅地看着她,问:“怎么,不敢?”
苒苒是个受不得激的脾气。她低低地冷哼了一声,走过去盘着腿坐到了侧面的沙发上,冷着脸问他:“还有什么事?”
邵明泽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说:“这件事情是我不对,我没有在一开始就告诉你我和苏陌的关系。我们之前就认识,她曾是我的女朋友,不过很早以前就已经分手了。我之前并不是故意要瞒着你,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苒苒想不到他这个时候会跟自己说这个,意外之余又觉得可笑,便问他:“你觉得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邵明泽没理会她言语中的讥讽,只是平静地继续往下说:“邵氏和易美的合同是我大伯签的,我没想到会遇见苏陌。刚开始只是意外,也没想过会再与她怎样,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你说这些事情。”他微微垂了视线,试图解释着他与苏陌现在的关系,“后来知道了你们之间的纠葛,我就更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话一开了头,再往下就顺利了许多。他抬眼看了看她,继续说:“前天我约她见面,只是想让她去劝一下林向安。林向安知道我和苏陌的过往,我不想他再来跟你提这些事。后来苏陌身体不舒服,我就送她回了家。”说到这里,他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因为之前没和你说实话,后来就更怕你知道了之后会误会,所以才想着尽量瞒住你。”
苒苒怔了怔,也跟着扯了扯嘴角,嘲讽道:“嗯,你这也都是为了我好。”
邵明泽没计较她语气中的讥诮,轻轻地叹了口气,说:“苒苒,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你想错了。我和苏陌并没有旧情复燃,昨天跟林向安打起来也是因为误会。他对我一直就有些误会,我对他的印象也很差,于是两个人说了没两句就动了手。实际上我和苏陌现在只是普通朋友。我们曾经很平静地聊过,过去不管爱也好恨也罢,过去了就是过去了,谁也没法回到过去,不如彼此都放下。”
他这般坦然地说出这样一段话来,竟叫苒苒一时觉得无话可说,好半天才怔怔地问他:“所以你觉得你们以后还可以做好朋友,是吗?”
邵明泽想了想,缓缓地点了点头:“为什么不能?就像那天我跟你说过的话,对于存在过的感情,我们要做的不是去强制自己遗忘,而是去正视。”
苒苒失笑,感叹道:“邵明泽,要说你们男人天真吧,你们的做法却比谁都现实;可要说你们现实吧,你们的想法却又是如此的天真。”
她说得云山雾罩,邵明泽眉心微敛,又继续耐心解释道:“苒苒,你对邵氏的情况多少也了解一些,我之所以能回邵氏是因为邵明源出了错。他一直以为那件事情是我设计害他的,因此总想着报复我,所以这才和易美合作,故意让我和苏陌重逢。”
苒苒替他接着说下去:“他想着你和苏陌可能会旧情复燃,然后再故意把事情透露给我,想叫我与你大闹一场,最好是因此翻脸才好。这样我必然会对你怀恨在心,邵氏和宏远也没法顺利合作下去,这就是邵明源的打算,是不是?不管是带我去捉奸也好,还是把偷拍的照片放到网上,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他的圈套。”
她嘲弄地笑了笑,问他:“你以为我真的看不出他的打算吗?在他拉着我去捉奸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了他的打算。”
邵明泽眉头皱起,似是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邵明泽,你现在是不是很奇怪?既然我都猜到了邵明源的目的,为什么还要傻乎乎地去上他的当?”苒苒缓缓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邵明泽,因为我恨你的欺瞒,更在乎你和苏陌的关系!”
邵明泽抬头对上她的眼睛,从那里看到了她毫不掩饰的讥诮与不屑。他不由得阴沉了脸,沉默地看了苒苒片刻,沉声说:“苒苒,你能不能讲些道理?我现在和苏陌之间什么关系也没有。你让我怎么办?是要把她当成陌生人一样视而不见,还是把她看成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
“那你原本想着怎么办?这边瞒着我,那边再继续和苏陌做好朋友,是吗?你跟我继续下去,甚至跟我结婚,可你同时也会继续照顾苏陌,帮助她,一旦她有什么事情,你会在第一时间赶过去帮她,是吗?”苒苒缓缓地摇着头,声音里透出无尽的疲惫,“邵明泽,你不要糊弄我了,也不要再欺骗自己了。如果你真的像你自己说的那样坦荡荡,为什么之前一直试图把我蒙在鼓里?因为你自己也不确定,因为你心虚,你知道你和苏陌之间绝对不是像你们嘴上说得那般干净!你敢说你的内心从来没有都动摇过吗?你敢说你真的是把苏陌当成一个普通朋友吗?那她呢?她的心里呢?真的是像她嘴上说得那样吗?你真的看不穿吗?还是想自欺欺人,根本就不想去看穿?”
她一句句地问着,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支箭,直直地射到他的心口上,将他死死地钉在那里。他僵直地坐在那里,却一句都回答不上来。
“邵明泽,你那么聪明,你怎么会看不穿呢?你只是不愿意去控制罢了。你们彼此关心,彼此妥协,彼此放纵,不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一个水到渠成的借口吗?多么无辜的一对情人啊,从来没想过去伤害谁,你们一直在克制,可是感情就是这样不受操控,就是这样水到渠成了。到最后,我这个什么都没有做的人反而成了那个最大的恶人,不是吗?”
她轻轻地嗤笑了一声,走过去打开了门:“邵明泽,你走吧。你理解不了我,我也无法说服你。我觉得累,真心累。你走吧。”
邵明泽抿紧了唇,脑子里也乱作了一团。他坐着没动,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有些困难地说:“苒苒,我们两个都冷静些,好吗?”
苒苒低下了头,缓缓说:“你的考虑我明白,现在分手对于两家的合作来说影响很大。我们可以先不宣布分手,就这样拖着吧,等机会合适了再说。也请告诉苏陌,叫她不用担心,我既然说了分手就不会再去纠缠的。”
“苒苒!”邵明泽噌的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脸上带着恼怒,内心却突然涌起了莫名的恐惧。
苒苒朝他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你走吧,把钥匙留下,我现在是真的不想和你待在一个房子里。”
邵明泽双手握成了拳,在那里直直地站着,仿佛整个人都紧绷成了一根弦。他不想离开,也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可苒苒就那样低着头站在门口,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他还能怎么做,还能怎么解释?
他沉默地看了她片刻,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僵直着脊背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刚出了门口,却又听到她在后面叫他。
苒苒没有看他,只费力地将他的行李箱拎到了门外:“把你的东西带走。”她又返回房间里把纸箱子搬了出来,塞进他的怀里,这才干脆地拍了拍手,“走吧。”然后就在他眼前关上了房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终于响起了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苒苒大张着手脚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屋顶出神,心口处空得厉害,像是许多东西嗖的一下子都消失了,就连之前堵在胸口的愤怒和怨恨都没了踪迹。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索性就翻了手机出来给穆青打电话。
穆青此刻不知道正在哪个山沟里,手机信号明显不好,电话一接通就听见她破着嗓子大声喊:“喂!喂!苒苒?”
苒苒沉默了一下,没头没脑地说:“我和邵明泽分手了。”
“喂?苒苒?你大声说话,我这儿信号不好,听不清楚!”
“我和邵明泽分手了。”苒苒声音依旧不大,只是低低地念叨着,倒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他就是苏陌的那个前男友,苏陌回来了,他们两个就要破镜重圆了,于是我这个未婚妻就要被炮灰了。”
穆青那里断断续续地听到了几句话,声音越发地着急起来:“苒苒,到底出什么事了?苏陌是谁?”
“苏陌就是林向安一直守护的那个女神呀。”苒苒忍不住轻轻地笑了,“邵明泽是与苏陌爱恨纠缠的男主角,林向安是在一旁默默守护着苏陌的男配角,而我,就是哪场戏里都少不了的炮灰女配。穆青,你说世界怎么这么小呢?怎么就会这么巧都碰在一起呢?可是,穆青,我又犯过什么错,他们凭什么要拉我来演这个配角?”
有泪水不停地从苒苒的眼里涌出来,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她索性也就不擦了,任它们肆意地流着:“我真没用,我那么想去报复他们,可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去报复他们。我能怎么去报复他们呢?除了让自己的嘴脸更丑陋些,我还能做些什么?”
穆青那里不知道跑到了一个什么地方,信号一下子清晰了不少。她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用坚定而又清晰的声音告诉苒苒:“苒苒,如果这是一场闹剧,那就让自己先从闹剧里跳出来,让自己好好冷静下来,然后再去考虑他们值不值得你付出代价去报复。”
苒苒握着电话,好半晌才哑声说:“好。”
邵家二少的风流韵事就如昙花一现,在网络上突然爆出,却又在一日之间消散得无踪无影。有的人还没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有的人却已经是在笑着讥讽:“嘿,邵家还真是有权有势。”
网络上的负面消息虽然被邵家强行压了下去,事件的余波却未能消除。邵家老爷子当天夜里就把邵明泽叫回了老宅,关起门来一顿狠骂,连最喜欢的紫砂古壶都给砸了出去。邵明泽的大伯邵云平得了信儿特意赶回来劝说老父,可说了没有两句就被邵老爷子赶了出来,神态很是狼狈。
邵明泽的三婶眼中的幸灾乐祸之意怎么也遮掩不住,嘴上却是一个劲儿地惋惜邵明泽与夏家姑娘的姻缘,说夏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这种丑事闹出来,夏家那里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邵明泽的母亲本就被邵老爷子的怒火吓得六神无主,一听这个更是乱了阵脚,偏偏儿子那里又什么都不肯跟她说。她左右思量了半夜,只能在第二天亲自上门去拜访韩女士。
韩女士虽没能在网络上见到照片,却也从朋友那里听说了个大概,见邵母来说此事,自然没有什么好脸,气道:“哪里有这样明着打人脸的?就是苒苒脾气再好,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邵母赔着笑脸一个劲儿地说好话,少不得把儿子拎出来骂了一通,可言语中又不由自主地替他辩白了几句,把所有的错误都推到了坏女人苏陌的身上。
韩女士冷着脸说:“这话你说不管用,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还得明泽自己说。我们不介意他以前交过女朋友,可绝不能分手了还藕断丝连的!他要是放不下那女人就直说,我们苒苒也不是嫁不出去、非他不可!”
邵母被说得又羞又愧,忙说:“韩姐,你可别这样说。先不说明泽是真心喜欢苒苒,就是我这里也是早就把苒苒这孩子当儿媳妇了!他们小孩子使个性子赌赌气也就算了,咱们做父母的可不能这样。这事不管怎么说都是明泽的错,回头我就叫他去给苒苒赔罪。大姐你也劝着苒苒点,两个孩子这么好的姻缘,可不能就这么被有心人给拆了啊!”
韩女士也不是真的要苒苒与邵明泽分手,不过是心里有气想撒出来,更是要向邵家表达个态度。眼见邵母这般低声下气,她也就慢慢缓和了脸色,说:“不瞒你说,我一直喜欢明泽这孩子,不然也不会想着把女儿嫁给他。可你也知道苒苒爸爸的火暴脾气,昨天一听说这事立时就急了,说宁可生意不做了,也不能叫女儿受委屈。”
邵母紧着又说了几句赔不是的话,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韩女士这才送了邵母出门。待邵母一走,韩女士就给苒苒打电话,没想到却还是关机。韩女士的脸更加阴沉,她虽不担心苒苒会为了邵明泽要死要活,但怕她一冲动再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眼下见电话打不通,索性就出门去找她。
苒苒倒是在家,打开门见韩女士在外面也没露出惊讶的表情,还客客气气地问她要不要喝茶。她虽这般淡定从容,韩女士却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眼睛是红肿的,心中不由得更气,忍不住冷声训道:“瞅你这点出息!这有什么好哭的?”
苒苒没说什么,只低着头沉默地坐着。
韩女士又问:“电话怎么一直关机?”
“电话太多,嫌烦,就关了。”
韩女士不满地皱了皱眉头:“怎么不去上班?你越这样躲着就越坐实了那谣言,这算点什么事,也值得你这样了!”
苒苒抬起头来直视着韩女士的眼睛,淡淡地说:“那不是谣言。”
韩女士一怔,随即就又冷声说:“只要邵家说是谣言,那就是谣言!”
苒苒静静地打量了母亲片刻,嘴角突然轻轻地弯了弯,说:“你不用着急,不管那是不是谣言,你和夏宏远都不用着急。我跟邵明泽已经说好了,我们不分手。所以,邵氏和宏远的合作不会受到影响,夏宏远的财产也少不了我的一份。”
韩女士一下子噎住了,满肚子的话竟然一句也说不出来,只能说:“你能想明白就好,我是为了你好。”
苒苒看了她一会儿,不紧不慢地问她:“妈,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当时为什么同意跟夏宏远离婚?当时外婆家还有那么多关系,只要你肯拖着,夏宏远想离都离不了。这样一来彭菁也没法嫁他,就算是生了儿子出来也是私生子。你这么明白的一个人,当时为什么就肯离婚呢?还什么都不要,白白地把家产都留给了夏宏远?”
韩女士的面色有些难看,她听明白了女儿的话,也听出了她话里的讥讽。可这个问题不能不回答,她深吸了口气,平静地答道:“夏宏远早就开始养情人,甚至不止一个。彭菁大着肚子找到家里来的时候,我早就已经寒心了。我当时想着,老天有眼,做错了事的早晚会受到惩罚,会遭到报应,所以一气之下什么都没要就和夏宏远离了婚。可后来才看明白,老天经常不睁眼,做了坏事的人也永远不会遭到报应,他们只会活得很滋润。所以,别指着老天帮你做什么,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去抢。不然,就算是你把东西让给了别人,他们也不会念你的好,只会觉得你傻,觉得你活该。”
苒苒想了想,又问:“所以你才非要我回宏远,替你要回本属于你的财产,是不是?”
“是。”韩女士冷冰冰地答道,“夏宏远是靠着我们韩家的关系才把生意做大的,可我当年因为赌气,一分钱都没要他的。我多傻啊,当时夏宏远还不知道怎么笑我呢,偏偏我自己还觉得这是有志气。我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才想明白了,不能让你再犯我犯过的错误。”
苒苒挑着眉毛点了点头,很是轻松地说:“好,我明白了。”
韩女士却是有些意外,想不到女儿会是这个反应。她狐疑地打量了苒苒片刻,从她脸上实在看不出什么来,只能问她:“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我想好了……”苒苒低垂下视线,望着自己手中的热水杯,半真半假地说,“邵明泽已经过来跟我解释过了,那些照片是有人故意在捣鬼,他和苏陌之间没什么事。不过,这事也不能就这么轻易地算了。既然能被人拍下照片来,就说明他和苏陌多少还是有点问题的。你和夏宏远那里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吧。我呢,先疏远着邵明泽点,不把路走绝了,但是也得叫他吃点苦头,后面才能知道收敛。”
她头脑理智,思路清晰,说出的话显然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韩女士总算放了心,又嘱咐了她几句,这才起身回去了。
苒苒送走了韩女士,回来后就抱着热水杯愣神。韩女士的态度是她早就料到的,所以今天倒也不觉得意外或者伤心。经过了这几天的人和事,愤怒、失望、悲伤等情绪都已经渐渐离她远去,现在的她终于已经足够冷静。
手里的热水杯早就失去了温度,水也有些凉了,可她还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将水喝干净了,然后就继续仰在沙发上发呆。思来想去还是穆青说得对,不管怎么样,总得先让自己跳到局外,只有这样才能将局势看得更清,才能为自己谋求更多的利益。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门铃却又响了。苒苒一时没动地方,心里只想这个时候还会有谁会到她这里来。邵明泽是被她赶出去的,韩女士已经来过了,而夏宏远则在昨天就已经明确地表明了态度,不会再专门跑着一趟。
门铃一直执拗地响个不停,苒苒没法,只能爬起来走到门后去看。门外站了个穿着米白色风衣的年轻男人,微微低着头,一只手就摁在门铃上。像是有所感应,他抬起头来看过来,目光仿佛能透过门板落在苒苒的脸上,说:“苒苒,我知道你在里面。”是陈洛。
苒苒没想到他会找过来,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就应该是他找过来。她犹豫了一下,打开了房门,却没有叫他进屋的意思,只把他挡在门外:“你怎么来了?还没回分公司?”
陈洛双手插在大衣兜里,站在那里默默地打量了她一会儿,问她:“还好吗?”
苒苒忽地就觉得有些心酸。这么多人,他竟然是第一个不问因由只问她现在好不好的人。她勉强地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是问他:“你吃饭了吗?我现在挺饿,你陪我出去吃点东西吧。”
陈洛微微有些意外,不过却也没说废话,只又上下看了她两眼:“那你进去再穿点衣服,外面天气冷。”
苒苒找了件厚厚的大衣出来穿上了,跟着陈洛出了门。刚一出楼门,寒气立刻迎面扑了过来,苒苒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裹紧了大衣:“嘿,还真冷。”
陈洛瞥了她一眼,领着她往车子处走,问:“想去吃什么?”
苒苒想了想说:“去小区门口的铺子里吃点热乎的就行,先别动车了。”
陈洛那里已经拉开了车门,闻言又把车门关上了,转回身爽快地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