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风在耳朵边刺耳地掠过,两边的景物急速地向后退。寒冷的冬夜里,长街上空荡荡的,正适合使用轻功急速奔驰,两人运起轻功,全力急冲之下,同时到达了百米左右距离的街角。两人对视莞尔一笑,都知道对方武功又有精进。
斯特林笑容一敛:“刚才她就在这儿的,怎么现在一个人都看不到了?”他低头看地下的足迹,只见雪地后的大街被踩得七零八落的,泥泞的雪水和泥浆混杂,哪里找得到一个人的脚印?
帝林想问斯特林:“你真的看清楚了吗?”话到嘴边,他又吞咽回去了:斯特林为人行事素来沉稳,如果没有把握,他是不会轻易出口的。他望了下四通八达的街道,提议说:“咱们分散找一下吧。他是个什么人?”
斯特林沉吟道:“也好。对方是个年轻女子,身材高挑,外穿红色风雪披风,遮住头脸。她腰间挂着三弟的洗月刀,一眼就能认出来了。如果有什么发现的话,你长啸一声通知我。即使动手也好,一定要把她留下来。要弄清楚三弟的下落,关键就落在她身上了。”
帝林很干脆地回答:“好!”两人击掌一下,帝林向左,斯特林向右,开始分头寻找。
斯特林一路奔来,心头也有疑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呢?刚才那个女子从街边经过的时候,他马上就觉得她身上有点什么突兀的地方,可就是反应不过来。等到她走了过去,斯特林才猛然想起:那个女子腰间的配刀,就是紫川秀的洗月刀!
因为他跟紫川秀相熟,一眼就认了出来。据他所知,洗月刀是紫川秀先祖传下来的,他对此非常珍惜,现在,这刀怎么会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女子身上了呢?难道,阿秀已经……
斯特林驱散了心头不祥的疑虑,专心搜索,心下奇怪,怎么不到几分钟,那女子竟然走得无影无踪了呢?他沿着长街走了一段路后,忽然醒悟,一下子跃上路边房子的屋顶,站在堆满积雪的屋顶上居高临下地观察四面八方。忽然,他看到远远的一个淡淡身影在街道两边的屋顶上面一起一伏地跃动,飞檐走壁有如平地。斯特林一惊,随即醒悟过来:那是帝林。
看他现在的速度,比起刚才奔跑时候的速度又快上了不少,显然刚才他还没用全力,可能是怕会伤斯特林的自尊心吧?
斯特林失笑,心想:“大哥,其实我刚才也没用全力啊!”他不再理会那个身影,转过了头,嘹望周围的街道,空无一人。他不甘心地再跃上另外一个屋顶,忽然看到了对面的一条黑暗的巷子里,一个人正在下面走着,看身形,应该是个年轻的女性。
斯特林大喜,连续跃过了几家屋子,从巷子顶上飞身跃下。黑暗中,一女声尖叫:“非礼啊!有采花大盗啊!”顿时,整条街上的民房窗户都亮了起来,不知从哪儿涌出大群手持棍棒的群众,只听见人声鼎沸:“采花大盗?在哪里?”
“看!在那哪!他要逃了!快追!”
“哎呀,他飞上屋顶了!这家伙原来是个飞贼!”
“快派人去报告治部少!我们这里发现飞贼了,请他们快派高手过来!”
斯特林狼狈不堪地跳上了屋顶,一口气飞檐走壁地逃出了几条街,直到听不到后面那一片喧杂,他才敢停了下来,趴在积满了厚厚白雪的屋顶上轻声地喘气,只觉得心脏跳得“扑通扑通”作响。幸好巷子里很黑,估计没人看得清自己的面容,不然的话,明天《帝都日报》的头条准是:“中央军统领竟是采花大盗!”那自己可真的没脸见人了。
他抬起头,天空彤云密布,冷月无声,雪光耀眼,冬夜的帝都城沉浸在一片宁静中。他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一阵慌不择路之下,已经来到了城西方位。下面的街道并没有人,斯特林轻轻地跃了下去,落地无声。今晚接到警报后,估计治部少会派高手四处巡查“飞贼”的,自己再这么在人家屋顶上转来转去的,万一给逮到了那可太冤枉了。他想起了帝林,暗暗偷笑:
“要不要通知他呢?当那些巡逻的治部少发现自己逮到的人是帝都的宪兵长官时候,该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呢?”
这样想着,他转过一个街口,猛然愣住了:走在前面的一个穿风雪披风的婀娜女子,从背影看,自己在咖啡馆看到的正是她!不过吸取了刚才的教训,斯特林不敢再贸然地上前了,他加快了脚步,想赶上对方,却不料对方的脚步也跟着急了起来,距离反而拉开了。斯特林沉不住气了,开始奔跑了起来,一边喊:“前面的小姐,麻烦您停一下!我不是坏人,只是有点事情想请教。”
那位女子并没有停下,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只是一个劲地快步走。斯特林运起轻功,转瞬便追到了对方的身后,出声说:“小姐,请留步……”伸手拍向她的肩膀。
“嗤”的一声轻响,光芒一闪,一剑从旁边突然出现,无声无息地斩向斯特林拍过去的手腕。斯特林大惊之下来不及缩手,翻腕食指一弹,“叮”的一声轻响,正好弹在剑的侧面上,将长剑一下子荡开。他还没来得及庆幸,“嗤”的又一声轻响,第二把剑又出现了,刺向他的喉咙,剑气犀利,招式狠毒,凝聚着强大的气势。这样短的距离之下,剑手对自己剑法有着充份信心!但他眼前一花,剑刺了个空,斯特林竟然消失了!
剑手一愣才发现,仓急之下,斯特林突然使了个铁板桥,整个身子从膝盖处弯了下去,凶险无比的躲过了这一剑。没等第三剑出来,他就地一滚,虽然狼狈一点,却总算和敌人拉开了距离,一个鱼跃起身,这时候他才看清了敌人。
敌人一共是五个,正中间是那个穿红色风衣的女子,她始终没有回头,斯特林只看到了她的背影,身材高挑,身形和气质都很俊雅。她一直没有转身,直到这时候斯特林还是不能确定她是否就是刚才咖啡屋中见到的人。
旁边的有四人,三男一女,其中一男一女手中长剑闪烁,刚才正是他们偷袭的斯特林,另外两人手拢在长长的袖子里,看不出有没有武器,透出一股神秘莫测的味道。四人服饰各不相同,都是普通的平民服饰,外面套一个防风雪的斗笠,面容隐藏在斗笠之下看不清楚,不过眼神都很亮。他们四人先前在街上分散地走着,斯特林早就看到了他们却没加留意,没想到他们竟然与那个风衣女子是一伙的。
提剑的那个青衣女子发出一声惊叹:“咦?”她对斯特林竟然能在那种情形下逃生十分惊讶。斯特林内力之强、反应之敏捷大大出乎了他们的预料,仓促之下竟能以手指弹开剑锋,见势不妙就迅速不顾身份地一个打滚,脱出了包围圈,看他先前所展露的武艺,谁都想不到这样一个大高手竟然会用这么失身份的招式。
斯特林心中恼怒,这些人究竟什么来头,这般狠毒?自己不过问个话,他们就想杀了自己?
若不是自己的武功高强又反应迅速,早成鬼了。他表面上却不露分毫,冷静地先看了下四周:
身后出现了七个穿平民服饰的人,先前斯特林以为他们是过路的行人,但看到这边打斗后,他们并没有离去,反而缓缓地围了上来,所站的方位恰好堵住了自己所有的退路,而正面又有五个同样用风雪斗笠隐藏住面目的人出现,站到那个穿红色披风女子的身边。
“前面十个,后面七个……”斯特林有点紧张了,居然整条街都是敌人,而且还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更强的高手潜伏着。如果这些敌人都有和那两个剑手有相同或者近似的水准的话,这一仗实在没法打了。
这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是一个针对自己的陷阱?斯特林有所疑惑,但立即释然:自己虽然从军从政多年,但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并没有结下那种深仇大恨的私仇,就算有人对自己不满,那也是因为公事,没必要到取命的地步。况且想像中的那几个人也没有能力动员这么多的高手来暗杀自己,他们更不可能预料到自己会在深夜出现在这个偏僻的街道上。这一切很明显是因为自己追赶那个女性才引起的,纯粹是出于偶然,对方这种不发警告就出手要命的干脆作风让斯特林想起了职业杀手,或者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
他们所护卫的这个女子是什么人?斯特林疑惑。
雪花静悄悄地落下,地面上一片积雪的反光相当刺眼。
双方僵持着,十几股刺冷的杀气已经将斯特林笼罩,前后左右,敌人那环窥的眼睛就跟狼一样发着光。双方都没有通报姓名,对方似乎忌讳斯特林内力强劲,没有上来动手。
突然,斯特林放声大笑,声音中蕴含内力,爽朗的笑声远远地传开了去,回荡在空荡荡的长街上。对面几个人一错愕,一个沙哑的男声低沉地说:“他在召唤帮手!”
刚才向斯特林出手的那个女子出声说:“小姐请先走,这里交给我们处理了。”那个穿红色风雪披风的女子听话地向前走,斯特林不由着急地喊:“小姐,请留步!”
话音刚落,后面响起尖锐的破风之声,衣袂风声响动,不用回头斯特林就听出来了,有三把剑同时分取自己的后脑、后颈和后背三处要害,又快又狠,都是一流的剑法。
斯特林心下恼怒:“大家并没有什么仇怨,你们下手怎么这般毒辣?”
他也不回头,突然向后斜斜滑步一退,恰好躲过了那几剑。影子一闪,不知怎么的,他已经到了那三个剑手的中间。剑手们大惊失色,连忙想向四面分开,斯特林“嘿嘿”一笑,也不用看,两手左右一分,准确地抓到了左右两个剑手的持剑手腕,后脚踢出,“砰”的一声正中第三个敌人的胸膛。那人“啊”地叫了一声,整个人向后飞出去了,口中鲜血狂喷,重重地摔在雪堆里。紧接着,清脆的“格拉、格拉”两声,让人听得牙根发软,斯特林恼恨那几个剑手下手太过狠毒,已经折断了他们的手腕,寒冰真气顺势一冲,又将他们整个身体的穴道都给封冻住了,他们俩顿时僵立原地,手中长剑脱手,“叮叮”两声落在了地上。斯特林手指轻轻一点:“倒吧!”两个剑手带着一副痛苦的神情,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砰砰”两声砸在雪堆里。
斯特林轻松地拍拍手,像是不过完成了一件很轻而易举的小事似的,抬头微笑道:“还有谁来的?”他赢得看似轻松,其实十分凶险,他兵行险着,不进反退,突然贴近身去才打了对手个措手不及。如果真要正面一招一式地开打,单是那三个剑手联手起来已经是非常难对付了,如果再有新敌人加入的话,那就危险了,所以斯特林故意做出这么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震慑敌人。
但他很丧气,那个很像白川的女子已经走得远了,听到这么激烈的打斗声,她连头都没回一下。跟自己对峙的那几个人也毫无反应,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低眉垂目,对自己的挑衅恍如不闻。斯特林突然明白过来,对方的目的只是把自己拦在这里不能去追赶那个女的,这就够了,看来,一切的关键都在那个女子身上。
想通了这一点,他清啸一声,整个人向前冲去。
“叮叮”的金属响声连续不断,面前的敌人纷纷拔出了武器,做势阻拦,后面衣袂风声响动,后方的敌人也在急速地扑过来。斯特林身形忽然平地里一拔,前冲的势头突然转变了方向,人已经跃上了道边的屋顶,踏着屋顶上的积雪飞驰而去,瞬间已经脱出了包围圈。只听到身后人声鼎沸,那群人正大呼小叫地追赶而来:“站住!”“我杀了你!”但他们绝对已经来不及了。斯特林在屋顶上一个跃身,向着那个神秘身份的女子斜斜地掠过去。那女子身边空无一人,这是最好的机会了!斯特林下定了决心,这次非得一睹她的庐山真面不可。
他从半空中直扑而下,犹如神鹰天降,人没到,慑人的气势已经把那个女子锁住,右手探出,擒拿对方的左肩,出手中带着强烈的气旋,激得对方身上的风雪披风呼呼作响,空中的雪花被劲气激荡,回旋四转。
眼见斯特林凌空而下声势惊人,那个女子不出声地前冲一步,随即旋风般转身,身上的披风旋成了一朵鲜红的大花,手中已经多了一把长剑,剑锋反挑斯特林的落脚点。
斯特林暗暗赞叹,这向前冲再转身的一步大有学问,她避开了斯特林从半空而下凌厉一击的锐气,随即立即反击,不让斯特林占丝毫上风。对方的剑法确实不错,又快又准,但放在斯特林这种高手眼里,还不能构成威胁,他更欣赏的是对方那种临场机变的敏捷和迅速判断的准确。瞬息之间,她能看出斯特林人在半空时候最薄弱的一处就是他的脚,眼光老辣独到,即使那些经验丰富的老江湖也大有不如。对方面目隐藏在风衣的头罩里面,无法窥知她的真面目,斯特林特别留意她的腰部,凝神一望,可见半截黑色镶银丝的刀鞘,那独特的样式,正是紫川秀的配刀!
斯特林心头震撼,身法却丝毫不乱,右脚尖前探,点向对方的剑锋。
但没等他点到,那女子突然变招,“飕”的一下划破空气的急响,剑锋已经改成斜指斯特林的腹部,速度比先前那一剑不知快了多少。若斯特林继续这样落下的话,无遮无挡的小腹必然先中剑!
斯特林脑子里轰的一下:“上当了,这婆娘先前在隐藏实力呢!”对方身为女子,竟使用这样下流的招式!情急之下,他急运气聚于右手,狠狠一掌朝对方的剑上劈去。“啪”的一声轻响,对方长剑应声拍开,斯特林也觉右手一阵剧痛,双脚一实,人已经落地了。
从屋顶落到地面的这一短短过程中,两人极尽本领,招式变幻多次。斯特林虽然武功远胜对手,但那女子却是极富狡猾机变,使计让斯特林判断失误,交手之下,斯特林竟吃了个小亏。他气怒交加,使出了真本领,一个劈空掌遥遥劈去,“砰”的一声闷响,那女子“哎呀”惊呼一声,已经被掌风扫中,整个人向后抛飞了出去,口中鲜血狂喷。
虽然斯特林的掌力并没及身,但此时的斯特林一身内功之强几乎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了,一掌击出,掌风凌厉有如实质。先前两人比拼招式,那女子还可以凭机敏占上风,但现在斯特林使出了劈空掌,这是绝对的内力比拼,一点都取巧不得,那女子立即就抵挡不住了。这还是因为斯特林顾及她是女性,又想留下活口追问紫川秀下落,不然光是这一掌已经要了她性命。
他正欲扑上去揭开她头罩的时候,身后衣袂响动,尖锐的破风之声直追自己后脑,那几个护卫已经追上来了。斯特林不得不回身先应付他们,那个女剑手喊道:“这厮打伤了小姐,不能让他活下去了!”声音凄厉。随着喊声,护卫们奋不顾身地围攻过来,气势疯狂。
瞬时,斯特林眼前到处是一片剑光闪烁,对方不顾江湖规则,以多打少,哇哇怪叫着要拼命。斯特林叹了口气,使出了绝技,劈空掌连发,“砰砰砰”连续响,又有三个护卫被应声打飞出去。被斯特林那雄厚的气劲所压迫,围攻过来的护卫们没有一个能近身的,但他们仍旧在奋不顾身地扑上,前赴后继,就算是被打飞的那几个也很快地爬了起来,吐着血再战。在五个剑手不顾死活的围攻之下,即使以斯特林之能也应付得手忙脚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剑手上去扶起了那个受伤的神秘女子,在其余护卫的拥护下逃向长街的尽头,眼看就要消失在视野中。
斯特林正着急,逃走的人却同时停下了脚步,街道尽头的路口出现了一个高挑的身影。他漠然地注视着这些神秘来客,面上全无表情,目光比街上的积雪更冰冷,显得冷漠、孤傲,正是帝林。斯特林大喜,叫道:“大哥,拦住他们!这伙人有问题!”
一个护卫低沉地喝道:“让开!”帝林冷笑一下,反而向前逼近了一步,那凛然的杀气压得几个护卫呼吸不畅,他们相顾骇然,一个手无寸铁的人,一步之间也不见如何作势运气,怎么就能产生如此可怕的杀气?
一个护卫闷喝一声,如豹子般向前猛然跃出,闪亮的一道光芒划过黑夜,一剑刺向帝林的眉心,又快又狠,确实已经到了一流高手的水平了。
帝林哼了一声,右手慢慢在空中划个圈子,左手一迎,电闪雷鸣间,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法,冲出去的那个剑手一声惨叫:“啊!”整个人倒飞回来,“砰”地刚好摔在他冲出去的地方,手中的剑莫名其妙地深深地插在他自己的眉心处,手脚抽搐两下,已经断气了。
那群人齐齐后退一步,目光中流露恐怖之色,这是什么手法,如此恐怖?望着地上的尸首,帝林缓缓摇头,慢慢地说:“他不该在我面前使剑的。”语气中一点炫耀的味道也没有,却带有种说不出的疲倦和萧条,仿佛只是说出了一个很浅显的事实。
斯特林虽然身处围攻之中,却还能注意到帝林那边的情形,看到帝林一出手就杀了人,心下大是不愿,叫道:“大哥,留活口啊!”
“知道啦!”帝林没好气地回答说,抬起头打量着面前的众人,挑选下一个下手的目标,那眼光,简直是黄鼠狼在打量一群小公鸡似的。
蒙面客们见势不妙,后面的那个小流氓(他们以为斯特林是那种调戏女性的小流氓)武功高得出奇,自己已经应付不过来了,面前又堵着一个神秘莫测的高手,举手投足都能杀人,这下大大地不妙了!
一个老者沉稳地发号施令:“阿迪,你跟小姐先走,这里我们来应付!”
“知道了!”那个女护卫低声答应一声,搀扶着那个受伤的神秘女子就要离开。帝林“嘿嘿”一笑:“走得那么容易吗?”闪身正欲阻拦,“哧哧”的剑气响动,五把剑同时刺过来,四剑分取他的头、颈、胸、腹等各处要害,另外一剑凝在他身前几步,含而不吐,剑气却如毒蛇吐信似的将他笼罩。
帝林大吃一惊,这些剑客单打独斗,谁都不是自己对手,但他们一旦组织起来,却非常地有默契,攻者攻,守者守,显然有一套训练有素的剑阵,能使得他们组合起来时候剑上的威力成倍增加。这刺来的几剑已经笼罩了所有能进击的路线,即使以帝林也无法从中找出破绽反击,他只好一个旋身又回到了原处,心下恍然,难怪连斯特林也无法把对方留下。他打起精神,一边小心周旋,一边观察对方的招式,寻觅机会破阵。
黑夜的长街上,风雪飘舞,两处生死搏斗正在进行,紫川家青年一代中最出色的两名高手遭遇来历不明的神秘剑手,双方激战正烈。只听见剑气纵横“嗤嗤”连响,低沉的拳风劲气“砰砰”有声,漫天的雪花被劲气激得在空中来回飞扬,迷漫不见人影。
双方打得天昏地暗,不见日月,奇招妙式层出不穷,如果有人在旁边观看的话,肯定大叫:“精彩,过瘾!”
双方当事人却都在叫苦不迭。这场仗打得可真是冤枉了,对手身份不清楚,厮杀的理由不清楚。一方是做贼心虚:“哪里来的这两个高手找我们麻烦?我们暴露了吗?”另一方却觉得很委屈:“我只是想问句话而已,你们何必大打出手呢?”谁也不知道,这一切完全是出自一个小小的误会,但历史却常常是由各式各样的“误会”构成的。
几分钟过去了,还是帝林首先脱出困境,他卖个破绽,引得四个敌人同时攻击自己踢出去的右脚,等到他们招式使老,帝林的脚忽然“飕”地收回,四人都刺了个空。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帝林长啸一声,左脚就地一铲,大片的雪花像烟一样在他脚下散开,一时间,空中雪粉弥漫不能见物,四人一惊,生怕被帝林偷袭地同时后跃,合击剑阵不破自散。等到空中雪粉散去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第五个剑手已经倒下了,他的长剑到了帝林手中。
一剑在手,帝林整个人都不一样了,眼中闪着嗜血的光芒,嘴角泛出狞笑。没等剩余的四人重新组合,他已经如射出的箭般直冲了过去,杀招连续使出,剑光如闪电般划过黑暗。
“啊、啊、啊!”连续三声惨叫响起,三名敌人同时倒地,绯红的热血洒在了长街皑皑的雪地上。
帝林轻松地把玩着手上的长剑,望着面前最后一个剑手——就是这位老人发令说:“阿迪带小姐先走”,帝林知道他是个头目,特意留他活口下来问话的。帝林什么也没说,嘴角含笑。
那老人明白他笑容中的意思:你们五人联手已经被我破去,单你一人绝对不是我对手。他长长地叹息一声:“住手吧!”那边围攻斯特林的几个人听命地退开,奔过来,个个身上带伤,口角鲜血直流。其实如果斯特林想杀他们,早就可以办到了,只是斯特林想擒拿几个活口,才让他们支持了那么久。几人在那个老人身后站成一行,虽然伤残战败,却仍有一股不屈傲气,斯特林也跟着过来,站到帝林旁边。
老人把手中长剑抛下,翻手揭开头上的风雪斗笠,露出满头的苍苍白发和一双很亮的眼睛,面上皱纹纵横,感慨说:“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剑法,如此武功!老朽也是学武之人,栽在二位阁下手里,算心服口服了。只是到现在还不知二位阁下尊姓大名,死不瞑目,请问阁下何人?”他声音苍老沙哑,透出一股莫名的沧桑味道,神色间透出一股凛然气势,毫无畏惧,气势丝毫不像战败的人。
斯特林感慨于这位老人的气度,肃然回答:“这位是家族监察总长帝林阁下,在下斯特林,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几人齐齐“哦”了一声,紫川家的斯特林与帝林,已经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了,可谓家喻户晓,无人不知。老人眼睛一亮,旋又恢复平静:“老朽何其荣幸,原来碰上了紫川家的两位顶尖高手,我们输得心服口服了!至于我们几个手下败将,贱名实在有辱尊耳,不提也罢。”
帝林冷笑一声:“这只怕由不得你了!”语气中透露森森的寒气。
老人淡淡说:“帝林大人的手段,老朽也是略知一二的。监察厅的严刑之下,何言不能求?”
帝林冷笑不语,一副吃定了对方的架势。老人又望向斯特林:“斯特林大将军,您以孤军弱旅力抗魔族不屈,扬我人类威风,纵然我们是敌人,但对您,老朽是神往久矣,今日一见,果然风采照人,足以告慰平生了!”
斯特林不安地谦虚道:“不敢,老人家你太过奖了——不好!”那老人手中寒光闪动,不知何时已经暗藏匕首,斯特林与帝林同时飞身扑上,却还是迟了一步,老人狠狠把匕首往心头一刺,刀锋深深插入,已是无救。
帝林反应得十分快:“活口!”马上又扑向老人旁边的那个蒙面人,刚一碰到他身躯,却已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嘴角黑血直流,身体却已经冰冷了。其他几个同样一声不吭地倒下,帝林掰开其中一个下巴,只看了一眼就恼怒地一脚将尸身踢得高高飞起:“他们嘴里藏有毒!”
斯特林也想起来了:“那边还有几个被我打伤的!”两人快步跑了过去,走到雪堆那里,只看那两个被斯特林用寒冰真气封住穴道的,也已经咬破了嘴里的毒囊七窍流血死了。
空荡荡的长街上摆着十几具尸首,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斯特林只觉得心头很烦乱,只为了问一句话,事情怎么会搞成这样呢?
帝林小声地骂了两句:“奶奶的!”望向斯特林,关切地说:“你手上受伤了!”
斯特林低头,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手上鲜血直流,疼得厉害。仔细一看,他松了口气,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到筋骨。帝林从地上拣了把剑,把衬衣里子割了一截下来给斯特林包扎伤口。
街边响起了脚步声,一个扫雪的清洁工推着小车扛着箩筐慢慢走近街口,看到了满地的尸首、鲜血和站立的两个人,他吓得整个人从地上跳了起来:“杀人啦!救命啊,快来人啊!杀人啦!”丢下了车子和箩筐,头也不回地逃跑了,一边跑一边叫:“来人啊!杀人啦!”
帝林狠狠地骂道:“吵个屁吵?再吵我连你也杀了!”
斯特林试着活动一下受伤的手掌,说:“等一下治部少会来人的。我们是不是把这些尸首交他们处理,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
帝林摇头:“不,还是让监察厅来收拾吧。他们比较有经验,说不定可以找出些线索,我们顺藤摸瓜地查下去。”
说归说,其实两人都清楚,这伙人准备得如此周密,连嘴里的毒药都准备好了,这种人身上绝对不会留下什么线索可以追究的。帝林从怀里掏出个哨子放到唇边使劲地一吹,刺耳的警哨声在寂静的深夜里远远地传了出去。
过了一阵,远处回响起了同样尖锐的哨子声。
帝林一个个翻开尸体上的斗笠,查看他们的面容,却沮丧地说:“一个都不认识,哪里冒出来这么多的好手了?”他喃喃自语:“他们是伙什么人?”
这也正是斯特林心中的疑惑,他问帝林:“你看到了那个女的了吗?怎么样?”
帝林凝神思索了一下,点头说:“我没看到她面目,不过确实有个八九分把握,她身上那把刀确实是阿秀的。你跟她交过手了吗?”
斯特林点头:“略为接触了一下,她的武功不错的。”想了下,他又补充说:“很不错。”
“三弟的刀为什么会在她身上?”
帝林面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却没答话。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恐惧,莫非紫川秀已经死了?
帝林缓缓开口说:“我有个想法,但现在脑子里很乱,你帮我整理一下。”
斯特林很有默契,立即说:“好,你说。”
帝林急速地在原地走了几步,犹豫地开口说:“第一,三弟是在远东沦陷区失踪的,如果他有什么不测,我是说如果,那很有可能是魔族下的毒手。那他的刀,应该也落到了魔族的手上。”
斯特林点头表示赞同。
“第二,如果三弟是死在魔族手上的话,因为我们与魔族之间已经断绝了交通,这刀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帝林沉吟着缓缓走近那堆尸体,突然说:“那老家伙的话,你都听清楚了?他说你力抗魔族,他很是佩服,这是不是说明他并非魔族一方的人?刀落在这伙人手里,这说明三弟肯定没有死在魔族的手中!关键要找出这群人的身份,才能顺藤摸瓜地查下去!”
斯特林不断地点头,想了下,说:“我发现,有件事很奇怪的,那群蒙面人都是吃毒药死的,只有那个老人是拿匕首自杀的。若是想保守秘密的话,他为什么不吃毒药呢?那样比较简单,痛苦也少得多的。”
斯特林说到一半的时候,帝林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走到那老人的尸体前蹲下,掰开他的嘴巴仔细查看,然后搜那个老人尸体的衣裳,动作非常的熟练,连一处暗袋都没放过。结果只找到了一叠钞票,一把指甲刀。他仔细辨认了指甲刀,发现是帝都生产的,表情有点失望。
过了好一阵子,他就着路边的雪擦手,站起来冲斯特林点头:“你猜得没错,他口中没有预备毒药。你的意思是说,那些嘴里准备了毒药的人是敢死队,而这个老人并不属于敢死队的一员,而是属于受保护的人物呢,身份比较尊贵?”
斯特林惬意地点点头,他发现跟帝林谈话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他的思维机敏,很多事情自己心里只是有个模糊的念头,稍微一提,他马上就能很有条理地接下去。
帝林接着说:“也就是说,连这样尊贵的人物也不得不留下来,最后还得自杀,目的就是为了掩护那个女的撤退,也就是说,那个女的身份比他更为重要?或者说,那个女的身份如果暴露了,那后果会非常严重,甚至严重于他的生命?”
斯特林不住地点头:“对,我想的就是这样的!那么说……”他忽然发现自己又想不下去了,只能冲帝林尴尬地一笑。
帝林大踏步地在尸体边上急速地走来走去,像位陷入重围困守孤城的将军。他停下了脚步,直视着斯特林:“斯特林,失踪了一年多后,三弟的刀突然出现,这绝对不是偶然的。俗话说,看到熊的足迹,那熊也就在附近不远了。我有个感觉,三弟说不定已经回到帝都了!”
斯特林一惊,他知道帝林的直觉非常灵敏,在很多次危机中,他往往是靠着本能而不是靠头脑来应对的。他说出来的话,一般都有几分把握的。想到紫川秀有可能已经回帝都了,斯特林一阵欣喜,但随即又疑惑:紫川秀回来了,为什么不来见自己呢?他还有什么顾虑吗?难道,他真的……
斯特林不敢,或者说不愿意想下去,但脑子却不受控制:“难道,阿秀一年多迟迟不回,真的已经投靠了魔族?那他千里迢迢地从远东回到帝都,又是为了什么?是刺探人类的内部军情?在家族境内布置魔族的情报网?勾结紫川家的某位手握重兵的大将与魔族里应外合?”
斯特林几乎笑出来了,若是最后一个可能的话,自己与紫川秀的交情最好,那是他勾结的最好目标了,可是明明没人找过自己啊!
猜出了他在想什么,帝林一脸诡异的笑容:“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不关我事哦!”
两人一起捧腹大笑起来,笑得几乎弯了腰。这实在太好笑了,自己竟然能想到那一步去,素来以忠诚耿直的中央统领斯特林与杀戮魔族无数的监察总长帝林竟然可能是魔族的内应!
这个可以当作今年年度最大笑话了,即使是恨帝林入骨的罗明海听到这个罪名的时候,恐怕也会觉得不可思议的吧?
“三弟的刀怎么落到她手上,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我们没想通的关键。现在线索太少,斯特林,我们现在还不要乱下结论。”帝林沉吟着说,“这件事情,我们先不要向外说。”
斯特林心悦诚服地点着头。
“那边的两个人,站住不要动!”远远地传来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长街尽头的黑暗中,大批亮着的灯笼正在急速地接近。斯特林望向亮光的方向,皱皱眉头:“治部少的巡夜警察到了。”
“他们把我们当成嫌疑犯了,真过份,难道我们看起来很可疑吗?”
帝林的语气中带有几分埋怨。斯特林几乎笑出声来了:漆黑的午夜、白雪皑皑的长街、横七竖八的尸首、凝结的鲜血、一轮惨淡的明月、尸首边上大笑的两个男子——半夜里突然看到这一幕的,想不得心脏病也难。如果说这还不算可疑,那就没有可疑的人了。
“嫌疑犯”还说得太轻松了,从法律的角度来说,两人正是不折不扣的凶手,而且是当场抓获,证据确凿。
“斯特林,等下你不要出声,一切让我来应付。”帝林微笑着,眼中浮现出孩子般的顽皮。
斯特林立即明白他在打什么主意了:“不要玩得太过份哦!”
“放心吧,怎么会呢?”
脚步声杂乱,四面都是刺眼的灯笼包围着二人。看到地上尸体累累,治部少的警察们吓了一跳,这两个家伙极度危险啊,喊道:“两个人听着,马上放下武器,手举在头上!”
两位家族重臣相视一笑,帝林把手中的长剑一丢,两人高举起了双手。警察们如虎似狼地扑了过来,一下子反剪了他们双手将他们制服。一个胖胖的警察头子威风凛凛过来,先一脚踢在斯特林身上,劲头十足,斯特林只当是给自己挠痒。
“这些人是谁杀的?说!”
被两个强壮的警察夹在中间,帝林微笑道:“报告长官,有一些是我们杀的,有一些是自杀的。”
警察们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有这样的杀人犯吗,一问就招了。
那个警察头子一愣,问:“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帝林慢条斯理地回答:“这个说起来就话长了……”轻轻一挣,身边的两个警察立即像泥捏纸糊似的倒下了。警察头子大声喊道:“敢拒捕的话,当场格杀勿论!”警察们纷纷刀剑出鞘,扑上去就要动手。
斯特林皱皱眉,心想这个玩笑开得也太大了,正要出声解释,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头,抬头一看,在警察们身后几步的黑暗中,大群身穿黑色制服的宪兵就如融化在夜色中的幽灵一般突然出现,正悄然无声地接近,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包围了现场。
斯特林随即明白过来,宪兵们肯定是在警察刚到的那阵趁混乱过来的,不然他们轻功再好,也不可能躲过自己的耳目。
那个警察头子也发现身后有点不对劲了,转身一看,惊讶道:“你……你们是什么人?”
没有人理他,一个身材高大的宪兵军官越众而出,以标准的正步走到帝林面前,肃立敬礼:
“报告大人!监察厅特别行动队前来报到!请大人指示!”
“太慢了!”帝林表情严厉,“接到警报反应如此缓慢,竟然连巡夜的警察都比不上?你们丢了监察厅的脸!今晚的值班军官是谁?责罚二十军棍,官职降一级!”
“是!”值班军官面如土色地出来,就地趴在雪地里,两个士兵上去行刑,只听到一五一十的数数声和“劈劈啪啪”的军棍声,连续打了二十棍。军官咬紧了嘴唇,一声不吭,鲜血从咬紧的嘴角流了下来。
帝林带兵的风纪竟然如此的严峻!斯特林不禁心头感叹,心想:“各人有各人的风格,若是自己,在这种情形下,最多是等回去以后再训斥就是了,没必要当场行刑。”
周围的警察都看得面色发白,看着那个品序不低的宪兵军官,只因为眼前这个“杀人犯”一句话就被打得血肉模糊,就算是白痴也看出来了,这个斯斯文文的便装年轻人绝对不是一般人。那个警察头子敬畏地看了下周围那群宪兵冷峻的面色,心里打起了小鼓,只盼望等下自己不也要“以下犯上,责罚二十军棍”。
“劈啪劈啪”的响声很快结束了,行刑过后,那个军官脸色灰白,居然还没有昏过去,行刑的士兵将他架了起来拖着走。他忽然出声喊:“大人,下官有话要说!”
“讲!”帝林负手傲然挺立,冷峻得犹如站立于顶峰上的众神。
“报告大人,因为今天的大雪,西河桥已经给压断了,我们只能绕道下游的兰桥跑步过来,所以延误了时间。很抱歉,大人!”
帝林这才转过去深深望了他一眼:“刚才为什么不说?”
“报告大人,失职没有理由。”
帝林大笑:“好一句‘失职没有理由’!你现在是什么官职?”
“报告大人,我原来是红衣小旗,降了一级后是小旗武士了!”
“我现在越级提拔你当副旗本!”
那个军官挣脱了士兵的搀扶,忍着剧痛单膝下跪说:“谢大人栽培!”一句话没说完,他已经痛得昏了过去。帝林点点头,挥手叫来几个士兵:“你们把他抬回去护理,好生照料。”
看帝林现在的煞气已经少了一些,那个警察头目小心翼翼地上来,陪着笑脸:“这位大人,刚才真是多有失礼了……我们真该死,有眼不识泰山……请问大人如何称呼?”
帝林冷然一笑,旁边一个宪兵出声喝道:“混帐东西,这位是家族重臣,监察总长帝林大人!”
警察们顿时僵硬得如木头人一样,齐齐举手敬了礼。那警察头子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家族境内,谁没听过杀人魔王帝林的名字?此人位高权重,心狠手辣,他连自己人都那么狠心,来迟一点就把人家打得半死,自己竟然惹到了他的头上?即使罗明海出头都未必罩得住自己了,恐怕自己有性命之忧了。吓得他一个劲地哀求、恳求、道歉,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帝林大人您大人大量,不要跟我们这些小人计较……我……我……”
帝林微微一笑,指点还被几个警察反剪住双手的斯特林,和蔼地问:“你可认识他?”
警察头子迷茫地望过去,摇头:“不认得……大人,您的意思是……”
“他是统领处委员,以中央军统领兼任军务处长官的斯特林阁下,对,就是你刚才踢了一脚的那个人,看,他屁股上还有你的鞋印呢!”
警察头子双脚一软,整个人吓得像团泥似的瘫下了,就要跪下了。斯特林看得于心不忍,上前搀扶住了他。
警察头子面如死灰,声音发颤:“大……大人,我该死,我该死!”
斯特林微笑着说:“那位是监察总长帝林大人,我是斯特林,都不是什么可疑的人。这是我的证件。”
“是是是……我们该死,冒犯二位大人……”
“今晚的事件比较蹊跷,不是一般的治安刑事案件。我的意见是,还是让监察厅受理好了,治部少就不要插手了。”
“是是是……我们遵命……”
“至于贵官,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你就先回去休息吧,等案件有进展以后,我会向贵上哥珊大人和欧阳阁下通报情况的。”
“是是是……谢谢大人……”
“这么晚出来,你们也辛苦了,走好。”
警察头子如临大赦,感激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斯特林等于是救了自己一命了。他仿佛生怕斯特林等下又改变主意似的,带着一队人跑得脚下生风,一溜烟就不见了。
帝林也没空理会他们了,转过头命令自己的部下:“把这些尸体带回去好好检查,看能不能查出他们的身份。”
宪兵们轰然应答,那些专门的刑事宪兵开始装模作样地查看尸体、查看脚印、搜查钱包和衣裳,一个个煞有介事的,显示他们的重要性。帝林心下雪亮,家族境内,凡是用剑的好手没有自己不认识的,现在突然冒出来了这么多不明身份的死士,其中必然有蹊跷。这群人行踪诡秘,为了保持身份的秘密,他们甚至能视死如归,那他们自然有把握不会在尸首上泄露秘密了。
他拉拉斯特林的衣裳边角,斯特林会意地跟他走到人迹偏僻的边角:“大哥,怎么样?”
“斯特林,现场这里就让我们来料理好了,你就先回家休息,有什么进展我马上通知你。你这么晚没回去,李清该怪我把你带坏了。”
斯特林想了一下,帝林说的确实也是道理,他点头:“那我就先回去了?这里就辛苦你了,大哥。”
看着斯特林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帝林的双眼中少见地露出一份温暖,心头想:“斯特林,你还是忘记了,除了我们以外,在帝都还有一个人跟三弟的关系十分密切的。”但当他望向部下们的时候,眼神重又变得冰冷如刀:“没用的东西,平时一个个自吹如何了得,现在一点线索都找不出来。饭桶!”
宪兵们低着脑袋,不出声地挨训。
“哥普拉来了没有?”
哥普拉应声出列:“大人?”
“今晚,你带队跟我去办点事情。”
“遵命,大人!不知要多少人手?”
“这里的人就足够了。”帝林冷冷地说,“上次回帝都的时候,我夜闯宁小姐家中,虽说是事急从权,但这毕竟大大冒犯了小姐,不合臣下对君上的规矩。今晚风清月朗,难得机会这么凑巧,我跟你一起过去,当面向小姐道歉。”
哥普拉点头应声:“是!”转过头去向着宪兵们喊:“留十个人下来处理尸首,其他人跟我走。”他心下奇怪,已经是午夜了,漫天的风雪飞舞、彤云密布,这个时候既不适合访客,更不适合“道歉”。
“等一下。”帝林慢条斯理地说,“你们一身军装沾泥带血的,这样过去太失礼了,会吓着小姐的。给你们三十分钟,你们通通换成便服,再跟我过去。”
哥普拉愣住了,不明白帝林打的什么主意,他试探地问:“请问大人,要什么式样的便服呢?”
“什么式样都无所谓,关键是脸上要记得蒙上块布,省得你们的丑脸吓着小姐了。还有啊,等下跟我过去的人轻功要好,身手要棒,不然粗手笨脚的碰坏了宁小姐家里的古董,你们赔不起的。”
哥普拉恍然,心下好笑,帝林你的“道歉”方式,就是带着大队人马,再闯入宁小姐的家一次吗?只不过上次是公开闯入,这次则要偷偷摸摸的了。上次闯入宁小姐家中是为了魔族的公主卡丹,这次帝林又想干什么呢?他为什么不和斯特林一起去呢?
因为这次行动有很大风险,帝林不想让斯特林也连累进来?
或者是,帝林打算要采取什么行动,那是斯特林不可能赞同的,帝林要瞒着他去进行?
都有可能。
哥普拉心里泛起一阵说不出的滋味,帝林那张无表情的脸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