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一眼望去,到处都是锋利的刺枪、砍刀和魔族兵狰狞的脸,一阵呐喊声响彻在魔族人群密集的人头上方:“不要让他们跑了!”
大群大群的魔族刺枪手、刀手猛扑而来,一时间,那刺过来的长枪密密麻麻,简直就如林子里的树木一样密集。大群魔族兵不断地呐喊、冲锋、拼杀,鲜血飞溅,倒地,新的又冲上去,厮杀……可怕的攻击一波接着一波,就像那大海涨潮时候的汹涌浪头一样连续不断,不但没有丝毫减退,反而越来越凶狠,魔族军巨大的压力将人类的圈子压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收缩。
但秀字营仍旧在坚持抵抗,没有一人投降的,因为知道魔族绝对不会宽恕自己的。
在人类拼死抵抗的圈子周围,双方遗尸累累,一层又一层,双方伤亡如此之重,尸体竟如同在平地上垒起了一堵墙,甚至可以让人类士兵以这尸体堆来做遮挡的胸墙了,而猛冲而上的魔族便跳上了尸堆上居高临下地攻击,直到他自己被砍倒,成为了这尸堆新的一部份。魔族猛攻不止,人类死战不歇,双方杀得血流成渠。在这次战斗中,初出茅庐的秀字营士兵非常地勇猛,他们的双手累得麻木了,马刀卷了刃,可是依旧鼓起余勇,亡命地向进攻者猛砍猛劈。有的人已经到了死前的弥留状态了,眼前已经变得一片黝黑,有人已经站都站不起来了,只能屈膝于地,即使这样,他们仍旧做拼死搏斗,没有后撤,因为也无处可撤了,身后就是同伴的背脊。
白川奋力地抵抗,这时候什么见招拆招、后发制人通通派不上用场了,面对着那一片扑面而来的刺枪、砍刀,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舞动着手中的马刀,与敌人的武器相格,发出了连续不断的“叮叮当当”响动声。谁也不知道,这一瞬间究竟有多少致人死地的攻击给挡了回去,但新的马上又来了,一波又一波……白川累得气喘吁吁,汗水淋漓。繁忙之中,她抽空看了下身后,看到了罗杰脸上那绝望的表情,能战斗的士兵已经不多了,于是她明白了,自己的死期就在眼前。
忽然,从魔族兵的后方,传来了可怕的吼叫,这吼声越来越响亮。魔族兵人群里出现了骚动,士兵们停止了攻击,脸上现出奇怪的狐疑表情,互相询问:“那是怎么回事?”
一个赤手空拳的魔族兵面无人色地跑了过来,嚷嚷道:“不好啦,半兽人杀过来了!”
在他身后,可以看见大群大群的魔族兵狼奔兔突地涌过来,他们昏头昏脑不辨方向地撞了过来,将围攻白川等人的魔族圈子给冲散了,一边跑还一边嚷嚷道:“半兽人!足有好几千哪!他们杀来了!”
仿佛是为了证实他们说法似的,营帐边缘外的那一片黑暗中传来了半兽人低沉有力的战号声:“呼——卓——拉——”战号越来越响,第一批手持镰刀、刺枪的半兽人战士已经出现在营地的边缘了,正大步地冲近。
顿时,魔族人群乱成一团,没有人再去理会那群还能勉强站立的人类士兵了,现在要紧的是如何应付那批新来的、更可怕的敌人。军官大声地号令:“不要慌,不要慌!”疲惫的魔族兵掉转了枪头,勉强地列阵,准备迎击新的入侵者,但机灵的却已经偷偷地脚底抹油了,他们看出来了,今晚魔族军连续被挫,锐气已丧,士卒疲惫。而眼前的这群半兽人养精蓄锐,以逸待劳,看他们那种如狮如虎般的可怕气势,今晚的战斗魔族肯定凶多吉少。
紫川秀苏醒过来以后,已经摸不到自己的刀了,他扶着一棵树艰难地爬起来,站也站不稳,马上又坐下。他吐出了嘴边的血,阵阵恶心泛上喉头,头像是要炸开似的疼痛如裂,胸口很闷。他慢慢地意识到,自己似乎还活着,一点一点的,他努力的回忆,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在刚才的混乱中,一个魔族兵跑进了悬崖边的那片黑暗的树林中,正好碰到了在那观察战场的紫川秀。这次遭遇把双方都吓了一跳,紫川秀猛的向后跳跃了一步,魔族兵停住了急速奔跑的脚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浮出了困惑的表情,究竟该怎么办?
两人相隔几步,警惕地对峙着,恐惧又敌视。紫川秀心头叫苦,他身边最后的护卫兵已经给派了上去,现在只能靠自己一个人奋战了。他表面不露半点恐惧,双手握空拳,低伏了腰,逼视着对方蓝湛湛的眼睛。为了避免刺激对方,他的手并没有向腰间的马刀伸去,一动也不动。
这个魔族兵上身歪歪扭扭地挂着件军服,身体壮实,手上没有武器,显示他醒来得非常惊慌。盯着比他高了一个头的紫川秀,他咧下嘴,伸出舌头来舔下厚厚的嘴唇,神情漠然。
两人对峙了好一阵子,汗水不断的从紫川秀的额头上往下流,迷糊了他的眼睛,他不敢眨眼,眼睛睁得大大地逼视着对方。
突然地,眼前的魔族嘴唇扯动狞笑了一下,呆滞的蓝眼露出凶光,肩头不安地动了下。依靠着丰富的战斗经验,紫川秀马上就知道:要糟!他立即摸袖中的匕首,却摸了个空,才想起来了,匕首已经赠送给了一个不知名的半兽人少年了。
就在这稍稍的耽搁时间,那个长着浑身绿毛的魔族兵怪叫一声“呀!”“蹬蹬蹬”几步冲上来,侧身用肩膀死命地往紫川秀胸口一顶,巨大的冲力将紫川秀一下子撞翻在地。没等他爬起来,魔族兵已经紧扑了上来,狠狠的一脚踹向紫川秀的脸,紫川秀急忙在地上身子一滚,躲过了。他立即还以颜色,在地上使个绊脚一扫,失去平衡的魔族兵立足不稳,一下子摔了下来,但他也是十分凶悍,倒地后立即就伸手去掐紫川秀的脖子。
两人滚在地上扭打起来,用尽全力,气喘吁吁。滚动中,紫川秀的马刀被压在了身下,拔不出来,他冲这个魔族兵的脸上打了几拳,还用膝盖使劲地顶他的肚子。那个魔族兵的嘴角被打得鲜血直流,但他的反应只是咧咧嘴,满不在意地就承受了这几下打击,那神情,仿佛他不过挨蚊子叮了几下。仗着力气大,魔族兵很快占了上风,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膝盖顶着紫川秀的胸口,半蹲着压在紫川秀的身上,双手掐着紫川秀的喉咙,不时用力地摇着紫川秀的头去撞身后的树干,发出了“砰砰砰”的响声。
紫川秀拧直了脖子,脸胀得通红,他能感觉到,对方喘气时候那热乎乎的潮湿气息一阵阵地喷到自己脸上,他两手使劲的扳着对方的手指,却无力撼动那强壮得犹如铜浇铁铸似的毛茸茸的大手。渐渐地,渐渐地,紫川秀越来越喘不过气了,胸口憋得发痛,头脑晕乎乎的,眼睛的全部视野都给面前魔族兵那硕大的鼻孔所占据,越来越逼近,耳朵里充满了“咿——呀、咿——呀”的怪叫声……眩晕中,他起了个奇怪的想法,自己曾一人尽挫魔族王国顶尖高手,却死在个不知名的普通魔族兵手上,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吗?紫川秀坐在树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费力而默然地回忆着,力图想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记忆里的最后一幕是自己被一个强壮的魔族兵掐得几乎窒息了,现在自己怎么还活着呢?他再次努力地想站起来,脚边却碰到了什么东西,软绵绵的。他俯身探头,看到了一张血肉模糊的大脸,本来是眼睛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两个血糊糊的黑洞,还在往外冒着血水,被砸裂的下巴骨上晃悠着几颗残缺的牙齿、血红的口水和吐出的肿胀的舌头。紫川秀打了个寒战,他已经认出来了,这就是刚才那个与自己打斗的、企图掐死自己的魔族兵,想起了刚才生死搏斗的一幕,他仍旧心有余惧。昏迷中,是谁杀了他救了自己?紫川秀张望四周,黑沉沉的树林中空无一人。
然而紫川秀没时间多想这个问题,现在还有更紧迫的事情要考虑:自己一方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隐隐地,他有个不敢去想的恐惧,自己的战士是不是已经全部被消灭了?不过这个看起来还不怎么可能,因为远远近近的还在不断的传来交战声。
他小心地观察了下四周,挣扎着走了几步,站在树林的边缘上,远远地往宿营的方向,也就是刚才激战的中心看过去。火焰冲天,在那片飞扬的火焰边上,一场残酷的肉搏战正在进行着,在一片黑暗与赤红的火光交织下的空间里,无数活动的身影在你进我退地对击。士兵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暴怒地对骂着,扭打厮杀着,刚才黑暗树林中发生在紫川秀所经历的搏斗成百倍地大规模重演了,扭打中的双方士兵掐喉咙、挖眼睛、撕嘴巴、用枪捅、用刀砍、用石头砸,用牙齿咬……一片可怕的叫骂哭号声,有人在呼喊什么,但没有人听得到,奄奄一息的伤兵躺在地上无力动弹,他发出了野兽般的哭号和吼叫,火焰已经烧到他身上了。
紫川秀揉揉自己的眼睛,把战场看得再清楚一点。透过那纷扰的零星厮杀和满眼的血腥,他已经确认了,是自己的人占了上风了,半兽人正在节节推进,魔族正在一步步后退,他们还坚持战斗和抵抗的人已经不多了,只要稍微加重一点打击——紫川秀看得跺脚痛惜,只要他手上再有二十个士兵,从侧翼方向突入魔族的薄弱处的话,马上就能让魔族已经岌岌可危的战线崩溃。但问题是,他手上一兵一卒没有,而这样拖延下去,对自己是不利的,这么大的火光,附近的魔族部队肯定已经看到了,他们一定正在赶来。
紫川秀想了一下,又藏到了大树后面,将手盘在嘴边,模仿起半兽人冲锋时候的低沉而有力的喊声:“呼——卓——拉!呼——卓——拉!”
同时他马上又改变了腔调,用惟妙惟肖的魔族语喊道:“不好啦!他们又来了!”
“呼——卓——拉!呼——卓——拉——!”
“救命啊!啊!(惨叫)”(魔族语)这阵精彩的口技表演产生了立竿见影的效果,那些筋疲力尽的魔族士兵听到声音,以为侧面出现了一支新的半兽人军队,就像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似的,魔族士兵们所剩不多的战斗意志终于坚持不住了。由第一个人领头,接着所有人都跟着,士兵们丢下了受伤的伙伴,撒开了腿就跑,钻进了黑黝黝的林子里。犹如风卷残云一般,整路魔族部队顷刻间崩溃,队伍里的军官连续杀了几个人都不管用,他只好也跟着跑了。
筋疲力尽的半兽人战士并没有去追击,他们惊疑地停下了手,望着树林的方向,他们不明白,哪里来的第二支半兽人军队在最关键的时候来帮忙了?
几个半兽人快步上前走进树林里,探头探脑地想迎接友军,林子里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排排树木静悄悄地矗立在黑暗中。
“你们在找什么呢?”
从树后突然出现的紫川秀吓了半兽人士兵们一跳,等他们认出了这个就是他们失踪已久的长官时候,大家纷纷激动地报告:“大人,我们赢了!”
“我们打得魔族兔崽子们落花流水!”
一向沉默寡言的半兽人士兵忍耐不住胜利的喜悦,开始喋喋不休。大家拥着紫川秀说啊说啊说个不停,最后他们才想起了自己进来的目的,一个个奇怪地向四周张望:“嘿嘿,奇怪了,刚才我还听到的,这里有俺们的弟兄的,怎么一个都看不见了?”
“就是,我都听到了,起码有上千人的大队伍的!”
紫川秀微微一笑,将手盘在嘴边再次模仿:“呼——卓——拉!呼——卓——拉!”
半兽人们张大了嘴巴,一个个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他们才终于明白过来,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几个激动的半兽人小伙子上前将无力抗拒的紫川秀一下子扛上肩头,抬出了树林。外面地人看着从树林里出来的这又唱又跳欢呼雀跃的一大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几个半兽人抢着向大伙把事情说了,骄傲地宣告说:“是他,光明秀大人,拯救了我们大伙,也拯救了圣庙!他是我们的英雄!”许多条嗓门在嚷嚷着:“今天,他的功劳最大!”
半兽人们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欢呼声:“光明大人,万岁!”
顿时,喝彩声响应成一片,那股热烈的劲头,仿佛又要开始一场新的战斗似的。大家把紫川秀使劲的往天上抛得高高的,然后又一下子把他接住,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紫川秀被抛得晕头转向,他知道,对那些淳朴而粗鲁的汉子来说,只有这种方法才能表达他们内心的激动和喜悦。他苦笑,曾经听德伦说过的,以前有一个很出名的半兽人好汉,他平生有过无数的英雄事迹,上山就打虎,下海能擒龙,破阵杀敌如入无人之境,一根毫毛没损,可就在他回来时候接受族人的欢呼祝贺时,给大家抛得高高的,结果一下子没接住,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的,这么位英雄好汉就这样挂了。紫川秀不由暗暗祈祷,只希望那群热情冲动的家伙把自己抛上去以后,不要忘记接住。
欢呼过后,接着是清理战场,汗水淋淋的老半兽人德伦骄傲地把缴获的魔族旗帜抛到紫川秀脚下,就那么仰着脸站着,一手叉着腰,鼻孔朝天,一声不吭,那气概,仿佛对他老人家来说,这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罢了,可他脸上那期待的表情和眨巴眨巴着的眼睛,分明就在说:“表扬我吧!快表扬我吧!”
紫川秀没有让他失望,忍住笑,用力地拍着德伦肩膀,着实夸了他一通。老半兽人竖起了耳朵,把那赞扬的话语听得一字不漏,一边还装出很不在意的样子说:“啥啊!这算啥啊!看咱年轻那头,这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情,那还值得一说!俺年轻那时候,这事情根本不值一提……”不过看他那快活的样子,这事情还是很值得一提的,至于他年轻时候究竟如何的呼风唤雨英雄了得,他老人家就有点语焉不详了,所以紫川秀也就不得而知。
其它的半兽人士兵们也不甘落后,拖着一具具血肉模糊的魔族军官尸体来到紫川秀面前,展示着他们缴获的军官彩羽和缎带,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光明大人,我是多马村的德列!我杀了一个魔族军官!”
“大人,我杀了他们一个,打伤两个,活抓一个!大人,我是哥达村的布乔!”
“大人,我杀了三个魔族兵!我一个人就杀了他们三个!大人,我是哥达村的布殴!我一个人就杀了他们三个!大人,记得我的名字啊,我是哥达村的布欧!”
士兵们围拢在紫川秀的周围,说啊说啊说个不停,一个个有点兴奋得忘乎所以,紫川秀开始时候奇怪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后来恍然大悟,是了!他们之所以这样,说明他们是真正承认了自己是他们的长官,打完胜仗后,理所当然的要到长官面前请功表现一番的了。
一种难以形容的狂热在那些汗水淋淋的胜利者们之间蔓延,两百多名仓促组合的半兽人民众,击垮了一个五百多人的魔族大队,夺得了旗帜,将对方杀伤无数,杀了对方的十七名军官,开战以来,这是最大的一场胜仗了!
激战后的战场,呈现着的是一副残酷、凄惨的景象,魔族军、半兽人还有人类的遗尸多达三百多,散布各处。他们就像铺石似的,个挨个躺在地上,那些同归于尽的敌我士兵尸体,常常是一个伏在另一个的身上,互相用牙齿咬着,用指甲抓掐着,抓得是那么的紧,以致收尸的半兽人竟然没办法把他们分开。
那些没办法逃跑的魔族伤员纷纷举起了手表示投降,也有的负隅顽抗的,很快被收拾战场的半兽人一刀一个地收拾了。那一片燃烧的营帐中间,现在来回的只剩下半兽人士兵的身影,他们在地上的尸体堆中寻找还活着的同伴,那些年轻的小伙子则忙着收集那丢弃满地的兵器。
紫川秀在战场上来回梭巡,心急如焚,在那些欢呼的半兽人中间,他一直没能看到罗杰和白川等人的身影。他特别注意在刚才激战最激烈的地方寻找,那里尸体堆得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在尸体堆里他找到了几个血肉模糊的人类士兵的尸体,这个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在心里责怪了自己多少遍了,当初不应该那么莽撞,让兵力单薄的秀字营孤军深入,以致给魔族包围了。他不住的询问附近的半兽人士兵:“有没有看到我的同伴们?”
回答都是千篇一律的:“没有,大人。”几个半兽人士兵也跟着紫川秀一块寻找,他们不时在尸体堆中发现几具人类的,让紫川秀来一一辨认。这时候紫川秀的心就一下紧紧地绷了起来,等到后来又发现并非罗杰和白川二人时候,又一下放了下来。
“大人,我们在这里。”
听到罗杰那熟悉的声音,紫川秀猛的转身,在一座烧了一半的帐篷旁边,几个人类官兵正在互相扶持着。紫川秀猛地冲了过去,一下子冲到了罗杰的身前,紧紧抓住他壮实而宽厚的肩膀,“太好了!你在这里!白川呢?”紫川秀的声音中竟然已经带了哭腔。
白川的声音疲惫又憔悴:“大人,我在这里。”
紫川秀惊讶地看着罗杰身边那浑身血污的人,费了好大工夫,他才总算认出来了:“你是白川?天,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白川无力地苦笑一下,指着周围那一层又一层的魔族兵尸体,什么也不用说了,一侧身就瘫坐了下来。紫川秀这才发现,除了这几个站着的人类士兵,地上还有几个或坐或蹲的人类士兵,个个身上负伤。他望向罗杰,罗杰明白他的意思,回答说:“都在这儿了,大人。活着的人都在这儿了。”
紫川秀的脸阴沉了下来,当初跟自己一起出发的五十多名秀字营的精锐好手,现在死得不剩十人。在维斯杜丛林中击垮魔族的一个大队,就为了丛林中这场既无战略意义又无战术价值的交战,为了这个微不足道的胜利,跟随自己一起出战的部下们几乎伤亡殆尽。
望着欢欣雀跃的半兽人士兵,一时间,紫川秀只觉得一阵无力的空虚疲惫感。在一次偷袭战中杀伤了几百名魔族士兵——这么个小小的打击,对拥有百万之师的魔族大军来说,这不过是在它那庞大的身躯上挠挠痒,对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他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念头:“我们费尽全力地做了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有没有人受伤的?”紫川秀环视众人问,问了下又觉得不妥,眼前几个人哪个不是身上大伤小伤处处的,赶紧更正说:“我是说受重伤的?”
大家一个个地检视自身,都说没有,都只是皮肉伤,还有太累了,并不严重。白川眼细,惊呼一声:“大人,你的手!”大家这才发现紫川秀的手上血淋淋的,两只手从手腕到手指都是猩红而粘稠的鲜血,在火光映照下,血一滴滴地流下,看上去竟然是黑色的。
紫川秀也吓了一跳,赶紧也检查起自己来,却没发现身上哪里有伤口和疼痛的。大家放下心来,白川问:“大人,您是不是与敌人交过手了?”
紫川秀记起来林子里碰到的那个魔族兵,点点头,心头却仍旧难以释然,记得当时与他搏斗时候,两人都没有见血啊。他闭上眼睛,突然又清晰地看到了那张血肉模糊的大脸,露出的几颗牙齿和那碎裂的下巴上滴着的血红的口水。他身子摇晃一下,心头却突然有了种很恐惧的感觉,却难以具体说清楚那是什么。
他也没有时间来细想,几个半兽人头领跑来请示,战场收拾得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撤退了?还有,抓到的魔族俘虏怎么处置?
紫川秀一一做了指示,命令他们把战场再细心地搜索一遍,特别注意那些受伤的己方战士,他们有的只是昏过去了还没死,要把他们带走。战死同胞的尸首,就着这一片大火将他们就地火化了,至于那些魔族俘虏,还能走路的将他们带走,重伤不能行走的……
紫川秀犹豫了一下,脑中浮现出那些死去的同伴,咬咬牙说:“杀了。”
黎明时分,完成了战场打扫后,半兽人的队伍开始撤退进了山林中。整个袭击过程不到两个钟头,远远地,可以看见山下的公路上长长的一串火把连绵,那是魔族的增援部队闻讯正在彻夜赶来。紫川秀冷笑一下,留给他们的,只有那一片大火肆虐后的焦黑营房和满地的魔族士兵尸首,他们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帮他们的同伴挖坟立碑了。
虽然打败了敌人,但是半兽人的队伍也同样的损失惨重,六十多人战死,受伤的有近百人,这还不包括一同行动的人类部队的伤亡,五十多名精锐的人类好手,能活着回来的只剩九人了。这是秀字营出战以来的第一次惨重挫折,一下子失去了那么多的同伴,队伍里的人类非常地郁闷,情绪低落。
参加这一次战斗的战士身体都十分的疲惫,考虑到这一点,紫川秀直接把队伍带回了圣庙附近的哥达村,给了大家两天的休整时间。刚一解散部队,他自己就先跑到村长半兽人布森家中,把刚刚经历的那场血腥杀戮,还有保卫圣庙的伟大责任……通通往脑后一抛,鞋也不脱的爬上床去把被子一盖,马上就呼噜呼噜地睡着了——他实在是太累了,身心疲惫。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糊中,他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可是眼皮沉重得像有几千公斤重,睁都睁不开,他翻身过去用被子捂住脑袋把身子缩成一团,可是声音依旧固执地直往他耳朵里钻,断断续续的,却不明白什么意思。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半兽人小伙子的笑脸,他嘴巴张合了下,紫川秀却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脑子里一片昏沉,迷迷糊糊的。有人端过来盆水和毛巾给他擦了下脸,又有人递给他一杯漱口的水,他机械地做了下简单的洗漱,清醒了一些,问那个始终是笑容满面的半兽人小伙子:“你刚才说什么了?”
那个小伙子恭敬地回答:“光明大人,布丹长老和布森村长都来了,就在外面客厅等您。”
紫川秀“哦”了一下,看看窗外的天色,已经是黄昏了。依稀里,他还记得自己是快晌午的时候入睡的,喃喃说:“原来我才睡了四五个钟头罢了。”
可是那个半兽人的一句话吓坏了他:“大人,您是前天上午开始入睡的,昨天晚上长老已经来过一次了,可是我们叫不醒您,没办法,他又回去了。”
紫川秀大吃一惊,自己竟然一口气睡了三天两夜五十多个小时?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想这是什么缘由,那个半兽人已经在催促了:“光明大人,我们长老一直在等您,已经等了很久了……”
“知道了,我就出去。”紫川秀整理下衣裳,衣服都还是睡觉前穿的,几天没换了,发出股难闻的馊味来。照一下镜子,面庞已经长出了黑黑的胡子茬,头发乱得像鸟巢,他也懒得理会了,随便梳理了一下就出去。
客厅里,布丹与布森正临襟正坐,紫川秀走出来,施了一礼抱歉说:“不知怎么的竟睡得这么死,有劳长老您多次枉驾,真是失礼了。”他暗暗揣测面前这两人的来意,莫非是不满自己把部队带离开了前线,要求自己再次去作战?若真是这样的话,自己可真的要跟他们说“他妈的”的了。自己带来的部队已经几乎伤亡殆尽了,他们还想怎么样?为了保卫这座该死的“圣庙”,他们莫非是想把整个远东都拉来陪葬吗?
出乎他预料地,对着紫川秀,布丹端坐着深深地一鞠躬,额头都几乎碰到地板上了,布森跟着做了同样的动作。
紫川秀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他吓得跳了起来:“长老,村长,你们这是干什么?这般大礼,我怎么受得起?”他赶紧上前去搀扶起两人。
布丹长老却不肯起来,沉声说:“光明阁下,在最危急的时刻,您拯救了我们的圣庙,我代表全体佐伊族人向您致谢。今后,但凡光明阁下您有所差遣,远东佐伊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完他才慢慢地挺起身,端坐起来。
紫川秀赶紧说:“长老您言重了。”自己前来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但付出的代价是否太过昂贵了呢?又问:“魔族前进到哪里了?到千尺崖了吗?”他猜这恐怕就是对方前来的目的了,肯定是魔族已经逼近了,需要有人去指挥作战,不然这两个骄傲的老小子怎么会跑过来对自己又跪又拜的。
布森的回答很让他吃惊:“光明大人,魔族已经撤退了。”
紫川秀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撤退了?”
“是的,那天晚上您给了他们沉重的一击,打垮了他们的两个大队……”
紫川秀打断布森:“我们只打垮了一个大队,七十三团的第五大队,不是吗?”
布丹干咳一声:“光明阁下,这件事情说起来真是很抱歉的。魔族七十三团队的第五大队后面还跟着第六大队,但是行军时候,第六大队并没有把旗帜打出来,所以我们的探子弄错了,以为那支队伍只有一个大队的兵力。因为时间比较紧迫,他也没去仔细验证细数,报上来的消息就说只有一个大队五百多人的兵力。但实质上,足足有上千人——这个是后来我们拷问俘虏得到的情报。”
紫川秀明白过来,按照魔族军的编制,一个团队一般有七个大队的兵力,现在一下子给自己击垮了两个大队,而且粮草辎重队也给烧毁了,魔族搞不清楚半兽人到底有多少兵力,自然是非撤退不可的了。也难怪那天晚上的战斗会如此的激烈和残酷,魔族的抵抗比自己预想中要强得多,自己一方占了出其不意的优势,还有五十多名秀字营的特种兵助阵,却依旧只是个惨胜的局面,原来是对方的兵力比预料中多了一倍。
这是个小小的误会,但是我们却差点死于这个误会,他想起了那些死去的同伴,叹了口气,不知说什么的好。
布森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低声说:“光明大人,在那晚的战斗中,一共有四十三位人类的弟兄战死。今天,我们已经找到了他们的尸骨。他们是为了捍卫我们的圣庙而牺牲的,我们想把他们下葬在圣庙的陵园里供后人怀念,希望您能同意。”
紫川秀点头:“谢谢了。”他知道这对于半兽人来说,能下葬在圣庙是一种崇高的荣誉,这次他们破例让非佐伊族的人类士兵进入,确实是非常有诚意的,也算是种变相的道歉了吧。
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村长,你的眼睛……能看见了吗?”
“前天就能看见了。村里的医生说了,这是因为脑子被震了一下引起的失明,慢慢地就自然恢复了,只是现在看东西还有点模糊。”
紫川秀“哦”了一声,说:“那太好了。”接着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天色已经黄昏,黑云在西边的天际涌起,这些黑云边上镶了一带紫色的霞光,透过竹排的纱窗,西斜的阳光照进了客厅来,在地上映出一块模糊的光斑,变幻不停。一瞬间,紫川秀一阵莫名的轻松,仿佛一直背负着的重担突然地被卸了下来,身体竟一时间难以适应这种轻松。
“魔族已经撤退了。”紫川秀仿佛是在自言自语:“那么说,一切都结束了?”
“不。”布丹轻轻摇头,“这只是个开始,一切才刚刚开始。”
他开始解释,就在紫川秀昏睡的这段时间里,外界的形势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魔族对远东圣庙的侵犯引起了远东各地民众的极大愤怒,消息传出,得亚、伊里亚、古迪撒、伏伦、伏名克……等十一个远东行省,甚至包括了远东总督府所在地杜莎行省,相继爆发了大规模的民众骚乱,魔族驻军正在罄尽全力地残酷镇压。而接到圣庙增援请求的明斯克远东第一团队、第三团队和第七团队,还有别的远东部队,他们已经发动了兵变摆脱了魔族军官的控制,正从四面八方全速赶来拯救圣庙,但是魔族在接到七十三团的报告后,也派遣了增援兵力向云省赶来。双方的军队在路上遭遇,已经纠缠起来,从小的碰撞和斗殴,现在发展成为大规模的混战。
从云省边缘的维斯杜森林到明斯克行省、瓦格行省、伊里亚等几个行省的区域内,叛变的各路远东军队正分散几处与魔族在进行着犬牙交错的混战。但现在的情形并不容乐观,远东的军队是在行进中匆忙投入作战的,他们缺乏统一的指挥和组织,各个部队分散各自为战,一旦魔族反应过来,他们可以很快地从这种混战状态中抽身出来,轻易将他们击垮、消灭的。
紫川秀不敢相信:“已经开战了?”
布丹肯定地点头:“是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紫川秀拍拍自己的脑袋,非常吃惊,没想到自己只睡了一觉,外面的世界就发生了这么天翻地覆的变化。
“光明大人,情形非常危急,魔族正从四面八方调集军队,企图将我们的起义扼杀在萌芽中。陷入混战中的那批远东军队,不但是圣庙最坚定、最忠诚的子弟兵,也是远东民族的中坚和精锐。这些部队,也是我们能掌握的精锐有生力量。一旦这批嫡系部队被消灭,损失将会是巨大的。”布丹停顿了一下,神色中透出焦虑:“——是我们难以承受的。”
紫川秀默默地点了下头,表示理解他的意思。他当然明白,无论在战场上或者政治斗争中,拥有一支忠于自己的军队,哪怕是最小不过的一支武装力量,与手无寸铁那是大不一样的。特别是现在这种情形,如果能将那批组织完好、训练有素的子弟兵保存下来,那就等于为了即将到来的远东大起义准备了燎原的火种。没有了他们,要在魔族严密的统治和监视下重新组建一支民族军队的话,困难度会大到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他还是不怎么明白,布丹长老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那么长老,您的意思是……”
“我们什么都不缺,我们有军队,我们有充足的粮食,我们有支持我们的人民,我们唯一缺少的,是一位果敢的统帅。昨天,各个团队联合派来的信使已经到了,团队长们要求我们给他们派去一位统帅全军的领袖。”
紫川秀扬扬眉头:“难道在起义的各团队中,竟然找不到一位合适的军官来担任首领吗?”
布丹轻笑起来:“光明阁下,您也应该知道的,我们军队前身就是为反抗紫川家而仓促组建起来的,成员几乎全部是各个乡村的农民,而军官往往是各个村的村长和长老。在他们中间,并不缺少斩将夺旗的英雄好汉,也不缺冲锋陷阵的猛将——是的,这样的人,我们不缺。
我们缺的是那种统帅人物,他该受过专业、正规化的军事教育,懂得韬略,懂得如何张罗后勤和补给,能从全局着想,冷静地审时度势,而且要意志坚定,冷酷无情,总的来说,要一个全才!这种人,在我们队伍里恐怕是很难找到的。
跟你说吧,光明阁下,起义的那几个团队长,我全部认识。贝特罗是废物一个,他当原来的村长,跟乡亲们在村口晒晒太阳,聊聊天,那是挺好的,可当职业军人,他不适合。
维拉是一个优秀的下级军官,但不适合担任全军统帅,他没有什么头脑,整天就等着别人给他下命令,如果要他自己思考的话,他压根就弄不清楚太阳是从哪里升起来的。
布兰,顺便说一下,他是我的侄子,英雄气概十足,就是心慈手软,愚蠢之极,他还没搞清楚现在我们面临的是一场什么样的战争。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没有道义可言,越残酷越好,必须大开杀戒,绝不宽恕,绝不怜悯——他不懂这个,脑子里塞满了那种决斗之前先扔敌人一个白手套的骑士礼仪,如果让他来当指挥,我们会死得很惨的。
而且,还有另外一点是很重要的,三位团队长之间也是互不服气,谁也不会甘心本来是平级的同僚忽然成为了自己的上司。要成为他们首领的人,必须是一位更有威望的、见识更广博的、比他们都要优秀得很多的人,这样他们才会服气。”
紫川秀微笑,他又一次领略了布丹言辞的犀利,他品评各人特点时候话语不多,但却一针见血,毫不容情。
“我明白了,如果要满足这些条件的话,我看,也只有长老您亲自去才行。您以前就是种族联合军的首脑,是他们的旧上级,您去,他们应该是都会服气的。”
布丹长叹一声,没有出声。布森在一边解释说:“光明大人,您可能还不知道,我们长老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而且在以前与紫川家的战争中,他受过很多伤,再让他过那种戎马劳顿的生活的话,他的身体和精力都无法支撑的。正是为了这个原因,不然,他以前也不会离开种族联合军了。”
紫川秀吃惊地望着布丹白皙的肤色,他的脸色毫无血色,苍白得吓人。他这才发现,比起几天前第一次见面时候,布丹的肤色好像更加苍白了,皮肤下似乎隐隐可以看见血液在血管里流动,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吓人的名词:白血病。紫川秀隐约明白过来了,作为曾领军击败紫川讨伐军的名将,原来是身有痼疾,难怪在魔族进犯的危急关头,他也没有亲自领兵,只能拜托布森和自己出战。
紫川秀茫然地点了点头:“明白了。长老,那您来找我的意思是……”隐隐的,他已经猜到了,可是不敢相信。
布丹与布森对视一眼,布丹开口了:“我们希望光明阁下您能帮助我们,担任西北战区和中部战区,包括明斯克、瓦格、得亚、伊里亚等九个行省的统帅,全权指挥那里的佐伊族军队,抗击魔族的暴政!”
“可我并非佐伊族的族人啊!”
“光明阁下,您的为人,我们是略有所闻的,德伦等十几个村的村长和长老也向我们推荐过您,担保说您是我们佐伊族人的好朋友。在这次的圣庙保卫战中,您与您的部下,不为任何利益,浴血奋战,勇敢地捍卫了我们的圣庙,这证明了您是我们佐伊族的真正朋友,我们信任你。
而且,在这次作战中,您表现了出色的军事才能,以极少的兵力击败魔族大队。我们知道您的过去,您曾担任过紫川家的军团统帅,有丰富的军事经验,而且战绩非常显赫;您刺杀平靖侯,证明您与魔族势不两立;同时您又是被紫川家通缉的悬赏犯人,那您与紫川家也没有任何纠葛了,像您这样的出色人才,正是我们所需要的统帅。”
紫川秀深呼吸一口气,把所有的想法都排出脑袋外。他平静地说:“长老,我很感谢您的器重,可有几个问题,不知您是否考虑过了?第一,我并非佐伊族的族人,担任主要由佐伊族士兵组成的军队的统帅,这合适吗?第二,正如您刚才所说的,我是魔族的深仇大敌,魔族恨我入骨,一心一意想要我的命,一旦知道我是统帅的话,他们会不惜一切地全力绞杀我们,绝对不会同意与我谈判和妥协的。第三,同样的,因为我也是紫川家的叛徒,家族这边也会敌视我们的,这样两面受敌,对我们的壮大和发展是很不利的。”
布丹轻轻咳嗽一声:“光明秀,老实说,您所说的这些,我们都考虑过了。远东佐伊族十三部族的首领联合会议曾授权给我,在紧急状态下,我可以代表整个联合会议,有便宜行事的权力。现在正是这种紧急状况,我任命您担任军队的统帅,您就是军队的合法统帅,程序上完全合法。而且让外族人来担任军队统帅,这种事情以前也有过先例的,就如……”说到这里,布丹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没什么不合适的。”
紫川秀和布森都明白了,他所说的“先例”,实际上就是指雷洪曾以人类之身曾担任远东种族军的领袖,只是这个“先例”也太让人难堪,他故意省略了不说。
“如果军官或者是士兵中有不服从您命令的,您不妨就按照军法处置他好了,不必客气的。忘记跟你说了,布森也会跟您一起上任,他将担任您的副手,他会支持你,全力维护您的威信的,这个您不必担心。”
布森向紫川秀点头致意,紫川秀微笑回礼,心下明白,布丹虽然口口声声说“绝对信任”,但还是特意把亲信布森安排过来制衡和监视自己。不过让一个认识不到几天的异族人来担任这么重要的职务,多多少少有点不放心,这倒也是人之常情,这么一想,紫川秀马上就心平气和了。
“另外,您所说的另外一个问题,光明秀,您的名声确实是太响亮了,魔族把您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紫川家也通缉您,这样确实不大好。我们想了一个解决的办法,把您的名字改动一下,对您的来历,我们将作为最高机密保存,除了很少的几个人以外,谁也不知道,这样怎样?”
紫川秀一愣:“改名?这倒是个好办法,不知改成什么名字好呢?”
“改动得不多,德伦他们称您为‘光明秀’,我只改动一个字,今后,我们就称呼您为‘光明王’,对外,我们则称呼您为‘光明殿下’,这样也符合您作为全军统帅的身份,好处是可以迷惑魔族,也利于号召民众,您看如何呢?”
“光明王,光明王……”紫川秀暗暗把这名字念叨了几遍。他想起了三百年前,那面以金堇花为标志的旗帜曾经覆盖了大陆上所有的蓝天与大地,广袤无边的领土,四海一统,脑海中出现了蓝河平原的尘嚣,皇家骑士那破碎的战甲,凋零的战旗,血汗战马的悲鸣,传说中风华绝代的美人冰消玉陨,雄伟宫殿上空的熊熊烈火和滚滚浓烟吞噬了华丽的长街,西边天空,一轮鲜红的壮丽落日,缓缓落下。
一个已消逝的强盛国度,五百年的光荣和梦想……一瞬间,历史上最辉煌的那些瞬间,如同流星般掠过紫川秀的脑海。
紫川秀微笑:“光明王?这是个很好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