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做足心理准备,还有兴奋撑着,可看着眼前的皇宫,乔雅南身体开始发抖,奇怪得很,她明明没觉得害怕。
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又想了些关于皇宫的段子努力平复,再想想怀信,想想桂花里的每个人,心跳渐渐慢了下来。
“哒哒,哒哒……”
乔雅南下意识回头看去。
高头大马由远及近,马上的男人着一身紫色官服,头戴长翅乌纱帽,逆着光看不清模样。
乔雅南直觉的知道了来人是谁,刚缓下来的心跳又加速了,听过种种传闻,她有点担心会在多智近妖的未来公公面前现出原形来。
离得近了,沈散培勒住马一跃而下,卷了卷衣袖背到身后,踱着步子走过来。
看清楚了他的模样,乔雅南心里开始跑马,怀信老了是这模样吗?帅老头啊!真要说起来,怀信不那么像他亲爹,反倒更像他大伯,长得像,感觉也像。
她在看沈散培,沈散培也在打量她。明明第一次见,却觉得她应该就是这个样子,不呆板,也不故作聪明,眼晴很亮,精气神足得如同准备上战场,那个鼓鼓囊囊的包和手里抱着的画筒就是她的武器。
她全无惧意。
这个认知让沈散培笑得很开怀,他喜欢有胆有识的人。
吕晓春扫她一眼,见她没有动作便上前一步:“下官见过沈大人。”
乔雅南回过神来,画筒宝贝得很,她不舍得放地上,抱着屈膝行礼:“雅南向伯父问安。”
沈散培抬抬手:“我们爷俩这见面的方式挺特别,走吧,进宫感谢太后去。”
吕晓春持太后宫中令牌引两人进宫,她常在宫中行走,最是知道修闭口禅的重要。
可沈散培却完全不在意这些,每途经一处就给乔雅南介绍那是什么地方,作什么用的,还给她讲讲典故,完全没给乔雅南觉得尴尬陌生的机会。
乔雅南本就是喜欢听史的人,老狐狸,不是,未来公公又这么生动的给她讲解,心里那点紧张还没成形就消弭了,遇到没听明白的还会问两句,两人一个说一个听,本来还只有沈散培一个人自在,后来乔雅南也不由自主的自在起来。
宫中的一举一动自然都瞒不过太后,她一见着两人就笑不可抑:“你们这哪是翁媳,该是父女才对。”
“翁媳也可亲近如父女。”乔雅南讨好卖乖向来有一套,见礼过后,让人听着悦耳的话张嘴就来,把沈散培哄开心了,还不忘哄哄太后:“小女昨日才到京城,今日就被太后宣召,可见太后是惦记小女……”
乔雅南一个大喘气,把整个包包都献上:“的这些东西。”
“哀家今儿还就不看了。”太后看着这嘴巧的孩子满脸的笑,和下首坐着的年轻妇人道:“皇后,这就是哀家和你说过的乔雅南。”
乔雅南刚才不确定她是不是皇后,主要给太后行的礼,这会知道她的身份了,用出她费了些心思学的礼仪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皇后叫了起,和太后笑道:“真如母后说的一般风趣,怪不得状元郎满京城的人都看不上,追着赶着的要把人娶进门。”
“她收着劲呢,头一回进宫,胆子还没撑大。”太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乔雅南:“这么一大包东西你都带来了,哀家派去的人可就要扑空了。”
“我……小女离开常信县的时候都还未到下旬,没写什么东西,这些都是在船上整理出来的。”乔雅南深知说话一半真一半假的技巧,务必不让人多想:“小女新写了些东西,您一定喜欢的。”
太后本没急着看,听她这么说心下一动,给那翁媳俩赐了座又赐了茶。
吕晓春已经熟练的把包里的东西全拿出来,凭着对乔雅南的了解,找到了她想让太后看到的那些送去太后跟前。
待看清楚内容后,太后脸上的笑容隐没,十几张纸,一张张慢慢的看了许久。
外边传来恭迎声,听着了‘皇上’两字,乔雅南忙把一口未喝的茶盏放下站起身来,她不敢喝水,怕关键时刻要找茅厕。
又给皇上磕了头,今日磕头量过多的乔雅南膝盖已经有点疼了,暗暗后悔没有整个跪得容易戴上。
皇上免了她的礼,眼神落在她身上。乔雅南这个名字这一年在宫中出现得太过频繁,他好奇许久了。
不过臣子新妇,他没有多看,而是打趣起另一个来:“沈爱卿的病这是终于好了?”
沈散培捂嘴轻咳:“回皇上,老臣还需静养。”
太后一听着这声‘老臣’就瞧向了他:“这就又老了?”
“老臣都要当家公了,该老了。”
“这话倒是不假。”太后点点头,低头翻了一页继续看:“哀家觉得有两个词特别适合现在的沈大人:老骥伏枥、老当益壮。一会写给你,你回去裱起来,每天都看看。”
沈散培咳得更厉害了。
皇上大笑:“也就母后您治得住沈爱卿,您快给他下道懿旨,让他的病赶紧好。”
其他人也是纷纷笑出声来。
乔雅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这种氛围让她意外。
史书上,皇室是最没有人情味的地方,所有人都在争,都在斗,可她现在却觉得温和。
而沈大人,她从始至终都只在他身上看到了放松,就算是装出来的她也觉得厉害,因为她都被那种放松感染到了。
太后抬眼对上她的视线,笑道:“你那个画筒里的东西不拿出来给皇上看看?”
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
乔雅南嘴里应是,心里腹诽,和这些人在一起又轻松又受罪,什么都不用你多说就能想到你前边去,省心省力。但是你要是真的放松下来,那等你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带沟里了。
请宫女帮忙把画轴展开,乔雅南正要说什么,就见皇上起身过来了,然后皇后也过来了。她稍一思量,先退至一边。
沈散培看在眼里,又笑了,真是机灵又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