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规划书转了一圈,乔雅南示意家仆一左一右撑开一张图:“这是怀信画的常信县道路图,有的乡他就去了一次,全凭记忆画出来的,可能会略有些偏差。劳大家看看。”
这图纸画得简单好懂,标注了十八个乡,乡名的旁边标着这个乡的致富路子,比如毛竹乡那就写着造纸作坊、玩具。然后就是十八条乡路,蜿蜒着伸向县城。
乔雅南把昨天在闻老爷子面前说的话挑着说了些,又道:“我今年在各乡跑动多,之前不会骑马,那真是受罪,每次颠得都想吐。我颠一颠无妨,翻车也坏不了,可纸张、杨梅、茶叶那些会坏,它们经不起颠。”
一众人看着她,听她说。
“之前让各家参与进来,我知道你们多数是看在沈家的面子上出的钱,甚至做好了这钱要打水漂的准备,可我们和怀信从未如此想。无论各家因为什么原因出钱出力,我们都要对得起你们的信任,不会起个头就甩甩手不管。就比如毛竹乡的竹制玩具,怀信已经通过府城的舅舅帮忙谈妥,只等他们做出足量的玩具即可放到府城的杂货铺去。茶叶,到时他会请人来教导做法,杨梅容易坏,下了树就放不了几天,但我会几个零食做法,可以做出新的吃食……”
一口气说到这,乔雅南神情更加真诚:“所有种下的因,我们都会想尽办法去寻一个果。当然,要是诸位有路子,也希望大家能互相帮把手,我们一起齐心协力打造出一个富足的常信县来。”
屋里有片刻的沉默。
正如她所说,之前那个所谓的买卖就是他们给沈家的面子钱,那时候他们都觉得沈家这位状元郎的脑子读书行,做官做事不行,毕竟太过年轻了,他们倒霉的成了状元郎吃个教训的踏脚石。
后来看着在他的种种安排下,常信县成了上下游数个县城里唯一守住了没决堤的县城,他们就反省了一回,想着是自己小看了人,这状元知县脑子里是真有点东西,说不定之前那钱不至于丢水里。
现在听着,他们有把握一点了,那买卖还真有可能成!
“这路要修好需要多少钱?”黄老爷子眼神一扫,笑道:“黄家虽然刚经了劫难,但总算不用再往里填了,挤一挤也能拿点钱出来。”
梁老爷子在乡里守着药材不回来,由梁后生代表梁家前来,这会便接话:“父亲说了,沈大人和小里长做的都是为长远计,为百姓好的事,梁家定会鼎力相助。”
二十余人,或附和,或沉默。
“我今天并不是要向众位要钱。”
闻承廉掀了掀眼帘,这话他不大信。
乔雅南也觉得挺没有可信度,轻咳一声:“至少眼下不掏大家的荷包。”
这话一出,顿时所有人都笑了,倒挺有自知之明。
“各位为常信县做了多少,我想让百姓都知道。”记着闻老爷子之前的提点,乔雅南笑了一下就收,完全不被带歪,继续道:“我会和怀信商量,将出了钱的人名和数额刻在衙门外墙的青砖上,朱砂描红,或者墨水描黑,这个县城存在多少年就存在多少年。一块砖一个人,多给几次也刻得下。我还想向各家借个账房专擅此事,由他们来一起掌管这些钱财,由我家的账房和户房监管,每天花销多少全贴到告示墙。每月月底贴上总花销和剩余。我想的是集全县之力,而非掏空众位的荷包。只是万事开头难,得有人做领路人,这是我今日想说服大家,并拜托大家的。”
这是闻承廉昨日没听到的,而且昨日她分明就是上门化缘,今日却成了如此新鲜的方式,对她而言,好像要想到更好的法子并不是件多费劲的事。
他问:“多给几次?”
“是,这不是件短时间可以完成的事。众位方便的时候多给一些,手紧的时候少给一些,等有余力的时候再添点就是。”
闻承廉又问:“你不担心大家给了一次觉得那钱扔水里了,以后都不再给?”
“让给钱的人有了钱扔水里的感觉,那是我的问题,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怀信更不会。”乔雅南笑了笑:“众位和怀信接触不多,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我知道。自从他赴任此地知县,他满脑子想的就是怎么让百姓过得更好。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收拾谁,拉拢谁,找谁麻烦,是巩固河堤。造纸作坊是他去府城找来的,杨梅树是他派人去寻来的,茶树也是他对比过后,觉得他先生老家的最好,便写了信去请先生帮忙送来的。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从公心出发,就连此次他出远门,也是为了常信县。”
乔雅南起身福了一福:“请众位多相信他一些,也多支持他一些。他为了抱负为了理想怎样都不悔,可若能得到大家的真心相随,他在这条为官之路上一定能走得更有底气。”
“沈大人是个好官。”周老爷子年初去世,如今当家的是长子周泽,他道:“若非沈大人一来就巩固河堤,就今年这洪水肯定要决堤。我打听了一番,就我知道的上下游十二个县城,只有我们县守住了,那十一个县只有淹得厉害和更厉害的区别。”
“他若知道为官才几个月就得了您这么高的评价不知得有多开心。”乔雅南笑眯了眼:“您一定要找个机会让他亲耳听到。”
周泽失笑,这样的要求他也是第一次收到。
乔雅南把话题拽了回去:“常信县一定会越来越好,等到百姓手里宽裕些了,他们就知我们所作所为是为他们好,就是为了子孙后代计,他们也愿意出钱出力相助,现如今他们缺的是领路人,带头人。”
“沈家豪富之家,这点钱对他们来说不过九牛一毛,沈大人如此有心,为何不自己出钱?”说话的人蓄着短须,在一众人里算年轻,说完他又补了一句:“我不是对沈大人有意见,只是想到就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