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修远愤恨的看他一眼,再次磕头:“大人,旁边这位妇人,乃是童沛瑜收买的陈平之妻。”
严展鹏看向妇人:“有话速速道来。”
妇人怕得身体都在抖,可想到家中三个孩子,她暗暗掐自己一把不让自己昏过去,额头触地不去看任何人,闭着眼睛颤声道:“民妇,民妇乃是陈平之妻。去年三月,陈平,陈平他突然带回大笔钱帛,几日之后,民妇亲眼见到,见到他和人一起拖回来一板车火油。之后民妇,民妇就得知东家仓房着火,人也没了。过了没几日,他带着我们一家老小去了毕县,说,说他不日也能和乔昌延一样,还,还看上一妇人欲收房。后来,他就,他就死在那女人肚皮上了!”
说到最后,妇人悲从中来,语声哽咽。以前手头没有那么宽裕,但男人还是她的,儿女听话,家中和睦,可谁知,谁知好日子还没过上几天,男人没了,什么都没了,她想不通啊!
严展鹏沉声问:“若查知你说了假话,可知后果?”
“民妇,民妇句句属实。”
始终沉默的沈怀信突然问:“和陈平一起拖回火油的人,你可还认得出来?”
“认得。”妇人抬起头来,一见官服立刻又吓得额头触地,颤声道:“他进屋喝水了,民妇看到他眼睛一大一小,眼睛小的那边眼角有颗痣,很是好认。”
童沛瑜脸色微变,强自镇定。
沈怀信朝严展鹏行礼:“大人,此人已抓到,就在殿外候着。”
“传。”
一个佝偻着身体的男人一脸惊恐,腿已经不会走路,几乎是被衙役拽进来的。
乔雅南仔细一看,眼睛确实是一大一小,且有颗痣。
沈怀信道:“堂下妇人,你看看可是这人?”
妇人往旁边一看,立刻道:“是他,大人,就是他!”
沈怀信看向严大人:“此人由刑房自童家缉拿归案,下官已从童家拿得他的身契,可证明他是童家下人。”
严展鹏有意卖好,将此案全交由沈怀信审问,送到他面前的就看看,并不过问其他。他也是世族出身,此时见着他连童家下人身契都拿到手,哪会不知他这是把整个童家都拿捏在手里了。
“这人是你们童家的,你是不是也要说不认识?”
童沛瑜心一横,头磕在地:“大人明鉴,草民确实不识。”
“哼!”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严展鹏也来了火气,转而看向乔家几子女:“你们可还有证物?”
乔修远看怀信点头,他心下大定:“回大人,有。”
“传。”
乔修远想了想之前同在堂外候着的人,应该只剩两人了,只不知这回进来的是哪一个。
这么想着,他回头看去,当看清楚脸时他愣住了。
“堂下何人。”
进来的蓄须男子跪下回话:“草民刘崖,叩见大人。”
“有话速速道来。”
刘崖拿出一个匣子高举过头:“草民和乔家结有秦晋之好。此物乃合婚时乔母亲笔所写庚帖,且,结亲是前年之事。”
衙役接过呈到知府案上。
严展鹏将庚帖和账册放到一起两相比较,无需请书法大家来辨认,稍通文墨之人也能看出来这字迹出自同一人之手。
“拿给童沛瑜看看。”严知府看向堂下之人:“苦主若还有证人,一并请上来。”
乔修远看到刘崖的惊讶还没过去,这一回头,见到进来的是三人又有些讶异,怎么又多出一个?
乔雅南和乔修成却一眼就认出来,其中一人是吴管事。
而童沛瑜看到这几个人已经是目眦尽裂,直至此时他才彻底慌了神,恨声道:“你们可想好了!”
惊堂木镇天一响,衙役手中的水火棍猛一顿地:“肃!”
严展鹏冷眼看着童沛瑜:“在本官面前还敢行恐吓之举,罪加一等!”
童沛瑜身心惧震,趴伏着连道不敢。
来人皆是童沛瑜心腹之人。
一人自承少东家让他接近陈平和杨帆二人结交收买,行纵火之实。事后,给两人大笔钱财,要求两人离开府城。知陈平好色,以女子为诱饵杀之。杨帆好赌,以赌为饵,钱财全部败光后在赌庄借大笔钱财,输光后将他逼杀,赌场卖他妻女还债。
一人是作坊管事,呈上干裂的胭脂和油膏,言明这一批劣等品即是乔父所接那批货。童家每批货的戳印根据年月皆有不同,盒子底部的戳印可以证明这批货的时间。
吴管事所言却又有了不同:“自乔母过世,少东家就惦记上了乔家姑娘。去年腊月方家夫妇去看望乔家姑娘,少东家派人尾随知晓了乔姑娘的去处,也知道了‘乔记’,之后便一直让人留意。眼看着‘乔记’生意越来越好,年节时买货的人多得似是生怕买不到一样。少东家看出来‘乔记’的前景,生了抢夺之心。”
吴管事不敢看少东家,悄悄挪远一点,咽了口口水继续道:“少东家知晓乔家和方家交情莫逆,便对方家动手。一开始本是想在方家撑不住时施恩,到时再让受了他大恩的方家来说和此事,既能如愿将乔姑娘收入房中,又能将‘乔记’捏在手中,没想到方家把家底都赔空了也不愿意成其好事。更没想到的是乔修成年纪小小就中了县案首,少东家急了,所以有了草民去逼良为妾之举。”
吴管事重重磕头:“大人,草民劝过少东家,可草民人微言轻,劝不住啊!”
“你放屁!吴三儿,你敢污蔑我!”童沛瑜眼睛因愤怒而通红,被衙役死死按着仍要往吴三儿身上扑,恨不得生撕了这背主的小人。
他如今失势,衙役哪会惯着他,重重一错就卸了他下巴,让他说不出话来。
乔雅南跪得不甚标准,几乎是坐在后足上,她看着童沛瑜,万没想到人家不光图她这个人,还一并图了‘乔记’,要是让他如愿,那岂不是人财两得?
会想,真会想,想得真特么美。
而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沈怀信越愤恨越冷静,拱手道:“大人,下官觉得,方平和宋凝一案可以一并在此了结。”
审到这一步,此案已经非常明了,严展鹏点头:“传。”
“传宋凝,方平上公堂。”
两人头一回来这种地方,心里都慌,可看到沈怀信身着官服坐在上边,他们瞬间有了底气,至少腿抖得没那么厉害了。规矩的行礼后,两人呈上沈怀信替他们查来的种种证据,又把沈怀信交待的话诉说一通。
严展鹏惊堂木用力一拍:“人证物证俱全,童沛瑜,你还有何说道!”
衙役把他下巴接上,顾不得擦口水,童沛瑜伏地大喊:“大人,草民冤枉啊!”
“如此情况下还敢狡辩!”惊堂木再一拍,严展鹏厉声道:“来呀!大刑侍候!”
水火棍齐齐一顿,两名衙役手拿夹棍上来。
童家从前朝就是有钱人家,即便是战乱时他家的日子也是好过的,童沛瑜含着金钥匙出生,从不曾吃过苦头。眼下只看着这样东西就已经神魂俱颤,满脸惊恐,无意识的往后挪动着边大声喊:“大人,大人,您这是要屈打成招不成!”
“证据确凿,何来的屈打?”严展鹏重重一哼:“上刑!”
童沛瑜被死死按着趴在地上,衙役将他的双脚放在夹棍中间,期间他不停的喊叫挣扎,还没开始行刑已经吓破了胆。
乔雅南低声让修成转过头去,自己则捂住了修齐的耳朵,手微微有些颤,看到这种只从书上见识过的残忍刑具,她同样心生惧意。
沈怀信突然起身下得堂来,在雅南身侧站定挡住她的视线,姿态看似在监刑一般。
看他这作派,严展鹏心里的种种谋算蓦的松散许多,他也曾经这般年少,也曾有过少年慕艾之时,可惜啊,他没有沈散培那样的好父亲。
见夹棍已装好,严展鹏收敛心神,惊堂木一拍,沉声道:“童沛瑜,本官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认是不认!”
童沛瑜仍是咬牙,他知道认下的结果。
“好,本官看看你是不是真有骨气!行刑!”
衙役手下毫不留情,两人一左一右勒紧绳子,那剧烈的疼痛让刚想要硬挺下来的童沛瑜立刻兵败如山倒,尿流一地,另一个负责用硬木打击受刑者胫骨的行刑者刚扬起锤子,就听得他大喊:“我认罪,我认罪,我认罪……啊!”
而那一锤子仍是落了下去,童沛瑜一声惨叫,没了声息。
衙役经验丰富早有准备,一瓢水泼他脸上,人又醒了过来,痛得他哼叫不止。
严展鹏冷眼看着,再次问:“童沛瑜,你可认罪!”
童沛瑜彻底软了骨头,生怕慢了一息那锤子又落下来,连声道:“认罪,我认罪!”
乔家几姊妹闻言,一颗心缓缓落地。
严展鹏一拍惊堂木:“犯人童沛瑜,为一己之私纵火害人性命,夺人钱财,乔家因你之故家破人亡,方家因你之故散尽家财,数人因你丧命,且至今无半点悔改之意,其心可憎也。着,童家归还乔、方两家财帛。宣,童沛瑜,斩,择日行刑!”
童沛瑜如死狗一般软倒在地,衙役一左一右将他拖了下去。
乔修远伏倒在地,哽咽道:“大人英明!乔家子女拜谢大人替亡父讨回公道。”
公堂之上,严展鹏便是有心说上两句也不方便,拍着惊堂木退堂。
沈怀信朝雅南安抚的笑笑,随之一道离开。
乔雅南跪得脚发麻站不起来,宋凝忙上前抱走小修齐,让她在兄弟的搀扶下起身,一众人互相礼让着出了这肃穆之地。
沈集候在门外,径直向乔雅南禀报:“公子说他暂时回不去,请姑娘先行回家。”
乔雅南点点头,直接将一众人全都请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