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随着一声马匹嘶鸣,马车停了下来。
“这回来得可快了些。”
“是小舅,你不用下去。”沈怀信提着衣裳下摆起身要下马车。
乔雅南忙叫住他:“把花取了,也不怕人笑话。”
“不取。”沈怀信非但不取,还扶正了些:“和你受的那五日煎熬比起来,我不过被人笑话几句,算得了什么。”
看着跳下马车的人,乔雅南托腮笑了,低语道:“也不是事事都听话嘛,挺好,我又不需要一个应声虫。”
沈怀信走近行礼:“小舅,我回来了。”
范世钦指着他耳鬓的野花瞪大了眼:“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是花。”沈怀信转开话题:“小舅你先带我去宅子,等安顿好了我再去拜见外祖父外祖母。”
范世钦的眼睛没法从那花上移开,手蠢蠢欲动着恨不得上手拿走,低声道:“大街上人来人往,你看看多少人在看你。”
“若小舅赶紧带我去宅子,我就能少被人看几眼。”
范世钦朝马车抬了下下巴:“那丫头干的?让你丢人她能得着什么好。”
“我不觉得丢人。”沈怀信坦坦****的任人看:“小舅,你赶紧带路。”
“你个臭小子。”范世钦笑骂,翻身上马走在前边引路。
乔雅南看着回来的人一脸幸灾乐祸:“挨骂了吧?”
“小舅年轻那会不知做了多少荒唐事,这点事他接受得来。”坐到她身边,沈怀信道:“不用担心,外祖那边虽有亲情牵着,但多年来相见甚少,更是管不到我的事,外家除了小舅以外都可做寻常亲戚往来。小舅待我如同亲子,只要我欢喜的他都欢喜,待我们成婚,他定会如护我般护着你。”
沈怀信突然笑了笑:“小舅一直对你颇为赞赏,觉得你有担当,有魄力,之前担心我父亲那关难过,还劝诫我莫要招惹你,毁了你一辈子。”
乔雅南歪了歪头:“担心我会应付不来高门大户这些事?”
沈怀信摇头:“让你知晓他们在我心里的亲疏远近,心里有底了你才好行事。心疼我之人不会舍得为难你,不心疼我之人若来为难你,你便也不必受着。我都舍不得对你讲半句重话,他人有何资格来搓磨你。”
“怀信。”
“嗯?”
乔雅南倾身靠近,看着他的眼里全是笑意,和他的身影:“以后你都要这般直接告诉我心中所想,让我知晓在你心里什么重要,知晓你看重什么,不看重什么,不要让我去猜。我再了解你,也不可能做到和你想的一般无二,一旦猜错,就是源源不绝的误会和争吵,我不喜欢那样。”
沈怀信看着她眼中的自己欢喜得不得了:“你也会做到?”
“我当然能,明明一句话可以说清楚的事,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争吵,冷战,折腾得筋疲力尽才来和好呢?感情都要折腾没了。”
“好,我们不吵。”
乔雅南伸出小指:“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两人拉勾,以孩子气的方式做了一辈子的约定。
勾着的小指没有松开,两人好像都忘了一般,就这么勾着继续说话,只是眼神微微闪躲,你看我的时候我避开,待我看你的时候你又避开。直至马车停下来,两人才若无其事的分开。
沈怀信率先下了马车,抬头打量眼前的宅子,他离开同心府时还太小,除了沈家门前那一片,其他地方都觉得陌生。只看这宅子门前街道的宽敞程度,就知这宅子地理位置不差。
“离范家不远,以后也好走动。”范世钦自是存了私心的,他的外甥,他自然是希望能和范家多多走动。感情嘛,隔得远了就淡了,住得近些常来常往了不就深了。
沈怀信笑:“小舅找的自然好,去看外祖父外祖母也方便了。”
范世钦立刻被哄得开心了,连他耳鬓那花看得都顺眼不少,听着身后的动静回头一看,打趣道:“丑媳妇终于舍得出来了?”
“丑就丑吧,反正有人看得上。”乔雅南抱着小弟福身行礼,明明说着怼人的话,却显得落落大方得紧,很难让人讨厌得起来。
范世钦大笑,对这姑娘越发多了几分喜欢。京城多的是名门贵女,外甥独独看上她,其中缘由并不难理解。
怀信看似什么都不缺,也有人疼爱,可他背负着母亲的期待,想让父亲刮目相看,要为大伯争气,要给待他好的伯母和姐姐撑腰,他每日都绷紧了弦,不曾有过片刻放松。
后来突然遇着一人,她嘻笑怒骂,有担当,有魄力,没有贵女的架子,却也不见粗鄙,既懂得农人之苦,对文章也信手拈来。
她不把怀信当神供着,不把他当无瑕白玉,她就把怀信当成一个普通人,做得不好大声笑话你,但也会教你。她会依赖你,但也会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的去尽她所能去做好,她鲜活的站在怀信面前,搭了一个梯子扶着他走下来,让他知道活着的滋味。
他这个外甥,长至十七八,终于也有笑得全无阴霾负担的时候了。
看着眼睛都要长乔雅南身上的外甥,范世钦催促:“进去看看。”
周嬷嬷上前把小公子接过去抱着。
乔雅南看着这街道,一眼认出这是同心府有名的平仪街,住在这里的要么有权,要么有势。
她这可真是抱上大腿了,了不起!
乔雅南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腰板都硬了,步子迈得虎虎生风,从今往后,她也上面有人了!别来个阿猫阿狗的就想踩死她!
乔雅南膨胀得都快能被风吹起来,待到进了大门,绕进影壁,看着站在那里等着她的人,仿佛哪里戳了个洞,那气慢慢的泄了个干净,只余最纯粹的笑意。
乔修成惊呼出声:“大哥!”
乔修远快步迎上前来,看看妹妹,看看弟弟,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这和在桂花里相见不一样,这里,是他们生养之地,也是他们不得不离开之地。
可如今,他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