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由北面‘龙门’进。
乔雅南一行到时已经人头攒动,前边堵得马车已经进不去了,乔雅南干脆招呼弟弟下了马车,和何叔一起步行送他前往。
“我还是头一回在常信县地界见着这么多人。”乔雅南笑着前后左右的看:“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参加童试。”
“唯有读书高你当是说说的?”何七把她护到中间:“有修成这样新加入的考生,也有考了多年没中的,年年累加,人数怎会少。”
对,她搞混了。
乔雅南看向年纪各有不同的人群,和她熟知的规则不一样,这地界是三年一考,从年少考到白发苍苍的都有,累加下来人数自然不会少。
真正亲眼见到了,身在其中感受过了,才知道后世有些政策多了不起。
离着龙门近了,乔雅南见到了在这边维持秩序的宋只,怪不得进城时没见到。她没过去打招呼,宋只见到了也没过来,两人遥遥点了下头。
乔修成从义父那里接过书箱背上,看向唇色浅淡的姐姐顿了顿,催促道:“快回去吧,天还有点冷。”
“你姐我又不是纸糊的。”乔雅南给他理了理衣领,声音温软:“你还小,就当是来攒经验了,考成什么样咱们都接受,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知道。”乔修成身体微倾想更亲近的抱一抱姐姐,可他已经九岁了……
正想着,身体已经被抱住,一双不算强壮的手臂把他拢入温暖的怀抱中。他微微抬头把下巴搁在姐姐肩膀上,比他高大半个头的姐姐身体单薄得都称得上瘦弱,肩上的骨头比他的下巴还咯人。可他好像从不曾觉得姐姐瘦弱过,姐姐从来没给过他这种感觉。
她爱笑,还爱逗弄人,哭的时候、难过的时候一定不会让他看到,她被‘你是姐姐’那四个字绑得死死的,无论何时都在尽着长姐为母的责任,从没想过她其实是可以丢下这些去过轻松日子的。
“尽力就好,晚上姐姐给你做好吃的。”乔雅南拍拍他的背:“去过你人生第一座独木桥吧。”
乔修成把眼底的涩意眨去,点头应了声好,又朝义父道:“义父,我进去了。”
何七拍拍他肩膀:“去吧,你出来就能见着我。”
乔修成转身往龙门走去,排队等着‘搜子’搜身,轮到他时并没有把他书箱里的东西翻乱,比其他人更轻易的过了关。抬头看到站在附近的宋只,他知道是得了照顾,此时不方便说什么,提上书箱往里走。
下一关有廪生黄志给他做保,他很顺利就进了考场。
乔雅南踮着脚尖也再看不到人了,又等了会不见他出来不由得叹了口气。太不公平了,九岁不但要和一帮大人去比,还要和参加过好几次考试的人比,比得过的真是神童,她得回去多上几炷香,保佑她家弟弟是神童。
已经迷信得啥也不管的人直接去了白事铺子,挑着最好的纸钱香烛买了一堆,回去后真就赶紧又上了柱香,还烧了一大堆纸,诚心的拜了又拜。
等她一回屋,其他人陆陆续续的跟着拜,要不是辣子味还是重了点,这里已经不像个作坊了。
原以为这一天会心神不宁,可大概是从初九就开始折腾,心思都折腾淡了不少,拿着本书在手竟然静下心来看进去了。
正看到精彩处,大伯爷过来了。
“您有事让我过去就是,怎么还亲自过来了。”乔雅南忙站起身来。
“我如今比你闲多了。”老族长打量这书房,每次过来这屋子都会有点变化,就坐在里边的人好像一直还是那样,和才回来那会没什么区别。
“早上本想过来送送修成,担心那孩子想多,就让其他人也都没过来。”
“昨日您都带他去祠堂祭祖了,有那么多祖宗保佑,他一定能把他的本事都发挥出来。”
老族长笑:“咱们乔家都多少年没人参加科举了,希望他能开个好头,以后族里那些小子就有了追赶的榜样。”
“会越来越好的。”
乔雅南从婆婆那接了茶亲自送到大伯爷手里,然后就拖了凳子在他旁边坐了,等他说明来意。
作坊的事大伯爷从不插手,也约束着其他长辈不来指手划脚,今日突然前来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老族长喝了口烫嘴的茶,垂着视线看着茶碗中自己垂垂老矣的面孔道:“里长到换任的时候了。”
“您接任后怕是闲不了了。”
“不是我接任。”老族长抬头看着她笑:“是你。”
要不是离得近,绝不可能听差,乔雅南都要以为自己听错了,里长?她?
“没错,是你。”
周嬷嬷退到角落里,竖起耳朵听着两人的对话。
乔雅南回过神来,立刻想到这事的不可能:“大伯爷,这事不是您想就行的。首先得前里长同意,然后村里的人也要不反对,再之后是乡里,县里,层层同意了这事才能成。您不要说县太爷会抬我,这事根本到不了县令面前。”
老族长听着这话笑得更开怀了,一个姑娘家对这些事却如数家珍,再看看她回来后做的这桩桩件件的事,里长她完全有能力担得下来。
“你的名字就是梅序递上去的,要没他点头,这事说都不必说。至于村民你更不必担心,乔家有我们几个老的站你身后,如今作坊又在你手,绝不可能有人会和你过不去。至于其他人,只要让他们知道你当了里长对他们利远大于弊,他们又怎会反对。”
“可是……”
乔雅南脑子有些乱,听着大伯爷这说法,换人恐怕早就开始,连她的名字都已经递上去了。以县太爷的态度肯定愿意抬她一手,毕竟朝中女官都好些个,女里长完全没问题,可那些乡官,她完全没打过交道,更没送过好处……
等等,她没送过,不代表大伯爷没送啊!这些日子她净顾着烧香了,连作坊的事都管得少,其他事完全没放在心上,大伯爷要真做了什么,她真可能不知道。
乔雅南揉了揉额头:“大伯爷,让我当里长,您怎么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