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场子,愣是安静得只剩风声。
里长看了眼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老哥哥,轻咳一声站起来和稀泥:“就听说过县学府学的,还没听过村学,就隔壁的私塾都让我羡慕多少年了,没想到咱们直接就有个村学了。来,我们一起敬老里长一杯,感谢他什么好事都想着我们大家。”
这确实是件大喜事,要不是有人不知趣把大家都搞得下不来台,早就不知欢喜成什么样了。
有了里长这话,大家的兴奋劲终于有了去处,站起身来举起酒碗高高低低的道着谢。
“不是我的功劳我不要。”
虽然话这么说着,老族长也不扫大家的面子,站起来端着酒碗举了举,喝了一口道:“我哪想得到这等事,先把肚子填饱了是正经,这事从头到尾都是大丫头在拿主意,她觉得都在一个村里住着,不能只管乔家人。她出生在府城那种地方,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都和我们不一样,她就觉得大家都应该识字,就连作坊里做工的那些如今都识得几个字了。”
老族长特意停了停,果然就听得有人以自身说事。
“对对,我家那口子学了回来还教我来着,我如今也会写名字了。”
“何止,我家的还学会了我的名字,我有空就在地上划拉,差不多都能写了。”
“……”
听了几句,老族长又道:“刘家的那话说得太伤人,大丫头自打回到这里有给村里添过半点麻烦吗?反倒是给大家带来了不少好处吧?她独自跑府城去卖桂花,路上奔波这苦就不说了,到了府城还得到处打听。后来那野猪袭村的事,要不是她家的小沈先生和何七前前后后的帮忙,会有什么后果你们自己去想。还有这作坊,也给村里提供了不少方便吧?贩着去卖的是不是挣到钱了?那笋,收自己村里的什么价,收别人的什么价,你们不知道?族学不办,办个村学,不也是为着大家伙儿着想?”
越说越来气,老族长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放:“怎么着,越对你们好越不对了?真就升米恩斗米仇了?那这村学不办了,就办族学,以后只收乔家的娃儿!”
“别别别,老哥哥,我们都记着好呐。”里长连连安抚,把他的酒碗送回他手里道:“别的人我不好说,但就我们梅家的,谁要敢做那没良心的事我第一个不放过他。老哥哥哎,你可别气了,你一气我这心里慌得很。”
老族长哼了一声不说话,却喝了口酒。
这时其他人也陆续做着保证,这些事发生的时日还短,想起来心里还热乎得很,说起来也就情真意切。
“天冷,饭菜凉得快,都坐下吃吧。”当了一阵局外人的乔雅南夹了一筷子肉到大伯爷碗里,实际这会菜已经不怎么热了。
见老族长拿起筷子开吃,其他人也陆续拿起了筷子夹肉。
这一桌坐着族老们和里长,以及姐弟俩。乔雅南知道大伯爷这是在抬高他们姐弟在族里的地位,想想后面要做的事,她也就接受了。
这会里长便朝着乔雅南道:“像刘家那样的只是少数,其他人都记着你的好,你别往心里去。”
“做这些事并不是为了得到大家的感激,觉得该做就去做了,没想那么多,当然,要是大家能记着这点好,对作坊多一点维护之心就更好了,我是记好的人,谁对我好,我会对他更好。”
乔雅南抬头看向四周吃着喝着,竖起耳朵听这方动静的人:“作坊才开不久,我就能给大家带来这些好处了,将来会怎么样谁又说得好。乔家祖祖辈辈在桂花里扎根,不到必要不会搬离,但也不是不能搬离,作坊既是乔家的作坊,那自然是作坊在哪乔家就在哪。”
乔雅南起身倾身行礼:“风吹得头疼,大伯爷,叔爷们,我先回了。”
老族长点点头:“回吧,好好歇着。”
“是。”
乔修成紧跟着起身,团团行礼后快步跟上,何七几人更是先他一步走了。
目送着一行离开,大家心里都挺不是滋味,吃着人家的,偏还闹得他们自己吃不下了,这事干的实在让人糟心。
里长和老族长碰了一下酒碗,低声道:“这话说得好,比我们这唱红脸白脸的有用多了。”
老族长喝了口闷酒,看得出来心情仍是不好。
乔老四哼了一声:“要是我,哼,收拾好东西就走人,大丫头就吃亏在太讲理。”
“你这样不讲理的也搞不出这么一摊子事来。”里长笑骂了一句,喝了口酒问:“村学建哪里想好了吗?”
说到正事,老族长也不生闷气了:“打算先找个地方用着,土地解冻后要先建作坊,学堂可以慢些来。”
“村里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少,地方小了不行,哪家有那么大地儿?”
老族长凑近了:“许家。”
“许家?他家倒是大,如今也没人,但是……”里长觉得不好,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好。
“我看许阳跟大丫头姐弟挺亲近,据说特别听他们的话,这是好事。”老族长喝了一口酒,又道:“跟着他爹娘没学着好,那就让他跟着大丫头和修成学点好,一时走歪了没关系,再掰正了就还是好娃儿。借用他家的屋子做学堂,对他有意见的大人小孩也拿人手软,不好再针对他了,再给点时间,大家也就重新接纳他了。”
里长听得连连点头,端起碗和他碰了碰:“还得是老哥哥想得周全,要是不管他,说不得就是下一个许满,有大丫头带着就不一样了,看看她身边那些人,哪个不是有本事的,想长歪都没机会。”
老族长矜持的笑了笑,眼里的笑意浓得散不开。大丫头身边老的小的个个都不凡,村里也好,许阳也好,能占着多少便宜?真正得着好的还是他们乔家,他只盼著作坊能继续稳稳当当的开着,再种点田,就算遇着灾荒年也不怕了。